本文首发于“后浪电影”“混乱即尚未破译的秩序。
” ——《宿敌》丹尼斯·维伦纽瓦,如果单独作为一个名字,恐怕许多观众并不熟悉他的作品。
但若将这个名字与《沙丘》、《银翼杀手2049》等好莱坞科幻大片放在一起,又有许多原本对他陌生的人似乎早已建立了对其影像风格的模糊认知。
庞大的建筑物体、恢弘的音效和配乐、广袤的自然景观……第一部在中国上映的维伦纽瓦电影《降临》,可以清晰唤醒我们对影片中沉静、冷峻又不乏神秘感的图像回忆。
随着《沙丘2》的上映,维伦纽瓦也将被更多观众认识:一位既有票房号召力、又能坚持个人艺术风格的好莱坞明星导演——上一个如此成功的人是克里斯托弗·诺兰。
从一个谜题开始丹尼斯·维伦纽瓦1967年出生于加拿大魁北克,自1998年发布处女作至今共执导了11部长片。
早年他关注女性主义题材,影像风格轻盈明快甚至怪诞。
《8月32日》和《迷情漩涡》均讲述了一个特立独行的女孩的冒险故事,颇有“新浪潮”气息,但也不乏实验性的混乱。
2000年之后,他投身广告业不再拍摄电影;直至2008年携短片《下一层》回归,摘得戛纳电影节奖项,维伦纽瓦再次以电影导演的身份重回公众视野。
从第三部长片《理工学院》开始,维伦纽瓦渐渐明晰了他的影像风格。
与早期的轻快明媚大相径庭,重执导筒的维伦纽瓦转向沉稳阴郁的叙事。
他的影片往往聚焦于一个事件引发的谜题,可能是一桩绑架案、可能是一份简洁却让人不解的遗嘱、或是一群不速之客的降临……故事从这些突然发生的事件开始,通过缓慢、阴沉的“语调”,引领人们关注谜题的解开。
在娓娓道来的过程中,人们渐渐看到事件的另一面——那往往是导演真正关心的问题,如阴影存在于谜面之后。
当谜底揭晓之时,观众得到双重惊颤,不仅解开最初的谜题,其中隐含的深层问题也带来更多思考。
以2015年的《边境杀手》为例。
这是一个典型的好莱坞故事,在美国和墨西哥边境,FBI和CIA共同协作端掉一个毒枭集团。
由艾米莉·布朗特饰演的FBI警员加入了协作小组,赴墨西哥探案,但在办理案件的过程中,女警员对自己身份、功能的困惑始终萦绕在“如何解决毒枭”的问题之后。
观众似乎跟着女主角的内心茫然而不解,有如穿越重重迷雾,直至案件破获,我们才恍然大悟,女主角所困惑的问题带来了令人沮丧的结果。
冰山一角的结局,揭示了冰山之下的暗流涌动。
谜题的解开并非结束,而是新的更大问题的开始。
在维伦纽瓦的叙事中,如何征服、赢得一个成功的结果并不重要——或者说只是表面的重要——它吸引了观众的注意,但在揭晓答案的过程中,观众不由自主地被带到一段新的探索之旅上,它更关乎人们内心真实的忧虑、悲伤或愤怒,与客观事件的结果本身相比,如何抚平内心的混乱,才是更深的谜题。
亲密感与无序的对抗将观众引入深层谜题的过程,是维伦纽瓦善用的叙事表达。
仍以《边境杀手》为例,一个传统的好莱坞悬疑片讲述方法,将以女警员克服重重困难、抓捕毒枭的故事为一段圆满之旅。
观众们观察她所面临的实际困难:时间、地点、与人合作或冲突,从而旁观整个过程的进展。
但在维伦纽瓦的故事中,我们往往感到自己与主角是一体的,当进入陌生危险的空间时,主角不安的视角似乎代表我们的双眼——或进入毒贩子的密室,或上了某架不明目的地的飞机,或坐上一辆穿越边境的警车。
目之所及,周遭令人不安的一切(被悬挂的尸体或某个不明身份的人物)首先闯入视野,然后我们看到主角迷惑的眼神——镜头的顺序揭示了这个空间带给人物的不安,而作为观众我们也同时感受着不安。
同样的手法被运用于《降临》、《沙丘》、《银翼杀手2049》等等,不管主角的身份为何,语言学家或未来赛博世界的杀手,还是一个帝国的继承者,在外人看来应该拥有某种强大力量的人物、应该被赋予使命后可以克服重重困境、达成使命的英雄人物,他们的主观视角所看到的世界,都让我们感受到,他们如此强大,却也如此渺小。
《降临》中,一个已是资深语言学家的女学者被国家召唤,破解外星人的语言。
她的能力毋庸置疑,工作也在慢慢推进;但潜意识里总有不安的画面持续惊扰着她,个人内心的冲突与外部环境的冲突渐渐融为一体,当“外星人在说什么”和“我在担心什么”两个谜题交汇于一处时,故事的高潮产生了令人惊讶的效果。
《沙丘》中的保罗也是如此。
他拥有卓越的基因也被赋予强大的权力,但影片一开始就告诉我们,他的内心如此动荡,存在某种未知的无序尚需破解。
观众随着镜头语言潜入他的内心——即使他表面上是一个注定为救世主的人物,但我们仍然感知到危险。
在一片昂扬的爱尔兰风笛声中,厄崔迪家族降临到厄拉克斯星球——随即面临的危机正如保罗心中的梦魇,一场关乎帝国命运和他自我存在的大战必将到来。
在维伦纽瓦的故事中,观众不再是冷漠的旁观者,而是与主角亲密随行的人物。
聆听他们的低吟,破译他们的梦境——从回忆到预言,从迷思到冥想,与客观世界分离的心灵幻象将我们与主角紧紧相连。
没错,他们看上去确实不凡,有了得的身手或权威,但他们实际上又和我们一样平凡,面对“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将去向何处”诸多问题,他们和我们一样,在迷雾中踽踽独行。
迷宫的中心从内到外的谜题展开了双重地图,当观众与主角细腻的情感渐进,暴力总在维伦纽瓦的电影中不期而至。
一辆突然撞入大门的警车、一具突然在地下室被发现的尸体、一声突然的爆炸……每当人物在解谜时稍有喘息,惊悚总来得猝不及防。
《焦土之城》中,寻找母亲秘密的儿子说出“1+1=1”时,他的姐姐发出一声惊吼。
真相如此恐怖,以至于不必用画面展现,数学等式已足够简洁地表达人性罪恶的暴力。
但值得一提的是,维伦纽瓦并不用具体繁杂的画面展现暴力。
奇观不是他要叙述的重点,重点是人物内心和外在环境发生的冲突到达极限时,所引发的结果和影响,远远超过暴力画面本身带来的威慑。
在《边境杀手》的最后,当亚利桑德罗走进毒枭的豪宅后,他坐在餐桌一端,平静地持枪指向仇人。
对话依然在继续,没有配乐,也没有血腥的画面,但我们感到空气不断凝滞,压力不断上升。
他静静注视着对面桌子上的男人,答应他最后的要求。
忽然之间,三声密集短促的枪响,毒枭的妻儿瞬间倒地。
枪响已经意味着一切,抵达人物痛苦的过去,与故事的当下产生了交汇。
他只有做出这样的行动,才能平息多年来的恐惧、愤怒和遗憾。
一个边境杀手的人生如何度过不必被详细阐释,枪响揭晓了他的神秘。
诗意、克制的影像语言2011年,维伦纽瓦执导的《焦土之城》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之后,他打开了好莱坞的大门。
随后的几部作品,《囚徒》、《宿敌》、《边境杀手》等,开启了与好莱坞明星演员合作的模式,制作上也有显著提升。
人们常常谈论在维伦纽瓦影片中出现的BDO(Big Dumb Object,巨大沉默物体),代表了他令人印象深刻的影像语言。
但在我看来,庞然大物只是科幻题材的需要,他真正在意的事情是用简洁有力的画面表达故事深层的隐喻。
一个英雄般的人物,为了解开外部世界和心中的谜,闯入了某段黑暗的空间——可能是一片沙漠,可能是外星人的飞行器,可能是边境隧道,可能是远在中东的战乱之地……当无边无际的自然或城市在他们眼前展开,心中的谜题变得如此渺小亦无处可寻。
《银翼杀手2049》中的K驾驶汽车在赛博世界穿梭,城市的暗夜如虚无之境,将他带向无垠的痛苦。
小与大、明与暗、弱与强的对比,使对白不多的故事通过画面产生了视觉上的冲击效果。
从《囚徒》开始,摄影师罗杰·狄金斯(Roger Deakins)的加入为维伦纽瓦整体影片的摄影注入了强有力的能量——在这样一个传统的警察故事里,我们可以从始至终被干净、凌厉的画面牢牢吸引住,最终它将我们带到某个熟悉的邻居屋子里,没有暴力的画面,但冷雨、街道、窨井盖、地下室、紧闭的门……已经给出足够多的信息,让我们在心中想象了画面背后的恐怖故事。
《边境杀手》的克制和诗意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无论从飞机上鸟瞰墨西哥的地貌,还是在拥挤堵塞的高速路口等待一场可能发生的枪战,或是在夜将来临时,警员们持枪的身影没入绚烂的地平线……罗杰·迪金斯用镜头创造了新的视角和组合,为这个老套的故事模型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视觉惊喜。
最后女警员和杀手对峙的一幕,既包含亲密的情感,又充满暴力,明和暗的光线被极端分配在两个角色身上,无需台词,光影已道出故事的要义。
在维伦纽瓦的团队中,还有来自冰岛的配乐家约翰·约翰逊(Jóhann Jóhannsson),知晓他所需要的冷寂和荒芜。
低沉的管乐、渐次密集的鼓声营造了人性迷失和冲突即将爆发的氛围:恐惧、怀疑、危险、失落……外在的混乱引起人物内心的不安,抽象的情绪被注入音效和配乐。
约翰·约翰逊不幸离世后,汉斯·季默加入维伦纽瓦团队,延续了细腻冷峻的风格。
同时他也将把控史诗片的成熟与维伦纽瓦结合,将更多观众吸引至影院——如临其境,与主角共同经历一场心灵和外部世界的冒险。
人终有一死。
如何在有限的生命里实现自我、达成心中的秩序,是维伦纽瓦作品中持续讲述的主题。
不管一个谜题以怎样的形式展开,揭秘某段身世,还是揭秘某种语言,对无论从何身份开始的主角而言,时间都是公平的有限,不偏不倚地将解谜的闹钟悬置在每个人头顶。
在某种持续增强的紧迫感中,颇有灵性的人物代表我们与外部秩序和内心的不安决一死战。
他们既拥有超强意志力的自我,也与脆弱、孤独、仇恨的另一部分自我共存。
当险境以更宏大的方式来临时,关乎内心的混乱必须被凝视、勇敢面对,惟有全力以赴,才能达成真正的平和。
随着《沙丘》重映和《沙丘2》上映,更多维伦纽瓦的前作将有机会被更多人观看并讨论——他不是一个典型的好莱坞大片导演,但他用自己的方式拍出了好莱坞大片。
在那些古老的故事模型里,我们或可通过他诗意而克制的影像语言解读关于未来的寓言——小小的“我”步入大大的世界,和电影中的勇敢者一起,凝视混乱。
在《沙丘1》时,我感觉下这个定义或许还有些早 ,但看完《沙丘2》,我觉得是时候可以这样定义《沙丘2》或者说《沙丘》系列了。
那就是,维伦纽瓦借此,在银幕上制造了“神话”。
这个神话们可以有很多个层面的理解。
它既可以是说《沙丘》这本鸿篇巨制在终于在银幕得以成型,沙丘所代表的厄拉科斯星球,以及它背后的几大家族和整个宇宙上万年的历史,都在这一部的故事里展现出了更清晰的肌理。
它也可以指向影片中的一个核心情节,那就是关于救世主会降临在厄拉科斯的神话传说。
不过最重要的的一部分,也是我今天想说的,则是它背后的主题,维伦纽瓦打造这个科幻神话的核心——是“掌控神话,成为神话”,并且最终,背反神话。
《沙丘2》的故事和上一部续接。
