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美丽的眼睛,不应似猫那样似乎永远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时而疏远时而黏腻。
也不应是斜斜的往上吊着好像随时都要从里面射出刀子来。
我认为的美丽的眼睛,应该是像鹿一样的眼睛,饱满圆润的弧线勾勒出来的一双杏眼。
是双眼皮就更好了。
向遥远的地方望去时,眼珠和下眼睑之间或许还会露出一点点的眼白。
仿佛是掠夺了星星所有的光和人们所有的情感放进这双眸子里,像忽明忽暗地湖面一般闪烁着。
汤唯就有这样一双眼睛,或者说,萧红就有这样一双眼睛。
《黄金时代》这部电影描绘了萧红颤颤巍巍的一生,于我而言,往更窄来说,是描绘了萧红一生的爱情。
她的一生是追求着自由与爱情的一生,有爱情与自由的日子,就是她的黄金时代。
而情深不寿,姑娘老去,混蛋常在。
就如丁玲当时曾预言过的那样,萧红是不会长寿的。
是爱情将她照亮,而她也终将被爱情燃烧。
电影中的细节描绘得尤为精彩,即使我这样一个对电影知之甚少的人都能感受到其细节中的用心良苦。
咖啡厅破败的墙壁与精美的咖啡杯形成强烈的反差,窗户外结了一层薄薄的霜,鲁迅客厅挂的是他喜欢的石版画,萧红的病榻旁插的菊花从盛开到凋谢等等,这些细节都让你感觉到仿佛它们被细致地照料过。
整部电影看下来影响最深的画面:一个是在东北的小馆子里面,萧红(汤唯)盯着肉丸汤看,哪怕萧军拿来了肉也还是目不转睛的在看着那肉丸子。
另外一个就是病重的在床上,端木拿回来两个苹果,萧红一睁眼看见后拿来苹果就开啃。
人在饥饿的环境中长大后,哪怕以后不再困于经济也总会有一个容易暴食的恶习,对吃的一种不节制。
而用弗洛伊德的理论就容易被划分口唇期没有得到很好的发展,滞留在口唇期,成年后仍会努力寻求口腔的满足,嚼口香糖、咬指甲、吸烟、喜欢狂吻、滥吃东西、嗜酒等。
又或者婴儿突然断奶或断奶太早,后来可能会过分纠缠配偶或者过分依赖配偶。
我对萧红了解并不多,除却在几年前看萧红的几本书,缘由还是听电台绿妖的推荐。
书写的不错,但是对这个人并没有太大的喜好,喜欢或者不喜欢。
毕竟人的一生,旁观者永远都是旁观者的观点和态度,冷暖自知,更何况是萧红那样的人生轨迹,她真实的内心动态,凄苦也好愉悦也罢谁人能懂呢。
而且还是一个有着才华的女作家,难免情感世界也好精神层面中难以得到很多人的共鸣。
和朋友从电影院出来,看MOMA的夜景,初秋微凉,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的寂寥和难以表述的难过。
为这个“饥饿”的女人吗?
有影片把这部电影比喻成为被嫌弃的萧红的一生其实转过头一想这部电影拍的倒是很像,电影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去描述萧红的写作的才华,丰富纠结的内心,而是大量的镜头在和表哥私奔时候的满足的笑,被抛弃落寞回家的无语务求的神情,经济困路时候去找之前安排成婚的夫君时候狼吞虎咽没有形象的狼狈,怀孕被抛弃时候的苍白的无助......这样看来和那个松子的一生是如此的相似啊!
可是我总觉得萧红是“饥饿”的,情感上,精神上。
而虽然她是“饥饿”的,她的内心是应该有自己强悍的一面。
否则怎么能在那样家庭的忽视下依旧敢于坚持选择自己的婚姻,在经济无助的时候去找那个之前不选择的被安排的"丈夫",在怀着一个男人的孩子却被男人抛下面对着欠巨款的时候还能坚持着生活寻找救助。
这不是一个软弱的没有生命力的女人能做的事情。
我愿意去相信真实的萧红在内心中是知道自己在过着怎么样的生活的,也是知道自己所遇到的男人是何种人,但是所谓的人生也好,生活也罢无非是坚持着去打你手里的牌或者是顺从的去打而已。
只不过这个女人选择的是自私任性的去坚持自己的想法去生活了罢了。
然而就算是认定为她的内心是强悍的一面,情感或者真实的生活上面,萧红也许很的如同电影中许先生说的:“她的文章是理智的,可是她的情感生活却太过于感性”而这些感性的成分必然和她自小的生活分不开。
而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让我感觉到无论是电影中还是一些八卦中萧红的感觉太过于“饥饿”那种对爱的需求,对认可的需求。
韩松落 三个小时,不觉得长,身为写作者,在《黄金时代》里看到的,是让我喉头为之一热的命运关键词:相遇。
河与河相遇,野火和野火相遇,人和一群人相遇。
相遇改变人,相遇改变时代,让蝼蚁变成神明,让绿皮火车变成银河列车999。
让一个东北乡下的小姑娘,凭借一支笔,凭借那些不起眼的字与词,火烧云、倭瓜花、河灯、小团圆媳妇,汇入洪流,在刀枪不入的历史上,留下一声咳嗽。
相遇之前,萧红的生活支离破碎,电影对此毫无粉饰遮掩。
未婚夫汪恩甲、表哥陆振舜,陆续出现在她生活里,或多或少,改变着她的生命轨迹。
但这些相遇,是生命准备期的相遇,是次一等的,狗粮般的,不足以喂养她。
她和他们相处时的顺应、懦弱、反悔、挣扎,所有这些显得狰狞,被人视为狗血的举动,是她对他们的不适应,是一个人被狗粮般的满足拘禁时的必然反应。
能够算作相遇的机遇终于出现,遇到萧军,遇到东北作家群,遇到该遇到的人,所凭借的,无非一支笔。
他们讨论读书写作、爱的哲学,排演戏剧,在新年夜欢歌笑语,在街头和另一群年轻人拥抱。
作家廖伟棠说,《黄金时代》里有一个青春中国,那青春中国,绝不是虚无的概念,就是这样一群人的拥抱,是他们交往中的灵光乍现,是琐碎谈话累积出的诗歌,他们因为写作相遇,相遇也成为他们写作的内容,他们的相遇像蝴蝶振翅,掀起风暴,至今不歇。
即便相遇,也不意味着万事大吉,夭折、动乱、倦意都在发生,有人死去,有人被捕,有人悄悄退出那个时代,也有人谋求更大的相遇,例如萧红,她去了上海、青岛、武汉、香港,遇见鲁迅、许广平、胡风、梅志、丁玲、聂绀弩、舒群、罗烽、蒋锡金、骆宾基、端木蕻良。
所凭借的,还是那支笔,笔是咒语,是让人们一瞬间心神相通的魔杖。
所以,她的故事天然适合电影,她的经历,正是约瑟夫·坎贝尔所说的那种“英雄的旅程”。
有评论者认为,这部电影,罗列许多名人,更像一部社交史,但正是许许多多个萧红的相遇,成就了许许多多个“黄金时代”。
海明威从美国跑到巴黎去,和那一场流动的盛宴相遇;柯莱特从外省跑到巴黎去,和普鲁斯特、德彪西相遇;亨利·卢梭从海关收税员的职务上退休,和毕加索、阿波利奈尔相遇;还有罗克韦尔·肯特丢下锄头,从缅因州跑到纽约,莱昂纳多·科恩扛上吉他,搬进切尔西旅馆,紧跟着发生的,也都是生命爆炸般的相遇。
读他们的传记,看到他们艰苦磨练自己、遭遇劫难、贫困潦倒,饿到出现幻觉,我都毫无同情,我知道他们必然遇到相遇,天将降相遇于斯人。
为了出走,为了不断拓展生命的维度,他们抛妻弃夫、丢下儿女、欠债跑路、声名狼藉,他们无耻透顶,他们一点都不要脸,但和相遇之后的万卷诗书比起来,那都是细枝末节。
《黄金时代》最惊心动魄之处,就在于此,它没有回避萧红的戏剧性情感,给了她的情史以充足的戏份,但最终却用貌似平实,实则风雷激荡的笔触,写出了人们是怎么从五湖四海奔赴而来,最终汇聚成一块新的大陆的。
电影中,萧红死去后,丁玲、蒋锡金、骆宾基或者黯然神伤,或者悲痛难抑,那不只是本能的物伤其类,更是因为,他们所寄寓的大陆流失了一块,那是所有人的丧钟。
这样的电影,必然不讨好,但是,许鞍华在接受采访时,曾把《呼兰河传》和艾米莉·勃朗特以及赫尔曼·麦尔维尔的作品放在一起比较,认为它们都是“探讨生命里特别原始及不讨好的东西”。
这见解惊心动魄,也足以说明,即便在去世七十年后,萧红仍然能获得理解,相遇还在发生,和这样的相遇迎头相遇,是我们这镀金时代里,一道金子般的光。
如果把“二刷”限定为在一部新片公映期间进电影院观看过两次这样一个概念的话,则我的这份观影名单上先后只有《星际迷航》(2009)、《盗梦空间》(2010)、《观音山》(2011)、《悲惨世界》(2013)再加上《黄金时代》这么五部。
其中有三部无非是为了再次体验某种观影快感,《观音山》则是因为正好契合了自己当时的心境,唯有《黄金时代》,我是单纯地把它作为一件艺术品,想着再欣赏一次,甚至,不止一次。
至少我在第二次看过起身之时,那种美的享受仍然意犹未尽。
如我在第一次看过后写下的短评所言:“本片所呈现的高度理性及其节制无疑是许鞍华作品最风格化的标签。
这不是一部通过剧情推动、复现历史和情绪卷入来迎合观众的通俗传记片,却是一部运用间离效果、叙事视角和表演层次来捕捉微妙的实验艺术片,加上摄影、配乐、收音、服饰等各种细节的拿捏,让我在三个小时里享受到了太多乐趣。
”为什么那些伟大的、经典的电影值得一看再看?
