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故城安哲洛普洛斯依然做到了,做到了一位大师应有的风范,即使戛纳对他是这般熟视无睹,即使柏林用委婉的方式表现德国人的吝啬。
我宁愿把这些错误归咎于评委的无知,缺少洞察力、缺乏耐心的他们怎么能从古老的岩石中看到氤氲的灵魂。
在《哭泣的绿地》里,安哲洛普斯基用晦涩的语言缝合了时间与空间的间隙,流浪与逃亡这个主题也被历史、时间和生命拉长,呈现出一种耐人寻味的悲壮。
安哲洛普斯基依然执著于从历史中抽取精神,唤起每个人内心的悲鸣,人类的孤独与寂寞在他的镜头语言里变得触目惊心。
《哭泣的绿地》的宿命气息从影片伊始便已浓重:开阔的草地上,被遗弃的人群从远处走来,他们背井离乡多年又回到这片土地,从敖德萨到Thessaloniki的河边,那何尝不是又一次的背井离乡?
他们当中,3岁的女孩依琳妮(Eleni)总尝试拉着男孩阿莱克斯(Alexis)的手,女孩期望的归属似乎依稀可见,但静静河水中的倒影分明在说所谓的归属终究是一场梦,原来梦境里的缥缈竟真如水中倒影这般的波光粼粼。
影片的第二次逃往发生在阿莱克斯这个家庭。
逐渐长大的依琳妮楚楚动人,阿莱克斯的父亲也早已想将她占为己有。
然而正值豆蔻年华的依琳妮与阿莱克斯坠入爱河,“年轻的错误”造就了一对双胞胎的降生。
父亲在并不知晓的情况下举行自己与依琳妮的婚礼,可就当牧师说完“阿门”后依琳妮就转身逃跑,提着婚纱消失在路的尽头。
阿莱克斯与依琳妮来到Thessaloniki,开始了一段颠沛流离的生活。
像《流浪艺人》里流浪在街头的人们,两人用手风琴的音乐维持着生计,从剧院辗转到贫民窟;踏着梦想去寻音乐梦,碰壁归来依然苦苦支撑残破的生活。
即便影片中,双胞胎儿子的回归给两个人内心的慰藉多么巨大,他们仍被卷入更深的无助。
影片中的一个场景是依琳妮在昏暗的海边,穿着婚纱准备独自继续流浪,夜幕拉下昏睡的眼帘却让我们窥看到她孤独的流浪者的宿命。
这段依莲妮的形影相吊并非空穴来风,安哲洛普斯基用深峻的调子寓言着每个人的内心世界——希冀寻找的归宿只不过是自己的影子罢了。
终于,在流浪艺人卖艺的舞会上,父亲找到了这对恋人,他们注视对方,也被对方注视。
与依琳妮跳过一支舞后,父亲缓缓离去,心中的忌恨伴随着生命的猝死而去,这也宣告一段流浪的结束。
撑着竹筏,一个灵柩与两个失落的灵魂返回故土,却目睹了这幅超现实主义的画卷:老屋旁巨大的树上,倒挂的羊鲜血淋漓,鲜艳的红在土地上汇集,喘息的土地似乎满目疮痍,一场浩劫即将来临。
夜晚,依莲妮听到楼下潺潺的水流声;那个夜,家园被淹没,没有凄惨的嚎叫,只有黑压压的人划舟逃难。
《伟大亚历山大》里导演也曾用成群的黑衣人隐喻政治独裁主义侵袭,革命与政治的寓言再次被用在安哲洛普斯基的影像中,表现出来的东西有着出奇的一致性。
于是随后,我们看到了战争的爆发,纳粹进入了希腊。
政权交叠、变迁下,这对恋人又一次的漂泊,又一次的无家可归。
在第三次流浪中有一幕,两人听到在晾晒床单的白色深处萦绕着美妙的音乐。
青涩的小提琴声变得浑厚磅礴,音乐中似乎有着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每个人的情绪。
音律盘旋在雾气朦胧的天幕中,有种挥之不去的忧伤:失散的人们,你们何时能找到故土?
其实白色床单的象征意味依然浓烈,它象征着白色恐怖的政治环境。
几声散乱的枪响催促着艺人们开始新的逃亡,他们毕竟是政治的牺牲品。
迫于革命形势所逼,阿莱克斯选择了美国作为自己的避难所,却留下依琳妮独自空守寂寞。
离别时,依琳妮为阿莱克斯未织完的毛衣成为牵系两人的纽带。
远去的驳船松弛着毛衣的每个镂空,随着距离的拉长,毛衣逐渐变成一根长线,这头牵着他,那头牵着她。
影片随后的基调变得深沉、黑暗。
深夜,依琳妮终于被罢工事件牵连,她锒铛入狱却留下了两个酣睡的孩子。
战争结束后,依琳妮得知丈夫战死的噩耗不禁昏厥过去,这里导演安排了让依琳妮回到几乎被炮火夷为平地的平民窟,她看到了仍然洁白如新的婚纱挂在屋檐下。
光明似乎即将来临,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没有夫离子散后的失而复得,一个个的噩耗却接踵而至。
依琳妮承受不了打击,疲惫的身体倒了下去,睡梦中的呓语却分外清晰,“军装各不相同,但军队都是一样的”,那分明在控诉战争的残酷和告慰依琳妮内心的无助。
尔后,两个儿子的尸首相继被找寻到,而观众看到的是依琳妮两次的跪倒在地上,两次的痛哭流涕。
影片的结尾,依琳妮在几乎被大海淹没的老屋找到战死的儿子,陷入困顿的她向天上咆哮,将怨言、苦闷以及绝望用一种声嘶力竭的方式交给了上天。