厄崔迪家族被灭族后,保罗和母亲杰西卡进入了沙漠腹地。
如何得到弗雷曼人的真正认可,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是母子俩复仇之路上的重要环节。
而实现这种“被认可”的途径,也是目前整个《沙丘2》故事的关键,从第一部的故事里就开始若隐若现,那就是,保罗到底是不是“救世主”,也就是弗雷曼人传说中会降临的阿尔-盖布,或者姐妹会成员始终在等待的魁萨茨·哈德拉克。
这种救世主或弥赛亚式的传说,本身就带有非常浓烈的神话和宗教色彩。
《沙丘》系列中也有非常多对于神话或神秘主义的借用。
比如在小说的早期阶段,弗兰克·赫伯特笔下的保罗其实就很像阿拉伯的劳伦斯,也借鉴过亚瑟王的传说。
沙虫的原型里有《贝奥武夫》里的神话元素。
姐妹会成员的精神控制力,则来自墨西哥神秘主义中的蘑菇崇拜和玛丽亚·萨宾娜的故事。
但其实,从《沙丘1》开始,我们就能看到,它的叙事,其实是“反救世主”的,因为保罗,始终都在抗拒这个救世主的身份,也在质疑着自己被认为是“预言”的梦境。
而到了《沙丘2》里,虽然保罗最终成为了那个“救世主”,但是它“反救世主”的意味,却变得更加浓厚了,甚至已经到了“反神话”的级别。
这,也是沙丘整个故事透露出来的“自反性”。
“反救世主叙事”,一方面体现在保罗抗拒自己的救世主身份,这点在《沙丘1》中就已经有体现。
保罗对此的被动,也即“可能成为救世主的那个人”对自己救世主身份的抵触,已经是对这种信仰或传说本身的解构。
《沙丘2》,还着重体现了“反救世主”的另一面,那就是,关于这个救世主会来到厄拉科斯星球,解放弗雷曼人的传说,其实是被姐妹会“制造”的。
维伦纽瓦在这里,其实只使用了神话传播中非常关键的几个元素,就展现了这种“神话制造”的过程,我们可以把它们总结为神示、神谕和神迹。
杰西卡喝了生命之水不死,是因为她作为姐妹会成员受过毒物转换的训练,但在弗雷曼人看来,这就是被生命之水肯定为圣母,由上天降下的“神示”。
保罗会被认为是阿尔-盖布 ,是因为姐妹会一直在厄拉科斯传播关于他的传说,这是神灵借人们之口传播的预言,回答人们追问与苦痛的某种终极答案,也就是神谕,就像是神话的文本载体。
沙虫被淹死时释放出的生命之水,被认为对女人很危险,对男人则是致命的毒药。
而保罗最终在杰西卡的安排下,作为男人,喝了必死的生命之水还能复活,则完全就是弗雷曼人眼中的“神迹”了。
神示-神谕-神迹,虽然可能要以千年为时间单位去谋划,但这确实有效地实现了“掌控神话”。
最后,即便是保罗,也还是在明知这是个“人造神话”的同时,顺应了这个神话,成为了救世主。
那场他喝下生命之水后苏醒,在弗雷曼人面前立威,宣告自己就是the one的那场戏,就是他决定“成为神话”的关键性节点。
这场戏,很不同。
比起那些混沌幽暗的梦境、随时可以吞噬生命的漠海、甚至姐妹会以精神控制他人、保罗骑着沙虫驭沙而行的场面,最多是让人觉得震撼、动容、诡秘,惟独有这场戏,才让人,我想不止是我,更多是弗雷曼人,感到恐惧和臣服。
这时的保罗,本来是可以通过与斯第尔格的决斗来取得领导人位置,但他因为生命之水拥有了先知的力量和过去的记忆。
他的选择是,说出了在场的弗雷曼人,那些有关“过去”的信息。
这些信息都很简单,简单得几乎不值一提。
比如,其中一位的祖母,因为曾经在沙暴中行走,被砂石砸烂了脸部的皮肤。
再比如,在厄拉科斯这个连去世的人身上的水都会被回收、吐口水被认为是尊敬、水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被浪费的地方,一位弗雷曼人竟然会在曾经的梦里,觉得自己把水给了一位已经死去的人,而感到愉悦。
还有就是,他说出了厄拉科斯曾经的名字——沙丘。
弗雷曼人在这一刻,才开始真正把保罗当成他们的阿尔-盖布,承认穆阿迪布这个名字。
这意味着,所谓的存在于预言中的救世主,并不是靠看见“未来”的预言能力让人觉得他是救世主,而是靠看见“过去”的全民记忆的能力,让人信服他是弥赛亚。
这是《沙丘》系列,反神话的关键。
因为,我们真正害怕的并不是还没有发生的未来,而实曾经切实发生过,证明了“我”才是“我”的过去。
维伦纽瓦在这里,实现了“过去”和“未来”在通俗意义里,大家认为的重要的维度里,彻底的对调。
在太长的时间里,甚至在科幻这种类型的作品里,它们的本能和本分,其实都是为我们想象未来。
神话这种传说载体,在还没诞生科幻的年代,其实也承担了一些科幻的叙事作用。
神话里那些当时的理念没有办法解释的神秘主义,也很像我们在科幻作品中幻想的未来技术,这些神秘主义寄托在一些从最原初的“过去”走来、被我们视作神明的人身上,最终的目的,其实也是消除我们对死后世界、未知世界,乃至洪荒宇宙的未来的恐慌。
而在《沙丘》这里,这种“未来”和“过去”的重要意义,则被作者赫伯特自己和维伦纽瓦调转置换了。
决定了沙丘世界未来的,恰恰是姐妹会以及更深层次的势力,在背后筹谋了数千年计划的“过去”。
就像姐妹会说的那句话,我们不“hope”,我们只“plan”。
当然,《沙丘》里还有很多这样的对调,都让它以科幻的载体,呈现了反科幻的议题。
比如,在这部人类已经掌握星际旅行的“科幻”作品里,反而是冷兵器和禁AI这样的“古典”才重要 。
在这种意义对调之后,神话的意义,自然也就轰然倒塌了。
因为,过去,比未来,更重要。
在人们仰赖科幻片为我们指喻未来的现在,维伦纽瓦却在银幕上用“制造神话”来“反神话”。
“影片“我即未来”的宣传语,其实也是这种反神话的暗示,它绝对不是什么救世主的宣言,“我即未来”中重要的,是“我”,而不是“未来”,就好像《沙丘》小说里的那句话——“恐惧所过之处,不留一物,唯我独存。
”
两部《沙丘》是紧扣原著题旨的改编,读没读过小说,会对电影有截然不同的感受,当然并没有好坏之分。
牛蛙是典型的极重画面叙事不喜台词交代的导演,对白抠搜得能少一个词是一个,精炼得像牛排,往往是三言两语把原著一场重头文戏搞定。
导致明明片子很长节奏偏缓,但你要是曾在原著弯绕的对白迷宫里穿行过,看电影反而经常有“这就讲完了?
”的错异感,觉得故事推进飞快,几百页文字没一会儿就到头了。
不过看原著也有副作用,尤其看过后面某人肉身扛枪炮,单手推飞船,一蹦几十米,沙虫当玩宠,脑力穿透古今洞悉一切,顿时觉得电影里这些生理限制的上古较量犹如蝼蚁打架,根本就是预告片量级,一心只想它快往下拍。
跟近年的星战电影一样,《沙丘》在美术上有一种老科技贴金的新旧相容感,许多有年头的科幻小说拍新电影也常见这幅面貌。
科技树呈现毫不规则的态势,宇航显示是近未来概念,激光狙击和盔甲制服是21世纪初审美时尚,机械装甲带回八十年代潮流,原子弹和火炮的规模及呈现气质跟七十年代《人猿星球》系列持平,那也最接近原著创作年代。
比起那种调研时代技术、力图营造现实感的硬科幻,我更心水这种年代地理完全模糊,科技点数随便分配、服化道任意取材中世纪的太空歌剧范儿,不仅因为浪漫的想象空间更大,也因为这年头越来越少。
若全片只选一场代表特效,毫无疑问是保罗驯服沙虫。
先是辽阔沙漠和渺小身影的极致对比,接着看他翻滚在滚滚尘土包围中竭力挣扎,环境茫然吉凶难卜,给人过山车还没准备好就加速的失控恐慌。
等他稳住阵脚,信心提涨,夺取控制权,终于霸气驾驭翱驰沙漠,镜头骑轴推到他脸部,音效在此达到高潮,让人无法不感受到信仰般的力量。
弗兰克·赫伯特把萨多卡塑造得十分脓包,动不动遭全歼、死伤惨重什么的,这里牛蛙也一点面子没给他们留,看着装束架势唬人,菜瓜本质没改,跟谁打都是一两招倒地的命,可以跟星战暴风兵并列科幻影史花架子部队。
小说里菲德罗萨的两场近身刀战很惊险,几乎是写得最商业的桥段,牛蛙之前拍打戏的手艺让我对这两场戏没抱希望,实际倒是超过预期。
尤其跟保罗决斗,无论速度还是身体活动范围都比竞技场更胜一筹,尤其第一回合打得漂亮又不炫耀,少了武指速成味儿,隐约有几分功架。
当然原著的某个恶趣招数肯定是舍弃了,想看忠实复原可以选2000年迷你剧版或1984大卫·林奇版,不过后者留下的心理阴影我是不负责的。
小说写保罗预知能力的滋长,用了很多吊人胃口的描写,什么时间的巨流拍打悬崖,什么一个念头撬动宇宙的杠杆,什么三只眼睛看到时间转变成空间,导致我对此抱持了极大的期待,想着怎么也比《星际穿越》那五维空间要丰盛百倍吧。
谁知电影意思意思就收摊,遗憾没看到预想中迷幻华丽的大银幕蘑菇trip。
还好下一部将有保罗以预知代替视觉的超硬核设定,希望能拍成升维版夜魔侠出来弥补一下。
也许是赞达亚出演的缘故,契妮的戏份比例明显比预想高出一些,倒不是无中生有给她加戏,而是尽量做了保留,有她的地方还有她,可有可无之处她也不缺席。
相反小说里杰西卡夫人复杂的情绪变化,包括她对保罗能力突飞猛进的种种惊惧骇畏,在电影有所压缩。
小说以这两个女性收尾,杰西卡最后提醒和提振契妮的交流,在电影中没有被宣之于口,通过另一种视觉样式得到了更深刻的呈现。
全片类似的改动思路不胜其数,牛蛙娴熟地示范着画面的艺术,在史诗小说改编电影的榜单中,《沙丘》必须名列前茅。
我已经想不起来上一部在电影院里被影片音效和画面“配合轰炸”下被震撼的身体微微发抖的是哪一部电影了。
上映之前就不断看到有影评人,有看提前首映的观众repo说沙丘2声画无敌,今天亲测后,确实是丹尼斯·维伦纽瓦名副其实的划时代科幻之作。
艺术感,史诗感,氛围感,异域感的掌控每一个都是行业的巅峰,都在傲视一切的大气层。
接近3个小时的片长确实让我一开始有所犹豫,会不会和沙丘1一样全是初始的世界观铺陈,会不会节奏有些缓慢?
故事真的会更多展开吗?
答案是不会,完全超出预期。
我这场看下来,几乎没有人中途玩手机,聊天,更绝的是几乎没有人上厕所。
因为如果你在影片前一个小时不想上厕所,后面就不要想上了,完全没有尿点!
前一个小时因为过渡上一部沙丘交代一些设定背景和铺成男主保罗的成长之路(尚未喝下生命之水完全觉醒,尚未驯服沙虫),一小时后,特别是反派菲德-罗萨上场后,节奏一下子拉起来,惊悚与恢弘的场面一个个不断袭击你的眼球,把你死死按在电影院沙发座位上,声画视效全面暴走,男主觉醒后也彻底开大,连声音说话方式都不一样了。
同样是科幻电影,看沙丘的同时我在想,这些年,为什么我们会越来越厌倦所谓的超英电影?
归根到底,当然是好莱坞编剧团队的黔驴技穷。
你以为的当代编剧团队合力的脑力风暴,只是前辈大师杰作之光照耀下,灵感启迪后的一条分叉小路。
在电影中我听到一句颇为熟悉的台词,我看到了很多个失败的未来,只有一种未来我们会获胜。
沙丘原著出版在上世纪1965年,故事中的奇观设定,人物的性格色彩和成长转变,以及适时出现的反转和非常必要的大决战框架结构启迪无数后辈,是许多科幻经典的灵感源泉。
有人会说沙丘2的故事有点老套,不就是王子复仇记吗?
