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之丘》是洪常秀的第16部长片作品,然而,即便是在一万万文艺青年聚集的豆瓣网,他每一部电影的观看人数,都在3000人以下。
说起来也并不奇怪,在韩国,洪常秀的票房水平是稳固的几万人次到十几万人次。
我喜欢洪常秀,但我羡慕的,是他那种完全自我的创作态度,更羡慕高度工业化的韩国电影市场,一直能够有这样的创作者存在。
《夜与日》走出国门后,洪常秀吸引来于佩尔等知名影星出演,这回的《自由之丘》,男主人公是日本的加濑亮,中青代实力演员。
所以,当看到加濑亮猛嘬一口烟,喝酒红了脸,演员带来的错位感非常强烈。
以往,这样的角色专属于韩国的金相庆或者金太祐,多少有些先入为主的猥琐男人气。
加濑亮看着吉田健一的《时间》,打一把透明雨伞,讲一口号称日本男演员三甲的英语口语,以文艺男神的面目,读着信纸上的旁白,穿越到了洪常秀的电影里。
“自由之丘”是电影里一家咖啡馆的名字(自由之丘同时也是是日本东京都目黑区的一个地区),如果望文生义,它大概还有一层自由组合的意思。
观众会看到男主人公的信纸被无意打乱,然后故事的时间线也随之胡乱跳跃。
与《记忆碎片》这种深度解谜电影不同,《自由之丘》被打乱以后,观众还是能够看懂故事。
不少语焉不详的地方,更像是洪常秀留给影迷的礼物。
譬如,什么时候打的架,救了哪个女孩,锁门以后怎么解决的……但最触动好奇心的,当属电影结尾。
《自由之丘》冷不防出现了一个圆满结局,美好到就像是迪士尼童话。
又很快,电影告诉我们,它是一个梦。
联想到之前缺失的一页信纸,电影似乎没有了结局,因为我们无从判断哪部分是真,哪部分是假。
更离奇的还有,洪常秀电影回到了18岁以下观众禁止观看的分级,可是,一路看下来,愣是看不出哪里十八禁了。
难不成,它也成了缺失的一页。
在讨厌洪常秀的观众看来,《自由之丘》依然无聊。
为了描述这种无聊感,电影里主人公被人说,他无所事事的状态,还有嘴边浓密的胡子,看上去就像个艺术家。
这话听上去像骂人的,仿佛只有艺术家才能这样消磨跟打发时间。
然而,如果试过鸡同鸭讲的陌生尴尬,那么,日本人、韩国人还有一个欧美人坐一块聊天的场面,它就是洪常秀想要制造的荒诞场合。
这些百无聊赖的家伙们,除了走路喝酒找狗,还会骂人打架泡妞。
中间韩国大叔恶狠狠地骂小姑娘:她就是个贱人,多少有些粗鲁,又叫人想笑场。
这种先入为主的粗暴看法,俨然就是勾搭失败的现实搬演。
更为有趣的是,她的扮演者,也是洪常秀前作《海媛》的女主角。
在《海媛》里,她读一本书,叫《临终者的孤寂》,跟《时间》一样,书本也是解读电影的钥匙。
《自由之丘》的不稳定时间,既体现在打乱的书信上,也有过了十点不提供早餐以及十点以后来找我。
与此同时,主人公处于极度嗜睡的状态,分不清白天黑夜,甚至于现实或做梦。
所以,我们或许没必要知道,他到底找到了她没有。
就如主人公自己说的,重要的是,他来找她了。
这即是一段时间。
对于跨国旧恋情的始末,电影语焉不详。
对于新恋情,温暖的床头戏也只能说明,它是一段标准的邂逅。
咖啡女说,她只是想找一个人爱,所以爱上人渣又如何。
而在小姑娘身上,主人公还是投去了一种关注的目光。
她不仅出现在了三个段落当中,并且有一次被尾随。
典型的旧烧未退,新热又起,标准的男性欲望投射。
在《自由之丘》里,男主人公寻找旧情人,跟咖啡女滚床单,被小姑娘吸引,又一再赞美老外的妻子。
在跟老板娘的谈话中,他承认自己受迫于现实压力,只能在与花的对视中,寻找内心的片刻宁静,这是他理解的幸福。
所以,其实只需要简单地替换一个概念,把“花”置换为女性,那么,《自由之丘》又变得更加通俗易懂。
至于时间,时间很重要,但有时候,它也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不过是timing,所以,男主人公找不到A,选择了B,错失了C,又赞美着D。
换一个timing,ABCD可能就要重新来过。
这些男男女女的事情,洪常秀已经说过了太多。
能把这些事情讲出个一二十部电影,我觉得,他就是一个艺术家。
【刊发于 《中国新闻周刊》】【微信公众号:movie432 请勿转载】
《自由之丘》也许不能算洪常秀的最佳发挥,但却是很有意思并且很容易被忽略的一部洪常秀电影。
这部仅有66分钟时长的电影是洪常秀迄今最短的一部长片,惟其短促,更能显出洪氏极简主义风格真正的优势、特征与流变。
尽管影片内容表面看依然是男欢女爱,把酒咏叹,但切入视点、细微处的人心情感的律动,《自由之丘》其实有着很特别的表达。
时值当下,谈及洪常秀,似乎很难回避侯麦。
二人尽其一生,皆孜孜不倦地描摹男女情事,题材层面的高度单一化或者说作者化当然是很容易辨识的二位导演的共同之处。
而切入题材的不同视点,由不同视点再投射出的人生境界亦能区分二位的相异点。
简单点说,熟读康德、帕斯卡尔、笛卡尔的侯麦表达较为形而上,爱情抉择在他的电影中常常成为人生审慎而重大的思辨议题。
洪常秀则更愿意以嘲讽的立场解构男权视点的无奈与不堪。
不过二人在创作立场或者说表达方式层面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共同点是经常被人遗忘。