“你是你,他是他”,那是人类永远无法逃逸出的隔膜,好象什么都是命中注定。
伴随着卡莱德荣(Eleni Karaindrou)谱写的无限忧悒的巴尔干悲歌,影片结束了长达三小时的历程。
安哲洛普斯基将对历史的审视和对人类精神世界的关怀倾注于其中,带给我们的是宽慰生命的悸动和绝望生命的惆怅。
当然,除此之外,影片将作者执著的精神再次带给观众,不管是放逐还是自我放逐,不管是逃亡还是回归,思索中的安哲洛普斯基仍然孜孜不倦的试图用影像传达诗和哲学。
它依然晦涩难懂,需要人们去揭开面纱。
作者不忍将残忍过多的暴露给观众,自己却陷入了无尽的痛苦,在孤独的边缘徘徊,不知所措而又不能自已。
安哲洛普洛斯似乎在泯灭人与人、人与物的分界,情绪在物化的同时,外物也被情绪化。
这种人与物的互衍互生是通过他的长镜头得以实现的。
影片中导演依然探索着长镜头的美学边际,一个镜头里所容纳的复杂涵义丰富甚至可以用奢华来形容。
《流浪艺人》《伟大亚历山大》中气势非凡的调度在本片中又复苏了,作者用长镜头将人物命运融入风景当中,火车呼啸而过,妇女们冲下斜坡寻找着自己的父亲、丈夫或者儿子;镜头缓缓推进,跪倒在河岸旁的依琳妮,眼前是湍流不息的河水和远处倒在对岸的儿子。
Helene Tierchant说过,“安哲罗普洛斯的每部作品至少有一个360°的全景镜头”,本片也不例外。
陌生人告诉依琳妮两个儿子代表不同的政权参战,他们在一个山头相遇,相遇却是为了通报家信,一个对另一个说,“我们失去了母亲”。
这一幕导演用了那熟识的360°长镜头,将现实与母亲的浮想并构在同一个画面当中,依琳妮在河堤背后,似乎目睹了儿子们的一切。
此外在影片中,我们看到放逐与自我放逐使得流浪不再是一厢情愿。
《养蜂人》中马斯特罗安尼开始自我流浪,却被自己设下的路径羁绊,女人献出了自己的肉体来表达精神的企望,他却拒绝承认这种爱慕之情,在失落与痛苦之中倒在蜂毒之下。
而本片这对恋人的流放却并非全部出于个人的主动意识,人物被一种无形的宿命气息包围着,举步艰难却又不得不选择漂泊。
无休止的漂泊换来的是结尾的失落、寂寞与绝望,观众在感喟人物命运的同时,也跟随作者一起陷入沉思,正像一首诗中所释的,“我已成为一天涯的飘零者/我已习惯于流浪的生活/流浪罢/我或者将流浪以终生。
”安哲洛普洛斯说过《塞瑟岛之旅》(Voyage to Cythera)之后他所呈现的是人类内在与外在的放逐。
“如今我关注边界如何阻隔人与人的沟通,在混乱的世界中,人失去了中心,失落了源头。
”《雾中风景》中姐姐与弟弟寻找的父亲是他对源头探索的第一次尝试,那若隐若现的边境却如雾中风景,一声枪响让所有的疑虑与希望都烟消云散;《尤利西斯生命之旅》的结尾也是浓雾,小孩子欢快的叫声,巡逻队的汽车笛声,老太太的哀求,母亲的惊呼,都被枪声终结了,羁留下的是凄冷,也是悲悯,那是生命弥留之际的天籁。
《鹳鸟踯躅》、《永恒的一天》都在寻“根”,但那都是寻问、都是思索,那源头在哪里?
在《哭泣的绿地》的结尾,安哲洛普洛斯似乎开始尝试回答这个问题:“由一个老人带路,他们一起去寻找那河流的源头。
走啊走啊,河流渐渐变小,变成了无数溪流。
突然,看见源头在一个山顶的冰盖下面,那个老人指给我们看一片覆盖绿草的土地,在一片潮湿荫凉的地方,草叶的边缘都有露水,常常滴在松软的土地上。
你伸出手,抚摸这湿漉的绿草,举手之际,有露珠滴下,滴在土地上,像泪珠。
”然而,哭泣的绿地依然不是归宿!
05/11/21 01:32
安哲罗普洛斯是绝望的,所以他用蓝色作为影片的主色调,蓝色让人感觉宁静与安详,绝望中的人们,内心,其实最渴望得到这种感受。
安哲罗普洛斯是绝望的,所以他安排给Eleni这样一个结局,她的一个儿子为政府军战斗,一个儿子为反政府军(游击队)战斗,结果:他们全都死于战场。
电影在母亲的一声长长的哀嚎中结束,撕心裂肺。
但安氏说,“我只是在直述事实,希腊内战中,这样的悲剧曾经无数次的上演“。
他说:“我把这部电影献给我的母亲。
”此时此刻,忽然发觉,今天原来是3月8日。
一个下午一个人,静静看完了安哲罗普洛斯的《希腊首部曲:悲伤草原》。
2小时40分钟缓慢忧伤的视觉旅程,寻找着命运河流的源头。
当我终于如奥德赛般归来时,我带回的是一部悲伤的史诗,故事里没有英雄,只有漫漫旅途和永恒的死亡。
灰暗的天空,一片河流浸润的草地,黑衣的流亡者以忧郁的语气讲述起战争、逃亡和痛苦的旅途。
简单干净的开头蕴涵着贯穿整部电影的两个隐喻:河流与旅途。
河流,有时也表现为具有同样元素的海洋,它是开始也是结束,是起点也是终点。
河流是诡谲莫测奔流不息的命运,河流带来无法抗拒的死亡与悲伤的洪流。