当我对它的剧情已经烂熟于心时,再看时我留心的更多是一句台词的抑扬顿挫、一个表情的百感交集、一件道具的别具匠心、一页配乐的起承转合……我会不由自主地分析它,分析这些作为电影元素的细节是如何各行其是又水乳交融地构成了一部完整的、优秀的作品。
本片虽未臻于完美,却是努力在朝着那个方向进步的。
许鞍华是我最爱的香港导演。
有人说这片子更像是李樯作品,无可否认剧本挑了本片的大梁,甚至连导演自己在一次访谈中也谦虚地说这部电影“说是李樯的作品也可以”。
但试想如果同样的剧本拿给其他导演拍,会是怎样完全不同的模样。
而本片所呈现出的观感,与我先前所认知的那个许鞍华的风格无差。
《桃姐》也好,《天水围》也罢,许导演都是以旁观者的视角在捕捉世俗人的生活事,甚至我最爱的《千言万语》里,也不过是把生活的范畴扩大到了社会活动而已。
本片也不例外,吃饭、谋生、恋爱、聊天、写作、革命,没有什么是惊天动地的。
只不过呢,同样的视角里,原来你能看到好多你自己,于是你感同身受,进而觉得拍得真好;现在你看到的是一群离你很远的文学青年,你难以把自己投入进去,于是觉得拍得真逊。
又有人说本片所呈现的萧红或者谁谁不是他印象里的那个。
这总是一个见仁见智的话题,没什么营养,但由此进而轻视创造者的理解力就不太妥帖了。
如果脑子小到连接纳一个别人创造出来的个性化人物的余地都没有,那就自己去拍一个自己创造的人物故事好了。
至于我自己,则既没读过萧红,也从没对民国文学史起过兴趣,我只是在看一部电影,并审视诸位演员是否塑造了一个个鲜活的角色。
我看到的汤唯饰演了一个年少时轻狂、困顿时穷开心、坚强又软弱、痴情又奔放、可爱又可怜的文学青年,她的表演具有层次感,我对洪水中逃生和码头处跌倒那两场戏印象尤其深刻。
有人说讲作家的故事怎么不讲讲她是如何创作出经典作品的,那种套路的传记片还没看够吗?
而本片通篇引述的萧红原作内容,还不足以呈现一个优秀作家对于文字的把握吗?
还有人认为只有那些读过萧红作品了解相关背景的观众才能看明白这部电影,这一点是连导演也不会同意的:“如果观众看这个戏,不了解这么多文人的背景,直接看也可以的。
你试想想,他们全都要知道萧红写什么才能看吗?
我觉得这是一个误区,变成国文课里头的介绍了。
他应该是不完整的东西,就是你不知道他是谁,你也能看下去,尤其是外国观众。
”回过头来专门说剧本,本片的剧本和影像对我有着一样强烈的吸引力。
在已经读过台版书的剧本之后,我又买来了简体版,并在收到书之后一口气重新读过,然后拿着买书送的电影票第二次走进了电影院。
在这一来二去之间,我反复咀嚼着从纸本到银幕的加工过程。
李樯的剧本是一个完成度非常高的剧本,尽管时空关系的编排比较复杂,但总体上的故事情节保持着很好的连贯性。
不过如果我是在没看电影之前就看剧本,恐怕不太容易仅仅通过时间和地点的字眼提示来在脑子里构建起整个电影的框架,也正是看过电影再读剧本,才能注意到片子里时空转换的复杂程度要比观影时感受到的更多一些,这无疑属于读剧本的乐趣,顿时各种弧线箭头在三维乃至四维的虚拟框架中连来连去,形成一张密植的网络。
从官方发布的剧照和预告片中出现的多处正片里没有出现的场景及情节可以推测,毛片应该是主要按照原来的剧本(现场会有细节和台词的调整)完成拍摄,再考虑到时长的关系删减成正片(大约删了近1/4)。
于是,这样的删减或多或少会损害原剧本的连贯性,并出现一些“硬伤”,其中一些虽然只是无关宏旨的细节,但毕竟也成了瑕疵,其实稍微在剪辑时调整一下就可以避免。
列举于下(场次依照剧本简体版新书):a.关于萧军习武。
第5场提到萧军自幼习武,第57场提到萧军贴教武术的广告。
这两场完全删掉就导致第58场(萧军说当上家庭教师)与第65场(萧军教小孩武术)的衔接有点跳,因为观众通常会以为是文科家教。
b.第79场萧军与萧红的弹唱是与最后一幕呼应的,完全删掉不妥。
c.第85场舒群离开去青岛,看了一眼镜头。
按照整体编排每一个主要旁白者(聂绀弩、锡金)都会在谢幕时与观众有个直接的交代。
删掉此处就失去了整体上的美观。
d.第90场萧军教武术的那个小孩之所以会看到二萧便跑是因为有势力恐吓。
这点不交代显得莫名其妙(虽然观众可以猜测)。
e.关于张梅林。
第97场张梅林出场(在青岛)。
第102、104场张与二萧一起来到上海。
完全删掉导致第167场张梅林首次出场时说“我到了武汉再次见到二萧时”的“再次”无所指。
f.关于茅盾。
第115场删掉了聂绀弩的一句旁白(提到在场有茅盾),删掉这句就导致后面鲁迅介绍茅盾时只说“这是我们一道开店的老板”,对观众而言信息模糊。
g.第127场胡风梅志解释第126场萧红走进一家饭馆的原因(与萧军不和)。
删掉这个解释而留下第126场就很莫名其妙。
h.第130-132场是在表达由于萧红常来,许广平因此疏忽了照顾鲁迅以致他生病,但最后只保留了鲁迅关窗户的一幕,也是前后不接,倒不如连这一幕也删掉。
i.第169场暗示了萧红和端木关系的开展。
前后几场删掉都可以,这一场应该保留。
j.第185场删去了部分丁玲和萧军在火车站的对话,其中有一段是丁玲表现个人思想立场的,如果保留更利于展示丁玲的立面(否则郝蕾怎么拿金马奖咯)。
k.此外,对于汪恩甲抽鸦片的情节,电影里表现得比剧本(第25-26场)更多。
加进来的店小二问萧红来自哪个妓院那段,编导的意图应该是表现萧红跟着汪过得很落魄,但由于下一场才看到汪抽鸦片,使得此处指示颇为不明。
当然了,有删得不妥当的就有删得合适的。
比如开头对于萧红和陆哲舜、汪恩甲关系的处理,剧本着墨颇多,但这些本来就碎片化的内容只会使得开头更杂碎,削弱主线,更无助于观众进入剧情。
于是萧红和陆哲舜的关系删改后只用了一场戏加张秀珂的一句旁白就带过了。
接下来萧红与萧军在欧罗巴旅馆的困顿,剧本里有几处表现萧红的饥饿,似无必要,后面吃肉那场戏足够反衬。
再说到最后萧红在香港落魄的情节,成片已经有所删减,我则认为那些琐碎的对于不断转院的交代亦可精简。
余下则属于可删可不删,比如多处对于萧红学画、画画的展现(成片里萧红在各地的房间都摆着油画),有几场表现二萧热恋和龃龉,有几处呈现所处时代的政治气氛,等等,为了时间删掉也不可惜。
此外还有一处调整妙极了。
原本萧红鞋带断(第59场)是发生在二萧进饭馆海吃(第60场)之前,吃完他们又去买糖吃(第61场),回到旅馆才出《商市街》竖版字幕(第62场)。
成片改为两人吃好之后心满意足走在街上,这时候鞋带一断就像神来之笔,表现两人的亲密关系(注意到最后萧红拨了一下萧军的头发)。
接着以街道为背景出竖版字幕,相得益彰。
接着说一下本片的间离效果。
这一点是李樯给出的想法,大部分也在剧本里注明了。
这些间离本来都是发生在演员对观众交代的情况下,但有几处演员间对白时也玩起了间离,这或许来自现场发挥。
印象极其深刻的便是丁玲与萧红在窑洞聊天那一场(第182场),丁玲起先对着别处跟萧红说话,然后目光转向萧红,然后目光慢慢转向镜头(表情呈现出微妙的变化),然后再转向萧红。
待镜头给到萧红时,萧红也是把目光从丁玲处转向了观众。
类似的处理在萧红与骆宾基之间也出现过。
我的话既是说给我自己听的,也是说给你听的,也是说给历史听的。
最后,我不认同对本片“伪纪录片”的界定。
至少在我的认知里,所谓伪纪录片是让演员扮演当事人来讲述当事人曾经做过的事情。
但在本片里,每一个旁白者说的很多“事实”其实发生在他讲述时的那个年龄以后。
比如三十多岁的聂绀弩怎么可能知道萧军生了八个孩子?
年轻的舒群怎么预知八十年代的萧红热?
反而由老年萧军、端木回忆的往事,却并没有让当事人对着镜头讲述。
试想,如果这部电影真的出现很多老头老太太在讲故事,那将是多么可怕。
编导无意用纪录片的方式来营造效果,相较之下,旁白者一边入戏一边出戏的表演方式更加具有连贯性。
所以,在看过两遍电影又读过多遍剧本之后,本片在我脑中的构架愈发清晰:一个萧红,先后出现几个男人(萧军、端木、骆宾基以及鲁迅)和几个作为见证人的朋友(罗白夫妇、胡梅夫妇、聂绀弩、丁玲、蒋锡金),这是人物关系;童年/呼兰县、初恋/北平、一孕/哈尔滨、热恋/哈尔滨青岛上海、二孕/武汉临汾西安、逃难/武汉重庆、晚年/香港,这是时空关系;再加上见证人的旁白、时空的闪回和作家的作品摘录将这几层关系交织在一起,经由演员具有层次感的表演加以活化,最后用配乐、服饰、音效、摄影进行包装,这就是许鞍华导演呈现给我们的《黄金时代》。
我没读过萧红,也不向往民国,我安静着喜欢《黄金时代》。
看完《黄金时代》真心从心里有些心疼这位同张爱玲同时代的才女——萧红!