侯麦以“道德故事”(Contes Moraux)系列闻名,但实际上侯麦对道德这个概念的解说与外界通常的理解有一定出入,“在法语中,有个单词叫moraliste,在英语中并没有任何相对应的词。
实际上,这个词与moral并没有太多联系,moraliste指的是对于走进人的内心世界感兴趣的人。
这样的人关心人的精神生活与感觉世界。
举例来说,十八世纪的帕斯卡尔是moraliste,拉布·吕耶尔(La Bruyere)、拉罗什富科(Francois De La Rochefoucauld)也算,你也可以把司汤达算上,因为他描绘了人们的所思所想……重点是他们怎么思考他们的行为,而不是展现行为本身。
Contes Moraux系列电影不是关于行为的电影,不是戏剧性的电影,而是分析特殊情感的电影,影片中的角色自己也在分析情感。
”(参见《电影季刊》1971年夏季号的侯麦专访)这是为什么侯麦的电影那么讲究叙事结构、叙事视点,对白在电影中的功能如此重要的根本原因。
在这个意义上,洪常秀确实与侯麦为同路人,为隔着时空的影像对话者。
《自由之丘》极简风格到了极致,少量的场景,少量的人物,少量的调度,甚至连语言也是最简单的近乎于儿童级别的英语,但值得思辨的情感空间并不稀薄。
影片故事讲述的是日本男子mori到韩国去寻找一位有过旧情的女子权,最终缘铿一面,却又有了一段露水姻缘。
整部电影算得上情节的大概只有mori与英善的床戏、mori找到了英善丢失的狗,其他的不过是酒桌上的醉话、饭桌上的闲谈、咖啡馆里的尬聊。
谈洪常秀的电影不可不提的当然是影片精巧的叙事结构与切入的视点。
影片将“正常”的线性叙事打破。
段落与段落之间不再是因果逻辑关系,也不是顺时发生的段落连接,常常是后来发生的事件被前置过来讲述,先前发生的情节留到影片末尾才提及。
譬如开场部分,英善邀请mori吃饭,原因是mori帮她找到了宠物狗Gumi。
影片先讲述吃饭的情节,回头再接续宠物狗被找到的段落。
段落与段落之间并不构成补充说明的关系,更谈不上解谜式的问答。
理解这种处理的用意必须与整部电影的更为巧妙的视点设置联系到一起考量。
影片实际上是明确存在一个现在的时态,那便是mori惦念的韩国女子权取信-读信的过程,此过程在影片中被反复的闪烁插入,成为一个叙事结构上的韵脚。
虽然是短促的闪烁插入,但这却奠定了影片的主时态为现在时,影片中主要的文本内容却是已经发生的过去时态,而这过去时态展开也并非线性结构,所以这叙事的整体性安排或者说叙事视点是来自权、来自画外音的mori、来自影片作者还是被混杂在一块?
这便是暧昧不明之处,却是视点的魅力所在。
在影片开场过后不久,英善与mori吃饭,中间英善有问及mori在读的是什么书?
mori酒酣耳热地回答这是一本关于时间的书,“时间并不是像你和我的躯体或是这张桌子一样的实体,我们的大脑构建了一个时间连续体的思维框架,连接了过去现在和未来,我觉得你没有必要按照那种固有的模式来生活,但人类的进化也逃离不出这个框架模式。
”这段对话影影绰绰导出影像的结构逻辑与母题的关系。
mori到韩国来是寻找一段失落的记忆,也就是找回过去,但事与愿违,过去无法找回,只有在梦中才可与故人圆满。
现在的英善似乎可以对接,对接的未来即如影片的开放式结尾──英善与mori的关系是开放的。
更可牵连的是梦的形成。
英善的宠物狗Gumi,mori被英善男友告知Gumi在韩语中的意思便是梦。
职是之故,梦虽然是与故人牵连,但与英善也有丝连。
这便是高度游戏化的叙事策略。
影片的片名《自由之丘》,是mori和英善相好的咖啡馆的名字,也是mori和英善一段不了情的发生地。
由语义的角度看,片名喻意空间的自由,但如mori醉谈所言,人也许可以做到时间的自由。
游戏化的叙事策略对应了时间的自由。
记忆、梦、想象、未来被统和到了一起,由此有了诗的幻境。
加濑亮扮演的日本男性mori在洪常秀的电影中是非常特殊的一位男主角。
嘲讽韩国男性霸权化的性别意识、威权意识是洪常秀电影很重要的一个母题,因此他电影中的男性角色,尤其是主角都非常猥琐,他不断调动起来的精巧叙事结构都是要调动观众的注意力来认同这种嘲讽的正确性。
侯麦的部分电影也会有这样的视点,譬如《克莱尔之膝》,但侯麦并无嘲讽意味,只是审慎地揭露,并且侯麦的男主角不猥琐。
《自由之丘》一反常态。
mori在影片中深陷情海,一脸沧桑,造型充满了一种忧郁之美(对比之下,影片中的几位韩国男性依然很猥琐)。
他故地重游,却始终等不到旧爱归来。
他羡慕与他一样的外来者身份,却有着美满爱情的西方男子。
美丽的有夫之妇英善投怀送抱,他无法拒绝。
第一次与英善做爱,mori还自问该不该爱她,第二次他已经勉强接受了这份爱情,但终究是无奈。
在被关厕所的尴尬时光中,他又若有所思,一脸惘然。
终究,他在梦(潜意识)中与旧爱团圆,结婚生子。
mori毕竟不是《迷魂记》中的斯考蒂,他不是恋尸癖。
对mori而言,样貌平平的权代表了情,美貌性感的英善代表了欲,情不可得,以欲来填充,到底是无奈。
在这个意义上,mori至少成为了值得同情的男子。
即便如此,《自由之丘》也没有闪烁出任何廉价浪漫的光芒,mori与英善在床上相拥热吻,予人的不过只是一切都是暂时的感觉。