河流是记录者,记录着每一次离别和死亡:河流是讲述者,讲述着多舛的命运和生活。
悲伤草原上变幻着安哲罗普洛斯忧郁神秘的河流,每一个河流的镜头都美丽得如同一首舒缓忧伤的长诗,它有着苦涩的韵脚,令人黯然神伤。
还是少女的艾莲妮爱上了救命恩人的儿子,并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兄弟,无情的现实迫使她与私生的双胞胎分离,悲伤的归途中,蜿蜒的河流如同绳索,勒得人无法呼吸。
情人的父亲同时也是艾莲妮的救命恩人欲娶她为妻,逃婚的艾莲妮与情人一起出走,远离故乡,失望的老人捧着新娘的婚纱跪倒在河流里,平静的河流映照着他的倒影,映照着镜花水月的幻灭。
苦苦寻找儿子和艾莲妮的老人终于在一场聚会上与二人重逢,和艾莲妮短暂共舞后老人黯然离去,心力交悴,在门口倒地死去。
葬礼上,运送遗体的黑色船队凝重地缓行在故乡的河流,河流承载着死亡和伤悲,不动声色地流向远方。
艾莲妮和丈夫的返乡之旅亦如故乡的河流,见证着死亡和离别。
重归的艾莲妮被当地居民仇视,他们杀死她养父的羊群,并用石头袭击她的家人。
然而就在这个凄风苦雨的夜晚,河流决堤,漫天洪水淹没了草原和村庄。
艾莲妮和村民一起坐上逃命的黑船,又一次失去了她的故乡。
河流此刻展现得凶暴浩大不可抗拒,像命运的波折,个人的努力无助而无力。
回到安家的城市帖撒罗尼迦,法西斯势力在希腊蔓延,艾莲妮丈夫的好友和导师音乐家尼可斯参加了工会,同独裁政府斗争,最终在海边被枪杀。
临死前尼可斯奋力穿过海边晾晒的层层白床单,留下一路血迹,死在了艾莲妮和她丈夫的怀里,而海洋像故乡的河流一样,记录下生命中一个又一个的死亡。
喜爱音乐的丈夫一直想去自由的天堂——美国发展他的音乐事业,尼可斯的死和希腊的现状更坚定了他的决心。
他决定接受乐团的邀请,去美国寻找梦想。
码头离别之际,艾莲妮拿出未能为丈夫织完的毛衣,丈夫手执毛衣的线头渐行渐远,红色的毛线连接着离别的爱人,而毛衣却在逐渐扩大的距离中分崩离析。
一端连着残酷的现实,一端是叵测的未来。
这一幕离别凄美无比。
最后在丈夫的大喊中,毛线到了尽头,无力地飘落大海。
此刻的大海满是离愁别绪,隔断出令人绝望的距离。
丈夫走后,二战爆发,艾莲妮被当成罪犯关入监狱,与她的两个孩子分散。
艾莲妮一入监狱就被关押多年,其间希腊刚抵抗了意大利、德国法西斯入侵,又陷入了无休止的内战,管制监狱的军队频繁变换。
艾莲妮历尽苦楚,刚出狱就得知两个噩耗。
美国梦破灭的丈夫为了让她和孩子能获得美国国籍,选择了参军,却在最后一场太平洋战争中死去。
而她的两个孩子优奇和亚尼却被卷入了希腊内战,分属政府军和游击队互相交战。
加入政府军的亚尼已经战死。
当艾莲妮坐上认尸的火车来到儿子死去的战场时,她发现亚尼孤独地死在河流中央的小岛上,她与儿子的最后一面中间却是河流难越的距离。
艾莲妮跪倒在河岸上,隔着冷漠的河水向死去的儿子叫喊,河水温柔而坚硬地阻隔了母子间的生离死别,连最后的告别都是如此残忍绝望。
艾莲妮将最后的希望放在寻找另一个儿子优奇上,然而在故乡人的叙述中,艾莲妮得知优奇已经死在了被洪水淹没的故乡村庄,他孤零零地躺在艾莲妮养父房子的废墟里。
被河水包围的废墟依然矗立,宛如当年她带着优奇和亚尼离开时的样子。
艾莲妮不顾一切地划船前往废墟,面对着儿子和河流放声大哭。
最后镜头定格在起伏的滔滔河水,依旧是那条变幻的河流,在悲伤的手风琴声中冷酷地记录着这一切。
河流在《悲伤草原》就这样见证了艾莲妮半生的悲欢离合,亲情的消逝,家园的离散,友情的殇亡,爱情的隔绝,梦想的破灭,动荡的尘世中跌宕的命运,甚至可以说是乱世家国中爱与梦的宿命,就像河流般神秘、如影随形、无法逃避。
冷酷且难以揣测的河流总是在不经意间淌过艾莲妮的生活,看似偶然又必然地推动着她的命运坚定地流向未知的远方。
我发现在希腊的神话中神居住的地方是没有河流的,但是冥界却有一条深不可测的冥河。
中国的神话传说中天上神仙居住的地方也是没有河流的,那条著名的天河没有出现在天宫中,而是为了分隔而存在。
相应的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却有河流。
我曾去过鬼城丰都,人们修建模拟的阴曹地府时也特意开凿了河流。
埃及人在法老死后会在陵墓里放上一艘大船,期望法老能乘船到达来生的彼岸,没有河流,那要船干什么。
而“彼岸”这个词也很有意思,水边的土地才叫“岸”,往生的路上看来河流是少不了的。
日本神话中死人的归宿叫做黄泉鬼国,没有去具体考证,从名字上看,鬼国也与水有关。
心理学家说神话是人类童年时期的梦幻,那么关于河流的梦幻说明了什么。
那些出现在冥界的河流是不是意味着在古人的眼里,黑暗神秘的河流通往的正是死亡的道路呢?