她一生经历坎坷,但她心中最大的理想就是写作,许鞍华导演的本片首先从内心发觉了人本主义,让我真切的看到了萧红面对着愚昧、麻木、压迫、欺凌,还有含笑的加害,她不是为某个人写作,也不是为某个政党写作,只是单单的,为人类本身写作。
尽管她的爱情观没有符合那个时代的伦理,但是她并没有破坏到别人的家庭,她只是尊崇她内心的女子!
在封建社会背景下,抛开世俗面对真我,不管是对待爱人,生活上,她随些自己性子来,表面上快活,丰富的感情经历,但是我还是觉得她太孤独了,其实她想法很简单,只是想有和爱人在一起,安心写作,不管世俗,他和萧军分开,真的很痛心,没有过多交代分开和原因,爱必须一方需要妥协的,可是大家都不愿意放开自己的固执,便分开了,她虽孤独,虽败犹荣。
只少她是。
敢做敢当的。
远嫁的国民女神,新晋的实力派逗比,青衣浓辫的民国范,香港导演教大陆同胞“自由的活”,完美的海报……当我在影院坐定,这些东西就在脑海里翻腾。
《黄金时代》的前期宣传不可谓不努力,抛出种种时髦的概念试图扣紧大众心理,更是在推荐会请来刘瑜助阵。
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我一样,是为了寻找黄金时代和自由而坐在影院里。
这场点映式也是宣传工作的一部分,看的出来主办方非常用心。
工作人员都穿着民国服装,一水沁人心扉的妹子。
专属观影者的签到布,每个人都被闪光灯炫耀几下。
影院座位很宽敞,连我的腿都能伸展开。
电影结束还有真人秀,汤唯、冯绍峰、沙溢到场鼓吹推介,又是仍花又是合影,蛮拼的。
但是我不得不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从拍摄手法到故事挖掘,这部电影也就是研究生毕业作品的水平。
自从《纸牌屋》之后,无数的电影角色开始直接与观众对话,第四堵墙顿时千疮百孔。
《黄金时代》有大量的,破碎的,纷乱的屏幕外独白。
时不时跳出一个配角,用配音演员的技巧,晃着一张或俏或惨的脸,试图串联主线故事可怜的逻辑体系。
仅从这个拍摄方法上说,这部影片的名字应该是《女作家萧红的一生——大型纪实宣传片》。
导演为什么这样做,我善意的理解为懒惰,毕竟,如果称其能力欠奉有些太过残酷。
打通第四堵墙,本来是话剧式的手法,《纸牌屋》用的炉火纯青。
下木对着我恶狠狠的说:“let slip the dogs of war.”那一刻,作为一个大男人,我都想为他生孩子……这就是第四堵墙崩塌的优良效果。
但是同样对第四堵墙,有些破坏叫雕刻,有些破坏叫强拆。
《纸牌屋》的穿墙,仅限于主角下木一人。
一个老奸巨猾的男人对观众袒露心迹,虽然是充满污泥浊水的黑色内心,但是观众不得不承认,他的阴谋至臻完美,他的思维如此敏锐,他的逻辑是那么合情合理。
在不自觉间观众成为了下木的共谋。
有多少人看到小婊砸巴恩斯被推下地铁心里暗爽!纸牌屋的穿墙,一把抓住我们的领子,拖进戏里。
而黄金时代正好相反。
首先穿墙者是毫无必要的配角,让我们和哪些丑男同呼吸共命运是几个意思?再看他们穿墙的内容,无非是背景介绍,剧情过渡。
我真想给导演介绍一个更好的电影手法,可以完美的完成以上任务,那就是——旁白。
世有奇人赵公忠祥,干旁白这活特在行:“雨季来了,大草原上的动物们又进入了交配的季节。
”富有磁性的嗓音一出,妥妥hold住全场啊。
比那些乱七八糟的讲述者强多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如此纷乱的穿墙行动让观众怎么入戏啊!前一秒女神眼波荡漾盈盈欲滴,后一秒一张男人大脸啪一下子糊住整个屏幕,这让人怎么看啊!坐我后面的几个学生妹从始到终都在纠结同一个问题:“这货又是谁?”张译同学的表现尤其突出,第一次出场几秒钟,然后一小时都没他什么事,第二次露面就直接做讲述人。
观众知道你是哪根葱?就算第一次出场时有字幕,过了那么长时间鬼才记得住。
我扭头好心告诉了后面的妹子,回过头来,看到张译突然无语哽咽并垂头抖肩。
他演的自然是非常好的,我非常佩服,哭的跟怀胎六甲被小白脸劈腿挺个大肚子加班到深夜的强人女老板似得,做演员的真能说哭就哭啊。
但问题是观众没这么好的演技,没事瞎哭观众会觉得好笑。
后面的妹子就很开心的嗤嗤嗤,还有其它淅淅沥沥的笑声。
这种穿墙简直在告诉观众:“我们只是随随便便拍个片,你们也随随便便看看,别较真啊,认真你就输了。
”再说说故事挖掘。
说实话,萧红没那么大名气,相信她残存的影响力对票房贡献不会太多。
拍林徽因,没准还有民国脑残粉的后援,萧红虽然同为才女,可逊色多了。
大概因为她作品的水平只是了了。。
她的诗如下:你美好的处子诗人,来坐在我的身边,你的腰任意我怎样拥抱,你的唇任意我怎样的吻,你不敢来在我的身边吗?诗人啊!迟早你是逃避不了女人!豪放吧。
理论上能写出这种诗句的都应该是从翠烟楼出来的。
那让我们看一首来自翠烟楼的诗:垂杨小院秀帘东,莺花残枝蝶趁风。
大抵西陵寒食路,桃花得气美人中。
同样是呼唤男人,你会选谁?当然现代诗和古诗比,从一开始就败了。
有点不太厚道,那让我们看一首现代诗,我认识的一位女诗人写的: 情人来到你的城市 你哪里去了? 是否你仍然以为 自己可以避开生活的 每一个地雷?仍以为 你可以 永葆青春,笑靥如花? 时间扭曲成 女人鬓角最美的卷发 而你却从最美的自己 飞奔到世界的尽头 深自缄默,静守灯塔 古代的月光在浪尖嬉戏 海鸟翻飞 划出精神失常的符号 无疑 它们就是你 就是你了 放心大胆地悲伤吧 焦虑的日子迟早来临 视而不见也没用这也是呼唤男人。
你们感受一下。
出于人道考虑写到这里应该转到下一段内容,但是我实在忍不住……再来吐槽一下萧红的诗。
树条摇摇, 我的心跳跳, 树条是因风而摇的, 我的心儿你却为什么而狂跳?对不起我不造啊!我只知道跳跳后面应该是抱抱……小时候家里有一本萧红全集,我拿来翻了几页,然后差点没把桌子掀了。
里面全是这种诗!所以长久以来,左翼作家在我心里一直是贬义词。
后来看了一篇《小城三月》,除了开头有点雷,其它还不错,就跑去看《生死场》……对不起,看不下去……我对小说的审美,还是要求具有一定故事性和逻辑性的,萧红的小说过于写意和抽象,感觉和张艺谋一个路子,各种印象•某某,意图用美景硬生生的把观众砸哭,对不起,没那么强大的感同身受能力。
看萧红的小说,放下书卷,耳边有东北凛冽的风声,眼前有肃杀萧索的灰色小镇,但是也只有这些了。
最多感受到一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悲凉。
远远比不上带来进化感的《挪威的森林》,带来幻灭感的《了不起的盖茨比》,带来对人性的绝望的《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
《乌克兰拖拉机简史》的风格有些类似萧红,但是人家淡淡的文字隐含着多少力量!当然萧红自己也说,什么样的作者都有,什么样的文章都有,你们读者爱咋地咋地。
好吧,在我的文学榜单上,萧红绝对不算一流。
想必这部电影的制作者也和我有同感,否则他为什么不拍《呼兰河传》,不拍《马伯乐》,却来拍《萧红传》?因为萧红作品影响力实在不堪,这部电影唯一的取胜之道,就在于对萧红生平事迹的深刻挖掘了。
而最容易抓住的卖点,古今中外都一样,绯闻。
萨特和波伏娃、唐伯虎和秋香、张贤亮和五个情妇、查尔斯和卡米拉,等等等等。
也只有钱钟书这样百年一遇的天才,才有资格厮守一生。
萧红对自己的评价很准确:“我写的东西,几十年后没人会看,但我的绯闻将会永远流传。
”是的,事实上,这部电影的出发点并不是什么黄金年代,也不是什么自由,而是绯闻。
当然如果有人说绯闻也是黄金和自由的一部分,我也就无言以对了吧。
萧红的一生确实跌宕起伏,接盘侠无数,也算是民国奇女子。
她抽烟,她喝酒,她怀着孩子还和别人上床,但她是个好女孩。
具体怎么样大家还是去看电影吧。
我的理解,萧红是一位被家庭惯坏了的孩子,任性、叛逆、天真。
就像小鹿班比,蹦蹦跳跳来到大草原,相继被河马、大象、犀牛保护,又相继被河马、大象、犀牛抛弃。
最后被辛巴一口吃掉。
她很有勇气,有生的任性,有自由的梦,但最后成就她的,却是小女生的卖萌、死亡的不甘、以及与男人的故事。
说勇气,她私奔,逃离封建大家庭。
一文不名,一无所长,就敢跑到北京上学,还租了间西单附近的四合院,这得多大气魄!说生的任性,她困在东兴顺旅店,没有收入没有食物没有家人没有未来,只有肚子里不合时宜的孩子。
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活下来,我只能相信面对死亡人的能力是无穷的。
至于这种能力有多大,想必萧军最清楚。
二萧第一次见面,萍水相逢,而且在女孩最丑的时候。
醒醒吧男同胞们,萧红长得非常一般,有兴趣的自行搜索萧红的照片。
当时的萧红肚子已经鼓起来了,身材相当臃肿。
头发也愁白了,枯燥分叉没的说。
在东北没有保养,皮肤可能白皙滑嫩吹弹可破吗?但就在如此不利的条件下,萧军还是投怀送抱,死心塌地的做了萧红的救世主。
我等只能想象那个晚上两人一定心心相溶吧,只能预设萧红强大的生的力量吧。
说自由的梦,很明显:抗战时期不写前线,国难当头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做一个美女作家,身为鲁迅门徒却不用文章战斗,受到党的扶持却从不向党靠拢,最明显的,如果电影属实的话,在延安美美的穿着窄裙丝袜高跟鞋……就不怕被当成国民党特务么。