情与欲完美结合的爱情神话从来都不是洪常秀要颂扬的。
《自由之丘》归根到底是一部关于人的内心情感生活的电影。
一部关于如何看待回忆,看待自我。
一部关于一段情感旅程的结束与重新展开的可能性的电影。
洪尚秀一直是我喜欢的导演,因为他非常注重台词和演员表演。
这在亚洲电影人里非常少见,亚洲电影多年来一直在日本电影的形式主义的影响下去追求欧洲人发的小红花。
欧洲人说黑泽明那叫艺术,亚洲人就都来黑泽明,欧洲人说现在是北野武,大家就扭头去学北野武,张艺谋、陈凯歌、冯小刚就学了一辈子的黑泽明,以为黑泽明就是靠摄影。
洪尚秀等一批韩国年轻电影人恰恰令我佩服的就是无论如何都走自己的路,坚持走下去。
把亚洲所谓电影艺术家捆在一起也没有人能有他们这种品质,坚持用写实的生活语言、细节表演和台词创造力。
而且,洪尚秀一直坚持去鞭挞儒家三国男人的虚伪和欲望,这是非常值得敬佩的,因为儒家思想在中国目前还是捧上天的。
洪尚秀用很多恰如其分的台词坚持剖析和鞭挞儒家思想中男人对自己对女人的思考,揪出儒家男人那种自我为中心、师出有名、贬低女人又崇拜女人被欲望驱动又自我解释、虚伪至极的各种心态,非常准确、非常细致。
好,溢美之词至此姑且打住。
自《不是任何人的女儿熙媛》开始,洪尚秀有了疲态。
他开始用拍摄手法代替实质内容,这是江郎才尽的预兆。
随后在《我们的善熙》之中,凭借惯性,那种男人虚伪的刻画又回来了,但是并没有什么创新,只是过去的一种惯性,而没有了《北村的方向》那种极其强大的力度。
如今,洪尚秀有了很好的创新,即描写一个外国人在韩国,一个外国儒家到韩国的故事,我一看就拍手称快,这是好棒的创新,尤其为日本人的介入连连叫好。
日本是一个比韩国更久遵从儒家却更早进入现代的国家,日本和韩国还有历史问题。
种种的矛盾、牵连非常值得探讨也肯定会爆发各种火花。
可惜,洪尚秀虽有涉猎,比如“同旅店老板娘的对话”和“韩国大叔”的对话。
但却被故事更大的议题所牵绊,被导演讲故事的方式所掩盖。
一个非常简单的故事,却用了拆开逻辑顺序的方式来描述。
而我看到“木卫二”的影评,证明这个叙述还让一些人看了以后完全找错了方向。
逻辑交错是个“大招”,除非你真的很需要用,就像诺兰的《记忆碎片》,否则真是画蛇添足,糟蹋了本来很好的故事。
洪的故事没有编好,这也可能是他运用“大招”的原因。
咖啡厅女老板的角色过于纸片化,没有旅馆老板娘那么立体,而这个角色才是故事的真正的主角。
也不符合洪一贯对女性角色的细致,成了一尊花瓶。
最后,男主角的表演真是令人惊奇,就日本电影来说,绝没有这么好的表演,可见全然是洪的功劳。
韩国导演洪常秀和法国女星伊莎贝尔·于佩尔合作完《在异国》之后,似乎还没能尽兴,于是找来日本男演员加濑亮又拍摄了一部《自由之丘》,题材类似地讲述外国人在韩国遭遇的情事。
我想当今影坛上再找不到另外一个像洪常秀这样的导演,他如此钟情小品式的男女情事,永远与历史宏大叙事绝缘,竟然还能够在60分钟如此短小精悍的篇幅里搞出如此复杂的叙事结构与趣味盎然的情节,实在令人啧啧称赞。
《自由之丘》与《在异国》一样,也具有“元电影”叙事结构,全片都在描述男主角的韩国情人在阅读他写给她的信件,而故事情节就根据信件的内容展开。
然而,这些信件无意中被打乱了顺序,所以整部电影的情节偶尔出现颠三倒四的错乱感。
在加上洪常秀最喜欢随心所欲地嵌入梦境段落,因此,整部电影呈现出一种跳脱时空而趣味盎然的实验意味。
这部作品的幽默感依然建立在外国人与韩国人的互动情节之上,教科书式的英文台词是免不了的,但这回的尴尬感大大减弱,文化冲突的表现较为节制,也许日本和韩国两者同属于东方文化所致。
不过,剧本里对语言的掩饰性有着深入的分析表现,这一点比《在异国》更为突出。
男主角是日本人,他用英语对周遭韩国人直接表达出他的想法和感觉,这种表现在日本人看来可能被视为粗鲁无礼,然而在韩国人看来则是无伤大雅,甚至是真诚贴心的性格。
所以,民宿老板娘夸赞说她喜欢日本人很有礼貌爱干净之类的说辞时,男主角并不认同,他觉得那只是日本人表现给外人看的而已,私底下并非如此。
由此可见,一个人用非母语来表达的时候,往往会变成另一个人,因为语言会影响人的思维和表达习惯。
除了日本男主角之外,剧中还有一个西方男人,他说得一口流利韩语,因为他娶了一位韩国妻子,并在当地落地生根。
他对感情的看法似乎与日本男主角截然不同也就不奇怪了。
不可忽视的是,假如对非母语的掌握能力尚未达到准确的程度,则会招致错误的情绪与内容表达,由此在交流过程中会产生出强烈的幽默效果。
民宿老板娘的侄子就是反面典型例子,他在民宿跟韩国女孩发生口角后,与男主角交谈并用英语粗口来责骂女孩,这明显就是对英语的误用。
这种东方人在英语交流过程中出现的错位理解就是洪常秀拍摄非母语题材时制造幽默效果的杀手锏。
不过,这个没有结果的跨国恋故事依然是导演过往主题的重现:饮酒、调情、寂寞男女,充斥着不安全感与无道德观念的偷情。
情节在不断揭开男女主角道貌岸然的真面目后,男主角同时在自我嘲讽与反省中蹒跚前行。
与其说这是一篇无聊的旅行者日记,不如说是一份暧昧不清的情感剖析。
男主角当年错过这段跨国恋的原因有很多,但是相比起剧中那个韩语讲得很溜的外国人,他当时没留在韩国是否意味着对女方付出的感情不够深呢?