看来河流是死亡的象征好象在人类意识深处就已经认定。
在影片的最后,艾莲妮去废墟寻找优奇的时候,采用了丈夫死前最后一封信作为旁白。
信中写到:……昨夜梦到我们两个人一起出发,去寻找那条河的源头,一位老者为我们带路,走着走着河流愈变愈小,最后分散成上千条的小溪,突然间在雪覆盖的山顶下,老人指给我们看一片青草地,露水在每根草上闪闪发光,不时地坠落下来,老人说这片草地就是河流源头。
你伸手触碰这片草地,抬起手,几颗露珠,竟如泪光般地落下。
这是本人认为《悲伤草原》里最为经典的旁白,只有看完了整部影片才能体会到这段话里深刻的含义。
安哲的两个隐喻:河流与旅途都在这段话中体现,它总结全篇,与整部电影的主题相呼应。
承载着死亡与悲伤的河流的源头是草原,是草原上如同泪滴的水珠。
悲伤草原带来了悲伤的河流,苦难的命运原来扎根于大地。
人们用铁与火向大地索求,大地也用铁与火的果实哺育人类。
每一块土地上都孕育着伤痛和苦难,这是人类的宿命,它随着人类的历史延续了一代又一代。
从神话中被放逐出乐园的祖先开始,从天堂到大地的堕落开始,从黄金时代到黑铁时代的蜕变开始,人就注定要承受生老病死的苦痛。
人们远离家园在广袤的大地上迁徙,人们啜饮着泪水在死亡和伤痛中顽强生存。
所有的古希腊的悲剧都伴随着抗争,没有人向命运屈服,向命运抗争也是人的宿命。
所以人要去找寻苦难命运的源头,用沾满泪水的手触碰生命的真谛。
这就是电影的另一个隐喻:旅途。
听张波说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有一个永恒的主题就是寻找,而我将它归纳为旅行,心灵和身体的双重旅行。
寻找毕竟不是原地踏步,而是在艰难的旅行中历经苦痛找到答案。
就像安哲罗普洛斯在《雾中风景》中表现的那样,为了寻找一个答案,拨开心灵的迷雾,姐弟俩选择了穿越国境的长途旅行。
在一波三折的艰难旅途中,姐弟俩重新省视了自身和这个世界,对一开始那个问题“可怕吗?
”有了新的认识。
《雾中风景》最后也没有对找寻的结果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安哲罗普洛斯想表现的是旅途,是一个忧伤而漫长的过程。
还没有看安哲罗普洛斯的《尤利西斯的生命之旅》,不过旅行既然已经明白地写进了影片的题目,相信安哲的长镜头下仍然是奥德赛似的漫漫长旅。
逃避、寻找、回归是艾莲妮旅途的三个关键词。
从最初逃避红军的战火跟随别人背井离乡,到逃避与养父的婚姻离开她成长的地方,那个几乎是她第二故乡的希腊边境的小村庄。
在帖撒罗尼迦她也不断躲避养父的寻找。
逃避的旅途还未结束,艾莲妮又开始了艰难的寻找,寻找失去的儿子,寻找生活的价值,寻找爱与被爱,寻找幸福和梦想,寻找微弱的希望之光。
在不断的寻找中她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她寻找到的却只是残酷的命运。
命运的玩笑使她在不断逃避不断寻找中兜了一个大圈,最终她还是兜回到她两度逃离的村庄,回到最初她来到这个村庄时一无所有的状态。
没有家园,没有亲人,没有人爱也不被人爱。
艾莲妮身上有一种希腊悲剧英雄的气概,在注定悲剧的命运中不放弃任何一点希望,她用寻找的旅途来对抗命运的河流。
但是就像我们在影片中看到的那样,旅途由河流开始也在河流结束,逃避最终走向回归,命运的牢笼外面依然是命运的牢笼。
艾莲妮的旅途就如同希腊近代史的一个缩影,艾莲妮半生的悲伤重叠在希腊近半个世纪风雨飘摇的历史上,从1919年俄国内战奥德萨红军的入侵,再穿越过两次世界大战期间的意大利、德国的入侵,最后结束于1949年希腊内战。
奥德萨红军的入侵带走了她的家人,世界大战带走了她的丈夫,希腊内战带走了她的两个儿子,历史给个人留下的是最惨痛的创伤。
但是希腊民族从奥德赛的时代开始就养成了不屈的品格,艾莲妮的坚韧顽强也许就是安哲想在这个失败者身上寻找的东西。
艾莲妮自己最后仍然顽强的活着,一次次穿越命运的河流坚定向前,这不就是悲剧中最闪亮的东西吗。
就像《活着》那样,比死亡更震撼的就是活下去,比命运更高傲的就是活下去。
顺便说两句题外话,前两天知道了好莱坞大片《斯巴达300勇士》的一些信息。
其实斯巴达300勇士在温泉关抵抗波斯入侵就是希腊民族英勇不屈的表现。
不过从我知道的影片信息来看,美国人好象没有对人性和民族精神作深入讨论的意思,这部片子的看点在刺激的动作场面……由此对比《悲伤草原》,好莱坞简直像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追求的是打打杀杀,血肉横飞的暴力刺激,连死人都死得这么没有水平。
看过这么多好莱坞动作片,我好象真没有对哪个角色的死有印象。
简单的暴力刺激无法展现深入人心的死亡,死亡在动作片中只是佐料。
回到《悲伤草原》中来,影片中除了两个隐喻串起整个故事外,还有一样东西从始至终安哲都在给予关注,那就是音乐。
从音乐中可以看出安哲对自己民族的深厚感情。
各种希腊民间乐器不断在影片中出现,在动荡的岁月里人们在音乐声中坚强。
影片中流浪音乐家们经常聚会的废楼里总是燃烧着一堆篝火。
篝火在镜头中反复出现,它也许就象征着希腊精神和希腊复兴的希望之光,而音乐家们正是不屈的盗火者,在困境中坚守着自己的理想、民族的文化,哪怕战争反复蹂躏,篝火依然燃烧。
饰演殉道音乐家尼可斯的希腊影帝吉欧格 亚曼尼斯的表演非常出色,老辣的演技将乱世中音乐人的悲怆无奈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个神情就可以尽显豪情成灰的沧桑。
安哲在《悲伤草原》中大量运用了他最爱的长镜头,一个悲伤的场景在安哲的长镜头中都会泛出诗意来。
安哲用他的镜头充满爱意地抚摩希腊的山河大地,苦难忧伤的土地在镜头前美丽无比。