如果她只有这三点,就不过是那个时代一位默默死掉的会写字的叫张乃莹的中国女人罢了,而且死的会更早。
很幸运,她还会卖萌、会死的凄惨、会和男人传绯闻。
这三点里最重要的,不是男人,而是卖萌,这让她搭上鲁迅这班顺风车。
鲁迅是文坛领袖,类似现在的头号公知。
你在微博上@贺卫方李承鹏他们会理你么?但是鲁迅就偏偏回了二萧的信,并且发展出一段让我匪夷所思的友谊。
为什么?两个写作水平着实令人着急的家伙,是怎么打动鲁迅的?他们给鲁迅的信里附有自己的照片,但是我已经说过了,萧红不漂亮。
萧军嘛,我们可以毫不客气的评价为“绝丑”,所以也不可能是色相。
窃以为,二萧之所以能搭上鲁迅,主要因为两点:萧红的卖萌和鲁迅的寂寞。
萧红基本把鲁迅当做小时候溺爱自己的祖父,写信各种娇嗔耍赖,问各种无厘头的问题。
后来二萧阔气了,萧红吃的白白胖胖的,鲁迅感慨:“我们悄夫人(萧红有N多名字)都长这么大了,还是不改孩子气。
”鲁迅家里和萧红最亲密的,当属海婴。
大概孩子和孩子很容易玩到一起吧。
萧红的卖萌,非常契合鲁迅的命门——寂寞。
鲁迅是个战斗家,是个大智者。
大人物往往有大寂寞。
鲁迅在上海滩大概是没有太多朋友的,他看不惯哪些优柔造作的江浙文人,换句话说,他虽然是文坛领袖,但却是非主流。
对付这种寂寞怎么排遣呢?总不能找个人大晚上的继续辩论吵架吧,当然是女儿一般古灵精怪活泼可爱的萧红更对路子。
那么多作家逃到上海,谁不会给鲁迅写信?二萧的好友白朗舒群就写过,还让二萧帮忙引见,可鲁迅到死也没有见过这对伉俪。
不得不感慨,萧红真是剑走偏锋,靠真性情捡了个大便宜。
如果没有鲁迅的提携,二萧连文章也发不出去。
连《生死场》都被人退回过。
毕竟,古往今来的道理都一样,文章也是商品,渠道为王。
没有鲁迅,他们大概会饿死上海街头吧。
至于死的不甘,很奇怪为什么电影里萧红死的那么静美。
据骆宾基说,在萧红弥留之际,写了一段绝笔:“平生尽造白眼,如今身先死,不甘,不甘!”她死的时候31岁,《马伯乐》还没有写完,一生中的四个男人都不在身边,她当年可以从东兴顺旅店的窗户跳下,今天怎么就无法逃出这破败的医院呢?萧红直到最后一口气,想必也是充满希望的呼吸,充满渴求的眼神。
不该死而死,是为身后名。
从梵高到高更,从海子到高宠,流星才会惹人怜,其它的星星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背景。
至于与男人的故事,嘿嘿,自己去看电影吧。
和王恩甲是今天你让我高攀不起,明天我对你爱答不理。
和萧军是走的是相爱相杀的路线,当过兵的男人果然比较狂野。
和端木蕻良,端木:“我盘都接了,还让我怎么样。
”和骆宾基……我说小老弟你就是来写回忆录的吧……厄……写到这里,突然发现光写了萧红,忘了评价电影了。
总而言之,拍《萧红传》,应该从以上六个方面深入挖掘,寻找内在的张力与和谐。
但是本部电影,啥都没有,只有男人和绯闻。
居然拍了3小时,想想也是醉了。
ps:我又翻了一遍《萧红全集》,发现最后一章是《萧红生平》。
这章的体例是先写点本纪,在辅以萧红朋友的文字佐证。
和电影的镜头顺序几乎完全吻合,连小人物出现讲故事的时间节点都一样。
我不得不说,编剧你丫真够懒的……ps2:有门闲的蛋疼的萧红学,净研究些鸡毛蒜皮的破事,每年还出好几篇综述。
我曾经以为那是一帮智商情商都堪忧的家伙在自high,总会有智者出现终结这种毫无意义的讨论。
很显然这个导演不是。
请参考罗生门桥段。
伟大的作品就是要揪住萧红的魂并且推送到观众内心。
这个电影,充其量也就是增加了宇宙的熵值。
我们知道,在小说里,人物往往是抓对出现的,比如《红楼梦》里黛玉和宝钗、尤二姐和尤三姐、芳官和龄官,比如张爱玲笔下的红玫瑰与白玫瑰,李碧华《青蛇》里的青蛇与白蛇,法海和许仙。
抓对出现的方式更易突出鲜明的人物个性,这种模式在影视剧中也有很多体现,比如都教授和富二代,花泽类和道明寺,弑君者和小恶魔什么的。
巧的是,萧红的生命里两个最著名的男人也是抓对出现的,那就是萧军和端木蕻良。
按照武志红老师的理论,成年后的感情经历是对童年的重建。
按照萧红在《呼兰河传》中所写,也如影片所反映的,在萧红的童年真正带给她幸福感的似乎只有祖父一人,而她的父亲暴戾冷漠(在电影里唯一的出场就是踢了萧红一脚),实在称不上什么父女情深。
因此,我们可以大胆假设,在萧红的情感线索中,与萧军这个粗线条的、家庭(可引申为家族)强有力的保护者、有暴力倾向的、不善于情感沟通的男性形象相爱,其实是她对童年的重建——重建与同样具备以上特点的父亲的关系。
这种重建最终以失败告终。
于是,萧红转而与端木在一起。
在我读到的诸多萧红传记、书信集以及其他文字中,萧红为什么会突然与端木相爱,实在交代得不怎么清楚,以至于我不太认同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爱情。
我相信一种更合理的解释——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他们正好捡到了彼此。
端木代表的男性形象完全站在萧军的对立面,他懦弱却温柔,退避却细腻,是重建童年宣告失败的萧红抓到的一棵救命稻草。
而我们是不是可以说,端木的形象在一定程度上贴合了萧红的祖父——她虽然疼爱萧红,但因为在萧红记事时便年逾古稀,很快就去世了,而且在家族中并没有话语权,所以仍旧无法依靠。
所以,萧红与端木的结合,是另一个维度上对童年的重建,即借爱情名义重建与祖父的关系。
我们知道,这次重建又失败了。
观影时传来几次笑声,其中一次是萧红与萧军彻底分开后,告诉端木她怀有萧军的孩子。
端木一脸纠结的怂样惹得影院里的江湖儿女们大笑不止。
那些笑声非常年轻,无所顾忌,说不定脑中已经闪过“接盘侠”、“喜当爹”等字样,欢乐得不得了。
在一片笑声中,端木不解地问萧红:“你怎么能跟这种人在一起?
”萧红没有回答。
萧红弥留之际,端木不见踪影的几天,骆宾基照顾她左右,问她:“你怎么能跟端木在一起三四年的?
”这两个问题,如同萧军与端木这对冤家一样,也是抓对出现的。
联系到之前种种——既然包办婚姻是错的,那么与爱慕的表哥私奔该是对的吧;既然私奔是错的,那么回归包办婚姻该是对的吧;既然与抽大烟的纨绔子弟在一起是错的,那么与有理想的热血青年在一起是对的吧;与莽夫无法厮守终身,那么翩翩少年总是可以相濡以沫的吧……结果,却总有人在终点处不解地问为什么,点醒萧红,原来摆在她面前的选项统统是错的。
但这一次,萧红没有沉默,她回答了骆宾基的问题,大意是说:当一个人骨肉很疼的时候,皮肤的疼也就不算什么了。
显而易见,萧红对于端木自始至终的不信任,不抱希望::冷清的新婚宴席上她便说对端木希求不多,只求过普通老百姓的日子,端木给怀着萧军孩子的她一个名分已经非常满足;千辛万苦搞来一张船票,端木走了,留下怀孕的萧红一人在兵临城下的武汉,没钱没米没住处,人问为什么端木自己走,她打个哈哈过去,不解释;产下第二个孩子,端木没有陪在萧红左右,承蒙白朗照顾,临别时,萧红说自己将孤独终生;弥留之际,萧红对骆宾基说,她与端木“终究是不能共患难了”……萧红从未真正像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一样需索端木的保护,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端木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和品质。
然而,关于萧军,病重时的萧红却说了这样一段话:……在那个时候,如果我拍一封电报给萧军,让他来接我,他一定会来的。
不过,无论是出于自尊还是爱情的覆灭,又或者根本是不自信,萧红并不曾发出这样一封求助的电报,所以我们将永远不能知道萧军会否真的如萧红所愿,穿过战火去救她。
当然,现实残酷,不知是福。
拣遍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红玫瑰与白玫瑰纷纷凋谢在了年仅三十一岁的萧红眼前。
天下之大,她却无处可去。
如果不在乱世,如果不是贫病缠身,萧红或许有足够的时间走出命运的迷局,可惜她没有这个机会了。
大轰炸到来前最后的宁静里,端木终于回来了,面无血色的萧红拿起他放在床头桌上的苹果,努力地啃上一口——见汪恩甲时,萧红在吃;偶遇弟弟时,萧红在觊觎别人的蛋糕;在关于萧红的文字中,我们知道,被丢弃在东兴顺旅馆时,萧红被别人门上挂的列巴和牛奶香馋得心猿意马,甚至想去把吃食偷来;萧军刚刚有了点小钱带萧红去开荤,她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刚捞出的肉丸子;电影中,生命的最后,回光返照的萧红说:“好像完全好了一样,吃了这么多。
”吃,是一个人对生存怀有渴望的表现。
如萧红自己所说,这世界上终有令她不能瞑目的东西在,所以她并不想死。
她奄奄一息地对端木说“我也舍不得你们啊”,这个“你们”,未必实指病榻前的端木和骆宾基,而是指这纷纷的人世,和她三十一年的虽不漫长却格外艰难的人生吧。
就此,又要说到一次全员笑场,是聂绀弩旁白说萧军离开萧红后与王德芬相遇,二人厮守终老,养育八个子女。
“八个!