故事到最后也没有给出答案,反而用男主角从梦中醒来的场景推翻之前与韩国情人携手回日本的大团圆结局。
这个小巧精致而意味深长的跨国恋故事再次证明洪常秀是拍摄男女暧昧情感的高手。
“You look like an artist." 我的一个女同学,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她比我小个几岁,人生经历无需任何加工,直接落笔就是本顶不错的小说。
我在电影里注意到的第一件事,不是洪常秀惯常喜欢的叙事时间性,而是加濑亮所住的位于北村的民宿,和我大三那年一个人跑去韩国住的,是同一片地方,布局相似得我几乎要认为那是同一家。
我当时内向得很,韩语更是一个都认不得。
我记得当时冷得够呛,用英语比划着和店员小哥点了个披萨,坐在民宿天井里和室友打视频时才发现,那是个连片萨拉米都没有的全素披萨。
这两天刚结束和一个比我小十岁的日本男生的约会。
以至于我看着一些电影的场景,熟悉得忍不住发笑。
都是东亚人,多少受着儒家文化的影响,却用相当直白的英语沟通着。
不知道是用非母语表达更容易,还是因为对语言掌控能力的不足,这个男生说的话常常好笑又伤人。
“好き、本当に好き”变成英语是“Like”也可以是“Love”,但这是充分非必要,“Like”推不出“好き”,也就没什么暧昧缱绻的美好,一切清清楚楚,套用文素丽的台词“I need someone to date."我们第一次正经的约会,是在歌剧院附近的韩餐店,我们最默契时候,就是说“不约会了吧。
”那一刻。
二十岁多美好,还没有正经恋爱,就算不敢轻易说爱,也不显得懦弱。
哪怕花上一个小时和我聊考学的不顺都让人厌烦不起来。
三十岁大概就是拥抱的时候很温暖,隔天一睁眼想得却是“一晚上没卸妆可别又长痘。
”随手抓着头发赶着大早冲进地铁里,迷迷糊糊地也不记得昨晚接吻的温度。
《引见》里买张票去柏林见女朋友的勇气,在现实里也许是为了法国前女友休学一年也要来巴黎的执着,也属于二十岁,属于二十岁的“愚勇”。
三十岁可能是失业时来首尔看看你,时刻不忘日历上标记的归期,在现实里应该就是约会的时候不忘保留随时退场的余地,散了买卖还记得说一句“保持联系”?
要不是因为金敏喜,我大概率不会看洪常秀的电影,也不会知道越看越喜欢,连望着铁塔的时候都忍不住想起南山塔下首尔的夜景。
《自由之丘》最后5分钟,男主角的亦真亦幻的梦境让我几乎要落泪,我还想着导演是不是转性了,下一秒就是文素丽问他要支烟,说着“啊,不得不回家”的场景。
真好,一部6、70年代的美国小说就该结束在雨天灰暗湿冷清晨的汽车旅店停车场,一场用英文沟通的东亚电影,就结束在欢爱过后的上午,睡眼惺忪头发凌乱。
“私は あなたを 愛しています。
” 哪有人这样用日语说我爱你,那么正式,如同一个笑话。
洪常秀第16部长片《自由之丘》拍得是如此简单。
片长也只有67分钟。
讲一个日本男子到首尔寻找两年前交往过的女友。
他住在一间有庭院的家庭小旅馆里。
多次到女友的住处、任教的学校寻找她。
可总没见到她。
认识她的人说她休假去了。
他给女友写一封一封的信,叙说在没找到她、等她期间的日常点滴。
这沓信最终被女友拿在手里。
她下楼梯时不慎把它们掉落地上,捡起来后打乱了顺序。
还大意地丢失了一张。
影片里日本男子相关画面都来自他信件讲述。
场景靠女友翻动信纸来切换。
由于信顺序打乱,画面内容也是乱的。
在画面里,日本男子前往女子住所看她没回来,留下字条。
他总在小旅馆房间里睡觉,闲散度日。
手里总拿着一本名为《时间》的书。
他在小旅馆碰到一些人,旅馆主人是个老太太,用简单英语跟他聊天,有一回问什么让他幸福,他说当他看着花朵时,能忘掉自我,这时有一种安全感。
老太太说,你是个不快乐的人。
老太太有个躲债的侄儿,一个喜欢找他用简单英语搭讪的韩国大叔。
成了酒友后他说,我要是个百万富翁的话,就帮你还债,真的。
韩国大叔说你是个好人。
旅馆附近还有个美国人,开了间小馆,有个韩国妻子。
三人一起喝酒,日本男子和韩国大叔说着英语,美国人却说一口地道韩语。
日本男子羡慕美国人,一再夸他有个好妻子。
他在旅馆小院里看到韩国大叔试图搭讪一名落寞的年轻漂亮女孩,却把她惹崩溃了,她躲进房间嚎啕大哭。
韩国大叔觉得她脑子有毛病,肯定是爱上有家男人受伤了。
日本男子对她充满同情。
来了个很矮的老头,是她父亲,把女子接走了。
又来了个看起来像艺术家的中年男子,找她没找到,与日本男子话不投机,郁闷地走了。
片中三次有人对日本男子说,你长得像个艺术家。
“艺术家”一词在洪常秀片中越来越被消解严肃性。
日本男子逗留期间最大的一段故事是和附近名为“自由之丘”的咖啡店女老板的交往。
有慕名者总在店中守着她,但她独对日本男子表现出热情。
令他产生醋意。
日本男子不再去那家店了,却收到女老板字条,流露出寂寞,希望跟他发展下友谊。
他们于是亲热上了。
在床上度过甜蜜时光。
她说我爱你,问并你爱我吗?
他顿了顿,说我也爱你。
她有男朋友,不常在身边,是个不怎么好的人。
他劝她跟那人分手。
他是个恬静如菊的男子。
随和,活在当下,照顾对方感受。
他与她约会,也在等他女友归来。
他竟然将这段艳遇也写在信中。
他不担心她会介意吗?