再次提醒原著出版上世纪60年代,后被无数经典科幻电影借鉴,星战、阿凡达等等都能看到沙丘的影子。
所以难免会有这个故事的套路你已经在有些当代经典电影中看到过。
但导演丹尼斯·维伦纽瓦神就神在他的这种全身心沉浸氛围式镜头语言和原著古典格调高度契合统一,偏文学性的台词与这种超脱于现实的沙漠宇宙设定高度适配,让演员表演和角色更贴合,更像一个半神,脱离“普通芸芸众生的人类”感,你会真的以为保罗就是天降之子,姐妹会就是真的神一般控制人意念,可以不断继承记忆,预知未来的圣母。
丹尼斯·维伦纽瓦电影的调调更重氛围,节奏与余味,看完后走出电影院你仍旧会回味,与那种所谓的插科打诨搞笑加上高能反转的浅层次感官刺激电影观影效果完成不同。
沙丘2让我不断回味和记忆犹新的场面和细节有,1,渺小的保罗驯服祖父级庞大的沙虫。
这个时候的保罗无疑是渺小的,战战兢兢的,脆弱的。
失去王朝拥有的一切,父亲刚死,母亲怀着妹妹,好不容易险象环生。
保罗一直强调自己不是首领,和大家只是朋友,一步步学习观察适应周遭的环境,调整自己的状态,放下王子身段和贫民打成一片只是权力和威望的积累过程和给自己留喘息的时间。
第一次驯服庞大的沙虫让所有嘲笑他的人闭嘴惊艳,他驯服的不只是沙虫,更是那些桀骜不驯的弗雷曼信徒。
丹尼斯·维伦纽瓦镜头不断对比人类的渺小与沙虫的巨大,各种角度,航拍,对焦近景不断切换。
当保罗在沙暴下骑上巨大的沙虫,并一步步站起来牵引控制住它时,保罗不再渺小,他似乎掌控住了自己咆哮奔腾着的命运,他知道自己未来会面对什么,割舍什么,他就是天降之子,就是目空一切,气场碾压众生的救世主。
2.让人恐惧并惊艳的反派菲德-罗萨奥斯汀·巴特勒之前猫王的演绎可能有些过,但这次的疯批反派着实惊艳一把。
变态,阴险,有野心,有心计,毒辣,这个人物一出场就让人不寒而栗,让失宠的哥哥舔自己的鞋子,冷眼旁观自己男爵舅舅的惨死。
菲德-罗萨的最终失败归咎与无所畏惧,在角斗场上没有随从帮助下单挑三个奴隶,让他觉得自己是战无不胜的天选之子,其实从头到尾都是沉溺于纯粹的权力和野心,被姐妹会操控(玛戈·芬伦夫人成功怀了菲德的孩子,姐妹会掌控哈克南家族的继承人的计划初步成功)。
3 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姐妹会姐妹会是一个智商和能力高于一切大家族的组织,帕迪沙皇帝皇帝和伊勒琅公主公主只是圣母海伦一直操控的棋子。
姐妹会的权力遍布所有家族,姐妹会掌控着所有家族的基因,无论哪一个家族最后获胜,都是姐妹会的胜利,天选之子保罗的妈妈杰西卡亦是姐妹会的一员,所以圣母海伦说,没有站错队这回事。
姐妹会的成员会化解生命之水的毒性并获得预支未来和控制人行为能力的音控力,姐妹会的异域装扮是全片美术化妆的高光之作,每套服装和面纱都透露着极其神秘,高贵又高深莫测的心里动机。
4 热血沸腾,气势恢弘的结尾大战最后的大战简直是为大银幕而生的,丹尼斯·维伦纽瓦再一次展现里自己惊人的镜头调度能力,当保罗,契妮和弗雷曼战士骑着巨大的沙虫冲向男爵和皇帝的军队时,实在是太燃了,电影院的观众也跟着热血沸腾起来。
保罗的转变最让人惊艳,“甜茶”这次表现非常好,从一个无所适从的小男孩到威严,声压泯灭重生的主宰,此刻的保罗终于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权力者。
他会不会如自己梦中预知的那样最终被权力反噬,让厄拉科斯重陷泥淖,也让我们期待牛蛙,期待沙丘。
Part.1 正文维伦纽瓦和他的沙丘,作为从作者地位到视听美学牢牢抓住大众喜好的两位“大咖”。
必须承认,在观赏性(配乐大神寂寞、视觉奇观、纽瓦的实力)和获得认可这块他从未令我失望过。
但是,在我这几个月的观看重心更重于叙事和角色后,我认为真的很有必要去质疑现在的好莱坞与纽瓦:既然你们都有着对于“造神霸权”和“狂热情绪”的反思(批 判)决心,为何在这部《沙丘2》中我却无法信任这样的立意。
细想很久,我认为最关键的(也是我认为最一针见血的),还是因为他们(纽瓦和好莱坞)完全没有塑造出有血有肉的角色,真正具有主体性,有实际思想/行动的角色。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先前对于《星河战队》的观感和感想:一个人类与虫族间那看似“正义大战邪恶”的故事,却总是不禁被人类一方那对假想胜利和狂热情绪的宣扬而感到寒颤。
跟随男主的视线与行进,我见证了那些看似亦正亦邪(带有“冒犯性”和“压迫感”)实际关系打好便是兄弟的战友们、为了胜利和尊严严格到杀逃兵甚至不放过自己的拉扎克长官(话虽如此,他对男主/本领大的人的重视依然是真心的,在如此严格到无情的人设下保留的一丝暖意)、瑞科与蒂丝的纯真爱情,就算是瑞科、卡门和桑德尔被三角恋所造就的破碎与隔阂,但随着成长与后来的重聚,不说关系很好但在话语与神情中感受最直观的成熟与真情流露。
补图一下,这个是桑德尔,以免照着我的图片分配逻辑而产生误会在这样一个极端环境下诞生出这么多有血有肉的角色,我真的很难不被共情到。
尽管他们都是基于观众对类型片角色的刻板理解所创造出的(说得简单点,一眼望得到头),也是最典型的工具人形象。
但范霍文和彼时好莱坞厉害的一点在于,他们对于叙事与写人所打好的扎实步伐。
得让观众相信,在这样一个人类与虫族的世界里,有着个性与情感分明的角色让我们去代入、有战争场面的残酷和反派的压迫感让我们恐惧,以及最关键的,还是对于[反思]和[批 判]主体那可信的、角色那充实的动机/情感肌理。
正如从头到尾不断变强最后成为宣言主流一员的男主,是因为创作者很清晰地讲述他在这样的环境下是如何成为从稚嫩到成熟、再到抛却感情直至淡漠的战争棋子(他的朋友也是同理),以这样坚实的悲剧例子来完成讽刺和反思的建立(对人类高层的侧写),这样的作者表达和自反才是真正值得信赖的。
再反观现在纽瓦和好莱坞给出的答卷,同样被假想胜利和狂热情绪压迫的男主-保罗,同样疯狂的群像写实(不论正反派,不如说压根就没有正反派),以及影院加成下渲染观感的视听轰炸。
力图描绘出极端的世界去完成反思和批 判的主题立意,却完全忽视了最致命的一个缺陷,[人]的塑造究竟在哪里呢?
看看序幕吧,花了那么多精力去死气沉沉地清算厄崔迪家族的毁灭,却不愿给予幕后黑手皇帝一丝压迫感,仅仅只是板着一张跟木头一样的表情走过场,这样的塑造怎么让观众相信他也跟哈克南人一样黑暗且残忍的角色形象,又如何让观众因此去担忧身处绝境的保罗?
结果也只能靠加满配乐去强行烘托悲剧渲染,过了高潮劲便发觉这样的情节真是难以信服。
后面弗雷曼人和哈克南人的对峙与保罗的成长之途更是如此。
前者作为动作部分的主场,给予观众的却是贫瘠的战争场面,借位假打痕迹明显的动作特技,最离谱的还是敌人发现保罗后居然还要板着走路/漫步的姿态去维持着所谓“仪式感”和“压迫感”的难绷镜头。
上次《沙丘》那场灭 族之战搞这套至少能拿人多来充数,现在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也太儿戏的吧!
但凡纽瓦细想过战争题材里的战争场面是何种样貌也不应该这么拍,可他偏偏就要坚持这种弹幕最多还最受吐槽的点子去拍,最起码的动作逻辑和战争样貌都处理得如此幼稚(最终决战的攻守细节更是直接无视空间方位和视点选取的混乱,莫名其妙堆奇观然后宣告主角一方的胜利,何谈良心的场面调度?
),实在难忍。
这里选的图只是在呈现本片里人物的战斗姿态,实际的动作效果甚至配不上这样强大的氛围营造(或许会有观众借此吐槽指环王系列对于动作戏和战争场面那“糟糕”的手持快切效果,但彼得·杰克逊仍然尽可能去保证分镜的清晰,同时将速度张力与角色情绪发挥最大化来稀释晃动与快切的仓促。
再者,他对于紧迫危机的设计、动作逻辑的构思,包括正反派的战力体系分配也远远完胜纽瓦这样的凹造型调度。
一个真打一个假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所在吗?
)至于保罗的成长之途,那更离谱了。
我是真没想到纽瓦居然会把阿凡达系列的叙事/写人框架给全盘照搬进自己的电影里,连角色定位、情节导向、成长线的飞跃、甚至连情感的算计,都惊人的相似。
只不过在沙丘这里,没有救世主弧光本体的山姆,也没有为真情和族人付以真心的奈蒂莉。
我看见的,就是跟NPC无异的弗雷曼人那迫不及待把保罗逼成神的情绪堆彻,还有契妮一边要以全知视角保持清醒却仍然被剧本强拉进一套毫无说服力的感情羁绊中。
面对保罗契妮的两人独处,却毫无感触,更像是不得不完成的戏赶戏一样,滥竽充数,也毫无逻辑。
为什么?
首先,创作者用戏赶戏的方式去处理叙事和写人,这已经是完全放弃角色塑造(哪怕一丝深度)的可能性了。
其二,在这里谈创作者想用契妮的理性弧光去批驳自己所构建的假想胜利和狂热世界,那为何还要沉浸于那从一开始起步就错的类型程式上去?
通篇回避角色本有的反思自觉(明明可以深究保罗与契妮的挣扎)还有情感肌理,只为凝聚于保罗和契妮面对狂热群众时那木头一样的动机和神态,供观众自行脑补?
那创作者所谓反思(批 判)决心的本体又何在,不过是拍了大半天弗雷曼和哈克南两个势力那同等定位(无脑工具人),同样刻板,也同样不知所谓的“行为艺术”中,并草草加上两个看似反对主流实则早已摆烂的清醒者(保罗与契妮),仿佛只要给出“至少我有过反抗”这样的马后炮态度,便可以轻易回避自身早已崩塌的立场与雄辩。
也许有人会以“原著就是这样写的”“创作者按照/尊重原著也有错吗”这样的观点来反驳。
如果真要强套这个逻辑,那为何同样小说改的指环王系列(约翰·罗纳德·瑞尔·托尔金的《魔戒》)和星河战队(罗伯特·海因莱因的《星船伞兵》)所给出的改编成果在我看来要远比沙丘来得踏实。
说白了,还是得注重影像创作者/制作方如何对待叙事与写人:怎样选取并丰富情节/角色的分量,怎样打理故事逻辑的清晰,包括故事情节/角色动机里所传达的立场与雄辩。
上述这些改编创作的基本要求在彼得·杰克逊和保罗·范霍文的手下完全给出最有说服力的答卷。
描绘出精准无误又饱满扎实的角色定位和行为动机,在情节与节奏的重心区分下高效塑造出复杂多义的奇幻/科幻世界。
再反观纽瓦那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答卷:放弃刻画一个内心复杂的“天选之子”保罗(包括清醒的契妮,复仇至上的哥尼,以及全程划水的皇帝),而是简化成“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的受害者,其身份和立场仅仅随着情节需要而被任意地定义和翻转,混乱、无力,且华而不实。
如果原著真的就是这样写的,创作者还这样照着这个思路拍。
那是否也证明了原著的价值观和表达是如此陈旧落后,而纽瓦这样试图抛出一点反抗的雄辩者只会无脑跟团?
(毕竟他当年在采访中所说“《沙丘》是我给影院写的一封情书”,这何尝不是用来麻痹自己的证明呢)至于最后结尾的设计,我只能说契妮真的是全片最惨的角色,也是被剥削得最重的一方。
尽管担忧与反抗的神情是如此醒目,也从未颠覆过自己从头到尾充当给保罗铺路的注脚现实。
保罗轻浮地说出娶皇帝孙女,然后在契妮那“意味深长”的叛离和特写中宣告一个造神故事的结束。
那一瞬间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吐槽纽瓦是北美张艺谋,毕竟在男/女性角色塑造这块,他们是如此一致:不是衬托对方成长的工具人就是被人嘲笑抛弃的路上,甚至是角色哪怕一丝真诚的,可贵的个性本真,也不过是为了所谓“表层反思”的电影立意被随意降格成空荡的噱头符号。
用来颠覆“王子复仇记”那一套预言的庸俗与虚伪,却忘了自己热情推崇狂热造神的同时,也轻易将自己的野心与叛逆坠落成更加难 闻的,“屠龙勇士终成龙”的剥削影像。
Part.2 后记写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当年是怎么批评卡梅隆的《水之道》的。
该讲的故事没讲完,该塑造好的角色没做到。
曾这么总结过,“当创作者不想去正视故事、文本和角色的重要性,那再华丽的形式和亮点也没有意义”。
而这一年下来,我见证了当下那些名导大制作是如何坚持这样只为“表层好看”的电影创作的:从《满江红》《深海》《涉海》这种为了主题立意不措撕裂角色所遭受的伤与痛,倾尽所有看点奇观却不愿去重视叙事与写人的崩塌与冷漠。
到《海王2》《谍7》口口声声说着拯救世界,炫耀自己高难度实拍与动作特技的资本,后者甚至摆着实拍VS人工智能的自信宣扬,却从未想过自己在那插科打诨自作聪明时替你遮风挡雨的同伴是怎么死的。
还有那种跟前作一比便不堪入目的大场面和动作戏(看看《谍4》的爬摩天楼和《谍6》的直升机决战吧,高空的压迫感与紧迫危机的代入感难道不比《谍7》低空跳伞的反复切镜头更能代表[实拍]的实力吗?
