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让我们聊聊《地球最后的夜晚》。
我在刚结束的纽约电影节两次观看了这部影片,两次间隔十天。
十天里我也和其他参展影片度过了不少美妙的时间,却觉得自己始终没能离开那个夜晚。
《地球》无疑是第五十六届纽约电影节最受关注的影片。
原计划的两场放映都引来了长长的standby line,甚至被作为一种现象被剪入电影节的后续宣传短片。
我在第一场排队2小时没能得到入场机会,第二场提前四小时才惊险领票。
主办当即宣布追加放映。
而十天后追加场次门前的队伍仍不见短。
这种关注不难预期,革命性的2D转3D的观影方式,以及载入史册的近一小时的3D长镜头,都充足了这部影片的噱头。
而如今人们走进影院,无非就是想经历一点儿能让自己目瞪口呆的事儿。
没能预期的是,这部最接近“梦”的电影,让我目瞪口呆的并非它的技术实现,而在于它创造了一种崭新的结构,解放了一种东方的超现实视角,对生命其终极的被动性进行了一夜慈悲的凝视。
[ 梦 ]电影对梦早已有诸多讨论——无论是大卫林奇的《穆赫兰道》,今敏的《红辣椒》,诺兰的《盗梦空间》,阿彼察邦的《幻梦墓园》… 造梦电影试图从影片文本与传达的层面拆解时间与逻辑的连贯性,还原梦境与现实的交织与摇摆:人们为什么会做梦?
梦中的人物关系从何而来?
梦终将流向何处?
是无法实现的现实渴望,矛盾冲突的精神人格,断裂倒错的记忆,隐秘压抑的潜意识,是从规范中解脱的时间概念,是救赎一种摇摇欲坠的、非理性的真实。
《地球》升级了《路边野餐》低饱和度的画面、自然光的采用、粗粝的调度,成全了一个旖旎潮湿的、脱离了物理学时空制约的、几近走火入魔的迷幻梦境。
而与电影前半部分曲折颠倒、散乱拼接、不稳定的回忆形成对比,电影后半段的梦境正序、完整、一镜到底,并用3D实现了彻底的浸入体验,影像在跌宕起伏的地势高差中轻盈穿梭,如同对沉重回忆的自我修复。
不少西方评论将影片细腻的色彩与情感处理概括成对王家卫电影的引用,但这大抵又是一次对东方美学笼统的泛读。
相较于王家卫电影中情欲与社会规范含蓄暧昧的争斗,《地球》中的人物都有天真透顶的孩子气,出走与追寻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千年女优》式的命中注定与执迷不悟,而故乡凯里,则是那座不知魏晋的桃花源。
表面上,故事讲述了黄觉饰演的男主角罗紘武因为父亲的过世,回到老家凯里。
故地重游使他回忆起死去多年的少年玩伴白猫(李鸿其 饰)和十二年前的情人万绮雯(汤唯 饰)。
其间,他还拜访了白猫的母亲(张艾嘉 饰),聊起和白猫的年少往事。
同时在父亲的遗物里,他得到一张藏在钟表中的老照片,他相信这属于自己很早就消失的母亲,于是根据照片上的线索踏上了找寻之路。
在找寻的终点,他进入一家影厅,这时观众终于随着男主角带上3D眼镜,开启了将近一个小时的、3D长镜头营造的悠长梦游。
梦境中,他依次碰见了一个12岁的少年,言行举止既像年少时的白猫,也像想象中自己与万绮雯那从未出世的孩子;一个像极了万绮雯的女子,名叫凯珍(汤唯 饰);一个红发女子(张艾嘉 饰)正准备和一个陌生男人私奔。
[ 海面之上 ]初看结束,我匆忙将它理解成一个有关和解的故事 —— 一个人借由梦境与他逾越不了的情感记忆彼此成全:梦里他依照预想,教那个在情人腹中就已死去的儿子打了一场乒乓球,并给他起名叫“小白猫”;梦里他追问正要私奔母亲为什么决意离开,并以母亲之口说出了他早就为她准备好的理由;梦里他终于和情人来到了那个一念咒语就会旋转的房间,在那间已成废墟的房子里亲吻到忘记时间。
电影的海平面上浮现的冰山局部,至此已经足够令人信服。
几天后当我跳脱出那片意象堆叠的布景,与追随叙事的紧迫感隔开了足够距离,忽然就和朋友复原情节的过程中感觉到,这是一部只关于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电影:父亲,儿子,朋友白猫,白猫的父亲,男主角本人,是那个男人。
母亲,情人,朋友白猫的母亲,是那个女人,是男人在找寻的女人。
而电影更大的惊奇并非来自于这多重身份的叠加,而在于它通过构建一个精巧的结构,效仿了生命螺旋轮回的本质;以一种全知全能的视角,窥探到无能为力的处境,以及化解这种困境所需的巨大的善与信;而这形式本身既是谜语也是回答;是对《金刚经》中”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表述的影像尝试。
[ 女 ]毕赣在纽约电影节Q&A中说,如果电影人物也像游戏人物里那样有自己的属性,那么汤唯扮演的角色是水属性的,张艾嘉是火属性的。
影片中万绮雯出现的画面总是伴有水的元素:漏水的房间,雨,藻荇蔓生的水岸,废旧泳池;水,除了造成一种不可捉摸的绿色背景,渲染氤氲的回忆氛围,也是形成镜像反射的介质,暧昧了现实与幻觉的边界。
张艾嘉在男主的梦中则一头红发、擎着火把。
有趣的是,影片中汤唯对男主角说的第一句话是借火点烟;而张艾嘉的第一句话,则是以理发店老板的身份对男主角说:”剪头发?
没水哦!
“ 绿与红,水与火的对立,缺火与缺水的互补,好似是对人格的拆分:通过分离人格中矛盾的面向,合理化人物不可解释的部分——一个偷情的情人,若即若离、顾虑不安、悲观,却还是下定决心要一同私奔;一个抛下家庭的母亲,洒脱、勇敢、风风火火、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留给了孩子就上了路——这两个形象是一个灵魂向不同对象开敞的A面与B面,彼此包含,彼此解释。
在梦境开展之前,电影也多次暗示了万绮雯和男主母亲的相关性,例如第一次见面时男主不断对万绮雯说她很像自己的母亲,和母亲画着一样的妆。
此时万绮雯一席绿裙,但鲜红的口红却染花了嘴,就像唇边火焰一团。
例如男主三次跋涉寻人(探监、旅馆、废墟歌厅),对线索人物的第一句问话却都是”你认识万绮雯吗“;例如探监时的女人说自己入狱的罪名是”诈骗和身份造假“;例如男主终于抵达了传说中母亲就职的歌厅,在向老板求证有没有一个叫万绮雯的歌手后,紧接着就是问出”她多少岁“——此时,在男主的觉知中,情人与母亲两个原先彼此独立的形象已经出现了动摇与渗透,在意识表层,他已怀疑那个被寻找的对象究竟是谁。
而介于这两个形象的中间的,是男主梦境的女主角,依然由汤唯扮演的台球厅老板娘凯珍。
凯珍显然有着万绮雯的面孔,却一头短发,穿着红色的短袄,或许是对造梦大师今敏和《红辣椒》致敬之意,凯珍的造型举止间颇有一种《红辣椒》中梦境侦探的跳跃俏皮。
梦境中的凯珍,时而说着凯里方言,时而说普通话,身份在故乡人和不会久留的异乡人之间摆荡。
她怀着做歌手的梦想,随时准备离开自己的男人,她身边的故事仿佛是男主母亲留给自己那本最珍贵的绿皮书中的情节。
她说着万绮雯说过的话,她想点燃烟火却没有打火机。
她的柔情与果敢中和了万绮雯与母亲这两个形象,成为男主角意识构建出的理想存在。
于是在梦里他和她一同起飞,一同接近月亮,而梦的结尾,他果真跟随她找到了那座书中的房子,并让它旋转了起来。
[ 男 ]主角通过对女性人物人格的拆分和重构获得了可以寄托的理想对象,而他意识里的男人们则用来分担自己不同的精神身份。
暂且搁置这些人物谁真实、谁虚构等未必存在答案的客观现实,从主角的叙述中可以得知,男主角基础的社会身份——儿子、父亲、丈夫、兄弟,都没能得到满足:一个做不成的儿子(母亲早年离家),一个做不成的父亲(流产的胎儿),一个做不成的丈夫(情人的不可得、现实婚姻的破裂),一个做不成的兄弟(友人因为自己的失误被杀害)。
电影开头,男主幽灵般的旁白说”好像一切的故事都是从一个朋友的死亡开始“,而回顾影片,男主之外的男性角色都已不在人间:未出世的儿子,惨遭谋杀的少年友人白猫,刚刚病故的父亲,很可能已被男主枪杀的万绮雯男友左宏元。
这些看上去分离的形象却构成了一个环形关系:白猫的父亲绰号老鹰,自白猫幼时就入狱多年;青年白猫利用男主给左宏元送一把父亲的枪,却因男主的耽搁被左杀害;男主为了追查左宏元,找到了左的女友万绮雯,并和她坠入爱河;万说自己怀了男主的孩子,却迫于左的存在没有将孩子留下;万和男主计划在影院暗杀左;回忆的时间线在男主用那把白猫的枪对准左时戛然而止——男主突然离开故乡多年。
梦境的入口,男主提着煤油灯,探过一个幽深潮湿的隧道,进入一个狭小简陋的房间;而后一个戴着牛头骨面具的少年走出——这幽微的空间是母体的子宫,是白猫葬身的矿井?
那牛头骨是死亡标识,还是人格的面具?
少年承诺男主,打一场乒乓球就带他离开这里,随后掏出一个刻着老鹰图腾的乒乓球拍。
这时,没能诞生的儿子与早逝的友人白猫两个形象已开始胶着,而他们的相关性,在当男主穿上少年父亲的风衣,并给少年起名叫“小白猫”时已全然的重叠。
谁参照着谁构建?
抑或说,两人都是那个被辜负、被遗弃者的投射。
男主角对这年幼的形象同时充满了同情、愧疚与依赖。
他安排少年做自己意识地牢的守夜人,让他掌握着整个梦境的地图。
最终少年作他的向导,开着摩托车带他离开了那个逼仄的空间,路上两人一唱一和,一个自称“最善良的鬼”,一个自称“最幼稚的杀手”,又互相称对方是骗子。
男主问“门不关,不怕有人偷东西吗?
” 少年答:“除了你谁还会来?
” 他是他思想的囚徒,在乒乓球一来一往的回合中,他始终要击败那个被抛弃的自己,却也将无邪的纯真与对爱的憧憬遗留在了他的身上。
[ 梦中之梦 ]影片颇为奇幻的一幕,是男主与少年告别后坐着飞降缆车,沿空中索道缓慢的从山上向坡谷滑行。
此时,山间突然充盈一种几近诡谲的古老吟唱,就像《攻壳机动队》中草薙素子与傀儡师合体时那首著名的《傀儡谣》,一种古代神道教巫女祭祀用的音乐,如同洪荒之初的呼喊,也像来自幽冥废墟之上的召唤——有讨论补充那是侗族大歌——它共伍佰和中岛美雪的音乐一起构成了影片重要的声音记忆。
主角在这充满宗教感的齐声呢喃声中下沉到他意识的深处,而那里,有他一直找寻的女人。
梦的主体发生在山坳中简陋的夜市,这天是冬至,一年中夜晚最长的一天,从此,夜将会被白昼一口口吞噬。
夜市中聚集了一些草蛇灰线的意象:“春风招待所”明显对应着父亲以母亲命名的那间“小凤餐厅”,老虎机对应着跳舞机,野柚子卡拉OK影射着万绮雯给自己的难题,这儿的灯箱在凯里的夜市里也见过,烟花铺子回应她抽烟的嗜好。
旁边的小舞台上正在举行歌唱比赛。
一个电动玩具小货车进入视野,引领主角的步伐。
他时而是徘徊情人身边的偷情者,时而是母亲身后的儿子,他说这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机会,却与“她”和“她”都不能相认,只好重复着“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我多希望你就是她”。
片中最动人的情节,是男主角跟着母亲绕过崎岖的山路行至山顶,这时铁门外的货车旁等着一个男人——男主将其隔绝在意识的深渊之外——而母亲正准备与那个男人私奔。
在确认过母亲的心意之后,就像当年他用枪抵着左宏元,他再次用枪抵住这个要带走母亲的男人,目的却是逼迫他带走母亲,实现她的自由。
但他仍忍不住追问母亲为什么要和他走,母亲的第一个理由那么稚气,像极了一个孩子为他关心的人寻找的托词:“我吃了太多苦,而他那里的蜂蜜很甜”;而第二个理由,她说,“我牵挂的人还小,他很快就会把我忘记”。
[ 生灭 ]“面对某人的离开,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编造一些能够减轻痛苦的缘由,使他们最后一个关心之举恰恰落在自己的身上。
我们重新安排那些机缘巧合,以便赋予它们某种意义。
” 当他的诘问是,“为什么抛下那样年幼的我”,他为自己准备的抚慰是,“我还小,我其实可以忘记”——哪怕他从来没能忘记,甚至将对她的寻觅,当作了自己一生的母题。
他掩不住眼泪,只好佯装劫匪,说要抢她最珍贵的东西。
她摘下手表,他放走了她。
旅途的起点,小凤餐厅,钟表被摘下,换上父亲的遗像。
在那个幽暗漏雨的房间,积水倒映着吊灯圆形的光,男主角坐在床边,拆开钟表,从钟的背面找出一张没有头像的照片。
水中的灯影、不走的钟、没有身份的照片——三个影像垂直交叠,串联了停驻的时间、幻梦与真实的流动,以及无法具象的精神依托。
梦的尾声,他将母亲给的手表送给凯珍,那也是一只不走的表,凯珍边抱怨着,边将它戴在手上。
时间在那一刻勾成了莫比乌斯:究竟谁发生在前,谁发生在后?
那是将母亲的表转送给了情人?
