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略感秋凉的十月份,中国的艺术电影突然迎来了春天。
多部高质量的艺术电影爆发式地接连公映,让人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中国电影的盛世真的已经到来了!
不过相比起引发影迷狂欢的《心迷宫》,或者是贾樟柯的《山河故人》,李睿珺导演的《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都要低调得多。
没有“平顶山科恩”或者“科长”这样的头衔,也没有二人处女作便一飞冲天的喷涌,来自于甘肃农村的李睿珺走的是一种更加稳扎稳打的路线,刚刚32岁的他如今已经是四部长片的导演,尽管他拍片的速度并不快,但贵在扎实,每一部作品都收获了不错的评价。
从《夏至》的初试啼声,到《老驴头》的崭露头角,再到名字同样不那么容易记住的《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时,李睿珺在中国独立电影界已经打响了自己的招牌。
终于,《水草丰茂》在参加无数电影节和影展之后,李睿珺导演能够第一次走入院线,接受市场的考验。
平日里的李睿珺,低调得让人看不出这是一个特别文艺范儿的导演,甚至还闹出过被影院工作人员拉去帮忙检票的尴尬。
他在接受记者专访时,平和地娓娓道来,一如他的电影风格般稳重,不过“我成不了阿巴斯、小津,他们也做不了我”这样的豪情壮志也可以看出这个文艺导演身上蕴藏的能量。
这次专访长达一个小时,记者试图全面的还原李睿珺导演和他的这部“西部少年派”。
聊电影:生活本来就很魔幻 记者:开始的时候有个老师在讲课,教授的是现代化教育,关于爱国情绪的培养,说祖国是母亲,最后那个老喇嘛,他又说母亲是大自然。
设置这种冲突,您是怎么考虑的?
您是不是其实更偏向于后者,对前者有一种否定?
李睿珺:也不完全是否定,这两者其实是一个辩证的关系。
你很难说谁对谁错,没办法简单的只去谈一个问题,它一定会牵扯很多东西。
很难说是因为某一个原因诱发。
好比你心脏不舒服,医生会告诉你原因一二三,可能不只是一个诱因。
除非出车祸,就是一辆车撞到的,不是两辆三辆。
所以很难就抛开其它单独去谈。
当然我会很高兴有人能解读出来,有的人看不出来也无所谓,观众能理解到什么程度就理解到什么程度。
记者:所以您就把两方面都摆在那里,就是让观众自己理解。
李睿珺:对,其实我不想给观众一个固定的模式。
对艺术作品的理解没有什么对和错。
这些东西本身就是很开放的,如果我闭合在某一点上,对于观众来说就是一种强迫。
我觉得就每个人的教育背景、生活经历都不一样,那他们的理解肯定是不一样的。
记者:但整体看您还是有些偏向于老喇嘛的立场。
李睿珺:的确会有一点。
我觉得在发展过程中,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现代化的进程,我们不能一直往一个方向跑,都没有时间进行思考,都不知道是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当然任何发展都是矛盾的,那就意味着会有一些东西会被抛弃。
我们可能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停下来发展的脚步,但发展势必就会造成这些问题。
所以它就是一个相对辩证的理论关系。
从我的角度来说,有一些东西能够被保留下来,这当然是一件好事情。
记者:最后那一场戏,一瞬间就起来那么多工厂,这种很魔幻的拍法是一开始就设计好的吗?