影片的色调是属于黑白灰三种颜色的,剧中人物的衣服一般都只有简洁的黑白两色。
一切华丽都被洗涤之后,简单的颜色竟具有了沉郁的内涵,黑白两色绝对比黄金甲式的绚烂更有视觉冲击力,更能从你的眼睛一直铭刻进你的内心。
希腊作曲家卡兰德若(Eleni Karaindrou)为《悲伤草原》所作的配乐堪称影史经典。
配乐大量采用手风琴的旋律,婉转低回,如泣如诉。
只有在她的乐声中,安哲的长镜头才更具震撼人心的力量。
《悲伤草原》(The Weeping Meadow)是《希腊三部曲》的首部,第二部和第三部分别为《希腊二部曲:希望之翼》(The Third Wing)和《希腊三部曲:永久归来》(The Eternal Return)。
现在另外两部还在拍摄当中。
从名字上看,我想到了一个影评人说过的话,一个好的悲剧不是将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就算了,而是在悲剧之中如何给人力量,如何将生活继续。
也许从安哲的后续拍摄中就能找到答案。
视听文本分析多灾多难的土地,孕育出一位希腊之子——西奥。
毋庸讳言,作为希腊三部曲的第一部,时间线起始于1919年,布尔什维克革命浪潮席卷,阿芙乐尔号的汽笛#0撕裂天空。
画面中首先出现了马队般的人群,涉水而行,他们来到了一个柱子前的地方,与对岸的人隔空喊话,从此他们成为了边缘地带的移民。
寒冷的冬夜,希腊人们围坐在一起,唱着故乡的歌谣,男孩走到寒冷的屋外墙角,用石头敲打楼上Eleni的窗#1。
“我们说好一起寻找河流的源头”#2,电影以一个俄狄浦斯式的故事开篇,两人私奔向远方,这里是现代性的开端,背后是即将消亡的农场集约化生产模式。
父权阴影下,对自由相爱的追求更像世界的一隅,安哲的镜头语言风格不断变换,以现实主义的视角透视希腊乡村的富足与贫困,两人亲热过后抵足而眠的画面更像古典主义油画,短暂的幻梦拉开了现代性的帷幕。
自由,存在与音乐,他们似乎找到了安身之所,weeping meadow男主手风琴的声音贯穿了始终,父亲最终停止了嘶吼倒在了音乐声中,随着天赋被赏识认可,US的梦想越来越触手可及。
另一边,女人与自己早年的亲生骨肉相见,两人回到故乡,在父亲的故宅前掩面而泣,洪水淹没了村庄,羊群挂在树上,为悲剧氛围埋下了伏笔。
现代性在希腊沉重历史上的昙花一现,就如女性内心的矛盾挣扎,两人在海边围成心形,却不得不面临吻别,去往美国的巨轮汽笛再一次响起/0,这一次是永远告别。
开头旧世界群像,在滚滚前进的车轮中被无情碾碎,对于群体变动的反映,多采用中远景,刻画细致入微的人物形象则用特写,场面调度流畅自如,就像那场著名的河面船群,黑压压一片像马队也像乌鸦。
Eleni因为窝藏游击队成员被捕,工人运动面临宪兵队的追杀,追求艺术的人们如同雨夜中孱弱的火堆,至此现代主义的历史接近尾声。
影片开始形成庞大的互文对照体系,窗户被飞来的石块砸碎/1,脆弱的民主自杀了。
士兵高唱战歌走入狂热,法西斯来了,男主卷入太平洋战争,以书信体的倒叙错综时空,镜头拉近不断变少的针织毛巾,红线悬而未断,景深变浅。
至此安哲已经进入超神状态,时间的切肤之痛让每个二战后的人静默,Eleni在重复梦呓,重现自由被禁锢的伤痕,妇女相对无言,此地无人生还。
突如其来的悠远手风琴声如同上帝的福音,Eleni起身,出门,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福音飘远,追随在Eleni的上空。
(此处个人认为拉扎罗的福音是向其致敬)最后的部分模糊了梦与醒,生与死的边界,神性开始显现了。
来自美国最后的信里,他说“我梦见,智者指引我到了河流的源头,大河分裂成一条条小溪,尽头是一片草地,草尖上挂满露珠,就像你的泪水。
”年少爱恋的序曲在长眠中落幕,Eleni来到边境发生战斗的山坡,镜头上移,人物消失,两个儿子相遇的场景重现,civil war。
在两兄弟的对话中,母亲被发现在牢房时已经死去,而此时此地Eleni作为生者对战地投去最痛苦的一瞥,至于是哪一种结局我们无从得知。
现代性的终结,不过是沉沉流过的河水,不过是那最后一声仰天而哭,“you were you,you were him.”
安哲影像下的婚礼都没有幸福的,这次就直接逃跑了。
斯皮诺走向河边的镜头像是《牺牲》中的迟暮老人。
被音乐家收养再到音乐学院,整个发展就是《故乡2》中赫尔曼的求学轨迹。
剧院没有演出,只能供无家可归的艺术家留宿,也显示了国家艺术的萧条。
在民间音乐还在迸发出无限激情,自发的组织音乐家聚会,它并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了地下。
小伙子不耻于流浪音乐人,对社会没有认知。
历史已经进行到了1936年(1936年的岁月);猎人中的叛变者也出现在了舞会;送死去的养父回家,全村的羊已经被屠杀吊在树上(亚历山大大帝);空荡荡的房屋,石块打碎着窗子,就像是斯皮诺回到家乡已经没有人认同,并对他进行驱逐(塞瑟岛之旅)。
动荡的社会和抵抗分子的死,让有音乐理想的阿莱克榭最终还是决定抛妻舍子前往美国。
毛衣的红线终将是会断的,这也象征了她们的联系与爱情。
虽然从狱中出来,但儿子参军和爱人战死的噩耗让她心力憔悴。
两兄弟在不同的阵营,这是希腊的动荡造成的,成千上万的亲人朋友互相残杀。
电影多次出现火车的画面,这是一次次承载希望与生命的列车,但希腊的战乱没能给人们带来希望。
悲惨的艾莲尼从出生就没有见过亲生父母,生下孩子后又被别人领养,希腊内战结束后只剩他一人苟活在世上,没有可以关心的人。
吾愛,Eleni,44年12月1日收到你的信。
在這世上,這封信竟經歷了如此漫長的歲月才抵達我這裡,真是個奇跡,我一邊哭,一邊笑,感謝上蒼,我的祖國自由了,我在帳篷裏慶祝,醉了,你抱怨我把你忘了,怎麽可能啊,這麽些年,斗轉星移,無時無刻我不是在思念著你?