),顺带发觉故事与角色那一望无际的空虚。
到了现在,面对着《沙丘2》这么一个全程令我拳头直拧的史诗闹剧,第二天还是花了些精力把自己(对于本片)内心的所有不满和愤怒给表达出来。
喜欢好不喜欢也罢,但这就是我看完电影后的真实所想,也顺带表明了自己的电影观包括好/坏的电影创作案例。
承认自己文笔和观点有多少感性冲动,但现在的我也坚定这没什么好遮掩好尴尬的。
我是我自己,我只信任自己的所见所闻、审美和最直观的感悟。
当然,我也绝不会去责备观点不同/相悖的观众(除非对方不尊重在先),要坚持自己的喜欢我没意见。
就这样。
重要剧透:没有沙虫因为拍摄本片而受到真实伤害。
去年看的好莱坞电影不多,发现印象比较深的几部,《奥本海默》《碟中谍》《旺卡》,主演都在这部电影里重聚了。
为什么要看《沙丘》,就跟为什么要看《封神》一样,拍出来了,而且制作水平配得上原著的地位,当然是能在大银幕上看就在大银幕上看,越大的银幕越好。
故事方面,就是非常老套的天选之子如何走上人生巅峰,听起来就非常爽文,其实也的确是按照爽文的推进方式,只是导演继续维持这个系列的仪式感,让爽文主角开挂的过程不至于显得太过轻佻。
动作戏,跟故事一样,爽了但没完全爽,仪式感压倒一切。
比起展现行云流水的战斗,这一场场打戏更像是物理实验过程的展现。
你做出某个动作,会引发某个结果,这是这颗星球上的物理法则决定的,不管是开枪、放炮,或者短兵相接,都是在进行物理法则的演示。
这不是一部动作片,但是部分动作戏会让动作片影迷很有亲切感,比如保罗领导弗雷曼人从沙中突然跃出执行刺杀,再配合上保罗大部分时间头戴兜帽的造型,很有《刺客信条》的感觉。
弗雷曼人的原型是阿拉伯人,他们服食具有致幻效果的香料,在先知的指引下,向往所谓的天国,这些都跟历史上的阿萨辛派极为相似。
在如今哈以冲突的局势下,这么一部电影像是在声援属于阿拉伯世界的那一方。
然而从上一部延续到这一部的反派哈克南男爵的名字是弗拉基米尔,又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同时进行中的另一场战争的发起者。
正面反面,主角的盟友和对手,都是我们的老朋友。
当然,影片后半段主角也通过饮用生命之水,看清了自己与母亲的血脉,果然老朋友们终究都是一边的。
主角的A故事就是一路打怪升级,从受到弗雷曼人怀疑的外来者,最终走上权力巅峰,实现预言,成为天选之子。
维伦纽瓦过往的作品都偏严肃,这次却难得加入了一些喜剧元素。
哈维尔巴登饰演的斯第尔格是本片的搞笑担当,他与保罗的互动总让我想到最近在看的《大王别慌张》里的土豆和吕严,无论保罗做出什么事情,斯第尔格都能往靠近预言的方向去解释,自圆其说。
维伦纽瓦因其极高的艺术水准和职业素养,常备称为“维神”,但是比起上一位被封神的导演诺兰,他的作品在面向我这种普通商业片观众时,显得不够友好,过于高冷了。
诺兰无疑是更擅长在商业和艺术上进行平衡的。
作为有着近十五年吹龄的老诺吹,我本人自然也是喜欢诺兰多一些。
而本片对爽感和喜感的提升,能看出一点维伦纽瓦“天神下凡”、试图靠近一般观众的尝试。
放下架子、主动示好,但又不是完全放弃自我风格进行一味讨好,这点在我这里还是很加分的。
大部分影片都是A故事和B故事同步发展,当A故事走向死路的时候,在B故事上寻求突破,最终两线交汇,产生爆炸爽感。
本片比较与众不同的是,AB故事线的走向是相反的,一条一路向上,一条一路向下。
保罗的升级开挂之路基本上一帆风顺,中间一度视角切换到本集新登场的反派菲德罗萨,通过塑造他的凶残来试图制造出给主角和观众的压迫感。
但我们都很清楚,他对拥有主角光环的保罗完全构不成威胁。
这就好比拍一部《西游记》题材的电影,中间来一段展现金钱豹欺男霸女的情节,只会让这个角色显得更可恨,但是观众可不会因此就认为这个金钱豹能给孙悟空带来足够的麻烦。
本片的B故事才是波折比较多的那一条。
保罗与契妮的感情线,同时也是他自己的内心成长线。
契妮一直鼓励保罗记住自己是谁,保罗也确实是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他一直拒绝自己母亲的引导,坚持留守北边对抗哈克南人的第一线,尝试融入弗雷曼人,成为一名弗雷曼战士而不是以先知之名驾驭和利用这群单纯的原住民。
保罗做出这种选择是因为他预见的未来中,自己大权在握会导致成百上千亿头落地。
可是当他卷入这场权力斗争的漩涡以后,命运就不由他自己掌握了。
随着敌人的攻势不断加紧,他只有接受天命,团结起能够掌控的所有力量,向最高权力发起冲击。
所以本片主角的内心成长线,其实是一路妥协甚至一路溃败的,于是与之捆绑的感情线,最后注定以分道扬镳收尾。
除了主角和反派视角之外,本片加入了伊勒琅公主的视角作为过渡。
公主跟她的父皇讨论弗雷曼反叛军时,镜头就带到保罗的崛起。
公主跟母后及姐妹会讨论另一个预言之子候选人菲德罗萨时,又带出了菲德罗萨与哈克南一族的视角。
小寡妇这次也算是跟甜茶再续前缘了。
男主提出政治联姻之前,还要对契妮做一番真情告白,渣得明明白白、坦坦荡荡。
《冰与火之歌》受《沙丘》原著影响很大,而罗柏史塔克比起保罗,差就差在这种清醒和克制,差在不够渣。
做个好情人和做个好领袖是很难兼得的。
维维诺诺这对CP近年来一直相爱相杀、相互纠缠,基本上是诺兰上映一部电影,一年之内维伦纽瓦也会有一部作品上映。
去年好莱坞电影充斥着平庸之作,诺兰的《奥本海默》鹤立鸡群,帮电影人和观众找回了一些信心。
今年前两个月的好莱坞大片比去年还不如,希望《沙丘2》也能像《奥本海默》一样发挥提振市场的作用。
两部影片不但有一个相同的女主角,而且还都有原子弹。
奥本海默是研发原子弹的,而本片的保罗直接在哥尼的指引下捡了一仓库的原子弹,只不过这一堆原子弹最后就是爆破了听个响,没有展现出多大的破坏力,算是保罗对公主的求婚仪式上放的礼炮吧。
本片也跟《奥本海默》一样,音效存在感很强,时而响起的隆隆声,加强了上面提到的仪式感,而且汉斯季莫大气磅礴的配乐也几乎跟这种音效融为一体。
本片中弗雷曼人召唤沙虫的泵鼓还总让我想起《奥本海默》里面让人惊恐的跺脚声。
音效的震撼直接导致影院的座椅都跟着震动起来,看的是2D电影,却有4D电影的体验,这波绝对不亏。
之前看新闻说安雅泰勒乔伊也出演了本片,实际看了之后才发现她就露脸了几秒钟,基本上是打了个酱油。
不过她的角色却不是酱油角色。
安雅饰演的是保罗的妹妹阿丽亚,其实存在感还挺强的,只是一直在母亲的肚子里,借助母亲的嘴巴和眼睛与外界交流。
因为香料和生命之水,所以保罗他们娘儿俩能知过去未来,成年的阿丽亚就是出现在这种对未来的预见中。
这里我还挺想吐槽一下保罗预见未来的功能,从上一集开始,这玩意儿基本上就没准过。
当然我们知道很多时候是保罗预见了未来以后,改变了行动方针,导致未来被改变了。
可是这样一来就显得这个预见未来功能有些滑稽了。
我个人可能还是更喜欢维伦纽瓦前作《降临》那种命运不可改变、已经预见到结局却还是义无反顾走向它的悲壮感觉。
《沙丘》这个系列基本上集齐了这几年好莱坞上升势头最猛的几个年轻演员,所以才会出现我开头提到的像是去年看的几部电影的主演团建的感觉。
我还挺期待安雅和甜茶、小寡妇这两位同龄人有更多对手戏的,可惜本片她戏份实在太有限了。
走出影厅,第一眼就看到《弗瑞奥萨前传》的海报,本片没看够的话,喜欢安雅的观众过两个月可以看个痛快了。
在经典好莱坞鼎盛时期的20世纪30-50年代,美国电影工业的半壁江山是由来自世界各国的外国电影人撑起的。
弗里茨·朗、比利·怀尔德、刘别谦、道格拉斯·瑟克、迈克尔·柯蒂斯、奥托·普莱明格这些从欧洲流亡到美国的电影人奠定了那个时期好莱坞主流电影的风格基础,甚至连让·雷诺阿,马克斯·奥菲尔斯这样醉心于艺术表达的导演都会在二战期间碾转来到好莱坞一展身手。
我们甚至可以这样下结论:没有好莱坞这座熔炉一般的电影工厂以前所未有的文化开放态度将世界各地的电影精英(导演、演员和技术人员)招致麾下,它无法在那黄金时期的三十年间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力。
但时过境迁,来到了21世纪,好莱坞却逐渐倒退回为一个保守刻板的英语文化沉降层,除了世纪初来到好莱坞闯荡的“墨西哥三杰”阿方索·卡隆、吉尔莫·德尔·托罗、亚历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多给沉闷的商业电影制作带来过一些新鲜气息,最近十几年来,来自非英语文化的导演寥若晨星。
而两部《沙丘》的上映,以及它们在商业和口碑上获得的好评,将丹尼·维伦纽瓦在《银翼杀手2049》之后再次推到聚光灯下:人们意识到,他是时下好莱坞电影工业中最成功的外籍导演。
维纶纽瓦出生在加拿大魁北克省距离蒙特利尔两个小时车程的一个名叫Gentilly的小村庄,作为法语为母语的加拿大魁北克人,他是来到了位于蒙特利尔的魁北克大学分校学习电影制作时,才开始锻炼自己使用英语的能力。
在2000年代,他与让-马克·瓦雷和德尼·科泰被视为加拿大法语电影三位最让人瞩目的“明日之星”,而他则是这三位导演中最灵活多变,同时又能充分适应商业电影运作机制的导演:他在魁北克时期拍摄的《理工学院》《焦土之城》是那几年北美独立艺术电影的顶流,而加入好莱坞以后的《囚徒》《降临》又是美国中等成本类型电影的杰作。
而《边境杀手》更是在专业人士中被赞不绝口,被认为是三十年来最出色的美国警匪电影。
不少独立电影人跻身美国主流电影工业后,会被迅速同化——最明显的例子是,当具有华裔背景的赵婷转而拍摄超级英雄电影《永恒族》时,她在先前作品如《哥哥为我唱的歌》和《骑士》中强烈的个人风格特点完全消失殆尽。
相比起来,维伦纽瓦则是异数之中的异数,在电影题材和形式的选取上“身段柔软”超级灵活之外,他的影片始终带着内核清冷视觉出挑的魁北克电影底色,这一点无论是在独立制作的《囚徒》《边境杀手》,还是投资过亿美金的《银翼杀手2049》中,都表露无疑。
而《沙丘》两部曲则是这一特点的最新明证。
受到最近二十年超级英雄电影的风气影响,好莱坞大制作商业电影呈现出一种马戏表演式的低智倾向:银幕上的人物停下来只为交代连环画式的过场剧情,动起来则满银幕四处杂耍式的横冲直撞血肉飞舞,以让观众感官疲惫到极致的不停歇动作节奏去填充空洞的内在表意和外在形式。
但两集《沙丘》的开场却与所有这些超英电影科幻电影背道而驰:它并不以剧情和动作感官刺激作为噱头来勾住观众的“注意力”,而是用色调渲染为主、气势大气磅礴、但互相之间又缺乏明确联系的静态和慢镜画面,与近乎抽象带着现代作曲风格的音乐搭配,组成情绪化的视听集合体,配以诗化语言的旁白,构筑整体电影化情境,将观众置于其中。
这样的开场方式在好莱坞商业巨片中几乎是孤例。
它透露出维伦纽瓦在独特的美学观念:电影不仅是一连串相互勾连的剧情交代和由此触发的激烈动作碰撞,它更是一股连贯的内在情绪的外化体现。
要完成这样的银幕展现,仅仅靠“讲好一个故事”的诉求是完全不够的,它需要的是跳过线性的故事框架,用电影化的手段去呈现人物内心的能力。
这种美学选择对于很多中小成本的艺术影院电影并非难事,但把它应用在一部制作成本接近两亿美金的超大制作之中,需要的就是导演的胆识、自信和电影美学素养。
如是主导思路直接改变的是呈现人物个性与情绪的方式。
我们在《沙丘》中看不到人物之间进行程式化的插科打诨对话,也没有莎士比亚式带着强烈戏剧性的激烈争执。
取而代之的是简练有力的一两个动作,眼神交换,与宏大壮观远景相对称的面孔特写和逆光中的身体剪影。