李睿珺:对呀,这部《水草丰茂》中有很多魔幻的地方。
其实我们今天的现实生活本来很魔幻,可能你出差几个月,回来发现房子没了,突然起了一片楼,有很多这样的例子。
记者:片中用到了白马这个意象,很多导演在拍孩子题材的电影里会用白马的意象。
李睿珺:其实是因为情节的需要,剧情到那儿白马自然而然的出现了,并不是刻意去设计的。
其实我的电影里面一直都有动物,《老驴头》里的驴、《白鹤》里的仙鹤,再到《水草丰茂》里的骆驼和马,这都是电影里需要的,我不会硬生生塞一匹没有关系的马进来。
记者:但夜里白马出现的那场戏,就挺魔幻的。
李睿珺:对,那场戏它有几层意思。
首先白马是爷爷,回来安抚孩子的情绪,告诉他们要一直走下去。
包括我们用了铃铛的声音,片子中有几种不同铃铛的声音你可以去辨别,马的铃铛的声音是比较独特的,空明的,声音小的,相对还比较安静的。
比如哥哥在那个废墟里面的时候,听见那叮铃叮铃声就是马的铃铛发出声音,观众如果没注意到的话,就会觉得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记者:那个气球是想表达什么呢?
李睿珺:那是个气象探空气球。
因为西部有些地域非常大,不可能派人过去实地勘察,就会放气球,它会把数据发回去。
完成任务后,气球它就会自然地落下去。
这其实就是营造了一种超现实感,当然也有现实方面的考量,代表新事物的到来,科技的诞生,当然你也可以跳出局限去想更远的东西,就是魔幻的那一层。
记者:两个人骑骆驼的那个长镜头,让人感觉很像是骑在骆驼上拍的。
李睿珺:没有没有。
我们本来想用斯坦尼康的,但由于定器材定的有些晚,没能赶得上那个镜头。
最后摄影师就用肩扛的方法拍的,就故意处理地看上去和骆驼的起伏相似。
拍电影的时候肯定得有取舍,很难满足所有的观众。
我们会在客观的条件上,去实现我们认为的最好方式。
记者:片中很多的调度,都可以看出来经过了精心的设计,尤其是最后那场采石场的戏,调度非常强。
想问一下最后一场戏筹备的时间和难度。
李睿珺:那场戏拍了一天。
我们很早就开始筹备,踩完点之后去布景,把所有的道具都准备好以后就开始试戏。
然后正式开拍,我印象中那个镜头拍了六七条吧。
有的时候可能因为演员的问题,或者斯坦尼康的问题,因为地不平摄影师可能崴了脚,又或者骆驼的屁股正好把演员挡住了,总之片场会有各种小意外。
聊演员:弟弟演完电影后生活一如往常记者:那两个小演员,尤其弟弟的表演特别好,据说您专门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去训练他们?
李睿珺:弟弟他本身就是那个村子的人,他之前也演了我的上一部电影《白鹤》。
所以他是有一些表演经验的。
当然每一个角色的表演方式是不同的,那他就需要转换。
我的方式是先选合适的孩子,选到之后会去读剧本,反复给他讲戏,让他对故事有个整体上的概念,反过来他会对我有反馈,我就看他能不能记住。
之后就是背台词、排练,我们像排话剧一样去排练,再然后就去训练骑骆驼等等。
记者:已经有人认为弟弟应该是今年的最佳男演员。
李睿珺:他表演的那么好,当然应该是。
曾经有过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白鹤》里的老爷爷不是在澳大利亚得了最佳男演员嘛,回来的时候正好过年,大家就一起吃饭。
小男孩就问“我为什么没有得奖?
是不是你们把我的奖杯拿走了?
”那时候他还很小嘛,不能理解。
我就说,爷爷年纪大了,可能再演几年就演不了了。
你还小啊,还有很多机会。
记者:那弟弟跟老喇嘛两个人在演了电影之后,生活上有没有什么改变?
李睿珺:他们还住在村子里面,跟往常一样生活。
记者:没有其它电影找他们拍戏吗?
李睿珺:没有,可能因为村子里的信息也比较闭塞,他们也没把这当大事,就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
孩子们也都很低调,在学校里面不会拿这个事情去炫耀。
他们特别懂事,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比如说在拍摄的过程中,我们怕他会耽误学习,所以在休息之余会帮他补习,布置些作业然后辅导功课。
到最后一共耽误了20多天课,但回学校考试的时候他还前进了好几个名次。
他是一个学习非常用心的孩子。
记者:小演员在影片中说话挺急促的,是当地的说话方式就那样,还是故意设计的?