我不太明白洪常秀为何这么拍。
看起来他只想以信件来展示日本男子生活画面,追求极端形式,又不得不讲这段艳遇故事。
这个角色终被塑造为一个过度坦诚的男子。
似乎坦荡赤诚是他做人原则。
这与洪常秀过去影片中一边说爱一边欺瞒的男性形象是不一样的。
由信件中浮现出的男子生活是一堆过去时态的碎片。
而读信的女友,则是电影现在时态。
他寻找她,却未遇到她,留给她一叠信。
她读完信后,还去自由之丘咖啡店前椅子上坐着发呆。
那是他流连过的地方。
女老板回到店中时还与她寒暄了一阵。
显然女老板不知她即是日本男子等待过的女友。
而她,显然知道他在等她期间与女老板有过艳遇。
这是一种奇妙氛围。
生活的荒诞感。
影片将男主角生活内容时序打乱。
先是与韩国大叔混得很熟,要替他还债。
后才是与他不怎么愉快的初相识。
信件展示的过去时态故事,又与女友读信、来咖啡店前小坐等现在时态故事混在一起。
而且影片没有真正的结尾,那搞丢的一页信,把男子最后的讲述搞没了。
影片结束于一个梦。
女友找到日本男子的小旅馆,他不在,她走进他住的房间。
他回来后,打开房门发现她笑意盈盈看着他,一个惊喜。
然后是日本男子拖着行李跟她一起离开的画面,配着他的画外音:我们一起回到日本。
后来,我们结婚了。
生了两个孩子。
都很可爱。
你以为这是大团圆结局了。
然后,画面显示男主角趴在庭院桌前,从梦中醒来。
而他身后房内是咖啡店女老板,在他床上睡觉,从房间出来后,她不太高兴的样子。
她跟他要了根烟,没吸两口,起身走了。
日本男子说了声再见,也把烟在杯中摁灭。
回到房中打算睡觉。
影片在此戛然而止。
可以想象这个梦也是在信中讲出来的。
日本男子首尔寻爱之旅的短暂时光,寻觅未果,寄托于梦。
现实中等待的日子倒也舒心怡然,有小酒,有热情聊天的人(虽然充斥着跨文化交流的表面化及尬聊成分),还有适时填补寂寞的艳遇(或许过两年,日本男子又该回来寻找自由之丘女老板了)。
这些太寻常的故事材料,简直难以成为一部影片。
洪常秀总是把传统意义上不足以拍成影片的内容,变成一部影片,还意味无穷。
就像有一座大花园,里面百花竞妍,蜂蝶环绕,阳光洒满。
一般电影将镜头对准百花之美,蜂蝶之戏,变成一部部戏剧性大片。
偏有个人不这么干,他将镜头只对准一根杆茎,放大,放大,再放大,普通寻常的杆茎变得五颜六色,造型奇特,上面还有几条蚜虫在缓慢爬动。
生活表面下的微观波动,便是洪常秀电影捕捉的内容。
这部片他玩的是时间之舞。
把结构又玩出了新花样。
片中那本名为《时间》的书,给出了关键提示。
还借男主角之口有一段关于时间的阐述:“时间并不是像你和我的躯体或是这张桌子一样的实体,我们的大脑构建了一个时间连续体的思维框架,连接了过去、现在和未来,我觉得你没有必要按照那种固有的模式来生活。
”洪常秀打乱时间线性,片中主人公也仿佛一个不活在时间里的人(等待是时间的凝滞)。
生活和电影讲述因此都获得自由感。
对生活本身,洪常秀不进行过多戏剧性渲染。
跨文化背景尬聊,在前作《在异国》中已有展示。
至于喝酒,艳遇,那更是洪常秀影片常备元素。
一切元素,在本片中变得淡淡的,时光仿佛静止。
本片中男主角不知是演员文化背景和个性使然,还是洪常秀作出的新尝试,他始终是一个恬淡之人。
即便面对一场艳遇,也表现得足够纯净。
洪常秀这部2014年出品的电影,在超越单纯情欲表达的影像探索之路上,又前进了一步。
241202
推荐指数:五颗星 文:黄元樱 导演:洪尚秀 主演:加濑亮/ 郑恩彩 / 姜惠贞 / 文素丽 类型:剧情 出品:韩国 片长:67分钟句序自由,故事才自由它可能是一部探讨时间的电影,男主人公手里总是拿着一本标题就是“时间”的书籍。
故事从女教师在语言学校的前台收到日本男人的信件开始,男人告诉她,他已经来到她的城市,住在她周围,去她常去的咖啡馆,却寻她无果……这是分写在一沓纸片上的自叙文,女教师不小心打翻了它们,每片都记录着男人的等待,和日常生活。
当她从新拾起来阅读,男人要倾诉的这些日子的顺序自然被打乱了。
以前看过诸如《记忆碎片》那类电影,碎片化的叙述方式是核心。
可以理解那些把绝大部分劲都卯在结构上的电影,大都非常强调节奏感,悬念感。
它们更注重的不是故事,而是讲述本身。
洪尚秀自己也是擅于拆玩结构的人,他不乏结构复杂、琐碎的作品。
而我认为《自由之丘》不是为了追求叙述方式才打破时间轴线,他只是为了更自由、更随性地描画日常。
恰恰是为了粉碎形式。
拍到这部戏,洪尚秀已经很笃定,很从容,很信手拈来。
生活充满了空气感,所以生活的秩序是自由的,所以故事的讲述也应当是自由的。
这态度似乎有一点孤傲和玩世不恭,但其实它也是一种谦卑和敞开。
这部电影可能看上两三遍是可以把打乱的片段按时间先后排序的,但是显而易见有很大的间隙,因为它根本早就拒绝了缜密的可能性。
有一些前后不能生硬连接的地方,就像喝醉酒断的片儿。
当剧情散成块状摊在我们面前,又仿佛回到被义务教育的阶段,要求给散句排序。
参考答案是有的,但打着大叉叉的却极可能是诗的顺序。
导演就是要告诉观众:诶,你看,其实日子颠着倒着也能过,区别不大。
不要一味去强求先后,本来就是互为因果。
片中的日本男人毛利,待业状态,多少显得有点百无聊赖。
这样的人有时间研究时间,因为他浪费得起很多时间。
他痴心地为了钟情的女人追到韩国,在寻找和等待的同时邂逅了颇有风姿的咖啡店老板娘。
一边抒发着对那个为之而来的女人迫切的思念,一边和老板娘一来二往地喝酒、谈心、睡觉。
像是洪尚秀以往很多影片一样,男人总是可以才刚承诺这个,转身就去拥吻那个。
不过这次毛利也并没有轻易言爱,他躺在老板娘的床上,把“爱不爱”支吾了过去。
这也指向了故事模糊的结局,被追求的女教师类似安东尼奥尼《奇遇》里失踪的安娜,也许似乎只是促成偶遇的借口。
而郑恩彩饰演的女孩大约即将是毛利另一段和“别的女人”的故事,可惜这种可能在发生前就夭折了。