还是演绎了母亲年轻时被情人赠予手表的一幕?
是生命的解构还是时间的轮回?
也许时间从来就没有长度,色相生灭,声相生灭,活着与死去同时,过去与未来无序。
而这是生命终极的被动,或生命终极的自由?
——“你怎么可以送人表呢?
表代表永恒啊。
”——“你怎么可以送人烟火呢?
烟火代表短暂啊。
”——“我们不就是短暂的吗。
”我们不就是永恒的吗。
公鸡啼鸣了,天要亮了,梦要醒了。
那根我们临走前点燃的烟花,在我们离开时并没有变短;日历上说这是最长的夜晚,我说它太短暂了;我问你人们知道自己在做梦吗,你说梦是忘掉的记忆啊。
究竟我是人间游走的幽灵,是弥留之际的老者,是回到故乡乡音无改的中年人,是热衷危险的少年,是那个从未降生的胎儿?
我可以是他们中任何一个,在漆黑的羊水或凝缓的洞穴中构想着他和她应有的故事;也或许他们都是我,一并扛着衰老的遗憾与悲伤,也腾腾驾着青春的指引和抚慰,永远也说不出那句“别走了”,只念念不忘那句你相信的咒语,它让宇宙如生命般旋转,湮灭无数的选择与星轨,而我会像那个突然滑行的杯子,带着救赎似的献身与必然,一次又一次的跌落,如同一回又一回的,与你相遇。
今夜,你数天上的星星吗?
不散特邀作者 | LORENZO在戛纳电影节看3D电影是怎样一种体验?
一个小时的长镜头会如何征服观众?
第71届戛纳电影节毕赣携其新作《地球最后的夜晚》参赛一种关注单元,上映前一天才发布官方预告片。
然而电影噱头满满,进场前记者们被人手发放了一只3D眼镜,开场字幕则告知“本片非3D电影,请观众在观影时自寻正确时机佩戴”,一下子就把气氛推上了高潮。
那么《地球最后的夜晚》是否交上了一份符合预期的答卷呢?
答案是肯定的。
《地球最后的夜晚》上映后获得了记者们的一致好评,被誉为一种关注大奖的头号种子选手。
作品风格独特且有着一个小时的震撼的长镜头,炫技手法折服了不少观众。
电影讲述的是黄觉饰演的男主角罗纮武回到贵州,偶然发现汤唯饰演的"神秘女子"万绮雯踪迹,继而回想起十二年前与她度过的那个秘密夏天。
如同毕赣的处女作-在第68届洛迦诺国际电影节获得最佳处女作特别提名奖的《路边野餐》,毕赣仍将故事设定在了他的家乡贵州凯里。
伴随着阴雨,罗纮武在那个有着矿洞和群山的山村,一步步寻找和万绮雯私奔的契机。
开场迷幻电子的配乐让人如入云雾,仿佛瞬间便进入了毕赣设定的群星璀璨下孤独的地球。
摄影的色彩饱和,构图和场景好似王家卫。
街巷里灯红酒绿的广告牌匾,绿野中云雾缭绕的重峦叠翠,一幅幅画面如同海报,每一张都色彩斑斓美不胜收。
随着剧情的展开,凯里的这个故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命案背后的线索显得格外模糊,而黄觉和汤唯饰演的男女主角之间的对话也让人不明就里。
张艾嘉在电影中段出现,她到底又有着怎样的感情纠葛,电影也都没有交代清楚。
在这样的一个情境中,正当观众为剧情感到云山雾罩之时,林强的配乐A pure person响起,观众自觉和黄觉一样在电影院里戴上了3D眼镜,电影的标题《地球最后的夜晚》才如电光火石坠入银幕,音效和视效的双重冲击一下子开启了电影新的篇章。
果然,一场好戏就要上演了。
梦,那是一场梦。
无法想象,简单的3D眼镜的切换,毕赣竟然把所有观众拉入一场梦境。
在这个梦境里,黄觉摇着煤矿矿车,深入到十二年前的那个黑暗的夜晚,一个小时的长镜头也由此展开。
众所周知,毕赣对安德烈·塔可夫斯基崇拜有加,在《路边野餐》里那些长镜头已经深深透露了他对这位大师的敬意。
然而在这部《地球最后的夜晚》里,毕赣直接仿效了塔可夫斯基的杰作《潜行者》,且不说桌上因火车震动将要掉落的水杯和《潜行者》里那个因意念而坠的水杯惊人的相似,而黄觉在梦境中寻找十二年前的记忆和线索,也像极了《潜行者》里的情节。
缓慢的运镜,安谧的环境和布景,皎洁的满月,漏水的房屋,如诗般的场景无不印证了毕赣试图师承塔可夫斯基,且努力开创自己的个人风格。
伴随着黄觉从矿洞寻找到儿时的伙伴“白猫”,到跟着缆车徐徐下降到贵州的村落,再到桌球厅的争执与汤唯的相识,以及张艾嘉的故事的揭密,毕赣的镜头上天入地,旋转漂移,却始终连续,一镜到底。
仿佛十二年前的那个故事,随着3D效果一样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观众们不难想象自己如同这个故事的旁观者,随着黄觉打乒乓球,骑摩托车,坐缆车,打桌球,甚至和汤唯一起在那个有魔力但却涂炭破败的房屋里,映着满月念出咒语,踩着迷屋旋转入云。
表演上黄觉和汤唯都献上了可圈可点的答卷,然而他俩都不如张艾嘉的女配出彩。
她全程说贵州话居然毫无违和感,倒是汤唯说普通话有些让人出戏的地方,这或许是因为《地球最后的夜晚》沿用了毕赣一贯的台词风格,诗一般的语言里饱含美感,却缺少了接地气的自然,所以有些媒体诟病其做作也可以理解了。
造梦和解梦,毕赣终于用他的技巧证明了自己的野心和实力。
用一个小时的长镜头去解开前半部电影的谜团,《地球最后的夜晚》有大卫林奇《穆赫兰道》的叙事手法;用小处见长不动声色的拍摄手法去凝视,电影又有了侯孝贤的专注;那些色彩斑斓的画面以及人物自顾自的对话像极了王家卫的电影,然而到最后,观众眼中的毕赣仍是塔可夫斯基,电影里的致敬无处不在,处处饱蘸着毕赣对他的热爱。
一场年华一场梦,感谢毕赣用如此华美且动人的方式演绎了那十二年前的乡野之梦,在梦里,我们都相信手表注定永恒,而烟花,未必短暂。
· THE END· 这是“不散”的 第631期 文章,今天当一个毕赣吹!
电影《地球最后的夜晚》在2018最后一天上映,从电影开始制作,就期待不已,直到电影入围戛纳又是为毕赣感到开心,最后直到电影在院线上映, 观看以后,感觉有一种魔力深深将我锁在了座椅上,脑海里久久浮现着电影最后一个镜头里短暂又永恒的烟花,一下子深深地被电影魅力打动,摄影老师曾在课堂上直言毕赣是现在中国最好的导演(没有之一),听得出老师对毕赣的喜爱,可能不是最好,但是绝对是当今中国的很有实力的导演之一。
《地球最后的夜晚》剧情仍然像之前的《路边野餐》一般,充满了魔幻现实主义,毕赣像魔术师一样,一步步的揭晓谜底,让观众恍然大悟。
有人说这是《路边野餐》的升级,的确,电影仍然充满了毕赣的特色:贵州话、迷幻凯里、钟表、长镜头、诗意独白等等,这些元素仍然在电影中充当主要的角色,因为摄影色调而变得更加有质感,但是可能因此失去了《路边野餐》的朴实感,这有点点可惜。
电影描绘了男主角罗纮武因父离世回到凯里,凯里的点点滴滴让他回忆起了一个叫万绮雯的女人,渐渐地他开始迷失梦中。
电影将罗纮武的回忆打碎,与真实相结合,这或许就是前70分钟为什么剪辑让人感觉有点乱。
白猫、野柚子、苹果、红头发、绿皮书等等,一个个符号标志在电影里、罗纮武的回忆与现实中渐渐铺垫,“泥石流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活在记忆里,”不得不说电影前70分钟里有些句子写的真的很王家卫;电影前后分明,男主进入电影院戴上眼镜以后便进入了梦(这里代入感、仪式感很强),随着长镜头的开展,渐渐地像一条线一样将电影前半部分的线索全部连接在一起,拼凑在一起,梦里角色前呼后应,一个个人物对应着现实里的白猫、万绮雯与男主的母亲,“梦是忘了的记忆”,冬至日的安排是更加的动人,男主在一年里最长夜晚的梦里感伤,在梦里感动,最后念诗以后房子旋转的超现实主义部分尤为感动,简直是2018最浪漫的一个瞬间。
电影的配乐和摄影都拿了金马奖,并且为电影本身添加了不少的诗意。
电影的配乐由林强和许志远共同打造,大多数以电子乐与打击乐为主,电影出现配乐的地方不多,但是每一次出现都为电影添加了一种迷幻的色彩,奇幻的氛围让观众一起和罗纮武坠入梦与回忆中,一起迷失与寻找。
摄影尤为优秀,稳定的运镜配合着人物的走位,长镜头很稳,教科书般的水平,最后70分钟的长镜头简直深深地将人拉住;色调柔美,让人更加感觉舒适,让电影更加具有诗的气息。
视听语言在电影里承担了很重要的角色,不仅仅为叙事服务,还营造了非常不错的气氛。
“人们都在自己的梦里悠悠的徘徊寻找”,这是电影里《墨绿的夜》的一句歌词,或许这就是电影的主题,其实在写这篇文章之前想了很多很多都没有写进来,但是想想,其实都在《墨绿的夜》这首歌里以及自我难以描绘的深刻感受里。
电影因为过度宣传,现在在互联网上骂的很惨,看的场次,很多人也一半都没看到就匆匆离席,快时代的发展,可能人们越来越不适应这种纯文艺的电影,大众其实没有错(除了在网上骂的),电影宣传方不偷不抢也没有错,或许这只是一次文艺电影全面面向大众的一次挑战,虽然开局大卖,但是口碑一下子烂了,后期票房肯定不行,但是电影还是一次非常不错的观影,至少对于我来说,是一次全身心的投入,与男主相结合一次次追寻着过往,迷失梦里,只怪这个夜晚太短暂,非常推荐给影迷们,希望耐心观看。
由于两天前让我牵涉其中的那场营销小插曲,这两天我特地留意了观众对本片的反馈。
根据其中包含的大量“看不懂”的声音,今早观影前我已经把本片预设为特别前卫的艺术电影。
在新开的杜比声加巨幕厅“包场”享受完本片,事实表明本片并没有什么特别出格之处,它仍然是个叙事电影,跟各种离经叛道的当代艺术录像作品没得比,远低于我那被抬起来的心理预期。
但大量观众说的“看不懂”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下文会详解。
他们本来就不是目标受众,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营销方式欺骗了他们。
注意,当我说出“他们不是目标受众”的时候,我只是在做一个事实陈述,而绝无任何贬低的意思,或者秀神马的优越感。
但有些人就是不爱听这话,包括毕赣导演可能第一个不同意。
之前在参加知乎“大家谈”沙龙活动回答观众提问时,他说道:“二三四五线城市就应该看‘那种’电影吗?
我从来不这么认为。
”我倒是不会按城市发展水平来划分观众,但不同的电影确实是面向不同的受众的。
市场上的电影有针对合家欢的,有针对儿童的,有针对青少年的,有针对年轻人的,有针对中产阶级的,有针对区域性观众的,诸如此类,而所谓的艺术电影,主要针对的则是影迷群体。
如果要给一个定义的话,这群人跟普通观众相较,大概观影经验更丰富,具备更多的相关知识和更包容的审美品味,在观影时更为专注。
谁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能被更多的人看到进而欣赏,但绝不是连基本的事实规律都不顾,一厢情愿地把自己的作品推给更多的人。
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之争都已经流传了上千年,不承认存在雅艺术与俗艺术的区分,就如同不承认存在严肃文学与通俗文学的区分,不承认存在高矮胖瘦、聪明愚钝、富裕贫穷的区分。
否定人与人之间存在差异性这一基本事实,如果不是伪善的平等主义,那就是幼稚的理想主义。
相反,在承认这一事实的基础上,对这些现象进行研究,从而找到可以促进人与人之间、不同层次艺术之间进行交流和互补的方法,才是最有效的解药。
这就回到了本文开头,为什么很多观众“看不懂”本片?