人物的行动本身也变得沉默冷峻,静态张力十足:我们都记得在《沙丘》第一集的冷兵器交战场面中,萨杜卡武士无声从天而降的段落,它远比通常好莱坞动作巨制中大呼小叫喊声震天的战斗场面更具有冷暴力的冲击力。
在《沙丘2》中,这样沉默的能量几乎以一种片段反高潮的方式出现,很多事件的发生、发展、高潮和结局都被抽去了某些关键的部分,或者被用诗化的电影语言一带而过,但随之而产生的情绪化感染力却将影片带到了新的高度。
维伦纽瓦在保证叙事大结构忠实于原著的前提下,在微观叙事中不断进行这种为视听表现而服务的跳跃:比如用主角保罗的充满预示性的梦境联结不同的场景转换;在刻画反面角色如菲德-罗萨·哈克南时,几乎不对他的行动动机做任何明确有连续性的交代,直接以他战斗的动作和面部特写取代了剧情化的叙述;而保罗喝下“生命之水”的段落前因后果也都以诗意化的镜头语言省略带过,而直接展现事件对他的人格巨烈转变而产生的决定性影响。
在叙事本身充满跳跃的同时,维伦纽瓦却对视觉效果的呈现精益求精,这不仅仅体现在美术设计和特效产生的独树一帜视觉效果,更在于他对色调质感的把控追求:比如,所有“甜茶”和赞达亚在沙漠中的情感戏不但是在约旦沙漠中实拍,而且都在每天黄昏的“黄金一小时”中抓拍完成。
按理说,投资如此之高的《沙丘2》通过后期特效制作模拟日光效果易如反掌,但维伦纽瓦追求的是自然光线的视觉质感带来的情绪化效果提升,为此,他不惜把两位主演和拍摄团队调动到约旦沙漠之中去等候每天黄昏的那一个小时。
《沙丘》的文学原著之所以可以于六十年代在西方众多的奇幻/科幻小说中脱颖而出,其对现实世界的指涉是很重要的原因:比如为争夺资源而产生的国家战争(“香料”实质上是对于石油的指代)和伊斯兰文化在二战后因为坐拥资源而产生的地位变化。
但维伦纽瓦并未在剧情叙事中过分渲染这一点,他把对于原著涉及社会政治层面的理解也转化为了视觉体验:《沙丘1》的场景设计和人物服饰就让人联想起了百年前的“法西斯主义”美学,而《沙丘2》巨大的宫殿和斗兽场的设计灵感几乎直接来自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德国建筑照片史料。
而两集《沙丘》在展现宇宙奇观和星际飞行的段落不止一次地让人回想起库布里克的《太空漫游2001》——苏珊·桑塔格曾经评论库布里克的这部太空神曲具有一种隐含的“法西斯主义美学”。
所有这些都把维伦纽瓦的《沙丘》暗中引向了一个未在电影文本中做充分表达的潜在母题:人类对于资源的反复争夺,会将他们引向权力的阴暗面。
它正是为结尾保罗的“黑化”超越于具体剧情之外的感性起因。
当然,电影本身也是一个此消彼长的整体。
为视听体验留足空间,带来的便是对叙事的牺牲。
如果说《沙丘1》还有一个完整连贯的阴谋、杀戮和幸存的故事线,那么《沙丘2》则在故事层面上演化为不同情节碎片互相拼接的缝合体。
作为观众的我们在爱情、驯服沙虫、沙漠冲突、姐妹会、生命之水等等分支情节之间来回跳跃,然后突然推进至对于仇敌的报复决战。
从剧作的角度看,它缺乏一个能够自始至终吸引观众的连贯动机,而一些细节的处理也让人感觉虎头蛇尾。
比如姐妹会与主线情节之间的关键联系究竟是什么?
沙虫除了充当被呼叫的“出租车”之外是否还有更重要的意义?
隆重出场的菲德-罗萨·哈克南摆足了pose,最后却在一场没什么必要进行的决斗中仓促死去,他存在的实质作用为何?
而主角保罗的“黑化”野心又如何被一杯生命之水激发的?
对于非《沙丘》原著党来说,众多如是细节的“未完成”状态,极大增加了对故事理解的不友好程度。
很显然,当维伦纽瓦在撰写这样非典型好莱坞的大片剧本时,讲一个逻辑连贯引人入胜的故事已经不是他的最重要目标,剧作在这里成为了视听体验感受得以延伸展开的平台。
总体看来,在网络视听产品横行,大银幕电影成为爆米花佐料的今天,我们可以把《沙丘》看作是对好莱坞扁平化杂耍风格大片的一次反击。
在很大程度上,它得益于来自于非英语文化的维伦纽瓦的独特电影美学观念和品味。
当我们回想起三十年代的好莱坞,一众德国导演把表现主义带到好莱坞并最终演化为一个独特的类型“黑色电影”时,也许我们会好奇维伦纽瓦在这个大银幕电影走向命运交叉点的今天,会为好莱坞带来怎样的风格变化影响力。
(首发于《虹膜》电影公众号)
3月8日,由丹尼斯·维伦纽瓦执导的史诗科幻电影《沙丘2》在大陆上映。
作为2021年电影《沙丘》的续作,《沙丘2》延续了前作的故事,继续讲述保罗·厄崔迪带领弗雷曼人,向帕迪沙皇帝以及哈克南人复仇的故事。
截至3月27日,在国外电影评分网站上,IMDB(互联网电影资料库)对《沙丘2》的评分高达8.8,烂番茄网站则给出了93%的新鲜度。
可以说,《沙丘2》在全球范围内均获得一致的好评。
在国内,虽然《沙丘2》在豆瓣电影也获得了8.3的高分(33万人评价),但是在好评之外,针对《沙丘2》的设定和剧情,仍然有着不小的不解和疑问。
其中最为常见的两个疑问是:《沙丘2》中横跨多个星系的人类社会,为什么社会却停留在君主制帝国?
《沙丘2》中科技如此发达,为什么战斗方式却停留在笨拙且原始的冷兵器肉搏?
要回答这些问题,就必须回到《沙丘》系列的原作及其创作背景。
这部作品的精神内核在今天仍然值得我们重新审视。
撰文|海客
《沙丘2》电影海报。
实际上,《沙丘》系列被称作“百科全书”式的科幻小说,就是因为作者弗兰克·赫伯特在创作时,事无巨细地给出了包括沙丘世界的社会结构、历史,以及各个星球的生态等全方面的设定。
例如,之所以在《沙丘》当中,战斗方式是冷兵器肉搏,是因为存在一直被称为“霍尔兹曼护盾”的科技。
这种护盾能够抵挡像是子弹这样的高速武器,以及激光这样的能量武器。
于是,在《沙丘》的世界中,战斗方式反而倒退回了冷兵器肉搏。
这样从设定层面去回答这些问题,当然可以自圆其说。
目前在网上能够看到的,关于这些疑问的讨论,也基本上止步于此。
但《沙丘》背后还有更多与当时真实世界的联系值得我们了解。
“非典型”科幻小说“伟大是一种转瞬即逝的体验,绝不会始终如一。
”——弗兰克·赫伯特《沙丘》《沙丘》系列的所有设定和整个故事走向,都导向了一个结果。
那就是:《沙丘》在远未来的科幻背景下,讲述了一个极具古典气质的前现代的故事。
这种奇怪的搭配,正是作者赫伯特有意为之的选择。
而针对《沙丘2》的所有疑问,也正来自此。
因此,想要找到这些疑问的真正答案,我们就必须搞清楚《沙丘》系列的创作背景,以及作者赫伯特的创作理念。
虽然《沙丘》系列被誉为科幻的经典作品。
但是在《沙丘》创作的那个年代,《沙丘》则是一部“非典型”的科幻小说。
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美国科幻,正值黄金时代与新浪潮运动的过渡时期。
而当时国际局势美苏争霸的太空竞赛以及核战争的威胁,也对当时美国的科幻作家们的创作造成了影响。
这一切都使得六十年代的美国科幻显得多样而繁杂。
《沙丘2》剧照。
以六十年代雨果奖获奖长篇为例,在这些获奖作品中,既可以看到像海因莱因的《星船伞兵》这样偏传统的科幻小说。
也有像小沃尔特·M·米勒的《莱伯维茨的赞歌》这样描写核战争之后人类生活的作品。
更有像弗里兹·雷伯的《离轨星球》这样,直接以美苏太空竞赛作为故事背景的小说。
在六十年代中后期,还出现了直接取材于印度教和佛教故事的,带有明显新浪潮特征的罗杰·泽拉兹尼创作的《光明王》。
即使在所有这些雨果奖获奖长篇当中,《沙丘》也是极为独特的一部作品。
出版于1965年的《沙丘》,将宗教和政治等主题融入了小说之中,并且将外星世界、超人、灵能等传统科幻元素与生态议题结合,被誉为世界上“第一部大型行星生态小说”。
这使得《沙丘》带有明显的新浪潮科幻的特征。
另外一方面,与罗杰·泽拉兹尼、厄休拉·勒古恩等真正的美国科幻新浪潮旗手比起来,赫伯特的《沙丘》又显得十分地与众不同。
这是因为,对于赫伯特来说,创作《沙丘》的过程,与其说是在创作一部科幻小说,倒不如说更像是在创作一部带有强烈的个人生活经验和思考的作品。
只不过这部作品刚好被赫伯特写成了科幻小说。
20世纪五十年代,当时还是一名记者的赫伯特,前往俄勒冈州的佛罗伦斯,调查并撰写一篇关于当地沿海沙丘的文章。
这片沙丘在日后成为了俄勒冈国家游览区,至今每年仍吸引着超过150万名游客。
但是在赫伯特前去调查这片沙丘时,这片沙丘还是让当地居民头疼不已的一个大麻烦。
在强烈海风的吹拂下,沙丘不断地移动,吞噬当地的道路、铁轨、房屋等基础设施。
当地社区居民已经与沙丘的影响进行了长达几十年的斗争。
当地政府使用了欧洲海滩草来固定沙丘。
这种措施在一些地方取得了成功。
但原本就是入侵物种的欧洲海滩草也使得这些地区变得杂草丛生。
当地地貌也因此发生了变化。
这一场人与自然之间旷日持久的复杂斗争给赫伯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这也促成了赫伯特最初创作《沙丘》这部小说的动机和灵感来源。
《沙丘2》剧照。
在最初版《沙丘》的故事中,主角是一个名叫凯恩斯的生态学家,故事的主线就是凯恩斯改造一颗满是沙丘的“香料行星”。
赫伯特为了创作这部小说,进行了长达数年的准备工作。
在此过程中,赫伯特逐渐地将他个人的对政治和宗教的看法,对哲学的思考,以及自身的生活经验融入进了创作当中,并最终使得《沙丘》这部小说变成了我们今天看到的样子。
例如《沙丘》中贝尼·杰瑟里特姐妹会的原型,就来自于赫伯特小时候对他严加管教的姨母,以及赫伯特的第二任妻子贝弗利。
赫伯特对二者复杂的情感,也体现在《沙丘》的主角保罗与姐妹会之间复杂的关系上。
而真正对《沙丘》的创作产生决定性影响的,则是赫伯特的政治生涯。
作为美国共和党参议员麦卡锡的远方表亲,赫伯特曾担任多位政治家的演讲撰稿人和研究助理。
这一经历让赫伯特意识到,政客们通过演讲就可以吸引乃至控制大批选民。
随着对政治的逐渐深入了解,赫伯特对权力以及权力的持有者持有的怀疑态度越来越强烈。
正如赫伯特自己所说:“《沙丘》针对的是绝对正确的领导者这一整体理念。
因为我的历史观表明,领导者所犯的错误(或以领导者的名义犯下的错误)会被不加思考跟随者的数量所放大。
” “《沙丘》三部曲的底线是:小心英雄。
最好依靠自己的判断和错误。
”警惕英雄式的领导者正是这些思考,使得赫伯特把《沙丘》的主角从凯恩斯变成保罗,并将一部生态科幻小说变成现在这样一部讲述弥赛亚的降生与毁灭的反史诗故事的:在《沙丘》后续的《沙丘救世主》和《沙丘之子》,也就是所谓的“沙丘三部曲”的故事当中,保罗成为了帝国皇帝,弗雷曼人怀着对穆阿迪布的狂热信仰开始了圣战,战火蔓延至帝国的每一颗星球。
身为皇帝的保罗实际上不过是预知能力的奴隶。
而保罗后来也相继失去了视力和预知能力。
他选择了自我流放,并最终被他妹妹厄莉娅的追随者杀死。
《沙丘2》剧照。
《沙丘》三部曲的故事,充分表达了赫伯特的理念:如果人类放弃做出自己决定的责任,跟随所谓“弥撒亚”的领导,就会陷入到停滞的封建主义之中。
而这种看似平静的停滞,则会引发更加强烈的战争与混乱。
这就是为什么《沙丘》要将背景设置在一个银河帝国中。
《沙丘》中“霍尔兹曼护盾”以及冷兵器战斗的设定,也是出于同样的思考。
这一设定最早出现在赫伯特1956年的短篇小说《停火》当中。
在《停火》中,应征入伍的科学家胡塞尔发明了一种能够远程引爆爆炸物的防护罩。
胡塞尔认为这一方面会终结战争,而在场的高级军官则悲观地表示,虽然使用炸药的战争已经不再可能,但使用化学毒药和疾病制剂等更糟糕的武器的战争还将继续。
同样的,在《沙丘》中,能够防护子弹和激光武器的护盾,也没有带来和平,反而使得《沙丘》中的战争变得更加残忍。