”我听到观众席上的小姑娘惊讶的低吼。
是的,即使在那样兵荒马乱朝不保夕的年月,也永远不要低估人们对生的渴求和热忱,无论萧红,萧军,影片中的任何人,或者我们自己。
为什么几乎所有跟萧红有过一点点瓜葛的人后来都那么热衷于用文字悼念萧红?
当然,首先是因为萧红的文字穿越了时代和战火,最终留了下来。
另一个原因,是在这一批人中,只有萧红曾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个贫病交加生如转蓬的当下,已经是他们共同的黄金时代——她认出了风暴,这场风暴无关意识形态,只关于一个个鲜活的人,和他们的命运。
生,固然可爱,却极其艰难。
所以,劝萧红放下爱恨,专心创作,“越飞越高”的聂绀弩,临终前对妻子说:我想吃一个蜜橘,我很苦。
主题:一切都是自由的——萧红和她的黄金时代 嘉宾:许鞍华、李樯、刘瑜、周濂 主办:电影黄金时代 单向空间 时间:2014年7月21日(周一)19:00-21:00 谈到自由,总有很多话要说。
因为这确实是个诱人的字眼。
天赋人权,人生而自由,是从社会政治层面来说。
个人的自由,需要艰苦卓绝的努力换来,而大多数时候,自由需要一个人花一生的时间来获得。
身心合一的自由很罕见。
贾宝玉是个富贵闲人,却只停留在闲人上。
一个出门都要三五个小厮跟着,娶妻都不能娶自己最爱的人,自由于他,像天边的云彩,抬头望得见,却永远难以触摸。
身心合一的自由,在我看来,出家人或许有。
出家,首先实现了身体上的自由,抛弃了一切,甚至连至亲的家人都不要了。
接下来,心灵的自由,要从佛经里参悟。
自由意味着危险,这与人们趋利避害的特性是相悖的。
电影《荒野求生》里,那个终极版的背包客,被斥为“神经病”的大胡子CRIS,为了自由,付出了生命。
可见,追求自由的代价是巨大的。
你都挂了,自由于你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对我们这等小屁民,一边做自由的粉丝,一边躲在被窝里脑补自己在远方流浪时遭遇了狼群。
而我们也确实这么做的。
有人说我们这个社会缺乏信仰,我想说,我们缺乏的不是信仰,而是彻底的信仰。
信佛,信基督,我们向菩萨耶稣祷告的是利益;信共产主义,或者自由主义,我们却从来不肯为现实的改变做出真正自我的牺牲,主义,往往只是你的标签,是你如鱼得水的瓢。
消极的抵抗也是抵抗,而真小人从来比伪君子更可爱,偏执的信仰,比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更值得尊敬。
我从来相信知行是合一的。
如果行为不彻底,思想就会被禁锢,甚至萎缩直至消失。
而民国作家萧红的一生,是知行合一的,她的行动跟着思想走。
仿佛境遇越糟糕,她的思想越被滋养。
吃饭都成问题的时候,她仍旧一如既往孜孜不倦的写着。
80多年后的2014年,导演许鞍华拍摄了一部描写萧红的电影。
她为电影起名《黄金时代》。
推广会找谁来谈谈这电影呢?
许鞍华导演叫来了刘瑜,刘瑜的老公周濂,还有编剧李樯。
许鞍华叫来的人,其实耐人寻味。
没有找电影评论家,没有找同行导演,而是找了两个学哲学和政治社会学的。
这说明什么呢?
萧红本身的故事,本身这个人,还有她的人生经历,是哲学的,且超越电影的。
一般来说,小说改编成电影,有两种结果。
有的是电影完全超越小说,比如《断背山》;有的是电影处于弱势,只是作为一部博大精深小说的演绎工具,但也不吝为一部优秀电影,比如《洛丽塔》;小说和由此改编来的电影的关系,用那句经典的话: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而萧红这部小说,完全压倒了电影。
因此,导演找到哲学教授来阐释电影,也没什么大惊小怪了。
当然,许导演深谙市场的请来了刘瑜,想必深知刘瑜在文艺青年人群中的号召力。
现场的效果也说明了确实如此,三伏天,乌压压的人,已经完全吞噬了空调。
大部分人,像我一样,站着,忍受着热气,还有人群中弥漫的汗腥味,盯着一个个后脑勺,看不到导演,也看不到教授,最后还是“听”完了这次讲座。
讲座的主角是萧红。
提到她,我不由自主的想到《呼兰河传》。
此书初读淡然,再读则透着一股张力,批判的锋芒掩映在淡然的娓娓道来中,也像极了萧红的一生。
刘瑜说,她是反抗的一生,又是一个女人和四个男人的故事。
女人,一旦涉及到反抗,同时又关系到男人,必然变得矛盾起来。
因为在中国,女人与男人的关系从来就是顺从,而非反抗。
刘瑜很精确的总结了萧红一生的三个悖论:一,反抗却离不开男人。
二,慈悲却抛弃孩子。
三,卷入左联却始终保持自由。
谈到这里,刘瑜顿了一下,说其实萧红是孤独的。
而真正的孤独,有时候是一种看不见的心碎。
许鞍华导演话很少,也许导演比起说来,更擅长做(咳咳,不要想歪),而这场讲座本来的目的,是为了推广《黄金时代》。
其实第一次听到这个与萧红毫不相干的名字,我的第一反应是,取意王小波的《黄金时代》(好吧,我承认我对小波私心很重)。
现场许鞍华的三言两语,我明白了导演是在祭奠和致敬萧红生活的民国30年代。
问题一:你对自由怎么理解?
刘瑜的老公,周濂,记住了这个名字,听他的话,看出他是个一个理性的浪漫主义者。
他引用了罗素那句话:人生而自由,却无所不在枷锁之中。
萧红的一生正是最好的注脚。
她出身地主家庭,却出走寻找自由。
她遇到了爱情,但无论萧军还是端木蕻良,都不是她的最终归宿。
她渴望信仰,怀着追求去延安,却失望而归。
她一直在找寻自己,在那个战火连天,民不聊生的时代。
周濂提到了“自由意志主义者”,这是一个哲学词语。
萧红用自己坚强的意志,完成了这一切。
她曾经对萧军说:“这是我的黄金时代。
”在那个炮火连天,人命贱如草芥的年代,萧红英雄般的说出这句话,这是她一个人的黄金时代。
一个人的一生,最失败的是浪费自己的天赋。
萧红发现了自己的天赋。
刘瑜接着周的话茬说,萧红的状态,每一次选择,几乎都是在生与死之间。
她拥有对抗的勇气。
就像老人与海里的老人圣地亚哥。
萧红可能只是不想过被定义的生活而已,一路被模糊的东西指引着。
而她最难能可贵的在,也许她并不知道路在哪里,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写作才能,却一往无前。
而现代人,追求自由的能力在退化。
中国历史有这种思想周期律,大治则思想平庸,大乱则百家争鸣。
春秋战国缔造出诸子百家,魏晋南北朝激荡着魏晋风度。
历史的规律映衬个人的命运,相信萧红说出那句话,也是对时代的感言。
而面对同一个问题,许鞍华导演认为,自由,是跟政府间的协定。
作为一个香港人,许鞍华的思想很明显受现代契约论的影响。
她认为,萧红所处时代,政府对个人和社会的控制很弱(而非现在这种政府全盘接管社会的状态),她的内心的勇敢和渴求,一部分是时代所赋予的。
而我们呢?
你一旦选择自由,就意味着选择责任。
把你,交给你自己。
你能否很好的驾驭和运用自身的自由呢?
问题二:你感受到了自由么?
刘瑜俏皮的说:“我感受到了点赞的自由。
”周濂则继续哲学的思维,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
与民国时期相比,现在政府已经完全接过了社会,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自由并不如那时。
许鞍华又开起了玩笑,说自己年纪越大越自由。
此话怎讲呢?
因为作为导演的她,总被人怀疑追求男同事。
她笑称:现在没有人说了,是岁月带给我了自由。
所谓六十从心所欲不逾矩。
而这部关于萧红的电影,许导70年代末80年代就已经想拍了。
可是为什么过了这许久都没拍出来。
她信心十足的说,这是最好的时机。
嗯,也对。
在最差的时代,拍这么一部电影,应该算是最好的时机吧。
问题三:选一位电影中你最想谈论的人。
周濂为萧军说了话。
萧军两次去延安,第一次去了不久就离开。
第二次,恰逢延安发生了王实味事件,萧军路见不平,在所有人批判王实味时,萧军为王说话。
他对自由,对个性,还是存在着一种坚持的。
从延安整风开始,中国知识分子被抽掉了脊梁。
刘瑜则选择了丁玲。
刘瑜周濂夫妇真是有意思,一个女权主义者(真不知道为何刘瑜会结婚),一个被西方哲学思维影响的中国传统儒家知识分子,两人凑一对,唇枪舌战。
刘瑜认为,电影中的丁玲,更像是一个悲剧。
她的一生,就是一部文艺女青年如何变成一个马列老太太的衰落史。
人最悲哀的,不是饿死,而是被打败。
而萧红,与时代背道而驰,她生于民国时代,史书上形容: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
从她的笔端,你已看不到时代的印记,时代确实已经在她的视野之外。
小说的格调,一等的,是人性的,社会性的只属于二等。
萧红已经跻身于一等小说家之列。
与刘和周比起来,导演许鞍华显然更关注现实。
她想谈谈电影里的鲁迅。
鲁迅算是萧红的启蒙老师,引导她走上了文学道路。
许喜欢鲁迅的杂文,原因是他的杂文针对时事,立刻有反应。
他在为什么写,针对谁,这些问题上,明确又迅速。
李樯则选择了萧红本人。
作为编剧,李在字里行间的文学上对萧红的理解,相信是四人中最深刻的。
他的话也值得思考:萧红虽然经历了坎坷的一生,离家出走,两度结婚,兵荒马乱,仍旧坚持自我和理想,可是深挖,东西并不多。
越接近她越觉得虚无,原来那个饱满激烈的女权主义者消失了,代之的是一个平凡的碎片化的人。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对一个作家的认识都是自以为是的,越客观越不客观。
萧红,萧红是谁?