从心理学和神经科学的角度,人总是存在在各种信息中寻找意义的倾向,因为这样能让人达成认知上的完形、感到情绪上的安全。
据此可以把电影分成两类。
一类是不太需要观众主动寻找意义的电影,它讲故事的技巧非常娴熟和通俗,观众跟着故事走就自然而然地明白了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如同一个人并不需要什么美学和艺术史知识,不需要对图像进行任何额外的分析或者细致的理解,就能从达芬奇的《蒙娜丽莎》或者梵高的《星夜》里看到那跃然纸上呼之欲出的美。
另一类是需要观众主动寻找意义的电影,它不选择直白地或者机巧地讲故事,反而用了很多手法让故事变得有些晦涩甚至断片,需要观众通过画面中的蛛丝马迹和台词中的只言片语,甚至带入自己的主观经验来补全这个故事。
拿美术来类比的话,好比当代艺术中的抽象画,抽象画通过刻意地消除具象来表达艺术家的想法,观众再也不可能所见即所得地从画面上获取大量信息,而是得主动地寻找意义和构建意义。
再说白一点,有一类电影你中途出去上个厕所、接个电话甚至打个小盹完了继续看也毫无理解障碍,还有一类电影你哪怕只是走神三秒钟漏掉了几句台词后边的情节就接不上来了。
前者主要靠的是自下而上的信息加工过程驱动,观众是被动的信息接受者和反应者;后者不仅靠自下而上,还要大量靠自上而下的信息加工过程驱动,观众成了主动的信息寻找者和参与者。
也正是因为这样一种投入性,反而增添了观影的趣味。
观影不再只是一种消遣,更是一次探索。
不过,那些以消遣为目的的观众会觉得这是一种负担。
于是,比如我,固然认同诸如《海王》、《蜘蛛侠:平行宇宙》这样的商业大片是好看的电影,但我真的会在观影过程中感到视觉疲劳进而审美疲劳,那些套路化的叙事、视效上的狂轰滥炸、情感上的戳心都实在缺乏新鲜感,如今消遣的方式千千万,还真不缺这一种;反而是《地球最后的夜晚》让我乐此不疲,很多细节都暗示或隐喻着剧情,比如铁轨上的黑桃A、白猫妈妈家里蜂窝状的地板砖、旅馆里的眼镜蛇……我会注意很多或许无关紧要却被吸引到的细节,比如环绕声里各种背景音分别是从何处传来、画面背景里家具上的污渍、舞台下方围观群众里几个寒暄的小朋友……还有就是止不住的个人联想,比如台球室的灯光会让我想起梵高的名画The Night Café (1888),无处不在的朦胧墨绿色是夏加尔新婚燕尔时画画常用的主色,而整个梦境长镜头里则充满了超现实主义的味道……它制造了新的经验,唤醒了我的经验,两者混在一起又继续成为我生命经验的一部分。
在回答观众提问时,导演还说道:“我当然知道,可能是大家看不懂,有可能不喜欢……从此他们的观影经验里多了一部电影,可能很难理解,就像看一幅画,等他们的生命经验发生改变以后,他们肯定不会想起其他的电影,肯定会想起我的电影,因为我的电影是珍贵的电影。
”从最一般的意义上,我认同这个回答。
就拿本片来说,假如我也跟大多数观众一样没看懂,但是,当我不由自主地在回来的路上、在电梯里反复地哼唱着那句“墨绿的夜,隐隐约约”时,我的生命经验就已经被它改变了。
谁也不是天生的影迷,我在不到20岁的时候就看过塔可夫斯基的杰作《安德烈·卢布廖夫》,当时的我真的没有看懂,后来也忘了这部作品讲了什么,可是几年后的一天,我偶然去乡下,在细雨中看到田埂上的水牛时,突然我就想起了这部作品里的一个类似场景,我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诗意。
如果我没看过这部作品,恐怕我很难在那样平淡甚至带着肮脏的情境里感受到诗意。
在之前对《路易不容易》的博物馆桥段的解读里,我也表达了类似的意思。
但我还是要指出一个事实,大概率地讲,那些被营销忽悠进场的上百万观众里,真正能够因为遇到这部电影而让自己变得有所不同的,只会是极少数,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受骗者。
更糟糕的是,他们不仅没有获得改变,反而因为恼羞成怒而永久地对艺术电影关上了大门,并且对艺术电影及其创作者都产生了巨大的误解,这样对整个艺术电影行业造成的潜在无形伤害恐怕远远抵不过导演“度”了几个人的功劳。
无论是艺术电影还是其他艺术门类,培养和扩大受众群体都是应该且必要的事情,只是,采取这样连哄带骗的方式无异于饮鸩止渴。
比如,进博物馆除了观展,我们还会看到和听到很多对作品进行赏析的信息和资料,当代艺术展更是如此,我就从中汲取过不少养料;进表演中心听交响乐或看歌剧,节目开始之前常常会有专家讲座,现场还提供详细的介绍册子来供观众了解。
那么,一部艺术电影如果能在招揽来了数百万观众进电影院之余,结合社交媒体推出一些配套的多媒体信息来帮助普通观众理解这部电影乃至艺术电影这个品种,让其中一些观众面对这次尝鲜能感到“惊讶而非惊吓”,进而成为艺术电影的消费者,这大概会是一种正确的“站着把钱赚了”的姿势。
这部电影可能比较跳脱的是在2D部分,因为这部分是记忆、是碎片化的,创作者就在剪辑上剪碎,很有拼图游戏的乐趣,很负责任地三刷《地球》,把这部分的时间线(12年前、12年后),以及关键的细节帮大家理一理,3D部分用长镜头把罗和所有失去之人共处的时间延长,比较连贯,就不赘言了。
————————————————————剧透慎点—————————————————————
人物关系图故事线【十二年前】1.罗纮武受白猫托付,要拉一货车苹果给左宏元。
罗纮武刚跟“call机”离婚,没来得及送货,当他记起运送苹果的事情时,苹果已经腐烂,在腐烂的苹果堆发现一把枪。
2.这把枪是白猫父亲“老鹰”的,左宏元当年用这把枪杀了老A(人贩子,把万绮雯卖给她的人),白猫知道枪的秘密,用黑桃A扑克牌勒索左宏元,被左宏元在洗车房杀害。
他的尸体在矿洞被发现,现场有张黑桃 A 扑克牌。
左宏元杀害白猫后消失了一段时间。
3.罗纮武在火车上遇见了左宏元的情人万绮雯。
火车因为泥石流而被迫折返。
4. 罗纮武将万绮雯带到废弃车厢,逼问她左宏元的下落,万绮雯说自己并不知情,罗把她放走。
隧道中,罗纮武说万绮雯妆花的样子十分像自己的母亲私奔前的面孔。
罗纮武拿出母亲照片, 照片有火烧过的痕迹,罗纮武说自己母亲在自己小时候失踪,当天附近有火灾。
万绮雯说自己想吃野柚子,罗纮武表示不是吃野柚子的季节,万绮雯说如果她能找到野柚子,罗纮武就得帮他实现一个愿望。
5. 罗纮武与万绮雯在漏水的房间私会,水面倒影着野柚子。
在漏水的房间,万绮雯告诉罗纮武,只要念绿皮书扉页上的咒语,爱人房子就会旋转起来。
6.罗纮武被万绮雯带去看了部有枪杀场面的电影,片尾曲是中岛美雪那首歌。
7. 在小凤餐厅,万绮雯说自己怀孕了,并且感觉到自己怀的是男孩,罗纮武说可以教孩子打乒乓球,万绮雯却说已将孩子打掉(这个孩子可能是3D部分的小男孩)。
万绮雯表示左宏元就要回来凯里,罗纮武提议两人可以逃去缅甸。
8.左宏元抓到罗纮武和万绮雯,带走了她。
(《坚强的理由》那场戏)9. 万绮雯回到漏水的房间见到罗,教唆他在电影院跟着电影中的凶手一起开枪杀掉左宏元。
万绮雯承诺左宏元死后与罗纮武一起离开凯里,去开一间旅馆。
10.罗纮武在电影院用枪将左宏元杀害。
左宏元死后万绮雯带着左的钱失踪,罗纮武独自逃亡缅甸。
【十二年后】1.罗纮武回凯里参加父亲的葬礼,得知父亲生前总是凝视着一只坏了的时钟,离开小凤餐厅时,他将时钟带走。
2.罗纮武回到漏水的房子,试图修理坏了的时钟,却在时钟里找到了那张母亲的照片,他回忆起12年前将这张照片送给了万绮雯,现在照片背面写有一个名字:邰肇玫以及一个电话号码。
罗纮武在街边鼓足勇气拨打了那个号码,结果是个空号。
3.罗纮武的手机响起(中岛美雪那首歌),前妻“Call机”告诉他这个空号之前是一个女子监狱的电话。
4.罗纮武来到监狱发现留电话号码的人并不是万绮雯,而是她年少时的好友邰肇玫。
罗纮武从邰肇玫那儿听到了关于万绮雯过去的故事。
5、罗纮武将书转交给邰肇玫,邰肇玫告诉他:a.绿皮书是她和万绮雯十五六岁时一起偷东西时偷来的,偷书时万绮雯说那间屋子在旋转。
b.屋子的主人突然回来,大家都拿走自己觉得最贵重的东西逃走,在树林分赃时发现,万绮雯拿走的就是这本绿皮书。
c.绿皮书里写的是一个爱情故事,万绮雯说她要把这本书送给自己最喜欢的人。
d.万绮雯后来被老 A 卖给了斑秃(左宏元),斑秃时常跟她看电影。
e.万绮雯在十二年前曾经找过邰肇玫,问她自己像不像照片(罗纮武母亲)中的人,后来又把照片给了邰肇玫。
f.万绮雯说自己后悔当时没有多照照片,因为以后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g.春节时狱友认出照片上的地点是小凤餐厅,邰肇玫就把照片寄了过去。
h.邰肇玫入狱的原因有偷盗、诈骗、办假身份... 罗纮武把绿皮书留给了邰肇玫后离开。
邰肇玫把扉页撕下留给罗纮武,上面写着万绮雯新的身份“陈慧娴”、地址以及留言。
6.罗纮武找到“Call机”,查出了这个叫“陈慧娴”的女人已婚,老公名叫王志诚,在旁海镇开了家旅馆。
7.罗纮武在旅馆里见到王志诚,王志诚告诉他:a.自己与“陈慧娴”刚刚离婚。
b.“陈慧娴”入住后几乎不出门,后来没有钱交房费就每天讲故事以抵房租,直到后来两人结婚。
c.“陈慧娴”说自己没有生育能力。
d.离婚后,“陈慧娴”在荡麦的野柚子歌厅唱歌,她反反复复总是唱同一首歌(中岛美雪那首歌)。
8.罗纮武来到理发店求证关于这个女人的往事,从“白猫”母亲张姐口中得知那把枪的秘密(左宏元当时找白猫父亲借枪就是帮万绮雯杀人),说万绮雯与多个男人有染,劝罗离这个女人远一点。
罗纮武说自己母亲小时候总在附近养蜂人那偷蜂蜜(应该是母亲跟别人偷情,偷情是甜蜜的)给自己吃,说拿着火把就不怕被蜜蜂蜇。
母亲还说人在最悲伤时会吃完整个苹果。
白猫小时候很爱说谎,说自己父亲是大哥外号叫“老鹰”,但实际是在监狱服刑的犯人。
白猫母亲在染发,她问罗纮武如果是他妈妈会染什么颜色,罗纮武说会染红色。
9.罗纮武来到还未营业的野柚子歌厅,废墟上的女人告诉他今晚会是最后一场演出,他只能去旁边的电影院看电影等待。
10.罗纮武来到电影院,戴上了3D眼镜后进入了梦境…不可忽略的线索 枪1、罗纮武从腐烂苹果堆里发现了这把枪2、“白猫”母亲透露,当年左宏元找“白猫”父亲拿枪,为万绮雯杀人3、枪是左宏元杀害老A的证据,“白猫”想以此勒索左宏元照片1、照片拍摄地是小凤餐厅,照片上的女人是罗纮武的母亲小凤2、万绮雯后来把照片给了邰肇玫,邰肇玫将照片寄回小凤餐厅,罗纮武父亲将小凤的照片藏在时钟里3、邰肇玫在照片的背后写上了名字及电话号码野柚子1、万绮雯和罗纮武有一个关于野柚子的赌约,如果她能在夏天找到野柚子,他就得帮自己实现一个愿望2、罗纮武与万绮雯偷情的漏水房间附近长着野柚子树3、万绮雯最后在一个叫野柚子的歌厅里唱歌绿皮书1、绿皮书是万绮雯在一对情人的房子里偷来的,她要把这本书送给自己最心爱的人2、书里有一个爱情故事,只要念扉页上的咒语,爱人的房子就会旋转起来蜂蜜1、罗纮武记忆中母亲总是去附近的一户养蜂人家偷蜂蜜给他吃 黑桃A1、把万绮雯卖给左宏元的人叫老A,之后他被左宏元杀掉2、“白猫”的尸体在矿洞被发现,现场遗落了一张黑桃A扑克牌老鹰“白猫”的胸口有一只老鹰图案的纹身,他父亲的外号也叫“老鹰” 乒乓球万绮雯告诉罗纮武她怀孕时,罗纮武说他可以教他们的孩子打乒乓球苹果罗纮武说母亲没有偷到蜂蜜时会吃一个苹果,还说人在最悲伤的时候会连着苹果的核吃完整个苹果
强烈推荐去影院看,银幕越大越好。
不要动脑,用眼睛就行。
在广受赞誉的《路边野餐》之后,青年导演毕赣的新作《地球最后的夜晚》受到热切瞩目,今年年初,法国《电影手册》就把这部新片列为年度期待影片,而在今年台湾金马奖展映过程中,执委会主席、著名导演李安更用“这是今年世界上非常非常非常优秀的一部电影,……这是部非常非常特殊的电影,有它独特的电影魅力和语言”形容了自己的观感,其对毕赣这部新作的喜爱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12月31日,这部电影将在中国大陆院线上映,目前仅预售票房就已超过1亿,很有可能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卖座的国产艺术电影之一,铺天盖地的宣传也吊足了普通大众和资深影迷的胃口。
从笔者个人的角度看,《地球最后的夜晚》虽然仍有些许瑕疵,但总体上是一部和《路边野餐》水准基本相当的作品,无论是技术层面质的飞跃,还是表达层面量的拓展,都让人眼前一亮。
结构、意象和色彩影片的结构非常清晰:两段式,前后长度基本相当。
第一部分一眼看上去扑朔迷离,但如果按照时间和逻辑顺序加以重组,就会发现它本身即是一部完整的黑色电影(导演在访谈中明确表示影片的剧本创作参照了比利·怀尔德的名作《双重赔偿》)。
毕赣将故事敲碎,把这些无法完全拼合,甚至真假莫辨的记忆碎片重新进行结构,形成了12年前和12年后两条按时序发展、交织并行的线索,并通过画外音的方式进行连接。
不断叙事的过程也是不断回顾过往的过程,“真相”在主角罗紘武(黄觉饰)与其他角色对话的过程中逐渐浮出水面;画外音不断出入于现实和幻觉、现在和过去之间,在其中起到了关键的叙事功能。
片中很多角色的名字都取自港台歌手,其中一些不仅是代号,也和所属者的身份紧密联系。
第一部分的其中一条线索是现在,罗紘武因为参加父亲的葬礼,回到父亲在凯里开的小凤餐厅(小凤是母亲的名字),在已经停走的钟表背后,他发现了一张被烟头烫去面孔的母亲的照片,想起以前曾把这张照片送给情人万绮雯(汤唯饰),由此开启了一段寻找这名女子的旅程。
另一条线索是过去(准确地说是12年前,角色小白猫的年龄提示了这点),罗紘武为了寻找杀害朋友白猫(李鸿其饰)的线索,找到了凶犯左宏元(陈永忠饰,也是《路边野餐》的主角,毕赣的叔叔,被剧组成员称作小姑爹)的情人万绮雯,并渐渐与之生出情愫。
万绮雯想要摆脱左宏元,于是怂恿罗紘武在影院里枪杀之,然而就在罗紘武成功之后,万绮雯却从此失踪不见了。
在前半段的结尾,罗紘武终于明白自己像左宏元一样,只是万绮雯手中的一颗棋子,甚至也只是朋友白猫手中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但令他疑惑的是,万绮雯似乎又对他有过真情实意:她不仅始终记得初次见面时提及的野柚子,还一遍又一遍唱着二人在电影中听到的歌曲,甚至将爱情的信物——一本绿皮书留给了罗紘武;他不知道万绮雯是不是跟生命中所有男人交往时都会编造一系列故事?