我們在這陌生的島上,在這泥濘渾濁的河流裏,和手中的槍一起腐蝕,一天,又一天……。
60000軍隊,60000男人在等待死亡……,等待離開這地獄般的沖繩島。
昨晚,我夢見,我和你,一起離開,去尋找這河流的源頭。
一個老人領著我們,沿著河畔向前走,河谷變得越來越小,最後竟裂開成無數的小溪流……。
突然,在那積雪覆蓋的山顛上,老人指著一片陰鬱潮濕的野草地讓我們看,只見那每一片草葉上盈滿了細小的露珠,偶爾滑落在這柔軟的大地。
“草地,”老人說,“河流的源頭。
”你伸出手碰觸這濕漉漉的綠草,當你擡手時,只見幾滴露珠悄然滾落,落進大地,像淚水……。
不經意閒,淚水奔湧而至……1919年,蘇聯内戰爆發,紅軍進入烏克蘭Odessa,當地希臘住民被迫選擇逃亡,而Nikos和Eleni還只是懵懂無知的孩子,也被迫跟隨逃亡隊伍回到希臘,回到他們真正的故鄉。
在這裡,一個民族的歷史命運起伏在Nikos和Eleni兩個人的逃亡生涯中拉開了序幕。
安哲的鏡頭一如既往的乾淨、詩意、冷靜沉著,長鏡頭下,只見乳白色的漫漫河流、灰褐色的草灘,一群衣著整齊、面容憔悴的人群朝我們慢慢走來,他們一手拎著行李,一手牽著孩子跨過草灘上的積水向我們走來。
這個鏡頭是漫長的,肅穆蒼涼,充滿了智慧和冷峻,是一種思考的姿態,鏡頭背後是安哲的聖潔而悲愴的面龐,而他正領著觀者穿越一個民族的歷史長河,撥開重重迷霧,要和我們一同去體驗和見證一個民族的盛衰榮辱。
人群越來越近,鏡頭緩緩向下,積水的河灘倒映著他們越發清晰的身影。
Eleni總想抓住Nikos的手,兩個人的命運從此相依相伴。
人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幾年時間,這群被流亡的人在這荒蕪的草灘上筑起了房舍,有馬,有羊群,開始了平靜的生活。
(天啦,這多像聖經中的場景阿,雖然這時的生活充滿艱難,但神還是在護佑著他們,並沒有將他們遺棄。
)而Nikos和Eleni業已長大成人,Nikos的父親難忍喪妻的悲痛和寂寞,竟強納Eleni為妻,而不顧青梅竹馬的Nikos和Eleni的相愛。
就在結婚的當日,Eleni和Nikos私奔了,又一次開始了逃亡生涯。
(這裡感覺有些不連貫,我看的是2小時40分的版本,差了20分鐘,可能這裡被剪掉了一部分。
還有就是Eleni與雙胞胎孩子那部分有斷層,明顯銜接不上。
)如果說Nikos和Eleni的第一次逃亡是懵懂的,那麽這一次卻是有意識的,理智和清醒的,是以追求愛情和幸福生活為出發點的。
雖然這裡表面上看起來與整部影片的宏大史詩主題沒有太多的聯係,但這一部分絕對是必須的,我完全不同意累贅冗長的説法,正是連個年輕人的愛情讓他們選擇出逃,而正是出逃的這種行爲構建了與外部世界的聯係,從而史詩主題得以在更廣闊的世界裏展開。
Nikos的音樂天賦得到劇院老闆的賞識,這位古道熱腸的老人收留了這兩個年輕人。
音樂是安哲電影中永恒的組成部分,這一部也不例外,流浪藝人可能是希臘民族文化的一個有力表徵,這個群體,有文化,熱情,嚮往自由,言談舉止和音樂中處處散發著悲傷哀婉的氣質,至少在安哲的電影中是這樣。
兩個年輕人雖然有了棲息之所,而生活仍然是殘酷的,30年代的整個世界都處在危機四伏的動蕩中,白色恐怖及納粹主義思想像瘟疫一樣,侵襲著這個被神抛棄了的世界的每個角落,而作爲人類歷史文明的搖籃之一的希臘也不能幸免,處處籠罩著極權主義,處處散發著死亡的氣息,這個世界真的被神遺忘了,抛棄了,被惡魔詛咒了,他們要在養育自己的母親的身體上殘殺自己的兄弟姐妹……。
電影裏雖然沒有血腥恐怖的戰爭場面,但殘破凋零的城市,暗淡的街景,慘白的天空和海洋,沒有表情沒有笑容的面孔,分明比鮮血淋漓的戰爭場面來得更令人觸目驚心。
歷史沒有罪,有罪的是人類,而這人類的罪惡要讓一個曾孕育人類文明的民族,一個母親來承受,這也許才是人類最可怕之処,也是最可恨最可悲之処。
Nikos和Eleni這兩個年輕而弱小的生命在滾滾的歷史車輪面前簡直微不足道,他們靠著拉手風琴勉強維持生計,一面還得躲避來自父親的壓力,他們甚至無力撫育自己的兩個雙胞胎孩子,只能寄予他人,這該是多麽殘酷的人生?
在安哲的電影中,我們處處感受到人類的荒唐、無知和渺小,以及那難言的孤獨與創痛,一如Nikos和Eleni,但奇怪的是,面對著令人難以忍受的人生悲苦和淒涼,在安哲鏡頭下活動著的群體並沒有起而反抗,他們只是默默承受來自未知的一切打擊,他們似乎在等待,等待黑暗散去,黎明降臨。
更奇怪的是,他們似乎更願意保持本真的自己,保持著對生活的樂趣,音樂總是他們感情上的依賴,在音樂裏,他們可以忘記紛亂擾攘的世界,忘記一切悲傷和不愉快,縱情歌唱,翩翩起舞。
這樣隱忍的人生態度恐怕很難讓人接受,但是,藝術終究是藝術,它讓人思考,讓人感受美的、詩意的恒久力量。
在一次舞會上,父親終于找到了他們,並和Eleni跳了一支舞,離去時倒在門口作別人世。
寫到這裡,我哭了,我為這位父親而哭,為他的寂寞和孤獨而哭。
我想,Nikos和Eleni應該原諒父親了吧,父親的一切錯誤不過是因了一顆孤獨而淒涼試圖尋求慰藉的心。
Nikos和Eleni隨著父親的棺槨回到故鄉,那熟悉河流、村莊,送葬的隊伍飄蕩的河流上,肅穆而蒼涼,一切言語都是那麽蒼白無力,黨我看到這一幕時,不得不嘆服導演神奇的鏡頭語言。
跟著鏡頭,觀者緊隨Nikos和Eleni,那是對已然失去的歲月的追逐,隨著Nikos一聲“父親的羊!