正是出于这些表达的需要,赫伯特在《沙丘》中刻意选择了低科技的设定。
这样,他就可以将小说的重点放在对于人性的探讨上,而不是像一般的科幻小说那样,探讨人类科技的未来。
《沙丘2》剧照。
这一点,也是一直以来,所有试图将《沙丘》改编成影视作品的导演们所遵循的一项基本原则。
例如,执导了2000年迷你剧集《沙丘魔堡》的导演约翰·哈里森就认为《沙丘》是“人类状况及其道德困境的普遍而永恒的反映。
”他说道:“很多人把《沙丘》称为科幻小说。
我从来不这么认为。
……它只是碰巧设定在未来...... 实际上,这个故事在今天比赫伯特写它的时候更有意义。
在20世纪60年代,只有两个超级大国在决斗。
今天,我们生活在一个更加封建、更加企业化的世界里,与赫伯特笔下的世界更加相似,这个世界里有各自独立的家族、权力中心和商业利益,但所有这些都相互关联,并通过对所有人来说都必不可少的一种商品维系在一起。
”电影版的创新维伦纽瓦执导的两部《沙丘》同样贯彻了这样的创作理念。
在维伦纽瓦版的《沙丘》当中,凭借当今电影工业和技术,维伦纽瓦在影片中真实地还原了沙漠行星厄拉科斯广袤苍凉的生态。
生活在厄拉科斯星球上的弗雷曼人的状态,也被细致地还原在大荧幕上。
这种对沙丘生态,以及沙丘生态中人类生活状态的细致再现,正是赫伯特《沙丘》原作的出发点与根基。
相较于对于生态和生活状态的真实还原,维伦纽瓦版《沙丘》在对人物的处理上,做到了保留原作的精髓,并且对原作进行了符合现在的时代的合理改编。
保罗可以预见未来的天选之子的身份,在影片中被大幅地弱化了,只有少数几个语焉不详的闪回镜头。
影片中更多的篇幅被用来展示他对这一身份的排斥,已经对于预见到的宿命的未来的恐惧。
在电影中,笃信宿命预言的基要派弗雷曼人,之所以会相信预言,是由于姐妹会多年的经营和传教。
而绝大多数弗雷曼人会去相信保罗就是天选之人,则是因为杰西卡在背后的不断运作。
不仅如此,这些笃信预言的基要派弗雷曼人,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在影片中却几乎找不到一个具体的形象。
他们作为整体,代表着盲信的群体,被抽象成了一个概念化的形象,或者众口一词地喃喃低语,或者整齐划一地朝着保罗俯身拜倒。
《沙丘2》剧照。
与之相对的,则是几乎可以视作一个全新的原创角色的契妮。
作为不相信预言的弗雷曼人的代表,契妮相信保罗,与保罗相爱的出发点,是作为一个有情感的人的选择。
而她选择追随保罗,也不是因为所谓的预言,而是从当时的形势出发,认可保罗的战斗力和领导力,相信保罗能够带领弗雷曼人实现真正的改变。
在影片中,契妮有着相当重要的戏份。
与基要派弗雷曼人相比,契妮的形象显得更加有活力有灵气,甚至连身姿都比基要派的人挺拔舒展。
而影片中涉及帝国皇帝,以及哈克南家族的部分,则涉及到了原作,以及本片的核心主题:“极权统治的极致形态。
”在影片中,皇帝选择御驾亲征,来到厄拉科斯星球,是因为权威受到了来子保罗的挑战。
他需要“作为救世主降临,解决地区问题”来重新建立自己的绝对权威。
而在哈克南的部分,作为本片全新反派的菲德-罗萨,他的正式登场,是作为必然的获胜者,在角斗场获得胜利之后,接受民众的欢呼。
这种形式上的胜利,赋予了菲德-罗萨作为英雄的被崇拜的身份。
这种英雄式的崇拜,构成了菲德-罗萨的权威。
在影片后段,一直抗拒预言之子身份的保罗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他也凭借这个身份给予自己的力量战胜了皇帝和哈克南人。
但是,成为“天选之子”的保罗只是成为了更严重的“皇帝”,更加地“泯灭生命”。
他的人性化自我消弭于宗教的天选身份之中。
在能给自己带来权利的伊勒琅公主与真爱契妮之间,保罗毫不犹豫地选择抛弃了契妮。
这种选择让保罗获得了权力,让自己家族得以完成复仇。
但是他也被带给自己力量的弗雷曼人所裹挟。
这时,身为“预言之子”的保罗,已经成为了他自身权力的傀儡,不得不按照预言中所展示的,发动针对所有家族的战争。
可以说,维伦纽瓦版的《沙丘》具备赫伯特《沙丘》原作的诸多要素,同时也是维伦纽瓦自己的《沙丘》。
它以顶级的视听语言,实现了维伦纽瓦的作者表达。
这种表达,即体现了维伦纽瓦自己作为创作者的思考,也是对前文所述的赫伯特《沙丘》原作的创作理念的贯彻和深化。
本文内容系独家原创。
作者:海客;编辑:荷花;校对:柳宝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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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沙丘2》/ 伪造的写实,脆弱的造型相比前作《沙丘》,为什么《沙丘2》在退步?
作者:红酒与谋杀“拍电影就是走向相遇。
”豆瓣@红酒与谋杀目前,由丹尼斯·维伦纽瓦执导的《沙丘2》正在国内外火热公映。
自《沙丘2》在豆瓣平台开分以来一直遥遥领先于前作《沙丘》,且评分在持续走高。
这可以反映出大部分观众对这部续作的喜爱和满意程度是要更胜于前作的。
不过,从维伦纽瓦三年前的那部《沙丘》到如今的这部《沙丘2》,似乎我们也可以从中发现一些本质上的变化。
下面就先从《沙丘2》的剧作谈起,由此再谈及其他两个更为重要的问题,即创作理念的变动和视听的转型。
《沙丘2》剧照首先是《沙丘2》转入了以叙事动力为核心导向的那种“好莱坞叙事电影”的体系之中,其必须确保叙事的首要性不能被破坏。
在这部续作里,需要从杰西卡夫人和保罗母子的逃亡之路一直讲述到保罗称帝,时间跨度之大一想便知。
《沙丘2》的叙事一点也不慢,相反,它太快了。
对每个叙事单元进行提速,为了顾全叙事效率,同时又难以解决随之而来的剧作困境。
以至于影片出现了严重失调的叙事节奏,断裂脱节的叙事主体和时而散乱松垮的情节动作,这些无疑让影片落入了一个不可挽回的局面,那就是随着本片叙事体量的大幅增加而最终沦为了流水账叙事的结果。
《沙丘2》剧照当我们回想起赞达亚饰演的契妮在《沙丘》序幕部分的旁白时,我们可能会设想,如果让契妮这个能够真正代表弗雷曼人精神特质的角色作为第二部的主角能否成为更加合适的选择呢。
这有助于建构出真正的反英雄叙事,也能够发展出一则警示寓言(具备道德教益的叙述)。
维伦纽瓦不敢这么做,但又想赋予这一女性角色更为进步的银幕形象,人物取裁的矛盾之处恰恰在于此。
赞达亚饰演的契妮几乎才是《沙丘2》在叙事层面的定心丸,因为她是整部电影里唯一有着确切银幕性格的人物。
在电影通篇消费着大多数无用面孔的情况下,唯有契妮的面孔可以立住,她的内部动作是让人信服的,也只有她的目光是有价值的。
遗憾的是待到《黑客帝国》般爽文叙事的开端,契妮却只能和崔妮蒂一样被强行作为一个用来唤醒救世主的预设程序。
但契妮理应成为全片的叙事主心骨,作为核心人物,而这个故事也应该围绕她来展开(“幻灭情节”的内在冲突)。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仍以保罗的叙事视角为主宰,将他作为不容置疑的第一主角。
原本立体的故事轮廓被打碎,取而代之的是扁平的,早已被预定的内容物,由此一步步按照既定的写作路线去让观众深信并看见这个预言的应验,从这个错误的神话形象中见证一场宏大的胜利。
因为这早已演变为保罗一个人的战役,并且主角的行动范围被直接定型化处理了,那么只需等待迎接一个预先张扬的结局即可。
《沙丘2》剧照《沙丘2》在剧作上的理想化参照其实是《教父》,主角保罗应该像迈克那样去完成有迹可循的负向弧光,一条悲观的成长转变,这就需要来自AB故事中双重困境的共同推动来实现了。
但影片在情节走向上的顺拐和在人物塑造上的垮塌,让保罗走向统治者宝座的这一目标,这个在剧作上的最大逆转根本无法成立。
当保罗决定喝下生命之水,这本是“考验情节”的转折点,一个与自我欲望的深层冲突,是非常需要被细化的。
一个在本片占用了很长篇幅去反抗预言且不断否认着救世主身份的主角,一个一心只想成为原住民群体中一分子的主角,这个被动主人公在喝掉生命之水后选择顺从于预言的召唤,毅然决然地成为了那个先知,伪圣。
当保罗喝完生命之水,便启动了开挂征途,却没有真的开悟,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世过往和家族血统,这时本应产生一个巨大的身份认同危机,保罗需要去直面并予以解决这个精神危机,然而影片丝毫没有涉及到主角此时的心理状态,加上甜茶那缺乏深度的表演,这个本该作为叙事拐点的关键情节居然只用了两三句台词就一笔带过了。
影片前三次给到哈克南人的戏份(不包括序曲的受封仪式)也都是为了展现他们所遭遇挫败的情形(拉班的屡次败绩),众所周知这种在特定的叙事节点上由危机事件来牵引的类型写法就是为了在第四次回到哈克南阵营时引入菲德-罗萨·哈克南这个狠角色,此时电影的银幕时间正好过半。
问题在于本作的这个反派介入的时间太晚,这种矛盾在于如果想要确立出贯穿全片的双雄对决之势,制造出势均力敌的戏剧张力,就需要完善敌对关系之下明暗强度的对照,现在的成片效果是远远不够的。
回想一下在以人物为主导,以人物关系为纽带的《盗火线》中,剧作上是如何为双雄对决的铺陈树立起一个标杆的。
诸如弗雷曼人的地下城建筑(沙漠巢穴)遭到菲德-罗萨率领的哈克南军队的摧毁,这么大的激励事件,在剧作上其情节意义当然是等同于《阿凡达》中家园树被毁的重场戏,但在情感力度上却远远不及后者。
面对这种极大的物理与精神创伤,创作者甚至不愿在此过多停留,更没有要去着墨什么。
《沙丘2》剧照《沙丘》是一部合格的古典史诗,而“史诗”从来不是一个糟糕的分类,它帮助形成一个集体的身份与意识,并记住你是谁,又在为谁而战。
《沙丘2》只是制造出史诗定位的错觉,并在主角喝下生命之水进入黑化阶段后彻底走向了掌权者叙事的模式之中,其悲剧性是残缺的,这里没有一种足够内省的批判精神,它也并不具备《麦克白》式的宿命论。
保罗亦没有被塑造成一个傀儡,在一种两不靠的境地下影片难以达到更为有效的政治讽刺。
创作者将趣味投注在政权角力的降智游戏当中,可仅作为一个在叙事元素的排兵布阵上必不可少的锚点,却并未真正有意图去批判政治权斗、黩武主义或个人英雄崇拜所带来的切实危害。
作为影片的主角,保罗没有强烈的内心斗争,甚至没有一条完整的心路历程(可以回顾一下《银翼杀手2049》中K探员的心路之旅是怎样呈现的)。
至此,《沙丘2》的B故事宣布破产,其内在的叙事价值也荡然无存。
影片只是粗糙地完成了A故事的剧作任务,即主角势必复仇的这条外部动作线。
《沙丘》剧照承接上一个问题,为什么说到《沙丘2》是一种创作观的改变,是因为维伦纽瓦为了优先保障剧情进度,而舍弃了那些前作《沙丘》所包含的全部优点。
在此,详略得当的重要性被完全忽视。
在《沙丘2》中我们可以看出这种最根本的变化,不再神秘的沙漠大地,不再可信的物质世界,好奇心正在消失。
随着剧作任务的推进和施压,摄影机仿佛主动放弃了继续探索物质空间的任何可能性。
《沙丘》的创作立足点被彻底颠覆。
《沙丘2》剧照在《沙丘2》里,我们会发现维伦纽瓦对于物质现实的淡漠,包括细节抓取能力的丧失和生态自然观的萎缩。
厄拉克斯南北沙地的地质地貌差异和颗粒纹理细节的实际展示连一组镜头都没有;驾驶沙虫虽是本片的一大宣发卖点,然而全片竟完全没有呈现驾驶员(还有其他乘客)是如何从沙虫身上脱离的镜头,包括怀有身孕的杰西卡是如何一同搭乘上沙虫快线又是怎样顺利离开的呢?