郑恩彩是洪尚秀电影里的一股灵气,镜头那么宠爱地跟随她。
她可能是离家出走的女学生,在落脚的旅馆里直接呵斥有意搭讪的猥琐中年男,起了冲突被骂得很难听,她连哭也是嚎啕大哭,毫不遮掩。
她就是可以任性,可以漫不经心,甚至带着丝许狡黠,不用讨任何人欢喜,在《惠媛》里头也一样。
她的态度很明确:我尽兴就好,你们随意。
洪尚秀这样偏爱她,其实她的角色的存在跟他的电影态度是一致的。
而那个搭讪文艺女青年被呛,就意淫人家有秘恋,搞婚外情;骂人家是bitch, nothing的中年男也是“洪式标配”。
散淡的电影故事里总有一两个永远无所事事的混子,酒桌上的搭子,可大叔、可少年。
这是洪尚秀男性叙事的一个部分,是男性自嘲的一个侧面。
没能成为毛利“别的女人”的文艺女被隐去不说的故事可以料想,如果延续导演之前电影的设置,可能又是一段身兼师生恋和婚外情的纠结秘事。
这背后就是洪尚秀更永恒的自我嘲讽和自娱自乐。
而在这部影片中,男主角毛利面对这个女孩,并无瓜葛,只是不声不响地旁观一切的发生,直到她不结账不辞而别。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不直接冲突的相遇总是显得疏离。
这样娟秀的小品是洪尚秀一直持续的创作,从一年一部到一年两部,堪称稳定高产。
他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韩国导演,在高度产业化的韩国电影中独树一帜,尤为重要。
他在某种程度上可能也算是“不入流”的导演,像他很多作品中出现的那些导演似的,有一个教授的头衔,有几个不错的女学生,在圈子里混得不咸不淡……洪尚秀总是在借电影调侃这类苦闷,直击男人被生活困住后暴露出的丑态。
据说相较于作品的闷骚,他本人风骚得非常明显。
从1996年第一部《猪堕井的那天》开始,他所有的作品都是自己编剧,自己导演。
我觉得他的电影既无限接近生活,也无限接近他自己。
他所有影片中那个落寞的、闷骚的、无赖的、性感的男人就是洪尚秀。
就是这份轻易不动摇的自恋也让人欲罢不能,所以他无甚惊喜的一部接一部电影,我还是一部接一部地看完。
在釜山电影节期间,《自由之丘》一天两场的放映居然提前一天就求票无门了,可见韩国观众还是买他账的。
据说他的电影从《懂得又如何》开始,都能盈利。
可见愿意看他絮絮叨叨的,大有人在。
我也是赶在离开釜山之前终究没能忍住,毅然摸进video room匆匆看了一场小屏幕。
影片中导演的个人趣味依旧那么鲜明:还是稳定的三角恋情,一男二女;还是发生在旅馆、酒桌和路上。
多了咖啡馆,是为了邂逅风情的老板娘。
还是用一只狗,牵扯起一段男女关系。
还是有几个早已打上风格烙印的推拉镜头。
这次的故事由于时间的无序造成更多叙述的省略,三角男女之间各自欣然相对。
没有选择,也不需要选择。
一切都很和谐,所以也没有结局。
最传神的一笔在于结局之前,女教师赶在毛利离开旅馆之前等在他房中,他们相认相拥。
女教师似乎立刻决定跟他回日本,他们漫步在通往共同生活的路上……然而画面突然迂回,毛利又跟老板娘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这似乎是女教师漏掉阅读的一片日子,又似乎这才是现实的走向。
梦也是洪尚秀电影里用得很频繁的表达方式,一旦时空顺序的弹性那么大,梦和真实就更加两相缠绵了。
如果说这部影片是在探讨时间,那么它至少说明了最初的目的不是时间消耗的主体,达到目的之间遇到的他者才是。
影片非常短,只有67分钟,基本是一个短片的篇幅。
这也是导演对时间的态度,用看上去在浪费时间的速度娓娓道来,又能够及时节制地喊停。
转自《看电影》周刊
全文3166字,读完大概需要10分钟
洪尚秀,又名洪常秀。
导演还是剪完头发比较帅;))))引语:洪尚秀是韩国艺术电影里非常重要的一位导演——在发达的韩国电影工业之外,他以独特的电影风格为作为艺术的电影做出了不可小视的贡献。
从他2014年的作品《自由之丘》开始,我持续看了他的13部作品,但在继续看下去之前想先做一个暂停,写作这篇文章整理一下对他和他作品的理解。
在这里我将把影片《自由之丘》作为分析的切入点,介绍他独特的叙事结构、影像风格,同时针对他与法国导演侯麦的比较做出我的理解阐释。
01.《自由之丘》的叙事结构分析故事的内容很简单:Mori是个日本男人。
两年前,他曾来首尔教日语,在语言学校认识了一个韩国女人——权。
两年后,他又来到首尔,想要再见到她。
在等待的两周里,他和青旅的房东、房东的侄子还有咖啡店的老板娘各自有一段交往。
最后权拿到Mori的信,赶在他离开韩国前一天与Mori相遇,一起回了日本。
整部电影只有66分钟,其中大部分都是在展现等待的两周里Mori的生活。
在叙事方式上,导演采用了书信的结构,先倒叙权来到语言学校拿到Mori留给她的信,在她读信的过程中,Mori的这14天的生活也以影像的方式展现在观众面前——信一共14页,每一页上都是对一天生活的记录,一日的日记影像结束后,伴随着一段重复的音乐镜头就会切换到权翻页的画面。
从这里看来,故事讲述的形式是极大简化了的。
但又不尽然,整个故事并不是按照时间逻辑去叙述的——权在读完第一页信后下楼梯时失手信纸掉落,等她重新捡起,信的顺序也被打乱了,此外她还遗落了一页。
因此Mori在那两周中的生活就以一种打破时间先后顺序的方式被讲述,这不仅没有对观众把握故事情节造成困难,还恰到其分地表现了生活本身的琐碎和日常。
此外,影片在结构上的另一个亮点在结尾部分。
当权读完信与Mori相见一起回日本,这一段镜头先了给观众一个虚假暗示,让人以为故事在这里就圆满结尾了。
但下一秒镜头就切到了Mori从梦中醒来的画面。