谁的萧红?
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这更像是一种个人虚无主义。
李樯说,她的写作,仿佛是天地人,给她造出来的东西。
好似她一生的悲欢离合,都是为了她的写作。
不过最后李樯说萧红。
她这一辈子,赚了。
但赚或者赔,是经济学的词汇。
人生怎么能用此来衡量?
我更同意周濂的观点。
萧红一生都不是自由的,但她赋予万事万物意志上的自我。
于是,她获得了意志上的自由。
就像康德哲学所推崇的,人唯一的自由,是意志上的自由。
也就像周濂最后引用萧红在《呼兰河传》里的那句话:“黄瓜愿意结一个谎花就结一个谎花。。。
”后记:写这篇记录时,偶然读到凤凰网的在人间特刊:《女大学生之死》。
读毕。
震动。
抬头发现以上3000多字,连同其中的人,他们说的话,他们的思想,多么荒谬啊。
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精英姿态,跃然纸上。
所有的思想,言论,在抗击现实时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
苦难还在继续。
但即便如此,也不构成我们袖手旁观的理由。
因为,面对苦难,没有理由。
而坚信你的信仰,比随波逐流更难。
何时我们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都获得了尊严,何时才是有良知的青年人放松的时刻。
否则,这个国家的青年将永远不能停止痛苦。
9.28去看。
無限期待。
轉一篇今天看到的影評……(已看。
敘述方式果然有點先鋒,一下子適應不來呢。
感覺過於含蓄了。
)原文地址:http://dajia.qq.com/blog/443447088721723《黄金时代》:一篇被史料压垮了的论文杨早《黄金时代》,是跟老婆大人一起看的。
散场出来,相视一笑:“熟悉吗?
”“太熟悉了。
”回家后伊发了条朋友圈,说仿佛“上了三小时课”。
我倒觉得是花三个钟头,看了一篇很小心、很平稳的论文。
真的像论文哎。
电影用萧红的自述与同时代诸人的旁白做了串连,每一句话,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细节,都是有出处的。
我不是萧红研究专家,最多算个爱好者,但也能分明地指出每一处的资料来源,偶尔与老婆大人窃窃私语,也是两名中国现代文学出身的学者在印证史料。
这不难。
章海宁编过一套《萧红印象》,《序跋》、《研究》、《书衣》那三本涉及不多,只要细读过《记忆》一册,便可得其七八,白朗、梅志、许广平、胡风、聂绀弩、丁玲、蒋锡金、骆宾基……当然萧红自己的作品不能不读,《商市街》、《弃儿》、《回忆鲁迅先生》,有一本《萧红小说散文精品》就行,能读四卷本《萧红全集》则更佳。
还有萧军编《萧红书简辑存注释录》、《鲁迅给萧军萧红信简注释录》、端木侄子曹革成《我的婶婶萧红》,葛浩文、季红真、林贤治、叶群、章海宁诸位写的传记。
紧够了,大部分高校现代文学专业的硕士论文,参考文献也差不多是这样。
当然,于坊间写萧红传挣钱的、骂萧红博点击率的写手,这也是一份必读书单。
倘我是匿名评审或答辩委员,或许会给《黄金时代》一个“治学严谨”的评语。
它不仅小心到每一句对白、每一句旁述几乎都是直接引语,萧红史料中几乎所有的、为研究者或八卦派喜闻乐见的细节,它都没有漏过。
哈尔滨的大水,商市街的苦中作乐,牵牛坊的朋友欢聚,上海与鲁迅的初见,萧军历次出轨与情变,两个儿子或送人或夭亡,乃至武汉文协的过道地铺、宜昌码头的倒地不起、重庆寓所的不别而行,最后是香港倾城中的挣扎与伤逝。
“二萧分手”这个高潮,影片甚至排出了萧军、端木、聂绀弩三方不同的说法,而未加任何判断。
同学们,你们应该好好向李樯编剧与许鞍华导演学习。
我还要赞赏的,是《黄金时代》对细节的铺陈,这是另一部萧红传记片远不能及的地方。
有人说这部影片是“舌尖上的民国”,又有人嫌它拿这么多镜头拍穷街陋巷,让鲁迅梅志与萧红大谈穿衣之道,其实这正是电影的好处。
除了用影像,我们还怎么还原那个时代?
而镜头应该对准的,是风云变幻还是日常生活?
香港前辈导演李翰祥曾分辨道:“大陆演员是在镜头前演戏,香港演员是在镜头前生活。
”这话推及两岸的导演,也大致可行。
回想《花样年华》对“食物”与“衣裳”的浓笔重彩,大致可以勾画出“港式文艺片”的重心何在。
不是说《黄金时代》在史料细节上无瑕可指(那我还怎么当评审委员?
),我记得的槽点,比如鲁迅在灯下首次批阅《生死场》的手稿,那时这部小说的标题是《麦场》(或说未起名),后来才因胡风的建议改作《生死场》,手稿封面岂能就有生死场这三个大字?
又如王志文将鲁迅话里“作为倒过去的资本”的“倒”念四声,其实该念三声,是“倒向”之意。
另外有些细节改动明显是有意的,如宜昌码头上扶起待产萧红的,骆宾基记作船工,影片改为拄着双拐的伤残军人,是否要借此展现萧红与抗战的微妙关系?
论文是写给同行看的,不是大众读物。
这也是我对《黄金时代》的印象。
一边会心地瞧着银幕上各位演员顶着熟悉的名头,熟悉的形象,说着那些熟悉的话,我一边在担心:这部电影怎么让小白们看下去呢?
有多少人会读完十几本书再来看这部电影?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黄金时代》算热闹么?
我已经看到有媒体人在朋友圈里抱怨此片“难看到宇宙尽头”了,不知“全国文青拼命”(另一媒体人评语)能否给《黄金时代》一个合理的票房?
票房从来高难问,还是回到我的舒适区。
之所以倍感“熟悉”,一半是缘于史料与作品的熟悉,另一半,在压力山大的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中国现代文学方向,有一句评语是我和我的同学们无比熟悉的,那便是“被史料压垮了”。
这话的另一种说法是“不会写文章”。
研究生们被要求在史料方面“竭泽而渔”,花费大量时间在史料的搜集与梳理上,最后丢出来的,如鲁迅评郑振铎的文学史:不是史,只是史料长编。
堆砌史实,面面俱到而无所见地,即便是论文,也不是好的论文。
《黄金时代》从剧本到表演,都相当的“收”,对于中国电影喜欢画公仔画出肠的低智化倾向,或许是一种反拨,但用来呈现一位人物而不是一个故事,却造成了明显的失焦。
“为什么要拍一个脑子不好的女人?
”也难怪会有这样的疑问,萧红原本是一个不世出的文学天才,她和沈从文一样,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他们的人生路线充满不确定性,际遇往往随时俯仰,因人而异。
他们都是用生命写作的那种人,后世对他们了解与研究的兴趣,也正是建立在他们作品的价值之上。
电影当然更适合书写传奇人生,而非探寻作品意义。
但以精神为志业的作家,他们的灵魂会呈现于他们的作品,也会投射于他们的人生。
如果不能表现出这一点,萧红就只是一个神经质的怪女人,“情商极低”。
散场后,我们讨论到这一点:“如果你之前不了解萧红,你会因为看完这部电影而爱上她吗?
”“不会。
”这就意味着,电影只会是一种叠加,而非改变。
研究界、史学界、情感界……关于萧红的争议历来多有,而看了《黄金时代》,也只是喜欢她的人仍然喜欢,不喜欢她的人或许更不喜欢。
可是电影与研究的区别在哪里?
电影是不是应该塑造一个活生生的萧红,让不了解不理解她的人,感受她的人生困境,领会她的人生逻辑,获得一个书本中得不到的萧红?
片方宣传语说,许鞍华导演用她的温暖中和了李樯编剧的残酷。
许鞍华的确是温暖的,像《女人四十》里的争执与和解,父,子,媳,每一方都让观众体会到他/她的为难与温情,更别说《天水围的日与夜》与《桃姐》了。
但在《黄金时代》里,许鞍华像一个无所作为的速记员,只是将镜头语言与演员表演,处理得含蓄平和,却任由纷纭的史料,将人物(特别是萧红)压成了扁平。
萧红、萧军、端木这个三角关系,无论是当时还是日后的舆论中,端木都处在绝对的弱势。
按照胡适提出的箭垛子理论,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大有值得探寻的裂隙。
但《黄金时代》似乎受到主流说法的影响,反而进一步加深了对端木蕻良的丑化。
西安那场戏,聂绀弩与萧军一同回来,端木跑到聂的房中,给他刷衣服上的尘土。
这个细节出自聂绀弩的回忆,但聂也只是说“他低着头说:‘辛苦了!
’我听见的却是,‘如果闹什么事,你要帮帮忙!
’”而影片却让端木自己说出了“如果闹什么事,你要帮帮忙!
”这句话,坐实了端木面对萧军的“畏惧,惭愧”,在这一点的处理上,《黄金时代》比充满偏见的聂绀弩偏见更深。
二萧的分手,在萧红的生命史里有着象征性的意味。
《黄金时代》不是没有碰触到这一点,但始终未能有更深的推进。
萧红为什么对朋友们都是“萧军党”如此介意?
为什么反复强调“只想安静地好好写作”?
她又为什么在余下不多的生命里写《呼兰河传》《回忆鲁迅先生》和《马伯乐》?
电影中的碎珠,始终没有串成一条线。
包括最后借舒群之口评价萧红“逆向性自主选择”,都很难让观众感觉到这里面的意识冲突,并非只是男女情变那么简单。
萧军萧红不和,几次欲离难离,朋友圈里众所周知。
但为什么他们仍然强烈地希望二人在一起?
聂绀弩近乎粗暴的干涉,胡风相当严厉的批评,朋友们拒绝参加萧红与端木的婚礼,是仅仅因为萧军讨人喜欢,而端木惹人厌恶?