还是说,这些事物只是万绮雯个人的喜好,与他根本毫无关系?
无论如何,万绮雯确实为他制造了一个个暧昧不明的谜团。
他想找到万绮雯,可就在即将功成之时,他却在电影院里睡着了,进入了一个在片中长达一个小时的“梦境”,亦即影片的第二部分,而这个梦境,可能要比现实来得更加破碎,也更加完满。
《地球》中删掉了大量关于左宏元和白猫的戏份,因此我们无从知晓很多故事的细节,甚至连这组人物关系本身也变得斑驳不清。
不过,这恰好切合了影片的主题,况且毕赣还是在成片剩余的戏份中留下了最重要的一些元素,使得影片前后两个部分足以相互照应、映射,互为因果,形成了非常有趣的意识-潜意识循环,以至于时常给人一种昨日重现(déjà vu)之感。
这种感觉不仅出现在观众的身上,也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主角罗紘武的身上:借由停滞的钟表和失踪的女性(万绮雯和他的母亲),他和父亲的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由于母亲的缺位,白猫的母亲(张艾嘉饰)成为了罗紘武成年后记忆中(至少是片中)唯一的母亲形象,由此也在他的梦境中充当了他失踪已久的母亲;白猫是他朋友的名字,而他给梦中穿着运动服的孩子起名小白猫,这个孩子正是他从未出生的、万绮雯口中被打掉的孩子的幻影……还有老鹰、火把,种种形象和意象一再重叠、错位、重组,时空在毕赣的电影中断裂又连接起来。
应该说,《地球》的魅力很大程度上就来自结构和角色带来的神秘感。
色彩也对氛围的营造起到了关键作用,而且在前半部分中具有很重要的象征意义,尤其是青绿色系和红粉色系的对比,对于理解片中人物的心理动机至关重要:前者是万绮雯的颜色,是冷酷的蛇蝎美人的颜色,代表无情和利用;后者则是母亲头发的颜色和梦境中凯珍皮衣的颜色,代表火热的激情和真正的爱慕。
在后半部分中,母亲和凯珍(同样是汤唯饰)都以红色示人,显示出她们对爱情的执着——这也是罗紘武潜意识中的期待。
不过有趣的是,母亲的爱情意味着对父亲和他的背叛,凯珍的爱情却意味着与罗紘武飞蛾扑火般的热恋。
影片中最暧昧的时刻,应该是万绮雯告诉罗紘武自己怀孕时的场景:身着绿色裙子的万绮雯的脸沐浴在红色光线中,打火机的火苗则从最大关到最小,所有这些,这是否代表她内心激烈的情感挣扎呢?
罗紘武也想知道,但他或许无法得到任何解释,只能任由观众体味和猜想。
影院、仪式和诗性“地球最后的夜晚”,即影片的标题,实际上是作为第二部分的开头出现在银幕上的。
也就是说,影片的“正片”部分其实是第二部分中的这个充满聚散离合的夜晚。
在这里,我们被要求和主角罗紘武一起戴上3D眼镜,这个举动至关重要:它预示着罗紘武即将观看一部电影,而这正映射了罗紘武在影片前半部分提到的那句话,“电影和记忆最大的区别就是,电影肯定是假的,而记忆分不出真假。
”由于黑色镜片的遮盖,我们看不到主角的视线,因此并不知道罗紘武是否在看电影的时候睡着了,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无法确知作为影片第二部分的“地球最后的夜晚”到底是罗紘武的一场梦,还是我们和他共同观看的一场3D电影——虽然二者对观众而言没有本质区别。
无论如何,电影的两面性和双重性被清晰地标示出来——它不仅是一个迷离的幻觉,也是一场庄严的仪式;不仅是罗紘武的,也是观看罗紘武的观众的。
非但如此,作为仪式的电影还经过了多次细分:观看电影本身即是仪式;中途戴上3D眼镜是另外一重仪式;与角色一同戴上眼镜,则是第三重仪式。
显然,毕赣想以这种办法制造一种“额外”的体验,让我们以行动认同角色,并通过比2D画面平滑得多的3D画面浸入这个幻觉或梦的世界。
认为3D多余或无用是不公允的。
在《地球》中,3D本身就具有结构性的意义:它将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明确地区分开来,将观众带入了另一个类似《路边野餐》的、莫比乌斯式的空间中。
如果说《路边野餐》是在现实空间的维度上对时间进行了碎片化的重组,那么《地球最后的夜晚》则不仅关乎外部的现实世界(前半部分),更关乎私密的幻觉世界;不仅呈现了凯里这个特殊地域的超现实维度,更将个人经验的潜意识维度表现出来。
从这点上来讲,《地球》是对《路边》的二度思考和全面升级,实现这一对立统一的3D长镜头也无疑可以说是本年度华语电影中最具有原创性和实验性的想法之一,而且其技术难度、完成度和精美度之高,都让人叹为观止。
不过,3D格式最终达致的效果还是有待商榷。
因为我们发现,3D画面虽然平滑,但也突兀;它固然应该让人浸没,却又因为过度的平滑而具有些微的间离效果,失去了部分让人信服的力量。
3D的三重仪式感更是加重了这种副作用——原本隐没在黑暗中、现在却不得不因戴眼镜这个动作而暴露自身存在的观众,真的还能随着主角一同进入梦境吗?
这里,《地球最后的夜晚》遭遇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困境:到底是浸没,还是不浸没?
与之类似,作为形式和语汇的长镜头也面临一个挑战。
从主题层面来说,运动长镜头在这里几乎是不可或缺且高度自洽的:它代表着一段连续的梦境,让12年时间里那些在罗紘武生命中烙下深深印记的种种意象和形象,在迷宫般封闭的连续空间中集体涌现。
这种时间和空间的扭曲和转化、时空和经验之间形成的“密度差”是毕赣影片产生力量或给人以奇异、震撼感的源泉。
福茂曾评价《地球》,认为这部作品结合了大卫·林奇和侯孝贤的风格,然而大卫·林奇结构和调度现实与虚构、意识与潜意识的方式却与本片存在本质性的差别;《地球》在后半部分中使用的手法,毋宁说和亚历山大·索科洛夫的《俄罗斯方舟》异曲同工,都是在某个固定的空间中用技术难度令人咋舌的单个镜头萃取高浓度的记忆。
意象和形象在《地球》中以种种方式出现——我们姑且称之为梦的方式——重叠、对立、复现、象征……而当创作者不得不在连续的镜头中将它们组织起来时,麻烦就接踵而至了:意象和形象确实都出现了,却仍是以现实空间中事物存在的方式排列的,未免缺乏内在的、潜意识层面的联系。
这样一个巨大、完整的长镜头,似乎成为了一个单纯的容器,并没有让意象产生《镜子》或者《穆赫兰道》中用各种片段相接合时的诗性效果,没有造就真正的自由表达,反而成为了一种主题性的负担和束缚,这导致后半段更像是被某种格式封装起来的闯关游戏,而不是一个具有强烈电影魅力的影像空间。
形式的连续和内容的断裂,外在的连续和内在的断裂,叙事的连续和诗性的断裂,是《地球》后半段面临的又一个困境。
当然,这种困境始终是甜蜜的。
由于《路边野餐》既不涉及潜意识空间,也并没有形成二段式结构,它也就根本无需面对上述两个困境,这些困境只有在创作者探索全新领域时才会浮现。
而这种探索绝对值得敬佩;毕竟,每一个细微的变动,都可能会对作品带来地震般的影响,都是作者对自身创作观念的艰难颠覆和重建。
凯里、致敬和咒语相比《路边野餐》,《地球最后的夜晚》更加潮湿了(也更加寒冷了),这种潮湿度几乎已经越出凯里的范围,来到了前苏联,进入了毕赣的精神导师塔可夫斯基的作品当中。
毕赣在《地球》中毫不掩饰自己对塔氏元素的借用:从最基本的意象,如滑落的杯子(《潜行者》)、撒落的苹果(《伊万的童年》)、教堂般的放映厅(《乡愁》);到完整的装置,如潮湿积水的房间(《潜行者》或《乡愁》)、旋转或漂浮的男女(《牺牲》《飞向太空》);再到创作的主题,如记忆的不确定性(《飞向太空》),土地、梦境和时间(《镜子》)……都能看到塔可夫斯基的幽灵,甚至是身影。
这让人有点怀疑,毕赣是否有意成为凯里的塔可夫斯基?
他是否在凯里、自己和塔可夫斯基之间,建立了太多趋于表面化的联系?
从这点上来说,前作《路边野餐》无疑是更具有原创力的,是观影经验的内化之后进行自我表达的产物。
退一万步说,塔可夫斯基值得致敬的地方也远不止那些神乎其技的元素,他的造诣不仅体现在画面中,也体现在画面间;不仅体现在语言中,也体现在语言外;不仅体现在主题上,也体现在最表层的一草一木和一呼一吸里;不仅体现在“个人私密的抒情记忆”中,也体现在“付出无数成本之历史转折点”上(《雕刻时光》语)。
一味的借用和致敬是对自身创造力的破坏,无论是致敬别人还是自己——绿皮书上那首可以让爱人的房间旋转起来的咒语,也是毕赣在《路边野餐》时就已经创作出来的一首诗。
诚然,观众也可以说这暗示了《路边野餐》和《地球最后的夜晚》之间微妙的关联,甚至是可以让看过《路边野餐》的观众有一种昨日重现之感的“粉丝福利”,但对于一位处在创作力上升时期的年轻导演来说,这或许并不应该成为上上之选。
尽管如此,这首诗还是成为抵达毕赣创作意图和影片结尾的一叶扁舟。
所谓“在胸口跳伞”,据我个人理解是一种爱情到来时的心动之感。
罗紘武念毕咒语,房间缓缓旋转起来,他和万绮雯的镜像——内心火热的凯珍坐在烧得只剩下弹簧的床架上,好像在进行一段静止的舞蹈。
这是一场记忆的嬉戏,一帧爱情的定格,一个美好的幻梦。
正如白猫的母亲所说,“泥石流不可怕,活在记忆里才可怕”,在《地球最后的夜晚》当中,记忆是最不靠谱的东西——记忆可以让时间变得破碎,让形象得到重组,给人以虚妄的期待。
戴着3D眼镜的我们当然与罗紘武一道,希望幸福甜蜜的爱情永远不要随着电影的结束戛然而止,凯珍送给罗紘武的那支烟花也的确没有停止燃烧。
然而,爱情的长度,会不会止于这根烟花的长度呢?
还是说,爱情将永远驻留在手表指针停滞的那个时刻?