李睿珺:可能跟弟弟他自己说话的状态有关系。
而且我们当地人说方言的时候都会比较快。
我当时就觉得应该以一个真实的状态去呈现。
可能对这些东西不太了解的人,会觉得有一点快。
下次我会尝试让他们慢一点。
记者:弟弟前后对待财富的态度并不是太统一,马就那样放走了,钱也就扔到地上,并不在意这些;但他会嫉妒父母给哥哥买东西。
李睿珺:首先这个跟他们的信仰有关系,他们信仰藏传佛教,放生是为了积德,是寻求心理上的安慰。
然后其实白马就象征着是爷爷嘛,当然要让它回归自由。
然后他又是一个孩子,他又会对一件衣服斤斤计较,这就是孩子,喜怒无常。
他们可能为了一件小事打得头破血流,或许过一会又如胶似漆了。
孩子有时候完全没有任何逻辑的,他们不会思考这些复杂的东西。
解析主题:很多东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记者:有一种感觉,关于中国西部的电影可以拿来跟美国的西部片做对比。
但美国西部片通常都比较浪漫,中国的会贫瘠些。
李睿珺:可能的确会比较现实主义吧。
但中国也有拍得很浪漫的西部电影,比如何平拍的《双旗镇刀客》,也是在这里拍的,包括后来的《天地英雄》,都有很多浪漫的成分在里面。
可能因为大家看到的西部电影,跟生活的关系比较密切。
其实也还有别的很多片子,包括像高群书的《西风烈》、宁浩的《无人区》,都是不一样的。
每个导演的拍法不一样,决定了它的处理方式会不一样。
就好比做饭,拿到的材料不一样,处理材料的方法肯定也不一样,不会说按照一套方法去处理所有的食材的。
记者:《水草丰茂》比《白鹤》的命题更加宏大,您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把握更深远的命题了?
李睿珺:我想要拍这个故事,写了剧本之后就拍了,也没有刻意的要往哪个方向走。
这是一个很自然的过程。
其实所有事都是人做出来的,只要努力,肯下工夫,我觉得都能做得成。
电影也是这样,本身电影就是一个无中生有的事情,所以说我们总要去尝试,去做一些不一样的事情。
记者:电影也不全是无中生有,它还是扎根于现实的。
李睿珺:当然,电影首先离不开人,只要有人,它就会跟现实有关系。
除非是外太空的星系,它跟人的生活没有多大关系。
那个只能靠幻想,幻想也许有人爱看,也许有人会觉得太虚假了,跟生活没关系。
记者:在那个洞穴里面有玄奘取经的壁画,应该是有所表达的吧?
李睿珺:那里用了白马驮经的典故。
这个地方有很多寺庙,是唐僧路过时,要安放舍利而兴建的。
所以说这片土地上,佛教文化曾经非常的兴盛,包括莫高窟的东西是从这过去的,电影中出现那些一点都不奇怪。
而且后来我们也看到了现实版的白马驮经,是在沙漠里面他俩出现的幻觉,也算对马的一个交待。
在这片土地上,几千年来好像没发生什么太大的改变,但是又留下了很多遗迹。
我们可以去想象过去这片土地发生过什么,有些东西变了,有些东西没变。
比方说马,过去有,现在依旧还有,作为运输工具,它依旧在这片土地上穿梭,但是有很多东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记者:所以贴在墙上的人民公社报纸也是一样的道理?
李睿珺:那个是我们就是选到了这样景。
我想表达的是一种文明覆盖了另外的文明,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报纸脱落的地方,下面还有壁画呢。
那些报纸全都真实存在,就是那个年代贴上去的,还真不是我们做的,就是碰巧发现了。
原来还苦恼怎么体现文化交替,正好这洞窟里面有很多,朋友去那玩的时候发现了这些,就拍了照片给我看,我自己跑到那里一看,非常真实,就用到电影里了。
谈特效:写剧本时不考虑资金 钱多实现得就好记者:一开始的壁画特效,是不是已经暗藏了故事的结局?