我想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聂胡的批评都比较含蓄,而另一位萧红十八岁认识的好友高原,刚从延安归来,在武汉碰见了寄住在文协总会过道上的萧红,他的批评是如此的直白与严厉:“我批评她在处理自己的生活问题上,太轻率了,不注意政治影响,不考虑后果,犯了不可挽回的严重错误。
”(《离合悲欢忆萧红》)这真是吓人的罪名了。
这里面有什么超过男女关系的“政治影响”、“后果”,以致是“不可挽回的严重错误”呢?
联想聂绀弩说的那话:“萧红,你是《生死场》的作者,是《商市街》的作者,你要想到自己文学上的地位,你要向上飞,飞得越高越远越好……”二萧是东北流亡作家,而且是被左翼旗手鲁迅一手发掘的,以他们的文坛影响力,堪称左翼阵营的金童玉女。
因此,他们在一起,是有“政治影响”的,二萧的分手,绝非只是两三人之间的小情小爱,而是组织密切关注,有所期许的。
萧红当然不会感受不到这种压力。
但是她不愿意屈服,就像她不愿意过丁玲那样的生活,不愿热血冲动地打游击,也不愿写组织希望她写的文字。
她决然嫁给端木,不惜远离抗战后方的中心重庆,在相对边缘的香港孤独着,用笔追忆遥远的童年,这是从人生到文字的抗争与独立。
这一点,识她未久的骆宾基是有感觉的,因此在《萧红小传》里这样写:“十一时,萧红终于掷下求解放的大旗,离开了人间。
”“求解放”,这才是对萧红一生最好的写照。
在她的软弱,她的冲动,她的悲哀下面,始终有一颗倔强的心在跳动,不甘去“奴隶的死所”。
我隐隐地感觉,《黄金时代》碰触到了这些东西。
如征途中(多少有些突兀)的批判托派汉奸,萧红与丁玲的相对无言,萧红与萧军关于打游击还是写作的争论,还有片尾对《呼兰河传》的引用:“黄瓜愿意开一个谎花,就开一个谎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
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
”这些说的当然是萧红对自由、独立的向往,对“组织化”的疏离。
也正是到了“二萧分手”之后,汤唯饰演的萧红才偶尔显出了她的活泼、顽皮、不羁的一面,可是,这些片断未能与前半部的逃亡、流浪与突围形成有效的呼应,萧红的形象仍然不够鲜明,她面临的时代困境(“娜拉走后怎样”的诘问),她贯穿一生的追求(包括被视为伊之原罪的依附男性、放弃新生儿,都与此有关)也便很难让观者有深入的感受。
《黄金时代》,终于是一篇被史料压垮了的论文。
散场后,我笑道:“出了这部电影,最高兴的该是你们教现代文学史的老师吧?
上课放一遍就好,省得讲萧红了。
”“三个小时?
哪儿有那么长的课啊?
剪剪还差不多。
”
和张莉老师是多年老友,她是做文学评论的,特别是专门做过萧红研究,因此是我身边对萧红最有发言权的,一直期待她能写文,终于来了,必须转一下。
我觉得《黄金时代》还不错,但是也认为电影本身有硬伤的,也和身边朋友探讨过这个问题,以及解决的方式。
看了朋友的评论以后,就更加清晰了,也更有说服力,电影永远是遗憾的艺术,就不多说了,这篇文章,深入浅出的解释了为什么萧红在文坛有这样的地位,也是给那些只把萧红理解为奇葩和荡妇淫娃的人解个惑。
为什么鲁迅曾断言萧红一定会取代丁玲。
张莉老师认为电影不够好的理由也解释的很清楚,意见很中肯。
文/张莉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文学批评家银幕上,聂绀驽在二萧分手后有个说明,二萧从此再没见过面,并补充说,萧军后来跟王德芬结婚,一生相守,生育了八个孩子。
这话说完,影院里惊呼一片。
补充动机何在?
是暗示观众,萧红没有抓住这个“好男人”么?
主创们确信这不是朋友在对死去萧红的“神补刀”?
王追随萧军一生固然是事实,但萧军后来也多次出轨并使一位女大学生生下孩子。
电影里出现这个说明——这样的交待何其讽刺,这样的立场何其令人遗憾。
文|张莉留下无数疑问的传记电影这是由朋友叙述建构而来的女人萧红,看完《黄金时代》后,我想。
它既不象宣传海报上拍得那么美轮美奂,也不象另一些人批评得那么不堪。
平心而论,在当下的中国影坛,它确也算得上一部有追求、有情怀和有水准的艺术电影。
由朋友们讲述的那个萧红,倔强、执拗、软弱、神经质、受到疾病困扰、对养育孩子没有责任感,一生经历传奇,结局令人扼腕。
这是一个有生活气息的、年轻的、不谙世事的萧红,一个让很多人猜不透的女人。
电影为观众留下了许多疑惑。
比如,作为现代文学教父的鲁迅为何会对年轻的二萧如此看重?
萧红为什么要执意离开萧军,一意孤行?
萧红为什么会被当时的很多朋友尊敬、帮助和爱护?
萧红死后为什么会令那么多人念念不忘,被大书特书?
——难道仅仅因为她传奇而悲惨的一生?
看完一部传记电影,如果普通观众不了解传主身上的非凡特质、对传主的选择完全不能认同和理解,未必全是观众的欣赏能力,也可能因为电影的表现能力。
一部传记电影有义务在忠实史料的基础上呈现作家的一生,但也有责任使读者去进一步认识和理解这位作家对于文学及人类的贡献。
对于后一要求,《黄金时代》显然力有不逮。
当屏幕上出现鲁迅的面容时,观众中有人惊呼,萧红认识鲁迅!
鲁迅温和、家常,言谈也不乏锐利,只是,与其它人相比,他的肢体动作有些僵硬,话语方式过于书面。
在当年,二萧被鲁迅看重的原因是什么?
难道仅仅因为他们热情洋溢的来信吗?
这是看《黄金时代》时第一个困惑。
可惜电影没有给予有力的说法。
鲁迅与二萧之间自然有情谊,最初相助,一为文学,二为家国。
鲁迅看重二萧的文学才华,为二萧的第一部著作写序并帮助出版,二人也因鲁迅先生的推荐而为文坛瞩目。
鲁迅对二萧,有知遇之恩。
另一个原因也在于,二萧是来自东北的青年。
他们作品中有东北人民的生活情状,鲁迅希望通过这些作品而使当时的读者关注东北沦陷。
鲁迅对萧红尤其欣赏,他对她《生死场》的评价是“力透纸背”,有“越轨的笔致”;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他也预言,在未来,萧红将取代丁玲,正如丁玲取代冰心一样。
以上种种信息,电影并没有给予充分交待,因而,我们只看到坐在鲁迅家无所事事的萧红而没有认识到这两位作家有着相近的文学追求。
囿于萧军朋友圈的讲述如果把电影中讲述者们放在一起会发现,大概除了许广平、白朗之外,他们中大部分人都跟萧军关系更好,更认同萧军的立场。
在当年,那些认为萧红写作有问题、认为萧红写作不如萧军的其实也是这些朋友。
那么,在萧红死后的讲述中,这些人的叙述有没有为“活者”(萧军)讳;有没有基于他们立场、人际关系及审美趣味而导致的对萧红个人生活选择上理解的偏差?
主创是否应该有辨析?
电影中,二人分手的重场戏里,萧军是担当的,端木是畏缩的,萧红是执拗的,朋友们是遗憾的。
仔细想来,这些印象都是全部出于萧军及朋友立场。
并不全面,也不一定是事实。
大概是由当红小生的扮演,原本有武夫气质的1米6的萧军被塑造得高大、英朗,平白获得了很多同情分,出轨都出得都理直气壮。
顺着这位男一号的眼睛看去,萧红的发脾气、不高兴以及最后分手的情节实在象“作女”。
对萧红有此等理解的观众并非少数。
这并非观众的问题。
电影并没有明确给出,年轻的萧红有她无数的苦楚。
生完孩子后就被妇科病缠身,血流不止,一生都身体衰弱,这是二人夫妻关系不睦的导火索。
除了电影表现的,萧红早年就曾因家暴出走,萧军朋友都冷淡视之,使她无路可走,只得再次回到萧军身边。
这在萧红的文字里是有记载的。
许多资料显示,在萧军及朋友圈里,萧红只会写几笔散文并不会写小说,很消极,文学成绩也并不如萧军。
对萧红文学创作的轻视也一直持续到萧军晚年。
作为作家,萧军至死不能理解八十年代后为何有那么多人喜欢萧红的作品。
萧红并不按当时写作套路写作,也不为时代要求和宣传而作。
这是二萧文学理念的巨大分歧,这是志不同道不合。
——如果一个女人的丈夫家暴,出轨成习惯,同时也并不认同她的创作理念和精神追求,对她所做的一切不屑一顾,她有何理由和他在一起?
在萧军形象处理上,电影给出的信息是暧昧的,有意遮掩其不堪一面,何以如此?
有关萧红的回忆中,聂绀驽的谈话可信性很高,萧红提到她对于鲁迅精神世界的理解,谈到鲁迅小说,这些认识都让聂感到震惊和佩服。
在那个场景里,在文学层面上萧红是强大的和自信的。
可惜,电影里却只引用了聂绀驽象导师一样鼓励萧红要向上飞。
屏幕上,聂绀驽在二萧分手后有个说明,二萧从此再没见过面,并补充说萧军后来跟王德芬结婚,一生相守,生育了八个孩子。
这话说完,影院里惊呼一片。
补充动机何在?
是暗示观众,萧红没有抓住这个“好男人”么?
主创们确信这不是朋友在对死去萧红的“神补刀”?