地球最后的夜晚,也是一年中最长的冬至的夜晚,就是在这样绚烂的火花中,一点点消耗殆尽了。
不出意外的,毕赣和他的《地球最后的夜晚》引爆了戛纳,成为城中热议的话题。
和《路边野餐》一样,《地球最后的夜晚》恐怕也会成为那种划分观众的电影。
对这种电影,你喜欢或者不喜欢,有的时候像对待宗教,信或者不信很难用逻辑去解释,是本能的感受,也是一刹那的事情。
去描述这样的电影也是困难的,如果说电影作品是创作者和观众的交流,那么《地球最后的夜晚》几乎放弃了和你语言沟通,也不打算给你讨论空间,只是将你牢牢按在座位上撩拨戏弄。
如果说硬要有剧情的话,可以简单概括:在冬至这个最长的一个夜晚,黄觉饰演的罗纮武回到凯里,遇到故人想起往事,一切回忆晕染在12年前夏至那个最短的夜晚。
在那个令人炫目的超长长镜头之前,是令人困惑甚至燥郁的情绪拼接,导演一贯在线的审美提升了观众对散漫剧情的包容程度,但依然是一种考验。
影片令人迷醉飞升的地方,始于影片中段如梦之梦的长镜头,电影中的罗纮武来到荡麦寻找汤唯扮演的万绮雯,走进影院戴上眼镜看电影,影院的观众也随之进入了2D到3D的视听转换。
这一刻,电影回到了梦境的解释,也变成了对记忆的异化,人们跟随罗纮武的脚步,穿越矿洞隧道、山舍乡村,上下台阶,甚至凌空飞跃,完成了一场在梦中与梦中人的相遇。
在这个匪夷所思的长镜头里,观众很难不去注意技术的精妙,但仍旧会被巨大的沉浸感包裹住,在这段梦境叙事里,前面埋设的情节被隐约拼凑出“因为所以”,白猫、万绮雯和母亲一一登场,但仍然失重在解与不解之间。
相信会有不少影迷会反复走入影院,并试图按图索骥找出隐藏在画面背后庞杂的故事主线,也完全可以确定,在毕赣的世界里,他的人物也彼此关联,有一个自成一体的宏大“宇宙”。
在两部作品中,几乎都有同样的核心事件:母亲出走的童年阴影,朋友亡故的少年悲伤,以及抢了大哥女人这样的狗血爱情,每一样都并不新鲜,也被太多经典电影阐释过了。
但坦白讲,直到目前这部为止,我对这个 “宇宙”的真相并不关心,我也很怀疑认真追求故事内容,影像背后的文本是否提供比更大的思考价值和感知震撼。
在这个漫长的长镜头里,充满着神来之笔的聪明,乒乓球拍的旋转制造飞翔的幻觉、代表永恒的手表和象征短暂的烟花互文,台球、红发、苹果,每个细节都像组成诗歌的词句,独立成章组合成文。
而最为心动的,是影片最后落回到燃放的烟花,联想到此前卖烟花人似有若无的提示,时间的长和短、松和紧、虚与实都被写意了。
除了这场戏的独立文本呈现出诗意,它的视角也映衬了梦境,从最初跟随罗纮武的视角到飞翔时的片刻分离,主观和客观流畅的发生了转换:我们的主观世界里从来看不到自己,但在记忆和梦境中,却是上帝视角看到了自己的存在,的这层奇异的视听感受加重了这段镜头魅力。
《地球》是字面上的“装神弄鬼”,但确乎实现了“如梦之梦”。
毕赣有一层感知是在逻辑之外的通透,让人怀疑到底是勤思通悟,还是妙手偶得之,总之那个可知不可说的“刹那”有几个瞬间被毕赣敏锐的捕捉并呈现了:一切有为法,有如梦幻泡影,如梦亦如幻,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中国的艺术创作一向崇尚“文以载道”、“歌以言志“,文字本身是载体,直到书法成为自成一脉的艺术。
以一个不恰当的比喻来说,毕赣的《地球最后的夜晚》像王羲之的《兰亭序集》,人们欣赏“之”的21种写法,却早已忘了文章的内容。
《地球》让影像本身成了故事,让技术本身成为了内容,毕赣用上了包括3D在内的一切手段去切割和混淆时间,形成一个梦境的结界,如果说影片前半段呓语式处理还有王家卫的影子的话,3D部分的长镜头则彻底打上了自己的标签,迅速建立自己的风格,对一个不到30岁的导演来说,这种狂妄和勇敢不论怎么鼓励和吹捧都不为过。
如果输存有什么疑义的话,《路边野餐》像是《地球最后的夜晚》一个漫长的预告片。
它的长镜头美则美矣,但回旋结构和《路边》如出一辙,只不过在前作中的趟水过河这次升级成了振臂飞翔,它叙事的结构、表达的内容,甚至细节元素都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只是这一次,有了制作成本的保障,《地球最后的夜晚》在美术、摄影上完美的呈现了毕赣想要的效果,让他的才华得以释放,褪去了侯孝贤式的浪漫,增加了王家卫式的精巧,《地球》像是《野餐》的精装版升级版,诗意咋退后,禅意在增加,工业感助推了他个性的表达。
如果说还有什么让人好奇的地方,那就是当技术成为内容,如何不断保持新意,《地球最后的夜晚》是中点还是终点?
不过,一个导演能始终让你充满期待,这不正是他最有趣的地方么?
毕赣可谓是中国电影圈近年来蹿升速度最快的导演。
他几乎是野路子出身,原本在贵州偏远山区搞婚庆摄像,26岁时处女作《路边野餐》一鸣惊人,成为国际影坛上中国青年导演的代言人。
他的第二部长片《地球最后的夜晚》12月31日公映,投资5000万,票房预售已破亿,主演是汤唯、黄觉、张艾嘉,早已是今年戛纳电影节的爆款,并斩获金马奖多项提名及奖项。
他获得了商人的青睐,但是并没有被资本俘获,“我挺害怕别人因为成功学喜欢这部电影”,他始终对自己的位置有着清醒的认识,“观众绝非傻瓜,原因很简单,大家都在拼命的活着。
”撰文 倪蒹葭
2017年,在贵州东南部的深山里,汤唯、黄觉、张艾嘉,以及中国电影行业的其他顶级前辈们跟着一个28岁的青年,不计报酬地游荡。
一晃就是大半年,只为了帮他完成他的第二部长片作品——《地球最后的夜晚》。
这个青年叫做毕赣。
他是一个真正野生的导演,山区长大的小孩,大专念了电视编导,电影几乎完全靠自学,没有任何行业资源。
26岁拍出了长片处女作《路边野餐》,一下子拿了十几个国际大奖,被西方人看成是中国电影的新希望。
他出生于1989年6月,然而外表老成,一点儿也看不出差点就是个90后。
“文艺片女神”汤唯初次见到他,觉得他“笃定得像尊佛”。
彼时汤唯刚刚生完孩子,并不想马上拍电影,和毕赣聊了二十分钟以后,她决定加入。
毕赣说,写剧本的时候,写到女主角,想到的就是汤唯。
汤唯说,看剧本的那刻就清清楚楚自己是绿叶,来衬毕赣这朵红花,她就是奔着过把瘾来的。
黄觉 饰演 罗紘武男主角黄觉看《路边野餐》的时候,并不知道它获了很多项大奖,也不知道是谁拍的,但是完全被击中了,几乎痛哭起来。
他很想去毕赣电影中一个叫荡麦的地方,后来才知道是毕赣虚构出来的地方。
《地球最后的夜晚》的一部分故事仍旧发生在荡麦。
乍一看,有点像一部好莱坞的黑色悬疑片,讲的是一个男人被一个蛇蝎女人吸引,心甘情愿为她奔走,结果还是失去了她,于是开始苦苦寻找。
在即将找到的时候,观众都以为故事要结束了。
但其实才刚开始。
电影还有后半部分,是一个持续一小时的3D长镜头,可能是这个男人做的一个梦。
“我想营造的东西特别简单,就是我们做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毕赣说,“在梦里,那些伤害你、利用你、最后离开你的人,都呈现出纯真的一刻。
我希望我的主角们能够有那一刻。
”
《路边野餐》剧照一种野蛮生长 你数过天上的星星吗?
它们和小鸟一样,在我的胸口跳伞。
这是《地球最后的夜晚》里的一段咒语,毕赣2016年写的诗。
“我是初中的时候开始写诗吧,那时候叫QQ空间状态,后来别人告诉我那是诗。
”毕赣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跟着奶奶长大,“其实我从小就很听话。
”他的家乡凯里靠山靠水,所有的小伙伴都会游泳,只有他不会,因为奶奶不允许,怕出意外。
青春期,一个正常的男孩都会萌生情愫,但不管发生什么事,他必须晚上十点前赶回家,因为不能惹老人家生气。
《路边野餐》剧照所以他的“乖”,慢慢变成了一种阳奉阴违。
表面上看起来规规矩矩,但是脑子里却时时云游天外。
“奶奶她有一点是不限制你的思维,只要不违法,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
所以大部分的时间、精力,都放在发展自己的想象力上了。
”这种想象力,塑造了他的电影的梦幻气质。
他非常擅长在电影里带领观众做一次白日梦。
《路边野餐》里有一个40分钟的长镜头, “梦幻、充满诗意又时时脱轨”,“具有超现实的美感”。
到了《地球最后的夜晚》,这个长镜头变成了一个小时,而且是3D的,在3公里长的一个隧道里完成,“像一层层梦境往下跌落,落到记忆最深处的甜蜜里。
”毕赣曾经半开玩笑地说,是之前搞婚庆摄像的经历让他特别擅长拍长镜头。
一个合格的婚庆摄像师的必备素质,就是要扛着一部很落后的摄像机,全程跟住新郎新娘,在酒席间穿梭,拍出最高潮的瞬间。
看起来那么俗气的婚庆,“其实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糟糕。
因为你拍到的,是新郎新娘人生中最好的一刻,如果不离婚的话,那就是两个人人生中最甜蜜的一刻了。
我从来不觉得婚庆低级,我觉得婚庆挺高级的。
”有人好奇,为什么他第一次拍电影,对复杂长镜头的调度就那么清晰,原因是他喜欢打游戏。
“我爱玩实况足球,初中每天放学出去打实况,打了很多年,它有个很小的地图,都是那么调度的,对我来说很习惯。
”
毕赣早期工作照成名以后,他在一次次的采访中反复说,“其实我根本就不会拍电影。
” 学生时代的第一部长片《老虎》,他形容是“像钓鱼一样”拍出来的。
《老虎》拍完以后,他才发现一半的素材都没有收上音,好多画面都穿帮,“话筒都穿到正中央来了”。
他差点丧失信心,“我可能不是拍电影的这块料。
”
《路边野餐》剧照他和朋友合开的婚庆摄像公司因为要价太高,生意不好,被迫关门大吉。
他拿着《路边野餐》的剧本在北京跑了一圈,找不到任何投资。
他回了老家,准备考一个爆破证,去给那种专门给矿山炸山的公司当爆破员。
那一年他24岁,打算30岁以后再想拍电影的事。
他大学时代的影视老师、被他称作“师父”的丁建国坐不住了。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这个“才华横溢”的学生的人生就这样被浪费。
“他说他愿意自掏腰包让我拍电影”,然后陆续打过来十几万块钱。
《路边野餐》剧照《路边野餐》最后花了不到20万,资金都来自毕赣身边的亲朋好友。
剧组成员基本都是九零后,大家都拿零片酬。
电影的技术瑕疵十分明显,被调侃说拍得像是小镇婚庆纪录片。
谁也没想到,这部片子让毕赣在2015年一炮而红,一下子跃居为国内一线文艺片导演。
2015年最后一天,26岁的毕赣和《路边野餐》的美术指导结婚,婚礼上唱的是《路边野餐》中的歌《小茉莉》。
婚后不久毕赣就成了父亲,他给儿子取名迦诺,据说是来自瑞士洛迦诺电影节,《路边野餐》在这里首映,毕赣也在这里拿了他的第一个国际大奖。
差点是一场巨大的失败 和《路边野餐》的草莽出身不同,《地球最后的夜晚》几乎集结了国内文艺电影最强大的阵容:摄影指导是《刺客聂隐娘》的摄影师姚弘易,文学顾问是《一代宗师》的编剧顾问张大春,声音指导是《白日焰火》的录音师李丹枫,电影配乐是著名音乐人林强,后来贾樟柯的御用美术指导刘强也加入。
以及对于一部文艺片而言,高达四五千万的投资。
但是影片的拍摄极其不顺利。
毕赣不习惯电影工业的基本流程,剧本和置景,一直在打架,剧组不断地停工。
两百多人的剧组,耽误一天就是几十万的损失。
“三百万、四百万,我不知道,我没去看那些账,看着心里也怕,所以从来不看。
”后来他摸索出来一个起码能保证完成每天工作量的方法:每天出一页纸,上面写一个主题,比如“世界末日”、“心脏地带”,下面就是一段故事,故事完了以后就是当天的拍摄方法。
有时候没有拍摄方法,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一天要把纸上写的这一个故事、一句话、一个镜头拍完。
毕赣和汤唯、黄觉事后回顾,毕赣很淡定:“因为没有好好学习过,凭什么你就会拍电影呢?
你玩电脑也得花时间学吧?
电影就更加复杂得多,所以肯定很懵逼的,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怎么拍戏,怎么跟主创沟通。
”拍《路边野餐》的时候,他连现场监视器都没有见过。
他甚至不知道怎么使用对讲机。
“我在现场总是大喊大叫,然后我的副导演过十分钟后会来提醒我,导演你可以用对讲机。
没过十分钟,我的对讲机就又丢了。
”然而,他有他的人格魅力。
主演黄觉说:“毕赣是一个很有煽动力的人,我会觉得他就是一个传销组织的头头,我们到贵州就是进了一个传销组织。
你会愿意听他说话,或者你会好奇他的内心”。
毕赣和美术指导刘强电影从2017年6月1号开拍,原本定在10月结束,拖延到12月,那个一小时3D长镜头的最终方案还没能确定,但最初的资金早花完了。
毕赣心里很清楚长镜头还不能拍,但在劝说之下,还是答应趁演员都在,把最后的长镜头拍了。
拍好那天是毕赣最沮丧的一天。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镜头是失败的,因为我没有喊‘过’。
我没有喊‘过’大家知道肯定是要重来,但是没有机会,因为我们已经花钱花时间很多了。
”拍完后,毕赣在金马奖上又遇到张艾嘉,后者关心他最后这个镜头怎么处理。
“我跟她说我可以改剧本,张姐说了一句话我印象特别深刻:你不要这样。
”毕赣发现,当他自己想要妥协的时候,有经验的前辈们反而劝他一定要坚持。
“所以我一定不能妥协,咬紧牙关,哪怕所有人都骂我。
”
一直等到快过年的时候,投资方终于传来消息,长镜头可以重拍。
2018年年三十的前几天,毕贛记得,所有演员的时间就只剩这最后的档期。
剧组排练两天,拍摄两天。
第一天废了,第二天的最后两条成功了。
这时候,主演们才敢告诉毕赣,其实是有为他多留出档期的。
一个人的电影史 《地球最后的夜晚》一开始是2D,中间进入梦境之后,就变成了3D,观众入场时会被发放一副3D眼镜,但不确定要在什么时候戴上。
毕赣忘不了小时候跟爸爸去看周星驰的《苏乞儿》的经历。
“一个轿子里面插满了剑,我很害怕,拿手遮着眼睛,露了一个指缝去看电影,又恐惧,又期待。
”“长大之后,我们看电影看得很熟练了,看任何电影都不会再有这种非常生理的感觉,但能不能再有这样的一刻?