”我們跟著緩緩移動的鏡頭,那熟悉的樓房,然後就是那足以令任何一位觀者觸目驚心的一幕:父親的羊血淋淋的被倒挂在那棵巨大的樹上,鮮紅的血落在泥地上,乾涸成斑駁一片,死亡的氣息令人不寒而慄。
儘管導演已經非常克制,但這一幕,仍然如同利劍般划過身心,讓人痙攣,絞痛。
羊,我想這在聖經中有著何等的分量。
導演告訴我們,一場慘絕人寰的災難已然來臨。
爾後,Nikos爲了追逐音樂夢想,只身去往美國。
而Eleni在一次政治鬥爭中,被捕入獄,被迫與還在睡夢中的兩個兒子分離。
從此音訊全無,生死兩茫茫……二戰結束,Eleni被釋放,看守交給他一封信,是在一位美國士兵的屍體旁撿到的,丈夫的噩耗傳來……而兩個兒子,也在内戰中戰死……尤基斯!
尤基斯!
我的孩子!
我的寶貝!
起來,我的尤基斯!
起來,我的尤基斯!
我沒有了你們,再沒有人讓我去想念,再沒有人讓我去等待,在夜裏,再沒有人讓我去愛了。
你是他……你是你。
你是他……你是你。
出电影院我开始全文背诵:“守卫,我没有水,没有肥皂,没有纸给我的孩子写信,守卫,你们制服的颜色变了,您要带我到哪里去,我叫埃利娜,我因为窝藏一位音乐家被囚禁至此……守卫,我没有水,没有肥皂,没有纸给我的孩子写信,守卫你们制服的颜色变了,英国人是灰色,德国人是绿色,守卫你是德国人吗,您要带我到哪里去,我叫埃利娜,我因为窝藏一位叛乱分子被囚禁至此……守卫,我没有水,没有肥皂,没有纸给我的孩子写信,所有颜色的制服都是一样的,您要带我到哪里去,我叫埃利娜,我因为窝藏一位游击队员被囚禁至此,我没有水,没有肥皂,没有纸给我的孩子写信……”“我的孩子,我最亲爱的,你就是他,你又也是你,你躺在这里,现在我没有人去思念,没有人让我在夜间等待,没有人让我去爱,你就是他,你又也是你”感觉这部看完,同时让我理解了最开始没看懂的安氏的《尤利西斯之旅》靠近尾声处洪水流淌淹没的村庄、破败的房子、黑衣孤僻的鬼一样的女人……埃利娜儿子作为战士死去她才能出狱,才能回到已经荒芜破败不成样子的村庄,曾经最气派的房子已经零落,玻璃早在之前就被击碎,现在梁柱也颓圮,只有当年的结婚礼服仍然光洁如鬼魂悬挂着飘荡。
曾经树上倒挂满了被咒诅的宰杀尽的羊群尸体,树下流淌鲜血,咒诅也显得色彩分明,而战后全部都是荒芜废墟。
婚礼上出逃的新娘,俄狄浦斯的另一种变形,没有血缘的兄妹相恋私奔,儿子夺走了父亲看中的势在必得的新娘,而后又用自己的音乐,间接夺走了父亲的生命。
不再是寻根、寻父、寻找房屋,而反过来父亲的阴影总在后面追着跑,幽灵一样摆脱不了,年轻的向着America一词预示的代表的新生活进发,不断出走不断逃离一个又一个寓所。
而父亲死后,再也没有一个地方是可居的了,想起那句“死亡与世界都是不可居的”,晾晒的白布在晾衣绳上翻飞时我就想到了裹尸布,果然音乐家拉不完一曲,枪声就迫近。
火车隆隆开过,开过古老的土地,第一次它分割开阴影一般的生身父亲(“最近一次火车驶过,他不见了,就像是火车带走了他”),末一次带来教导他给予他新生的精神父亲尼克斯的死亡场景(“孩子,我想来和你告别”)。
火车上从军的年轻人唱着不同的歌,几年前带着民族的狂热要重振希腊荣光,几年后嘲讽墨索里尼,外来的思想、主义、立场一遍遍如洪水冲刷这片土地,土地本来的主人和文化不断迁徙流移、被放逐,就像开头讲述段的台词让我想到《圣经》中有关期许之地的表达,但这里没有期许之地,洪水中登上舟船获得赎救的也是不义之人与不义的后代(弑父娶母的恋侣,被放弃被咒诅的双胞胎、在内战中站在两个阵营的双胞胎)……最终只有音乐属于希腊,只有音乐和音乐家无处可归,就像《悲惨世界》中造街垒时从楼上摔下来的那架钢琴,就像音乐家在火车上悲哀地说再也找不到的那顶帽子,就像工会舞会和埃利娜等船时和陌生人跳的舞……安氏真的有很固执的对希腊做挽歌的意愿,那种高雅的一去不返的精英式的哀悼,活下的是女人,相互扶持着的哀伤的女人。
然后大声号哭地没有亲人没有后代没有可爱之人的女人,在声嘶力竭的大哭三声中,呼应哭泣的草原之标题,落幕,重归年轻的手风琴手被看出天赋的那一首自创曲目,贯穿始终的旋律。
说起来前面二十分钟我倒觉得很一般,这影片看的应该是说渐入佳境,老头鬼影一般逐着喊着要找埃利娜时我真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心跳都怕起来了,好压抑好绝望……看了安氏第三部了,逐渐认出来安氏常用的海鸥、洪水、河、海、船、黑衣女人、警察、黑雨伞、音乐、舞会这些意象,有点文本间性的感觉
《哭泣的草原》一开场,安氏又让主角迎面走向镜头,像决绝面对上帝对人类的一切非难,然而就在一场意料中的控诉开始前,他们总是止步或者平静地融化在宁静的画面里。
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大群人走来,在一条河前停下。