王追随萧军一生固然是事实,但萧军后来也多次出轨并使一位女大学生生下孩子。
在事实面前,电影里却出现这个说明——这样的交待何其讽刺,这样的立场何其令人遗憾。
在萧军的朋友圈看来,端木胆小而不值得爱,那么顺着这样的逻辑,萧红何以选择端木,而骆宾基为何会给予萧红那样深切的照顾电影也都一笔带过。
对于萧红传记而言,这是粗暴而不负责任的。
因为萧红生命中不仅仅只有萧军,她的选择在当时也有她的道理。
电影对端木的文学成就只字未提,除却为人处事,端木的文学成就也未必逊于萧军。
只介绍端木为人而忽略其文学成就的作法,是不客观的,对萧红与端木的婚姻也是不尊重的。
事实上,萧红是因《生死场》、《商市街》成名后成为当年一代文学青年的偶像,而端木与她的文学气质相近也对她颇为仰慕,这是两人走到一起的前提,而骆宾基则是萧红的读者和仰慕者。
电影中这些信息并未得到足够呈现。
而这对塑造作家萧红的形象极为关键。
另一面,关于丁玲的呈现则有过度之嫌,丁玲《风雨中忆萧红》固然回忆萧红,但也不过是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罢了,彼时的丁玲在延安也正风雨飘摇。
单纯坚强乐观的革命女性只是电影的一厢情愿,而且《黄金时代》似乎对丁玲过于偏爱了,她甚至被拿来作为一面镜子,比照萧红的苍白和软弱和不坚定。
去与不去西北,并不意味着萧红必然离世。
这种推论,过于肤浅和简化。
梳理由萧军主导的话语系统,整体理解一个作家萧红,不难发现一个简单事实:在1931-1941年间,萧红共写了一百多万字的作品,一年十万字,这对于这位疾病缠身、怀孕生子、贫寒交困、备受情感纠葛的青年女性何其不易。
而且,在她最后三四年和端木生活的时光里,她写下了《呼兰河传》、《小城三月》、《马伯乐》(未完成),这是她一生中创作最为旺盛的时期。
离开西北并不意味着她不关心国事,在武汉以及抗战爆发后,萧红也有关于民族兴亡的作品——她没有在革命第一线,并不证明他们没有家国情怀。
她当然支持抗战,但同时也认为作家写作终究是对着人类的愚昧和苦闷,她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一个没有文学生活的萧红跳出“朋友们所说”的视角会发现,作为作家,萧红有她的超越时代的一面,她之于现代文学的意义在于“独具我见,不合众嚣”,她写作的独特性恰也是当时她的伴侣、她的朋友们所不能理解的。
——忽略了讲述者们的理解力和倾向性,对于文学意义的萧红没有足够的理解力,这是《黄金时代》最致命的局限。
因而,尽管看起来电影在追求真实和史料搜集上下足了功夫,众人的穿插讲述也自有效果,但由萧军朋友们拼凑出来的萧红却苍白而令人迷惑。
作为作家,萧红大部分时光难道不是在写作吗?
在疾病中、在饥饿中、在奔波中、在痛苦中。
电影中关于这些场景很少。
而且,这个女人写的到底是什么?
她只写了花园吗,只写了自然吗,她写的小团圆媳妇、有二伯、冯二麻子,都是当时受苦的人。
这是一位对大时代和卑微个体一视同仁的作家,这样的选择和追求,是需要受到尊敬和重视的。
萧红的写作在当时影响如何,年轻人如何读她,同行如何评价她,她如何无视批评执着写作,全是空白。
当别人不能理解她的很多所作所为时她也是被动的和失语的。
电影中,只呈现的是众说纷纭的萧红罢了。
但那个风暴中心的人,从不为自己解释。
于是,我们只看到了疲于奔命不断抽烟不负责任的萧红,只看到一个跟大时代选择背道而弛天真地要“找死”的萧红,却看不到她有她的想法,她的特立独行并非全无意义。
甚至你在电影里都看不到这些文学青年们在一起讨论文学,在电影里,我们甚至没有看到她的书出版的场景,而这也是她维持生计的方式之一。
可是,对于一个作家传记片,这些镜头难道不是必须的吗?
还需要提及的是,电影在叙述抗战时二萧的选择时,想象力和理解力也是偏狭的。
如果我们不把萧军的选择视为唯一正确的选择,不把萧红在病床上去世作为她选择不去西北的坏结果,那么我们会看到,彼时与萧军不同、与萧红有共同选择坚守在国统区的作家既有巴金、老舍、茅盾,也有沈从文、钱钟书等人。
(萧红当时的悲惨境遇,一方面是因为医疗事故及战乱,也由于她身体的衰弱。
)如果我们的史料不囿于萧军朋友圈,那么我们还会读到萧红当年的其它朋友对她的评价和纪念,茅盾先生在萧红去世后为《呼兰河传》写下的序言,诗人戴望舒在萧红墓前写下的诗篇:“走六小时寂寞的长途/到你头边放一束红山茶/我等待着长夜漫漫/你却卧听着海涛闲话”。
在萧红死后,有无数传记和悼念文字出版,每年都有万千孩子诵读她的作品……一个文学层面让无数同辈后辈深切尊重的作家,一个生逢乱世命运坎坷的青年,当这两个形象合而为一时,才是完整的萧红,也才是今天为何那么多人纪念和心痛的原因。
《黄金时代》完整还原了萧红作为普通人的一生轨迹,却忽视了她在有生之年所进行的精神跋涉和她的文学成长轨迹;在对民国大时代的想象中,《黄金时代》还原了革命青年的热血和朝气,但却对抗战时期民国知识分子的自由选择没有充分认知。
看许鞍华和李樯滔滔不绝的访问以及各种宣传,原以为这是一部充满想象力和理解力的创作,却不是;《黄金时代》完全可以在塑造萧红和民国知识分子方面完成得更好,可惜它没有。
PS:关于电影,我后来和其他朋友讨论时,朋友也说这些要怎么表现呢?
我设想是有几场戏是可以加进去的,一是当时文学青年们讨论文学,二是二萧创作理念上的冲突(这也是萧红离开萧军的重要原因之一)三是当年左派杂志《七月》会议,萧红的发言,她说过三句话:第一句,她在武汉《七月》杂志座谈会上说的,作家不属于哪个阶级,而属于人类。
第二句,中国的老百姓是不自觉地在那受罪,而鲁迅先生是自觉地和大家一起受罪。
第三句,我的笔锋,就是要对准人类的愚昧。
所以萧红的创作动机,要探索生命的价值和人生的意义。
加几场戏,减几场朋友的叙述,萧红这个人物形象作为作家的一面,她在创作上的探索和境界,会立刻被拎起来,丰满起来。
比后来让沙溢直接说那段盖棺定论的话要好一些。
真的好看,即使跳跃的情节需要脑补。也理解“没有戏剧冲突”的吐槽,可对于喜欢在细节中寻找共情的观众,实在有太多情节可以回味了:哈尔滨街头割下的一段鞋带,三人一张床时夏夜武汉聒噪的蝉鸣,消失于码头的国民党老兵,晚年萧军桌上的毛像..而还原一个特别生活化的民国,于我而言已是功德无量。
用拍摄手法的冷静来塑造客观叙事感,却不能磨灭许鞍华对萧红隐隐的女性主义塑造。无论如何也是一部佳片。
把左联嫡系的这帮人都拍得太右了……
当年延安跟对文艺团的回报率绝对秒杀今日的马云阿里系。而仅从影像来看,它侧面也是一部很有说服力的女性戒烟宣传片。备受争议的形式其实也并非异类,我们曾经其实在电视上习惯过的。它绝非坏电影,但在为先人偶像著书立传的慌乱中,也许可以跳出更为趣味的舞步。
黄金时代流水事,半生萧萧类转蓬,一生文章锦绣时,回望小城之春事
看的点映,烂的够呛,通篇像是念书,还拍3小时,真·烂片。
全天只有一场排片,三个小时啊,从两点半一直到五点半。叫《黄金时代》还不如叫《生死流转》来得贴切。画外音般的视角也挺有意思,而且影片也拍的颇为洋气。
感觉周围的人包括我都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临终场一个多小时姐待不住走了。。不仅二萧不是心目中的二萧,就连平常演戏很正常的人,到了这里面都演的浮于表面;全片碎片式的拼凑,第三人时而冒出来破坏一下镜头语言,做作的要命;除了郝蕾,演员的台词都刻板生硬,相比之下霍建起的萧红都要算好的了。
比想像中差。
三星半近4星,第三者的口述方式不俗,客观里会有多角度切入共情,但是缺点许导后半段给付的冗长。整体嫌平。许导对萧红是有爱的。看得出简直不由分说。统共活了31年,萧军的4年就成了大段落。乱世里急忙的相遇,相逢相知,来不及真多久,来不及假多久,来不及踌躇犹疑,只来得及一路被亏欠的饥寒交迫。
萧红的一生灿烂又惨淡,她对中国文学史的贡献也是不可磨灭的,是值得载入史册的时代女性。
发现杨早的影评被折叠了,而我连发两篇都被消失了。这真是个黄金时代。
喜欢汤唯,长得很文艺!
我不知道会不会只有我有这样的感受:李樯玩砸了,他的敬若神明与自足自大让电影变成了一次文字摘抄录,我欣赏他的处理,但显然是失败的,整整三个小时,我进入影片的时间仅仅一两次,萧红,于我来说依旧面目模糊,仅留的印象,也仅仅是不错的构图。
怎么说呢,摄影极佳。但是影片大部分时间就是电视散文,就读着鲁迅自己的杂文和萧红的散文。故事有很强的撕裂感,漂浮在空中不接地气。然后,被嫌弃的萧红的一生
说好看的,你评的是人还是剧情?
这种人生片断的堆积即便是加上了间离的独白也不过是自说自话而已。
觉得挺好,电影结束的时候还有点没看够的感觉。被材料困住总比凭空想象好,至少对传主抱有敬意。最生气的是王志文的台词念得太烂,连汤唯都不如。
好多汤唯的粉丝给五星,我只想说别糟蹋东北人了行不
萧红不是因被同情而被夸大的受难者,而本身就是受难者。无论这受难是源于她自己还是她的时代,都是再明白不过的事实。许鞍华不时让那些见证者对准镜头,直接讲述,就是要将观众置于难以回避的尴尬境地,声声质问:要是你,你该怎么办?作为老乡这么说可能不厚道:我用了三个小时,终于把萧红给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