在黑黑的电影院,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然后一起戴上眼镜,跟着电影中的角色一起进入到下面甜蜜的故事。
”
毕赣有一点抵触用自身的经历来诠释电影的诞生。
但他的电影里到处是他的记忆的痕迹。
《路边野餐》的男主角叫陈升,和著名歌手陈升同名。
《地球最后的夜晚》的两位男主角,一个叫罗紘武,一个叫左宏元,这都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风靡一时的港台音乐人。
毕赣觉得给角色取名字是一件特别难的事,索性就放一些自己的童年回忆进去。
汤唯演的女主角叫万绮雯,是一个九十年代大红的香港女演员的名字。
“我特别喜欢万绮雯演过的一个电视剧,叫《我和僵尸有个约会》。
”
《路边野餐》宣传海报《路边野餐》其实是一篇科幻小说的名字,塔可夫斯基就是根据这篇小说改编成了电影《潜行者》,而《潜行者》正是给予毕赣电影启蒙的一部电影。
片子里总有电灯闪烁的场景。
他小时候,父母感情不和,半夜醒过来,他常常会听到父母在争吵,因为潮湿,电路有问题,电灯总是闪烁的,那是不安全感的一种象征。
《地球最后的夜晚》中,毕赣安排张艾嘉饰演的母亲经营一家理发店。
“我妈开理发店,我要见妈妈,肯定就是在理发店里,因为她在里面做生意嘛。
理发店的味道、吵闹的声音,都是我很熟悉的。
”母亲的部分,甚至被毕赣归结为《地球最后的夜晚》的创作的源头。
“《路边野餐》中原本有一条母亲的线索,那其实是相当动人的一段,后来不得不剪掉了,心中是有些落空的。
到这部片子,母亲那条线索的情感浓度是很浓烈的。
”
永远在凯里从《路边野餐》到《地球最后的夜晚》,毕赣的故事永远发生在凯里。
《地球最后的夜晚》里的3D长镜头,是在凯里附近的一个矿洞遗址里拍的。
“你问我拍这部片的初衷是什么,我觉得和那个地方有很大的关系。
它原本是前苏联来采矿的矿洞,被当地政府用做监狱,后来监狱也全部搬走了,这里就彻底废弃了。
我看到这个地方,就很想给它拍一部电影。
”《路边野餐》出名后,毕赣仍旧大部分时间蜗居在凯里。
“最影响我的还是地理,是我生存的空间。
遗憾的是,大家不了解贵州,可能体会不到我想要传达的感情。
我有我自己生活的地方,爱吃的食物,每天过的那种气候,那种东西很难被别人体会和信任。
”
为了拍片,黄觉提前两个月住到了毕赣的外婆家,学习凯里方言。
他每天用贵州话读一本法国作家莫迪亚诺的小说《八月的星期天》。
毕赣把小说中的地名改成了外婆家附近街道的名字,黄觉每天都会去转一转。
“现在大家老看我拍凯里、拍贵州,出了贵州就不会拍电影吗?
我觉得很有可能。
你让我在天津拍一个电影,我都不知道怎么拍,因为我确实不了解那个地方。
”“我去其他地方拍,也会把那些地方拍成凯里,而且你们去了凯里,就会知道,凯里并不是我电影当中的那个样子。
它是被塑造起来的一个精神的地带。
”
用所有可能的方法,做想做的事“我的电影拍给野鬼和风,”2015年,毕赣成为史上最年轻的金马奖最佳新导演,发表了他的获奖感言。
不到20万投资的《路边野餐》,上映10天,收获了600多万票房。
然后投资纷纷涌向毕赣。
很多人会好奇,这样一个拍艺术片的人,有了这么多钱,会怎么做?
“《地球最后的夜晚》,就是我的答案。
”“《路边野餐》和《地球最后的夜晚》在工艺品质上有很大的不同。
其实我深刻理解到一定不是钱让你变得不同、资本让你变得不同。
钱的确是重要的,无论是野餐的十多万,还是现在的四五千万。
但钱可以让一部电影有更好的想象力吗?
不是的。
”带来不同的,还是想象力。
《地球最后的夜晚》里,毕赣切割了一列火车。
“其实剧本不是那样写的,谁敢那么写?
因为完不成。
”剧本里只有一个火车站,废弃的火车车厢是背景。
结果拍摄那天,突然来了一帮外人,带了切割机,要把火车现场报废。
“制片急了,说完了,你要是切掉了,我们怎么拍?
我突然觉得,如果在他肢解的时候拍,是不是更好一点?
感觉记忆也在被肢解掉。
”毕赣给对方塞了两条烟,请他们等一等,等他把剧本改好回来再拍。
最后,毕赣对这一场戏非常满意。
“我觉得所有的记忆,应该都在那个铁皮上。
它应该像一幅画一样,如果亮度正常,我们会发现它的纹理,里面藏着许多往事。
“如果有一个20分钟的短片,我愿意从第一帧到最后一帧,镜头全都对着那块铁皮,会非常动人,”他沉浸在回忆中,“当然有影像阅读习惯的人才能体会,但是那块铁皮真的是很不错。
”
陈永忠 饰演 左宏元毕赣对于讲故事有自己的一套。
罗紘武和万绮雯私奔,被万绮雯的情人——黑帮大佬左宏元抓住,一般人这时候会直白地拍如何殴打、侮辱他们,但是毕赣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让左宏元唱了一首伍佰《坚强的理由》。
“左宏元必须要给他们施加压力、欺辱,也都发生过了,但最有情感的那部分一定是他在唱歌,歌是他的心里话,对于左宏元来说,是一个抒情的、无奈的时刻,有很多复杂的情感在里面”。
如今,《地球最后的夜晚》票房预售已经破亿,但毕赣原本对市场并没有太大信心。
他已经在考虑将来降低拍电影的体量。
最近他想和《地球最后的夜晚》的摄影指导董劲松合作,用那种刚刚有视频功能的老手机拍一部作品。
“我想要做的事情其实是建立一个自己的地盘,《路边野餐》是个卧室,《地球最后的夜晚》是个客厅,那短片就是一个厨房。
”用所有可能的方法,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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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林奇的相似性可能只是一种偶然。
毕赣在追溯自己超现实主义影响的时候,提到的是俄裔法国画家夏加尔(Marc Chagall)和法国诺贝尔奖得主莫迪亚诺(Patrick Modiano),并明确表示想把《地球最后的夜晚》拍出他们作品的感觉。
本文发表于《三联生活周刊》2018年第22期,总期号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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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写的《路边野餐》细读:长镜头内外的诗与佛,但愿两年后还有毕赣可写。
无论优劣,坚持创作是最重要的。
年度最令人期待的华语电影——青年导演毕赣的第二部长片《地球最后的夜晚》,终于在5月15日早上于戛纳电影宫德彪西厅举行了世界首映。
今年戛纳的东亚电影排片很有意思,前半程贾樟柯《江湖儿女》打头阵,后半程又以一连串东亚片掀起小高潮。
毕赣前面一天有主竞赛中的滨口龙介和最终摘得金棕榈的是枝裕和,后一天又是韩国名导李沧东新片首映。
对于毕赣所在的“一种关注”单元来说,排在这个时候可以说是“黄金档”:媒体看片正在兴头上,电影市场又还要过两天才结束。
于是德彪西厅一开始坐得满满当当,有电影节证级别较低的人都没能进来。
放映开始前,大家笑说毕赣从此也成了戛纳的“嫡系”。
黄觉在《地球最后的夜晚》中 | © 荡麦影业,戛纳电影节供图对这位几年前还在拍婚礼录像谋生的年轻人来说,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
毕赣的处女作《路边野餐》(2015)成本低得惊人,演员大多自费车马,片酬更是想都别想。
但片子在洛迦诺电影节“今日影人”单元获奖后,迅速引起国内外评论者和电影人的关注,陆续在法国等欧洲国家院线公映。
在国内文艺片生存空间极为有限的情况下,略显晦涩的《路边野餐》于2016年暑期档获得十天的公映机会,创造了艺术电影的市场奇迹。
当时就已经对外公布的《地球最后的夜晚》,完成时间却一拖再拖,直到今年二月才杀青,后期加班加点只做了三个月左右。
所以他自己也在采访中说,电影节结束后到公映之前还会做进一步调整。
路边野餐 (2015)8.02015 / 中国大陆 / 剧情 / 毕赣 / 陈永忠 谢理循这部新片仍然讲述发生在贵州凯里和虚构小镇荡麦的故事。
罗纮武(黄觉饰)在离乡多年后,为处理父亲后事重新回到凯里,在挂钟内发现的一张旧照促使他开始寻找曾经爱过的女子万绮雯(汤唯饰)。
当然,与《路边野餐》一样,剧情从来都不是毕赣的强项。
他自己也说,影片的故事并没有很大意义,只是一个男人在找一个女人,但重要的是抓住一种情感,营造恰当的氛围。
所以在拍摄过程中,剧本会随时发生变动,有时是要抓拍摄场所的氛围和感觉,有时可能只是有了新的主意。
《路边野餐》技术上的缺陷很明显,毕赣也认为这是一个遗憾。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地球最后一个夜晚》是他获得充足资金后的一次再尝试,两部影片形式和内容上也就有很多相似之处。
《路边野餐》技惊四座的是一个四十多分钟的长镜头,把主角带到荡麦,并在那里重新见到了自己寻找的侄子和亡妻。
《地球最后的夜晚》干脆就把整个后半部分拍成一个近一小时的长镜头,从而形成前实后虚的两段式结构。
也是在这个在长镜头中,罗纮武见到了可能是万绮雯的女子和其他故人。
它在叙事结构上的地位和功能几乎与《路边野餐》中的长镜头完全一样,在一个类似梦境的氛围中让主人公重温逝去的过往。
从夏加尔、莫迪亚诺到策兰对于比较晦涩又以个人风格取胜的艺术家,一个比较简单的方法是分析他所受的影响,在这些影响的脉络中理解他的作品。
包括戛纳电影节总监福茂(Thierry Frémaux)在内,影评人常把毕赣跟侯孝贤、王家卫和大卫·林奇联系起来。
与两位华语大师的对比应该是显而易见的,侯孝贤对电影时空概念的再造和王家卫擅长的非线性叙事,都可以在毕赣身上找到。
东亚观众因为传统上受佛教循环论影响,可能感触不深,但在西方基督教线性时间观念根深蒂固的地方,两位华语导演的时空观念和叙事方式在上世纪末可以说是革命性的。
毕赣也是如此。
《路边野餐》中反复出现的挂钟和片尾时光倒流的暗示,很明确地告诉我们时空观念是影片的一个重要方面。
挂钟的意象在《地球最后的夜晚》中被削弱,但仍是全部叙事的起点。
罗纮武在挂钟内部发现照片的时候,观众就应该警觉:这部电影的叙事顺序会非常复杂。
大卫·林奇则代表毕赣作品的另一面,即与日常可感知的“现实”决裂,转而在不可感知的层面寻找另一种真实。
然而,与林奇的相似性可能只是一种偶然,毕赣在追溯自己超现实主义影响的时候,提到的是俄裔法国画家夏加尔(Marc Chagall)和法国作家莫迪亚诺(Patrick Modiano),并明确表示想把《地球最后的夜晚》拍出他们作品的感觉。
飞跃小镇的细节在《地球最后的夜晚》中也能找到 | 马克·夏加尔《城市上空》(Au-dessus de la ville)1914-18 | © 莫斯科特列季亚科夫画廊(Третьяковская галерея)夏加尔是美术超现实主义的先驱之一,更是“超现实”一词的源头。
相传诗人阿波利奈尔(Guillaume Apollinaire)认为夏加尔的画作是“超自然的”(surnaturel),后来才基于此发展出“超现实主义”(surréalisme)的说法。
如果硬要给毕赣贴标签,“超现实主义”可能是最合适的。
他善于表现无形的意识,两部长片作品中的超级长镜头就像布勒东(André Breton)在《超现实主义宣言》(Manifeste du surréalisme)中所说的那样,“把看似矛盾的梦境和现实调和成一种‘绝对现实’或‘超级现实’”。
莫迪亚诺的影响首先在内容上。
这位2014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是玩弄“记忆”的高手,利用侦探小说这种类型呈现个人和集体历史中的记忆与遗忘、存在与湮灭。
《地球最后的夜晚》最初对外的说法是一部科幻片,后来又有了公路电影等类型片的痕迹。
形式上,毕赣的长镜头明显与莫迪亚诺无关,但前半部分对现实和回忆进行碎片式、非线性的处理,显然跟莫氏行文中故意设置的不连贯语言十分相似。
黄觉说,片中用他的声音做画外音的地方,其实大多都也拍了画面,所以是毕赣在后期制作的时候舍弃了影像。
不难想象莫迪亚诺写作的时候也是这样,第一稿难免是逻辑清晰的叙事,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改成人类在回忆往事时真实的模样:絮絮叨叨、前后矛盾、欲言又止。
莫迪亚诺风格和主题发挥到极致的《多拉·布吕代》 | © Éditions Gallimard毕赣在法国影评人王慕言的采访中还提到另一个名字——保罗·策兰(Paul Celan),并称新片片名最初想用策兰1952年的诗集名《罂粟与记忆》(Mohn und Gedächtnis),第一部分是“记忆”,第二部分长镜头则是“罂粟”。
这个说法让我有些惊讶,因为相对于莫迪亚诺,策兰的“记忆”并不碎片化,也不拒绝现代性的宏大叙事。
细想一下,策兰对他的影响可能有两个方面:形式上的反复和“黑色电影”的尝试。
Mohn und Gedächtnis评价人数不足Paul Celan / 2012 / Deutsche Verlags-Anstalt策兰最著名的诗应该是《死亡赋格》(Todesfuge),它的最终版本恰好收录在《罂粟与记忆》中。
这首诗在形式上的一大特点就是每一部分都会有大量重复,只作一些微调,就像古典音乐中的“赋格”形式,在不同声部上模仿同一个主题。
《路边野餐》中有不少策略性重复,但在《地球最后的夜晚》中都消失了。
然而在表现同一人物的不同时期、不同身份时采取割裂而非连续的方式,这可能是两部影片真正的“赋格”所在。
更重要的是犹太人策兰作为大屠杀幸存者对死亡的执念。
他的大部分作品都写在死亡的阴影里,直到49岁自溺塞纳河。
《罂粟与记忆》作为他的第二部诗集,每一个字都透着死亡的气息。
就连看似情诗的《夜里……》,实际上都是在描述时间摧毁一切的力量,时间之吻既死亡之吻。
这样的沉重,毕赣的电影自然是达不到的,他所汲取的是时间让万物湮灭的惆怅,当然还有黑色电影(film noir)中死亡随时可能发生的压抑感。
《地球最后的夜晚》中的事物往往都有一个前史,比如一个曾经奢华而魔幻的大宅子,但它出现在长镜头中时,已经成了时间的废墟。
废墟是片中随处可见的意象 | 汤唯、陈永忠在《地球最后的夜晚》中 | © 荡麦影业,戛纳电影节供图这个长镜头的引入方式十分有趣:影片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主人公走进一家电影院并戴上眼镜。
此时观众也需要戴上3D眼镜,因为之后这个长达一小时的长镜头是3D的!