这自然让人产生疑问:Mori与权最后相遇的那段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们当然可以梳理全片的顺序,试图给出一个没有逻辑破绽的结论:信的内容在讲述权与Mori相遇之前就结束了,相遇是真实的,而最后Mori从梦中醒来正是掉落的那页信纸上写的内容。
它记录的是Mori和咖啡店老板娘酒后第二天早上的事,这正好解释了他们关系发展的开端。
但如果我们还记得影片前面部分导演借Mori之口表达的那句话,那么另外的理解也是可能的。
他说:时间不是像你和我的躯体或是这张桌子一样的实体,我们的大脑构建了一个时间连续体的思维框架,连接了过去现在和未来,但我觉得你没必要按照那种固有模式来生活。
在这里,我们可以将权和Mori最后的相遇理解成Mori的梦。
而这种理解似乎与他等待过程中情绪的阴翳更契合。
时间本身是没有逻辑的,故事是站在Mori的主观视角下讲述的,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是模糊不清的。
总结来说,这部影片通过一种特殊叙事结构,不仅从形式上丰富了原本简单的故事,更可贵的是,这种形式与内容的配合助益了作者对时间的思考的表达。
正是这三者的结合,显示了这部电影的艺术性,又使之摆脱形式主义的桎梏。
02.《自由之丘》的镜头语言分析
豆瓣上一则短评洪尚秀的镜头语言是常被人谈论的话题。
在这里我想要探讨他常用的三种运动镜头:变焦镜头,长镜头和摇镜头,以及这三者与他的电影美学之间的联系。
观看这部电影时的第一个镜头就让我眼前一亮。
这是一个长镜头、变焦镜头和摇镜头的组合:镜头先是给培训学校LOGO的一个大特写,交代地点,然后变焦镜头一拉,中景让权进入镜头之中,随着权从前台走到一旁沙发的运动,摄影机跟着摇动以使她始终在画面内,随后在权开始读信时,摄影机本身并未发生位移而是变焦镜头一推,给了权一个中景特写。
我们对于电影中变焦镜头的运用是相对陌生的,印象中那好像是业余拍视频的人才会运用的一种粗劣的镜头语言,镜头一推一拉显得突兀且机械。
也许正由如此,我们看的大部分电影会选择用快速剪辑的方式,只保留动作的开头和结果,或者将摄影机安装到可移动的车辆或者轨道上进行推拉镜头的拍摄。
而在洪尚秀那里,变焦的推拉镜头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影像特征,变成了他整个电影美学的一部分。
对此,我的理解是,洪尚秀对变焦镜头的选用是很恰当的,原因在于:(1)直接利用变焦镜头本身的推拉功能,省去了铺设轨道的时间和经济成本。
要知道,作为一个独立电影的导演,他每部电影的成本都差不多控制在十万美元之内。
(2)保持镜头的连贯。
刚才提到除了推拉镜头之外还有快速剪辑的这种选择,但为什么他不用呢?
原因也很简单。
观察他的镜头语言,我们可以发现,一个场景,能一镜到底的他绝不选用快速剪辑的方式,而辅之以极致的场面调度让一个镜头尽可能连贯,以此展现人物情绪、场景氛围的连贯。
(3)节约时间。
相比运动摄影机的推拉镜头,变焦镜头能够在实现镜头的连贯的同时省去推拉运动本身的过程,节约时间。
在拍摄其他一些需要强调这一运动过程的镜头(比如制造某种悬念)时这种变焦镜头的替换自然是不合适,但在洪尚秀这里是恰当的。
以一个固定的轴点拍摄的摇镜头和变焦镜头一样,使画面连贯,为长镜头提供可能,同时也突出时间空间的统一与人物联系。
影片中最突出的摇镜头在结尾讲述Mori和权相遇的那段接近四分钟的长镜头里。
画面从权进入Mori所寄居青旅的院子开始,摄影机随着权位置的变化进行缓慢跟摇,当权进入房间之后,镜头突然一甩,以一个闪摇将画面给到刚进院子的Mori和房东等三人。
这里的摇镜头和长镜头搭配灵活,让人记忆犹新。
纵观全片,我们不难发现其中大多数镜头都和上面分析的两个镜头十分相似。
时长66分钟的电影里只有66个镜头,平均算下来每个镜头长达一分钟。
这种省去繁杂剪辑的选择显现出导演对连贯性的追求。
而这种追求与他的美学特征是一致的:注重对人物情绪、心理的捕捉和表现。
03.同为作者电影导演,洪尚秀与侯麦叙事视角的不同作为一名独立制作的作者型导演,常有人将他与法国导演埃里克·侯麦放在一起比较。
他们确有诸多相似之处,例如都是拍摄一些小制作的电影,都游走在主流之外,都喜欢对类似的题材进行重复多次的探索,都爱拍一些看似轻松但实则意蕴丰富的小品电影。
但我想谈谈我所理解的他们的不同之处——叙事视角的差别。
这一点首先突出表现在题材内容的选择上。
在我看来,侯麦的叙事视角是客观的,他者的。
区别于他电影里那些敏感得有些“神经质”的主人公,侯麦本人展现给人的是非常温和的姿态。
敏感是艺术家不可缺少的特质。
侯麦的敏感在于对周围人和事物的敏锐观察上,据说他生活在巴黎时,常喜欢做的一件事是随身带一个本子坐公交车。
他痴迷于人们日常的交谈,总能从中获取很多创作灵感。
为了保持低调,他在巴黎街头拍电影时坚持人数精简的剧组,这通常都不会引起人们注意,路人只以为他是电视台拍新闻的。
而洪尚秀的叙事视角更多是主观的。
这可以从他所热衷的对梦境的刻画看出。
他的敏感表现在一种强烈的自我意识,一种对自我的表达、阐释和剖析的渴望。
他的电影很多都来源于现实生活中的亲身经历,也自然掺入了作者个人化的情感表达,例如《独自在海边的夜晚》(2017)被看作是对他与金敏喜恋情引起的轰动和质疑的回应;或是站在自己的身份视角上做的虚构,例如《这时对那时错》、《北村方向》都直接将剧中主角设定为导演身份进行表达的尝试。
金敏喜与洪尚秀此外从镜头语言来看,洪尚秀标志性的变焦推拉镜头就具有独特的表现人物主观心理的功用;而在侯麦的电影里,镜头以客观的中景摇镜头为主,很难看出导演的情感倾向,似乎他只是以一种理性的、稍稍疏远的姿态揭示。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种叙事视角的差别更延伸成一种性别聚焦的不同。