预感告诉我:这一切太像了。
于是男人开始叙述,身后有着苦难和逃离苦难一起跟随而来的人,并道有人向他承诺在对岸的某个地方将是他们新的永久领地。
这样的故事太熟悉太熟悉。
几千年前也有这样的场景平静地发生过。
一个男人引领着一群逃离追兵的希伯来人来到红海边,被眼前的大海挡去了前往迦南的道路,而那个目的地是另一个声音向他们许诺世代将属于他们的土地。
那一次,这个引领者的名字叫摩西,那个给与承诺的正是耶和华。
安氏电影画面构图里的那种"白"超过通常其他的电影,白得灵光闪闪,白得发出神性的光亮,深黑色的人物被突兀孤寂的安插在画面里,那样孱弱无力。
安氏的宗教披肩,布满神性,无处不在。
不是那种纯叙事的,是长镜头+有点原始戏剧舞台+那种刻意的一些构图技巧,所以没有太多叙事,但是有些镜头真的还挺干净和安静的,虽然有些太过于刻意,但是最后那个悲伤到极点的情绪很美很美,就是从头到尾都是一种情绪。
讲的一对年轻夫妇战争时代颠沛流离的故事,但不是那种血腥的,是那种安安静静、梦幻的,但是当女主的孩子们陆续没有了,她的情绪到达了顶点,是那种特别美的那种思念和爱的“美”就是那种这个世界曾经的爱和当下的爱,突然断开了,女主那种悲怆的情绪好美好美,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一片空地上,刮着很大很大很大的风,远远的看到一个房子,突然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雨,雨停了,大口呼吸,在远处凝视那个房子,从早到晚、太阳东升西落,很多年过去了,终于迈开脚步踏入那个屋子,安安静静。
影片中伊莲妮和埃里克斯牵扯红线的镜头实际上化用了古希腊神话典故—阿里阿德涅之线,英雄忒休斯当年为了杀死米诺牛必须穿越迷宫,爱慕他的阿里阿德涅公主为了让他找到归来的路于是赠予了一只红线团,这个典故后来也用以象征破解谜局的法门或归乡之路的指引。
本片当中埃里克斯断掉的红线喻示着他终将与伊莲妮天涯两隔、失去归来希腊故国的可能性,也喻示着他客死异乡的结局。
安哲的镜头挖掘了影像作为诗意呈现的一切可能性,也是我想象中的某种相似语境下中国导演能够到达的高点,希腊在获得自由后所面临的恐惧与无助,在面对自己古老却断裂的文化遗产时所陷入的失语与茫然,和中国许多文艺工作者的状态何其相似,只能被迫生产后殖民时代的虚浮想象供给西方消费者以满足其对古老东方的意淫。
安哲摸索出了一条路径,在他的影像中,断裂的过去与现实通过神话、历史、想象、史诗紧密地连接在一起,阿开奥斯人渺远的亡灵在昔日的故土上重新招魂,永恒的痛苦、喜悦、光荣与屈辱提醒诸海之上的国族:希腊,仍旧是它自身。
170分钟
镜头画面 依旧 美如画 剧情就路过
三小时宛如长诗,写尽颠沛流离的一生,年少宛如不可挽回的梦,最后一点希望被枪声划破,多灾多难的人民在时间长河中被分离、战乱、痛苦和乡愁占据,所有宏大的布景衬托了人的渺小,痛苦与雪白的床单,缓慢的长镜头与最后的欢乐避难场所,铜墙铁壁下脆弱的女性,所有的一切都将情绪渲染得淋漓尽致
没有人可以等,没有人可以爱,真*肝肠寸断型选手。情感溢出屏幕,只是似乎不见思辨。在安哲的诗意抒情中呼唤特写——宏大历史图景中,人物的面目却仿佛是模糊的。
《希腊三部曲》的曲首部
河流,村庄,流逝的时间,脆弱的生命。
A+大多数战争题材都是将人置于战争语境中,呈现饱受战争摧残的人。而这部片子则将战争置于一个人的一生之中,战争退居其后成为背景。世道艰难,众人皆困恶。战争不过是把所有令人痛哭战栗的东西集中起来,并在短时间内以不可操持的迅猛速度抛掷本需用一生去承接的事物。战争是罪恶的,却不直接对命运、性格、人生负责,如果没有战争,他们的生活或许会有卑微的辛酸和琐碎的曲折。这本来就不是战争片嘛!
镜头雕琢到蛋疼。。
生活不论好坏,每天都是限量版,永远乐观自信,永远积极向上,别让世俗,淹没了生活的浪漫和热情。努力经营好自己的尊严和美好。
拍得够古典的,多重矛盾看得很沉重
很好;
你俯身向湿润的小草张开手 你缩回时 一些沾上手的露珠滴了下来,就像大地的泪……安哲呀安哲,悲伤无时无刻不从你的身体渗透出来
又一个无法理解的导演
最后的吼叫将整部电影的沉静突破了,悲伤的音乐令人也不自觉的想要哭泣
还没看完,但早就无语凝噎,手风琴的乐声中被风吹散的相爱的人和民族
你抬起手,几颗露珠,竟如泪光般地落下。沉浸诗意的画面和其应有的故事和节奏是割裂的,但21世纪再不可能有这样的电影了。
太文学了 太慢 也成了缺点
我怎么觉得是很多个镜头拼凑起来的电影 我看的云里雾里 当然 是我理解能力差 但是 我确实不喜欢
导演刻意弱化了男女主角的个人形象,整部影片以黑白为基调,还有那似乎无休止的湿漉
将近三小时 没字幕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