毕赣认为3D更能体现梦境,也暗合了布勒东以超现实主义描述“高于现实的现实”:如果2D是可感知的实在,那么3D长镜头营造的氛围和情绪则是一种更高的存在,一种超越现实的现实。
它同时也是一段超文本,是毕赣对电影艺术本身的一种看法:它是记录时间空间的载体,人们通过电影让时光倒流。
这与《路边野餐》片尾列车车身上画的时钟像电影放映一样连帧倒转来模拟时光倒流是一致的。
从作者意志到电影暴君这样的形式选择意味着极高的拍摄难度。
长镜头先后集中拍了两次,第一次三遍全部报废,第二次过了五遍,能用的也只有最后两个。
用主演黄觉的话来说,这个镜头能拍出来就已经是“奇迹”了。
《地球最后的夜晚》先后换了三个摄影指导,那个长镜头出自最后一位之手。
他是法国摄影师大卫·西扎莱(David Chizallet),代表作有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的《野马》(Mustang,2015)和今年凯撒奖大热门《无巧不成婚》(Le Sens de la fête,2017)。
但无论对于谁,毕赣体量的长镜头可能都是一生一次的特殊体验。
野马 (2015)8.12015 / 土耳其 法国 卡塔尔 德国 / 剧情 / 蒂尼斯·艾葛温 / 居内什·森索伊 多嘉·泽伊内普·多古斯鲁
无巧不成婚 (2017)7.32017 / 法国 / 剧情 喜剧 / 奥利维埃·纳卡什 埃里克·托莱达诺 / 让-皮埃尔·巴克里 让-保罗·卢弗可是拍出来还没完,放映仍是个问题。
该片并没有全2D的版本,因为3D在毕赣手中不是一个娱乐观众的噱头,而是实打实的艺术语言和表现手法。
此外,整个长镜头都是夜景(与片名相呼应),就需要影院把亮度调高,加上复杂的采音混音,国内院线从硬件到软件都很难不出差错。
毕赣表示会努力与院线沟通,但这样的沟通往往并不很有效。
2016年布里泽(Stéphane Brizé)的《一生》在法国公映时,他的团队就做了很多沟通工作,他本人还发表了给法国各大院线的公开信,恳请他们把音量调高。
最后根据法媒的报道,一些院线并没有照做,一部声音细节极为丰富的作品就这样毁在了商业院线的懒惰。
女人的一生 (2016)6.82016 / 法国 比利时 / 剧情 / 史蒂芬·布塞 / 茱迪丝·谢拉 让-皮埃尔·达鲁森无论是对技术细节的执着还是超现实主义的表达,毕赣的“作者”姿态非常明确。
大部分作者电影都是“大导演小演员”,哪怕是国际巨星如汤唯,也要回到演员的“本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和技艺实现导演的意志。
毕赣在拍摄过程中仍在不断调整剧本,对于相对业余一些的演员,比如饰演黑道老大左宏元的陈永忠(毕赣的姑爹,也是《路边野餐》的男主饰演者),拍摄中的朝令夕改影响并不大。
但对专业演员来说则是个不小的挑战,特别是语言上。
方言对毕赣的诗歌和电影有很重要的意义,除了汤唯的角色因为是外地人所以夹杂普通话,其他人物都要说贵州话(凯里方言)。
为适应随时可能变动的剧本,黄觉花了很大精力学凯里话,这可能也是他前后在剧组待了十个月的一个原因。
汤唯在《地球最后的夜晚》中 | © 荡麦影业,戛纳电影节供图关于方言的细节看似小事,但对于中国作者电影的发展来说十分重要。
此前中国影视作品的做法是让剧情迁就演员,不管哪里的故事,演员都是一口普通话,偶尔有一些北方方言。
这与长期以来方言地位和政策导向有关。
两年前的《罗曼蒂克消亡史》仍存在着不合理的普通话和沪语混杂,在剧情上根本找不到解释,只能认为是演员的懈怠或是导演要求不高。
实际上过去十年多,南方方言开始在大银幕上“复苏”,不管从写实的需求还是作品氛围的营造都是一种积极的改变,其中最有名的应该是张艺谋的《金陵十三钗》。
而毕赣的凯里方言要比南京话、上海话使用者少得多,在选角上就没有很大余地,只能靠演员自己去学。
模仿口音和学习语言本是演员的分内事,比如梅丽尔·斯特里普的两个奥斯卡影后角色都在语言上下了很大功夫:她在《苏菲的抉择》(Sophie’s Choice,1982)中扮演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波兰女子,有大量德语和一些波兰语对白,说英语也要带上波兰口音;《铁娘子》(The Iron Lady,2011)中又要全程英国口音。
中国电影演员在这方面下的功夫要少很多,甚至还不如一些电视剧和娱乐节目,但愿汤唯、黄觉、张艾嘉和李鸿其的凯里话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台湾演员李鸿其虽然在完成版中没有任何对白,但他也表示剧组每个人都在学贵州方言,自己也不例外。
能够支持毕赣如此疯狂的艺术诉求,这些演员已经无愧于电影艺术,他们参演该片的经过则更有意思。
黄觉在看了《路边野餐》后激动万分,想去荡麦这个地方看看。
后来发现是个虚构场所后,就寻求与毕赣合作,因为导演是荡麦大门的唯一钥匙,只有拍他的片子才能抵达他的荡麦。
李鸿其与毕赣是金马奖“同级生”,毕赣凭《路边野餐》获得最佳新导演奖的时候,他以文艺片《醉·生梦死》获得最佳新演员奖。
李坦言有很多人劝他不要接毕赣的片子,但最终还是被导演的才华打动,“毕赣是一个诗人,连讲话都是诗意的”,他说。
李鸿其在《地球最后的夜晚》中 | © 荡麦影业,戛纳电影节供图如果说演员、摄影等剧组人员对毕赣是全力支持,坊间则有传闻说他在拍摄制作中与资方产生不少摩擦。
这首先是产业经验的缺乏,他本人也表示《地球最后的夜晚》是他第一次在电影工业体制下拍片,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同时,他的“作者”意识也与当今中国的电影产业格格不入。
作者电影之所以可贵,正在于它不是流水线上的批量产品,不负责讨好、愉悦观众。
所以毕赣必须要去欧洲电影节,只有在那里,脆弱而可贵的作者精神才能受到保护。
戛纳电影节的使命便是展示和推广“面向大众的作者电影”。
作者制度除了是一个创作者中心的经济体制外,其艺术目的是提供一个更为个人化的交流,保留作品的“人性”,不让电影陷入纯商业制作那样匿名的空虚。
当我们看一部作者电影的时候,每一个观众都像是在与作者进行一场私人对话,所以对作品的解读才会千差万别。
当观众抱怨“看不懂”毕赣的时候,我们是在期待一个规整的电影工业叙事产品,就好像是逛宜家看到了手工制作、仅此一件的家具,不免有些惊慌。
而人在惊慌之中,第一反应就是责怪对方来保护自己。
所以欣赏作者电影需要一颗真诚甚至天真的心,需要不带任何预设和期待,把每一个作品和作者看成一个截然不同的个体,看成一次全新的冒险。
还有的人会进行比较,他们举出其他作者电影的例子来否定毕赣的价值。
这还是没能一对一地看待每一个作者。
电影是一门昂贵的艺术,所有艺术片导演都会对产业作出或多或少的让步,但甲的妥协并不能说明乙的不妥协就有问题。
反过来,毕赣的执着也不能证明对产业作出了更多让步的导演就没有价值。
如果一定要指摘毕赣,可能是他在第二部长片就进入了一种“暴君”式的创作。
这个词被评论者用来形容很多艺术大师,其内涵不尽相同。
我在这里要说的是一种与观众交流的欲望,是人为地设置理解障碍,还是出于艺术需要。
《路边野餐》不难懂的关键在于对白很少,表面语言信息量小,而且都是在帮助理解剧情。
这样观众可以多花点精力在理解视听语言上。
片中的人物关系经常会用影像和语言双重解释,还会有莫迪亚诺式的反复。
这些艺术手段在不经意间降低了理解难度。
《地球最后的夜晚》则完全相反,对白太多信息量太稠密,有的信息一晃而过不再复述。
加上毕赣一贯需要你全神贯注的视听语言,这不是一部仔细认真而真诚就能看进去的片子,它对观众的要求过分高了。
我在戛纳媒体场的时候,看见外国记者在前一半有很多人退场,虽然留到最后的人都起立鼓掌,但不可否认毕赣设置的理解障碍的确是个问题。
既然是交流,那就是双向的,观众需要克服自己的惰性去欣赏作者电影,导演也需要思考他想传达的情感和营造的氛围是不是会在抵达彼岸之前就搁浅。
怎样“拴住”观众不单单是一个商业操作,也是艺术的小游戏,这显然不是毕赣的长处。
做不做暴君那是作者自己的选择,别人无权干涉。
但任何艺术都是作为社会现象存在的,艺术家的创作不是高于社会的存在。
据说《地球最后的夜晚》是本届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里成本最高的,它已经不再是一个穷小子带着一群年轻人追逐梦想的低成本制作,大家对它要求高也很自然。
《地球最后的夜晚》长镜头暨全片尾声 | © 荡麦影业,戛纳电影节供图片子二月才杀青,戛纳前很多人都说根本来不及,最后还是赶上了。
根据我得到的信息,选片人在公布片单的前一天才看到了《地球最后的夜晚》的一个比较完整的版本,并作出选片决定。
巧的是,主竞赛中的埃及电影《审判日》是在同一时间从“一种关注”升级到主竞赛的。
导演 A. B. Shawky 告诉我,那天接到电话已经是晚上,当时他和制片人都不敢相信这“最后一刻的升级”。
《审判日》是他的长片处女作,筹拍时根本找不到投资,拍摄条件虽没有《路边野餐》艰苦,但也是极为困难。
从这些内幕中我们可以揣测,戛纳官方一直在等毕赣,甚至在主竞赛中给他留了一个位置。
但在看完片后,决定把这个“新人名额”给Shawky。
《审判日》残疾人的主题和对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继承让很多影评人不太适应,但你可以体会到那种属于处女作的纯真和冒险精神。
我在卢米埃尔大厅里被它感动,就像当年被《路边野餐》感动。
毕赣说他的下一部作品很可能会是小说改编,这是许多成熟导演走过的路,也是电影工业喜欢的模式。
但从情绪而非技艺的角度上来说,《路边野餐》仍是最好的毕赣。
(本文发表于《三联生活周刊》2018年第22期,总期号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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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赣说,故乡太美了,一部《路边野餐》没有拍够,所以就有了这部《地球最后的夜晚》。
于是在有了充足资金和“全副武装”之下,我们如愿看到了一部“增强版”的凯里蓝调。
无疑,这是一部神奇的作品,像前作一样神奇,或许也真的可以载入电影史册,但在极力“沉浸”和欣赏的同时,我觉得还是有不少让人喜欢不起来的地方。
Dennis Lim在映前介绍时讲,《地球最后的夜晚》能让你想起很多其他电影,又十分独特。
这样的说法我挺认同。
电影从里到外,从气质到主题,从叙事到意象表达,都有鲜明的特点,也让人联想到不止一部作品。
但和《路边野餐》相比,两者的形态和格局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说,前作是在物质匮乏的条件下任由天赋发挥,这里则多了不少精巧和“算计”,达成的效果呢,也正好相反。
和《路边野餐》是灵感“溢出”苍白的现实局限不同,《地》似乎是首先出自一个巨大的框架,然后再往内填充——感觉是形式先行于灵感了。
所以虽然气质上要“精细”许多,电影却多少缺失了《路边野餐》中那份浑然天成的迷人。
毕赣的电影是有鲜明的宇宙的,正因如此,《路边野餐》中的人物虽然都不起眼,却散发着奇异的光辉。
小诊所里两个像游魂一样的医生,他们闲碎的话语,里面是陈升的亡妻,和老医生的旧友林爱人,后来在荡麦,我们还看到仔细背诵凯里导游词的洋洋。
通过这几人身上的浮光掠影,毕赣勾勒出来一幅故乡土地上的别样时空,轻描淡写却又质感醇厚,荡漾着原始和生命的微光。
我觉得《路边野餐》美学上的成功在于其写实与写意之间的平衡,观看时的共情,并不仅仅来自作者对人物场景的抒情和诗化处理,而是真切地建立在对这些微小个体的关怀之中。
从这个角度来看,《地球最后的夜晚》是不如前作的。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在《路边野餐》中我很喜欢的那部分自然与诗意,迷惘与乡愁,被《地球最后的夜晚》中过于洒脱和个人化的沉醉所取代。
前作中的“凯里忧郁”,在本片中则让位于导演的个人美学,和他对这门艺术本身的情思。
情感看似浓稠,但实际上含混不明。
我们说不清,究竟是故乡太美,还是电影太美,让毕赣执着地以家乡为母题拍出了这部更加宏大的作品。
也许议论个人风格不是评价作者电影最佳的出发点,但《地球最后的夜晚》在创作立意上的暧昧,直接影响了影片的观感。
电影中的黄觉和汤唯,想必和坐在银幕前的我们一样,归根结底都是毕赣美学世界里的异客。
表面上我们被邀请进入导演亲手搭建的梦境,可走了一圈下来,却感到和他的实际距离越来越远。
我个人更喜欢《路边野餐》背后的那位毕赣,也许是更亲切,更真实,也更简单,更美好。
我也喜欢这位在现实生活中其实很可爱,每次参加Q&A之前都要去喝几杯的同龄人,并十分赞赏他的魄力和勇气。
但在这部格局和野心都更大的新作中,那份本该属于他蜻蜓点水般“由点及面”的灵气,和对影像表达极具天赋的把控都令人失望地荡然无存。
用力过猛也好,雕琢过细也罢,总的来看《地球最后的夜晚》中对符号和意境的堆砌是弄巧成拙的,或者说不着边际。
第一段中汤唯饰演的万绮雯,美若初荷,但与凯里这个地方并置在一起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是那条过于光鲜的绿裙子,还是她冰冷的眼神和一抹红唇?