导演好像只关心如何骑乘,却不关心如何下车;保罗第一次跟随弗雷曼人走进地下掩体的内部空间,导演通过手持摄影只给了一个保罗匆匆浏览岩壁的视点镜头,再没有更多的建筑构造或雕刻细节的呈现;弗雷曼人从死去的人体抽取水资源的仪器,其包含装置细节的镜头寥寥无几;当我们以为哈克南人的香料开采机会呈现出如第一部那样丰富的物理细节时,却很失望的发现原来还是为了突出黑色开采机类爬行生物(蜘蛛)的造型设计以及那种巨物压迫感;当皇帝带上了他所有的人马前来应战,但也不过是阵仗之大,我们无法看到其舰队的真实科技水平与搭建基地坐标的技术实现原理,那些大全景、远景和大远景中的基建设施是如何运作的,人员构成和部门分工又是怎样的,我们一概不知。
更不用说最后一幕的作战场面看不到任何攻守细节,而是草率地滑向了只有最为庸常偷懒的好莱坞大片才会选择的处理方式,一切都还是要服务且从属于叙事目的。
《沙丘》剧照反观第一部《沙丘》更为生动、澄澈的生态网络与对物质现实的描摹,以及如何把“物”的特写当作画龙点睛的定语。
仿生感的扑翼飞行器或香料采集车(以及其运载器上方膨胀开来的热气球)的物理设定,哪怕是哈克南潜行舰降落时突然弹开的充气缓冲装置的物理实感细节;弗雷曼人蒸馏唾液并煮制咖啡的全流程,以及生态站里建筑与光照层次的关系;通过沙鼠来说明蒸馏帐篷的工作原理,介绍这种与蒸馏服相近的储水设计,而第二部再次出现的沙鼠只不过是驱动调度的一个小工具;厄崔迪家族第一次登陆厄拉克斯星球时地表热浪的基础质感;戈姆刺试炼前后强调着卡拉丹星球的雨水充沛以及雨后无处不在的水气和雾气,突出了当地气候的潮湿感;包括弗雷曼人浇灌枣椰树的详尽段落等等。
何况首次遭遇沙虫的整场重头戏,在观察距离、比例关系、载具细节和远近次序等方面应有尽有。
《沙丘》中保罗离开卡拉丹星球前最后一次触摸家乡的海水
《沙丘》剧照从《沙丘》的第一个镜头开始便力图达成与自然现实的高度渐近,摄影渴望浸润厄拉克斯星球的大地,去尊重每一颗扬起的沙粒和在空中飞舞的香料碎片。
《沙丘》中生态与情态的关系脉络传递着物质间的相互作用,作为一种力量,也是一种创作冲动,维伦纽瓦不只是去拍摄人如何使用器物,更是去描摹它们自身,哪怕是一次飞行器侧翼划过水面所溅起的浪花。
这保证了对环境与物件的逐一清点,环境与物件也定会从中获得自主的物质真实性,而这些则是《沙丘》中的常量。
那些对气候与风物的描写,甚至是一些看似“闲笔”的时刻,反而才是最大的亮点。
对事物隐秘的部分充满好奇,对尚未探索的地域版图抱以期待。
这也是为什么《沙丘》能够抵达文艺片层级,因为这种本能并不属于常规的类型电影。
《沙丘》剧照《沙丘2》绝非物质现实层面的一次扩展,相反,影片在对物质面貌与自然样态等方面没有任何详实的描写,上述类似前作的段落几近于无。
相比第一部,这是极其失准的。
在这里,事物的性质发生了根本的转变,因为它已然携带了一种反自然倾向。
《沙丘》至少维持着物质现实意义上的体面,维护着写实主义的尊严。
《沙丘2》消耗着比前作更久的银幕时间,究竟又拍到了什么呢?
可以看出维伦纽瓦对于影像中物质世界的不再忠诚。
让人不禁怀念起《沙丘》中对物质现实复原的坚定姿态与稳固视听结构所一同承载的那个生态共振体。
《沙丘2》剧照现在可以聚焦到《沙丘2》的视听了。
许多观众都称赞《沙丘2》“是为大银幕而生的电影”,“是只属于大银幕的电影”,这么说显然是在褒奖影片的视听(尽管这样的形容真的很没有必要),但还是得说本片所暴露出的视听层面的问题也一点不少。
《沙丘2》剧照《沙丘2》出现了风格的变种,必然会造成一种截然对立的分化趋势。
影片中的这类镜头(见上图)充分反映了维伦纽瓦无比矛盾的视听政体。
即便是在保罗的梦境/闪前序列之外,来自镜头造型、场景造型与光影造型等过量的造型主义诉求一再背叛着维伦纽瓦从《沙丘》就奠定起的一条不可动摇的写实主义路径。
本片只是在努力伪造出一套仿像写实,而这种极度的不统一,这种视听维度的分裂,才是一个不可回避的美学问题。
续作有什么理由不去将第一部的理念继续贯彻执行下去呢?
《沙丘》竭力保持着对真实质地的摹写,对写实性的一再强调,从而完成对视听生成机制的确认。
《沙丘2》的真实性首先被叙事活动所剥夺,其次在选择重组视听元素的排列后用符号化的“视听真实”(一种似真主义)去替换物质真实的原貌,维伦纽瓦在续作中不仅毫不在意这个危机,反而是将造型语言摆放至影片的特权位置。
《沙丘2》剧照在《沙丘2》中,视听语言被彻底工具化。
维伦纽瓦原先对于沙漠地景的满腔热忱演化为一种绝对掌控,用视听暴政震慑人心,用视觉造型加以诱惑,视听链与故事线合谋,最终目的是要让观众臣服于这种具有诱导性的视听政治学,使其成为功能性视听系统的信众。
所以《沙丘2》绝不是人们口中那种可以从字面意义上获得“视听享受”的电影,这分明是一种视听霸权主义。
这里只有节节攀升的强势、霸道与控制的姿态。
导演用汹涌澎湃的“场面的威力”来撼动观众感官,殊不知这才是“场面已死”的标志,因为这里没有任何场面调度的纯洁性可言。
《沙丘2》剧照音响与配乐是最糟糕的反面案例。
汉斯·季默的音乐被推至台前,过度使用是显而易见的。
曾经《沙丘》中那种启蒙式的、神秘莫测的、令人敬畏的音乐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故作深沉的、杂乱空泛的、令人不安的刺耳之声。
极其简单粗暴的,退行至最为初级的配乐观念,为了加强在电影叙事层上的预设效果。
在音响层面,黑色沙锤击打沙地的声音常常被拉至巨响,根本不管空间听点的合理性是否成立。
《沙丘2》践行的是用音响效果与震耳欲聋的音乐对影像近乎地毯式轰炸的做法。
《沙丘2》剧照从甜茶饰演的保罗头顶洒下虚假的、生硬无比的非逻辑光线,光芒照耀的接合镜头(全片至少出现过三次),宛如带来圣光的救世主。
这样易碎的造型装点,难道还是一种尊重光线的高尚品格吗?
《沙丘2》剧照无论是日出、日落还是日食,厄拉克斯沙漠在本片更像是一种静态写意的造型空间。
《沙丘2》剧照本片出现了更多保罗不含实际心理活动的视觉幻景,更加无节制的闪前镜头。
那些闪耀的光晕、光斑作为画面的装饰部件,只为达到造型意义上的“好看”与“美观”。
大量的虚焦和逆光不断修饰着影像造型,却无法揭示出任何秘密或分毫思想。
《沙丘2》剧照在这个构图层次分明的升格镜头里,视线所及分别是地平线、行走的保罗(视觉中心)以及在沙海里剧烈翻滚的沙虫。
人景关系被压缩成为一个没有纵深的平面,保罗与沙丘星球合为一体,再次明确着保罗的领导地位,沙漠之主也只是臣服于他的巨物玩具。
这种拿腔拿调的造型主义与第一部所奠定的写实主义美学是完全相悖的。
《沙丘2》剧照《沙丘2》中胎儿的CG拟真图像是一大败笔,更可怕的是全片有多达十个以上这样的镜头,还有生命之水在杰西卡体内涌动,无限远离物质现实逻辑的镜头。
《沙丘2》剧照《沙丘》涉及物质奇观的再现,可并不是“奇观先行”的产物。
《沙丘》意在隐去可被感知的CG效果,坚持从物质现实角度入手,这恰恰是在否定现代CG特效所搭建的虚拟视觉舞台。
《沙丘2》剧照《沙丘2》在摄影技术上无可指摘。
比如这场在哈克南母星的竞技场厮杀,通过红外摄影的单色成像技术来获取完全异质的光学图像,以此贴合黑日的情节设定。
红外技术作为思想摄影的一种方法是没有问题的,遗憾的是导演更倾向于把红外摄影当作一种视觉诱惑。
这种技术手段的选取首先不是为了通过其异质性来塑造人物或帮助表意,而是如注入视觉激素一般追求造型主义的视觉张力,其特性和功能只是去增强视觉新鲜度和提升视觉活力。
这场戏的形式是脆弱的,色彩在这里化作功用主义的先决因素,竞技场的场景空间也不过是一种图解式造型,即把纳粹主义的强力意志加入到场景造型之中。
这场戏可能恰恰构成了全片的一个缩影。
顺便一说,竞技场的沙地这一视觉元素在厄拉克斯之外被重复使用了。
《沙丘》剧照与之相对的,不如让我们回看前作《沙丘》在摄影上最为特殊的一场戏,来自与红外照明大相径庭的美学方向。
保罗与杰西卡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迎面遇上了沙虫,同样是弗莱瑟掌镜,他则给出了一个较为大胆的拍法。
在低照度的情况下,用物理光线的渐变(渐强)去还原尽可能真实的人眼视场。
在影院看过的观众一定还记得这场戏,即使是通常理解下如此欠曝的场景,在后期制作中也并没有去特意抬高亮度。
可以说《沙丘2》的红外摄影虽技术过硬,却远没有《沙丘》这场复原自然光线的拍摄更担风险,也更具美学挑战。
《沙丘》剧照维伦纽瓦在《沙丘2》中显然不甘于朴素的视听语言运转,才进而迈向了另一个端极。
当我们回忆起《沙丘》中保罗与父亲莱托公爵在先人的墓碑前对话,那种朴实无华又准确无误的镜头分切又何不令人动容呢?