侯麦用“道德故事”系列探讨恋爱与婚姻中男性的心理,用“人间四季”聚焦女性的友情与爱情,总之他是以旁观姿态去展现男性和女性这不同的性别之间各自的“真相”。
而洪尚秀更专注于探讨男性这个性别。
哪怕是在《我们善熙》里,主角看似是善熙,实际上主题是侧重与她交往的三个男性。
写在最后:洪尚秀绝对是韩国电影的一颗宝藏,他的珍贵之处在于能够将极端到有些任性的自我表达与艺术化的电影语言结合起来,在韩国电影的土壤里持续不断地发展,稳定且高产。
幸运的是他这份借用电影艺术的自我表达有恒定且数目不少的观众支持着,使之不至于沦落到一种自娱自乐的境地。
这大概是作为创作者和接受者的双重幸运。
梦境、推镜与自动书写:洪尚秀尴尬美学的一种理论读解引言:德国的超现实主义运动始于艺术家马克思·恩斯特,他在于巴黎超现实主义者密切接触后,发展出一种绘画技巧,将现实主义作品与各种各样梦境彼此冲突的结合在一起。
比方说,有一幅插图,前景处走着一个年轻女人,肩膀上停着一只巨大的鸽子。
背景似乎是空旷的博物馆房间,但房子里还有一个植物园,远远地有三个男人站在塔上。
画面充满了视觉寓意,但确切的意思很难说清楚。
通过这样的拼贴,恩斯特希望实现当年布列东和菲利普·苏波在文学领域里主张的“自动书写”,让事物自发且出乎意料地相遇。
洪尚秀电影特质与主题可以归结为:日常琐碎时间与虚假、梦境、反复交织的共时时间感(《时间之丘》、《这是对那时错》);推镜为标志的对某种日常生活的事件化强调;从剧本的文学白描移转为碎片化拼贴电影摄影式自动书写。
很多人将洪尚秀与法国新浪潮五虎将之一的侯麦作对比,把二人都归为某种文人小品。
但二人又呈现出不同的特质。
对于洪尚秀,他的电影的指导思想是布列东的超现实主义目标的电影化表达:叙事混乱带来的感知错乱。
从早期的文艺青年性压抑下的尴尬表达,到近期作品一贯的日常时间混乱的呈现,洪桑秀从性压抑转导为对时间意识的呈现。
值得思考。。。。
或许影片讲述的主题是自由,但剧中人或局中人何曾拥有真正的自由呢?
若说片刻,总是有的,比如男主角Mori说走就走的旅行,比如角色们说来就来的酒局。
剧中两位演员的确做到了收放自如,那种镜头前的松弛感,嗖嗖嗖闪着簇簇小火星儿,真心赞,恐怕他们在平常各自小日子里的状态也不过如此吧。
经由男人一个梦来实现的倒错结构,于是,插叙和倒叙纷纷有了加盟的理由,并且悄悄地,抹平了现实和梦境的分野;经由女人无意间在楼梯散落的一沓信笺,失的得以重来,重来的得以更好。
洪尚秀最差作品,从场面调度和故事情节都是最差。
Emmm
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在洪尚秀的电影里,结构总是重要的、有效的以及有趣的。换言之,结构才是真正的主角,即便他用了一个并不很高明(看信)的方式来重构整部电影。当日常生活被打乱重组,观众被悬念(因果)激发好奇,却能意外地看到生活的真相,看到自己的内心。时长很短,内涵却更为丰富。这回横亘于男女之间的,除了两性之间天然的隔膜,还有来自民族的、文化的和语言的阻碍。在所谓“自由之丘”里,发生着许多无法自由的牵绊。更何况洪还在结尾揭晓这种重构是虚假的、梦幻的,使得电影又添一层况味。
已经习惯洪尚秀一年一度的约炮吃酒电影,就像是习惯伍迪艾伦一年一度的城市话唠片,似乎成为每年固定的坚守,这次可能是因为亮哥的缘故格外舒服,虽然只有不到70分钟,但因为错乱的时间顺序和对两个女人的脸盲,所以连续看了两次才搞清楚,不想解读,只是觉得单纯的好看。
镜头太无感了简直就是我审美的反面教材,
一名日本男人和一群韩国人用初级英语完成了一部影片 因为口语能力有限 很像成年人装作小孩在过家家 最后又变成了成年人的样子
第一次看洪尚秀电影容易被吓到,如此粗糙的镜头,再直接来个推镜,简直是「电影是虚假的真实」最好的例子。不过看着看着居然就接受了,这种导演的怪癖评价往往两极,和洪式爱情观的游离、无所事事也「功不可没」吧
像是在陌生的地方散步,也不知道会走到哪里。我想一个人去我喜欢的地方住一阵子。
宁愿听法国人说英语
茶余饭后,烟酒性事。洪尚秀的镜头下从来不缺尴尬的幽默,却每每能尴尬的恰到好处,令人回味无穷——日本人与韩国人讲蹩脚英语的莫名喜感,随“欲”而安的漫无目的,在松弛的节奏里诠释着时间的无意义,在平淡的无意义中发掘着生活的本质——看到结尾,忘记开头,模糊了细节,清晰了感觉——所谓体验的胜利。
目前最喜欢的一部洪尚秀,尽管时长较短一定是原因之一。故事依然围着文艺中青年转(他对这个群体太熟悉了),但结构上的把戏似乎有了更本质的意义,无序的时间、随意的配乐、重复的客套、尴尬的瞬间,在突破文艺的偶然性之后有了必然性。演员在他的电影里至关重要,这一部里表演明显有高低。
如同有人不爱香菜有人不爱芹菜。我应该目前是get不来了
影迷分两种,不看洪尚秀的,和看洪尚秀的。我愿意和后一种喝点儿小酒。
以后可以pass洪尚秀了,完全没法看,不是我的菜
看过的第一部洪尚秀,如果他的作品都是这个德性的话我倒是更想看去年拿金棕榈那一部了,到底厉害在哪里。。?
没想到一个小日本英语说的没有啥口音,无聊的结局
看了二十分钟,依次看见客观全知叙述-画外音插叙-(他者)倒叙-倒叙之插入倒叙-倒叙内客观叙事-倒叙内画外音......因为片长不长,我拉到结尾,又意外...或者说始终有料到...看见加濑亮做了一个梦,omg!omg!omg!不愧是洪常秀TOUCH:)
你看上去像是个艺术电影
信纸被打乱并遗失了一页,暗示了影片的非线性叙事结构。再加上结尾若真若幻的收尾方法,整个小短片极其有玩味的余地。可惜全程用简单的英语交流,当我完全听得懂他们所说的内容后,尬聊的观感变得更为尴尬、更为枯燥。
男主的尬聊达到一定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