不夸张地说,万绮雯在本片中的感染力,远远不及《路边野餐》中连脸都没有露过几次的荡麦女孩洋洋。
还有就是过于多的无意义场景和设置。
比如说水,这个象征着流动和无常的意象在第一段中的每个转场镜头几乎都会出现,但看着看着就“视觉疲劳”了,到最后也成了“一潭死水”。
而那些乍一看让人印象深刻的定格镜头,也不太禁得起仔细的推敲和回味。
白猫啃着苹果落泪,列车上水杯的滑落,都感觉是“强加进去”的生硬多于恰到好处的灵感。
若不谈这些边边角角而从整体来看,毕赣的“梦境美学”也并没有展现得很到位,其中包括对记忆的拿捏,意象间的关联,梦境和现实的具体关系,以及这个梦是否像梦本身。
时间在这部电影中作用很模糊。
主角罗纮武一人身跨的十二年时间线,并没有让我们感受到这个意象的内在力量或者痕迹。
起初,我还想在这样一个接近真空的情境里去尝试理清因果和脉络,可到头来越看越困惑,困惑到最后便也放弃了追究。
这种“有心无力”的感受让整个“探梦”过程踉踉跄跄。
梦境的自由,朦胧,和对个人意识和历史若隐若现的指涉,因线索的纷繁和表达的隐晦而严重失真。
几个主要人物身世间的相互映照,并没有因为时间间隔而体现出层次,反倒像是两段独立的故事。
我认为,影片内部互文的失败是其表现力大打折扣的主要原因。
换句话说,像《地球最后的夜晚》这样一部不太需要用逻辑去体会的作品,对意象的构建只是开始,而细致地编织其中的关联,以及交代它们在现实世界中的根源则更为关键。
否则影片就是一座空中楼阁,我们空有观感,但无情可抒。
想想看,那些令我们叹为观止的作品(比如《穆赫兰道》),和那些我们不一定看得懂却也可以静下心来欣赏的作品(比如塔可夫斯基的《镜子》),都在这一点上做到了极致。
所谓散漫随性,在《路边野餐》中是一份气质,但在本片里却被导演进一步滥用在了情节编排中。
凯里的风景经得起,但人类的梦境和回忆却经不起。
相信不少人有同感,毕赣在《地球最后的夜晚》中为我们造的这个梦,像什么都可以,但就是不像一个梦。
或许更准确地说,它不像我们既有记忆中那些曾经出现在电影银幕上的梦。
不管是塔可夫斯基的深沉,布努埃尔的超现实,还是洪尚秀的重复,阿伦·雷奈的情感表达,用来描述毕赣的这个梦似乎都不那么准确,甚至我们只能看到上述每一项特质的反面。
第二段中这个一年里最长的黑夜,因为导演对“一镜到底”的坚持显得是那么不自由,不自然。
在梦境的世界里,这个长镜头捕捉到的各个偶然的瞬间,事实上也极不偶然。
也许挑战技术本身的极限就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但它无疑影响了影片切实的表达。
再拿打光来说,这个长镜头技术上最难的地方不在于具体的运动,而在于“光从哪里来”。
这部电影是一首写给夜晚的诗歌,如何在茫茫黑夜中展露出灿烂和动人的色彩是团队在技术上首先需要考虑的。
勇气十足的“一镜到底”在这里反倒成了局限,因为镜头扫过的每一个角落都需要尽可能亮的光源。
除了多设置一些室内戏之外,对光线人为的增强(甚至通过后期技术的修正)成了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就像近期另一部标榜对自然光使用的电影《宠儿》一样。
由此带来的缺陷便是现实和梦境认知上的模糊,对光线过于精细的布局不仅抹杀了现实中原生和自然的那部分,也让梦境丧失了不少它本身该有的灵气和漂浮感。
综上,从强势地将影片一截为二,到对长镜头作用的定义,再到影片碎片式不讲逻辑和道理的表达,反映的无外乎是毕赣在这部作品中的信心和张扬。
在这份“信手拈来”中,个人美学的展现有点太不顾对整体的考虑,至少和那些同样擅长“传递感觉”的导演相比仍显得不够成熟。
我想,如果《地球最后的夜晚》能在诗意的沉淀,片段间的关联,对人物困境的说明,以及梦境背后的现实依附这几方面再下点工夫,那么它无疑会成为一部真正载入史册和杰出的作品。
我最初为拙劣的抄袭乡愁的场景而生气,复而无可抵御陷入这场幻梦的沉迷,这是一个极其美好的幻梦。但在梦的后面,它环环相扣,工整精巧,太精巧了,导致我明白,这是个假梦,塔克夫斯基的是真的,这个是假的,它比真的更真,但它终究是假的。
除了手表那个梗太明显太精细令人无法不清醒,整体上达到了“造梦”的效果。但是都做梦了,你能不能梦点有趣的新鲜的?内容贫瘠无聊。倒也是有可能拍成浪漫的,然而计算过分,任性、散漫和心悸这些浪漫的必须要素就只能缺阵。加上导演对镜头毫无节制,全片节奏太过统一导致整体呈现拖沓,并不能带来“沉浸”体验。这部电影能引发讨论的,能在中国影史上留下篇章的,应该也就是营销这一记了。
随同自然景观消失的,还有《路边野餐》里那动人在地性以及人与人之间真挚情感和烟火气。电影毕竟不是马戏团杂耍,也不是一场闯关游戏。是不是3D,有没有长镜头,飞不飞起来其实都和一个电影是否惊喜没有关系。
每一秒都是神秘、诱人的。
日后会持续关注未参与《地球》的《野餐》幕后班底中几人的新作品。如果3年前横扫千军后回去做爆破员,保持20万成本业余耍,也许直接是华语史传奇前五。
你看那个人,吃苹果把苹果核都吃掉了。
【台北金马影展展映】每次看到罗纮武哭的戏份,都忍不住落泪。制作、技术各方面都鸟枪换炮,比《路边野餐》提升一大截。不知道为什么,自从11月在台北第一次看,到40天后在北京二刷,再到今天整理出电影剧情时间线并写了篇4000字的稿子的现在,我对这部电影的记忆,或者说这部电影对我情绪的影响,与日俱增。它仿佛有什么神奇而可怕的魔力。当然,在过去的几十分钟里,确实也有第三方因素,对我的情绪猛然给予强烈的冲击。我感觉到,我的记忆、现实、想象与梦境的片段被狠命揉到一块。脑子就像一颗被捏出汁液的野柚子。或许我实在是太受感性所影响。但我已经不敢想象三刷该片时,会带着怎样的心情。或许需要吃下一整颗苹果,或许我最希望的,是和罗纮武一样,在电影院遁入梦境,再不醒来。
1989那年,毕赣导演出生
比路边野餐还要更做作,真是受不了了!全靠觉宝旁白苦撑,怎么还好意思叫贵州王家卫?王家卫没有剧本可以,毕赣没有剧本不行。一星给音乐和觉宝。
长评。还是喜欢的,视觉和音乐近乎洗脑,制作精美程度堪称华语顶级。在破碎的时间在人与人、人与自己的内心之间徘徊和重组,黄觉的无数次déjà vu也造成了观众déjà vu,所谓“致幻”大概正是来源于此。两段式结构依靠3D长镜头区隔,总体来讲比我个人预期高一些:“3D”构建出多重仪式感,其结构性、主题性作用都是比较明显的,并非可有可无;至于“长镜头”,虽然确实有主题层面的必要性,但各个场景之间缺乏内在的诗性的、精神性的关联,这导致后半段看上去更像一场用某种格式封装起来的游戏,一如导演对塔可夫斯基的花式“调用”也显得有些潦草,让宝贵的观影经验未经咀嚼地曝露出来。总体看瑕瑜互见,是年度最宝贵的影院观影体验之一。
3.5吧,确实从技术层面上讲比路边野餐进步很多。用了三个行内顶级的摄影指导,画面上构图和布光都很好。不幸的是,同时把毕赣在路边野餐里的出现的问题更加放大。电影里毫无真挚情感可言,每个专业演员脸上好像都带着三个哲学命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当然,依旧很讨巧地宣传这部电影是关于时间和梦。但,这些主题下的人物呢,好像都混沌成一团,无始无终,也不知道他们那么郁闷是为了啥?而每当演员一开口,就更是灾难了,黄觉和汤唯好像硬生生从三里屯的酒吧里被切换到贵州凯里,说着矫情又老套的对白。每一句话都做作地让人出戏想笑。故事其实简单的很,没有什么很难理解的情节在。各种动物的象征符号,看来从科长那里偷来不少,老塔的东西依旧“挪用”地很开心,并且连昆丁的恋脚癖也抄了一点来。越精美就越像一个拼盘演唱会
最大的问题是毕赣在影像中型塑第二自我并和其交流的过程中,自身从未退场,这样导致观者没有了活动空间。他近乎沉迷地生搬塔氏的意象符号时,又想“雨露均沾”地套用王家卫式的台词,走火入魔竟妄想给观众披上“皇帝的新装”。如果娄贾王的镜头是被目的牵引沿着既定“线路”航行,而毕赣自顾自地推动没有落脚点的镜头“瞎逛”,而镜头背后已是被自己感动得无以复加,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张坚毅不屈的脸。
观众基本为电影从业者或学生,散场后大都在赞叹全片尤其是长镜头的完成度之高。我却不舒服:愉快的解梦体验不存在了,毕赣像在用肆意的拼接向观众昭示自己才是唯一梦境主宰。那么抛去羞辱感,结果又如何?相比前作,结构上的一个主要区别在于,Part1中毕赣在努力打碎叙事,让观众除了氛围无所依靠,从而入梦。可除非从头就放弃了解梦人身份,在这粗暴的行径前试图反抗便会异常痛苦。各人的梦境到底不同,如何让观众心甘情愿地入梦仍需考量。其次,导演似乎对“符号”有一些误解,并非只要重复得够多就是符号——这是条件反射。另外,虽注明了张大春为文学顾问,可在访谈中读到,毕赣只是和他“聊过很多次”,并没真正参与编剧工作。总而言之,想说明的是剧本还欠很多。
7分,在有更充足的资金前提下,毕赣对《路边野餐》做了一次全面升级。金马二刷之后,感觉整体又提升了不少,线索也更加清晰了。仍是一个浪漫的爱的故事,男主以梦境的方式,去达成他的思念,关于亲人,更关于爱人。
还不错。其实毕赣电影里的视听细节中间滋生的诗意,比他塞进去的台词和自己的诗要好得多,他是一个有诗的感觉但没有表达诗的方法的人。整部电影兜兜转转仿佛就是要把最后那几句咒语/诗句给“正当”地念出来,这有点尴尬。另外,梦,不应该当做一个雕琢的镜子使用,而应该被当做一个无底的湖面来观察。最后,长镜头还是很喜欢的,但已经没有《路边野餐》里那个粗粝的长镜头更美妙了,希望毕赣拿到拍片的钱的时候,把钱上印的匠气先抖落掉再用。
期待了一整年的电影,有着比《路边野餐》全方位升级的实现质感,时间,孤独,寻找依然是毕赣不变的母题,现实与回忆的不断交织,最终都在那60分钟的长镜头梦境里得到映照和和解,那些没见过的人,那些想要答案的追问,那些消失的记忆,其实始终留在我们心底。在小孩和红发女人那,差点要流泪,这或许就是形式带来的魅力。不过稍显不足的,应该还是为了讨好更多人,把整个表达简单易懂了不少,不如《路边野餐》真正的如梦似幻,生猛粗砺,但还是开心,让这场梦陪我跨年。ps:汤唯果然最适合这种银幕魅力高要求的角色
电影生来带着造梦的功能,但却从来不是为梦而生。然而“毕赣”以及他那诗情画意的《乡愁》就是这样一场混淆虚实的大梦,因此观众在《地球最后的夜晚》中会愈发怀念《路边野餐》里诗的简陋、笨拙和古朴。不幸的是我们这个时代对金钱总是格外宽容,对诗人总是过度消费。这是因为诗和远方在当下梦的语境中被资本包装塑造成了逃离当下的奢侈品。伴随着资本与技术的注入,毕赣却在由作者向着工匠转变。他越想通过电影将真实与幻象统一起来就越是将二者分裂得愈加彻底。
黄觉在里面太有魅力了,很愿意随之戴上眼镜,滑入那段时空交错的似是而非。在五彩斑斓的绿里,时钟,灯,雨,暗屋,裂缝,球拍,台球……什么都在。那时候母亲还没走开,孩子还在成长,女人们对野柚子痴迷,而男人们会在忧伤时把苹果芯都给吃掉。地球最后的长夜将尽,地转天旋,什么都来不及又什么都已发生。阵容很好(罗飞扬很惊喜),个别台词不对劲。想想远方竟还有人惦记万绮雯,再带上莫文蔚陈慧琳陈慧娴,心中一动。名利挺好的,可以更从容也更纵容地实现自己的构想。
实名举报《地球最后的夜晚》,骗老百姓来电影院睡觉。
宁愿再看几遍路边野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