包括保罗与母亲杰西卡站在水雾朦胧的室外空间,当他们谈到天选之子的话题时,剪辑高效的切分出母子俩的越肩镜头(视角关系),银幕内外从而立刻被神秘感与疏离感所包裹。
这里并没有酷炫张扬的视听手法,没有被精巧工艺强拧出来的现实,只有机位、角度、景别与情感的联结。
单纯的技巧本是附加值,但人们日渐相信衡量电影整体水准的标尺是具有误导性的复杂技术本身。
我们应该明白的是,电影制作者与技术的关系永远比技术本身要更为重要。
《银翼杀手2049》剧照维伦纽瓦的作品在风格上的弹性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摄影,准确地说是取决于摄影指导。
他在风格上的顺应或调整,与摄影指导的决断密不可分。
比如在同为维伦纽瓦导演的作品,也同为科幻巨制的《银翼杀手2049》中,有着长期在摄影上的合作伙伴罗杰·迪金斯的大力协助,他们的《银翼杀手2049》就是在现实主义倾向(发现一种真正的人性)中去把握表现主义的平凡性。
一种罕见的影像表达。
在摄影风格上显然还是罗杰迪金斯所决定的,但也得益于维伦纽瓦令人敬佩的创作信念,最终才在这种制作规模的“好莱坞电影”中取得了如此出类拔萃的美学成就。
《沙丘2》剧照这部《沙丘2》也许才是正式宣告着维伦纽瓦的泯然众人。
观众认可《沙丘2》的内在逻辑其实还是在承认“好莱坞叙事电影”的魅力以及对单义奇观的偏爱,就如整个崩坏的最后一幕(不包括尾声),彻底失去了创造力和能动性,与一部在好莱坞的资本现状内所生产的“大厂电影”(最坏的工业主义)也没有什么实质区别。
这一次维伦纽瓦确实无需再面对脱离主流观众的风险或是丧失票房回收能力的危险。
但我们始终应该肯定的是《银翼杀手2049》在同样1.5亿+的制作成本下作为当代好莱坞工业电影的闪光。
这也是为什么《银翼杀手2049》是这个时代无法被取代的工业奇迹,是一个鲜活的艺术品。
可《沙丘2》终究只是一件热卖商品。
维伦纽瓦是将偶有灵韵的“好莱坞电影”重新拖入了坟墓。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维伦纽瓦在《沙丘2》之后不要继续在这条歧路上越走越远吧。
- FIN -
看看日历其实还没回过神来已经2024年3月了,原来距离2021年10月的第一部《沙丘》已经过去了将近3年,对于这样一部前作获得诸多好评、票房也不错的大片来说,它的续篇没有很急着端上来,反倒似乎还延期了一次,足以见得不论是华纳还是导演维伦纽瓦都在这部续篇中有了更充足的底气和信心,同时创作上也更加精益求精。
经过疫情的几年,电影行业受到的冲击不说动骨至少也伤筋了——第一部《沙丘》甚至是在影院和HBO MAX同时登陆的,可想而知大家的观影习惯在这几年有了多大的改变。
我自己本人也是一样,以前真的特别积极地想要了解每个周末电影院都上了哪些电影,办理各种会员每个月盘算看多少部才能最赚,能看影院就绝不看电视,甚至能看胶片就绝不看数字版,可以说是铁杆影院型影迷了;到现在,我已经变成所有的在线平台会员一个不落,看到有线上版本的就想着懒得出门。
于是在这个情势下,坚持自己的创作风格、坚持为大银幕打造视觉听觉双重享受的导演则更加难能可贵,去年有诺兰的《奥本海默》,今年最大的期待莫过于这部《沙丘2》了。
说到这两位导演,确实称得上是好莱坞中生代导演的中流砥柱。
“维维诺诺”也并非浪得虚名!
维伦纽瓦是从加拿大本土的独立影像开始慢慢成长起来的,可以说是在一部部探索的情况中逐渐树立自己的美学风格。
如果说前几年的《降临》《银翼杀手2049》中把视觉、哲学的融合巧妙地传达给观众,并借此收获了关注与肯定的话,那么电影《沙丘》系列则是时候让他收获“大师”头衔了。
《沙丘2》中,维纶纽瓦的电影美学在足够的预算、充足的制作时间之下采用了大量的实景搭建与实景拍摄技术,灵活运用了诸如银幕画幅变化等技术,从而凸显这种“看不见的特效”,打造出一种更加震撼的逼真性。
如体现飞船本身的庞大和宇宙的浩瀚时巧妙的剪辑就胜过了无数印象中CG的镜头。
结尾沙虫骑兵与帝国军团的对战,也让人觉得这就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而且相比前作,《沙丘2》全程都是IMAX摄像机拍摄的。
我这次也特地挑了70MM的放映场次,视听方面真是相当震撼绝无夸张。
如果今年上半年你只决定去看一部大片的话,那《沙丘2》一定会是最值回票价的一场。
就像几年前看第一部时的心情一样,不论何时来回顾这部“公认最难拍的故事”,都会觉得维纶纽瓦能够接下这一系列的改编属实需要莫大的勇气。
影史曾经也有过不少对小说《沙丘》的影像化创作,结果不是“胎死腹中”,就是差强人意。
毕竟厄拉科斯星球上的一切对于观众来说都是一个全新的概念,从人际关系,到自然景观,再到围绕“香料”展开的一切矛盾和冲突等等,都超出了常人的理解范畴。
在第一部中,维伦纽瓦化繁为简地用观众便于理解的方式在引子中就把故事介绍清楚了,还很巧妙的抹去了时代印记,赋予了它更多的普适性。
赫伯特的原著小说写于美苏冷战时期,里面正反两派厄崔迪家族和哈克南家族互相制衡、抢夺资源,甚至不惜大开杀戒等种种设定就正是当时这两个超级大国的缩影。
而正反两派的关系并不是同在掠夺一份资源那么简单,比如他们的两位首领是同为表亲和宿敌的关系。
双方作为对珍贵资源“香料”都有迫切需要的“入侵者”,对厄拉科斯星球及弗雷曼人采用了截然不同的战术——一个是融入、结合、潜移默化,另一个则是暴力、侵害、强取豪夺,可以说是好坏“显而易见”。
同时,他们又受到更高一级的宇宙帝国的控制,表面上的不合其实都是为了这个神秘的帝国做棋子罢了,所以两边在一场大战中灰飞烟灭之后最终宝贵的物质资源归谁所有则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不仅是弗雷曼人的命运,而是这个星球上所有人的命运都被压到极限,且急需一个释放点——于是到了第二部中,故事就集中在保罗这个救世主的心境变化上。
在不做过多剧透的情况下,其实抛开未来的设定、科幻的外衣,故事本身是一个非常古典的戏剧结构,一切都归于血缘的纠缠,本想成为普通原住民一员的保罗被迫拿起匕首成为了帝国的“哈姆雷特”。
影片中采用了非常多的片段来展现保罗是如何从一个外来的陌生普通人、成为神坛上的天降救世主的。
浩浩汤汤的人群拥护着一个人,把他奉为神明,这或许对于处于现代文明的观众来说并不“聪明”,但是这也是《沙丘》原著映射的文本之一。
冷战背景下,普通民众在超级大国的制衡之下出路又在哪儿?
历史上许多推动变革的运动并没有强大的理论来扶持,所谓的救世主如果不是保罗,或许也可以是别人——所以此刻保罗内心的纠结显得多么脆弱,他本就没有选择,他只能拿起那把锋利的匕首。
这便是宿命的推动,而在命运面前,个人的得失甚至情爱,又该何去何从?
《沙丘2》终将告诉你答案。
如果说一定要简化成一句话来表达《沙丘2》需要在影院观赏的迫切行,那么就是它的最后一场大战吧,期待两个多小时不会让希望落空,第一部壮观却野蛮神秘的沙虫,这一次经过驯化后成为了战斗的一部分,从沙中探出的瞬间实在过于震撼,这一段无论如何用文字形容都是失真的。
宏伟残酷的战争场面,配合故事悲壮的收尾,保罗已经从第一部懵懂的孩子,成为了复仇的王子,希望下一部还能继续拍下去,非常期待这一系列成为又一部传奇的经典。
如果不是维伦纽瓦的审美很绝,我大概会破口大骂。原著的内核陈旧得老掉牙,根本就是各种经典桥段大杂烩,再加上一些科幻(实质上是玄幻)的外壳。要说这部电影真正打动我的部分,只有契妮最后的眼神。而关于最迷人的那个问题-到底权力是如何吞噬保罗的呢?这一点根本没有展开。
拿着四千万拍降临,现在拿着四个亿还在拍降临是吧
很后悔,看到最后三十分钟才意识到,就是一坨屎。
在戰爭意識復甦的反智年頭,拍攝一堆好戰的男性和宏大美輪美奐的戰爭讓人懷疑其到底有何意義,何況是審美疲勞敘事疲乏的前提之下。希望維倫紐瓦不要被大片綁架,能有機會多少回覆一點作者身分。
敬请期待脑残粉各种角度跪舔老太太的裹脚布,他们会说因为时代久远,你不要期待剧情,你要看美术布景,氛围,巴拉巴拉。你如果睡着了,你就是不懂,你不懂这是无数科幻致敬和模仿的对象。也许他们也不知道老太太的裹脚布香在哪,但这毕竟是被模仿和致敬的裹脚布。你要懂深沉,你才懂这部作品。主打一个厚古薄今
上一部的奇观尚且可以说是为营造氛围,这一部的奇观则完全将叙事牵着走,文戏的逻辑基本上是“我要填什么东西才能过渡到下一个奇观”,而氛围则几乎完全崩塌。最后的高潮戏灾难迭起,甜茶则在史上最不讨喜英雄主角名单上比沙丘一更进一步。
《沙丘2》看得我热泪盈眶!这样的史诗能呈现出来,能呈现得如此之好,这已经不仅仅是电影工业的全面胜利能概括的了,除了伟大二字,找不到更能与之相称的赞美。与之相比,第一部充其量就是个引子。导演对人性的刻画,对权斗的刻画,对战争的刻画,对信仰的刻画,对宿命的刻画……庞大又全面,深刻又细腻。故事讲得行云流水,人物成长扎实动人,BGM顶得人心颤(享受到字幕上完最后一秒),一切都好到不可思议。没有任何剧透直接看的巨幕,震撼!各方面、全方位的那种震撼,无与伦比。p.s 甜茶+赞达亚的演技,相当到位了,极具说服力,值得细品。
2.8 在缺乏宏观视角或缺乏背景的中段,很难真正判断表演上的深度。对视觉上多次跳转的压迫感感到疲惫,很多大场面、面部特写和对既定类型叙事经验的反类型设置同样有类似的“强迫之感”,这种强势引导、缺乏想象的感觉没有太让我享受其中,莫名想到里芬施塔尔。
沙虫,厄崔迪人的高铁🚄
牛蛙你再不换个编剧小心晚节不保,我理解你说电影可以少对话,但是我不想看蠢对话。以及上一部画面剧情和音乐融合得还挺好,这部怎么莫名其妙就开始叫?最后,蒽,不止荷兰弟啊,确实没有人想看赞姐和橘皮茶谈恋爱。
维伦纽瓦总是在为自己做出抉择(赞达亚和弗格森成为了某种精神分裂的具象化),但,是不是应该让观众来决定保罗是不是独裁者?让我不明白的是,除了要解决一个精细巨大的权力机械之外,他到底热爱这本书的什么,这样真的有任何想象力可言吗?
不行从中国请个武术指导吧,一到细节战斗就拉胯,武器对刚两下就结束了可太潦草了。
认真评一下。对沙丘的看法分歧很大的一点是来自于剧本,除了认为没能还原原著的精致(可以理解),也有故事单纯无聊之说。对于命运、信仰和权力的框架其实搭建得很好(一度联想相信弥赛亚尚未降临的犹太人和新教教徒etc),大致是碍于表达的容量和商业体验,确实没法太细腻。但电影的表达绝不是单纯一边倒的,甚至必须用甜茶的王子面孔来中和他的所作所为;或者倘若你过早地接触了算命过上了被道士说中或错估的一生,会感受到故事其中更大的空间。维伦纽瓦虽然没去很好描摹但确实留了不少余地。 Chani面对神谕成真,信还是不信依然被摆了一道,这都是一些能触及深处的飞跃时刻。我不觉得是一部恢弘深刻完善的史诗,有很多处理(如最后的pk)很草率,但至少是浅显的直觉体验中调动了情绪、很好看的电影。画面视觉让人很感动。
感叹于现在的好莱坞导演已经丧失了拍史诗片的技法,但是实话说,这部我反而感觉比上一部好了一丢丢,也就一丢丢而已。老旧的文本没能被改造成更现代性的表述,但史诗的味道总算出来了一点。
大家对哈克南的理解就是中专生吗,,,表舅在竞技赛杀一个人歪脑袋怒吼一句我是真没绷住,然后后面甜茶也变中专了。。。大战也没看懂,莫名其妙就曲径折跃到人家大本营去了,然后沙子里面埋得人莫名奇妙爬起来一起冲。以及不宜人类生存的南半球生存了几十万人我是真难蚌。
还是更喜欢更神叨更古典悲剧的第一部。每次看到哈克南战略室电子屏想的都是AI生成巴黎世家星战
爱情让人平等,你看都跪了只有赞达亚转身走了
已阅,不如第一部。即视感太强了,哈克南叫Vladmir,“沙漠”、“救世主”、“生命之水”、“预言”,“Dune”、“南方人迷信”。相较第一部,那种不得不“踏入已知悲剧”的悲壮弱了很多,姐妹会的故弄玄虚也变得越发可笑,真.宇宙是草台班子。PS最佳表演,颁给油王,黑白果然去油。
做天选之子,开沙漠高铁🚅
比1还差,怎么吹上去的这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