李睿珺:其实它就是一个民族的背影,这么从斑驳的历史中走来的一个民族。
记者:很少有独立电影会使用像片头的那种特效,那一段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呢?
李睿珺: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的剧本里面并没有这一场段。
后来跟方总讨论的时候,我们觉得前面缺点什么东西。
那时候已经剪完片了,我们就想看看后期能用什么样的方式进行补救。
讨论之后,最后觉得用这样的方式比较好,因为电影中就已经有很多斑驳的壁画。
用壁画开篇跟影片的主题比较贴合。
记者:说到特效就少不了那场草地的戏。
李睿珺:草地的那场戏是本来剧本里面就有的。
弟弟他其实是走入了自己的回忆,那是一段很超现实的情节,为了表现现实跟过去的一种对比的关系。
记者:感觉《水草丰茂》的资金投入比你之前的作品都大许多,所以在创作上可以自由一些?
李睿珺:对,是这样的。
我写剧本时候并没有考虑资金问题。
如果资金丰富,就能实现得比较好,如果资金紧张,可能会打一些折扣。
但电影总归还是要拍的,就是剧本的呈现程度上会有不同。
论大师:我很难成为小津安二郎 可他也做不了李睿珺记者:很多人都说您有小津安二郎和侯孝贤的影子,而这一部您又合作了伊朗的配乐大师亚丹尼安,他是阿巴斯的御用,《水草丰茂》或多或少有些阿巴斯的气质。
您觉得自己受这些大师的影响有多少?
李睿珺:你提到的这些名字,像小津、侯孝贤、阿巴斯,我确实都很喜欢。
现在再回过头来看小津安二郎的《东京物语》,那已经是60年前的电影了,我们却依然会发现,它的故事现在正在身边发生,依旧适用于当代中国。
因为中国、日本两个国家的发展程度不一样,所以会有一种穿越感。
不过任何国家都会碰到这样的问题,有的早有的晚。
电影是一种世界性的语言,它展现的情感是普世的。
我觉得这就是电影的魅力。
可能《东京物语》跟我们的生活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在看电影之前都没去过日本,但是也会看得特别感动。
我的确特别喜欢这几个导演,但是我并不觉得他们影响了我的创作。
记者:《水草丰茂》里的室内戏,很多镜头的确很像小津安二郎的视角。
李睿珺:我倒是没考虑过是按照小津安二郎还是按照谁的方式去拍,因为我拍的是我写的故事,跟他们没有关系。
当然在这个时代,我很难成为小津安二郎,也很难成为侯孝贤、阿巴斯,但是他们也不一定能成为李睿珺,对吧。
我觉得每个人其实做好自己就好了。
这个世界之所以精彩,就是因为每个人都不一样。
比如在片场,有时候我可能会改进度,脑子里想象的,包括设计的景、拍摄角度,到了实际操作的时候得有调整。
拍电影就是这样,它会跟实景有很大关系。
我每次都是先写完剧本,再去想所有的镜头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之后就是去选景。
选完景之后,会发现其实想象中的东西,跟选完的景是有差别的。
所以我每次选完景之后,回来会去调整剧本,根据景去调整,让剧情跟景更自然的融合。
即便调整完了,可能到现场还要再去调整,甚至可能是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方式。
但是我通篇会有一个大局上的考量,因为我的镜头语言毕竟是有统一性的。
不能一会是这样,一会又那样,那不行。
记者:您的电影以长镜头为主,以及一些定格镜头和横移镜头。
还有挺多的俯拍,但不是上帝视角,感觉像幽灵在那里观察。
李睿珺:《水草丰茂》中,在路上的内容比较多,所以移动镜头就会相应多一些。
而《白鹤》本身固定的戏比较多,我会根据不同的戏去处理镜头的形式。
所有电影形式都是为内容服务的,我永远不会做形式大于内容的东西。
你刚刚说的俯拍,我有过考量,一个是场地的局限性,另一方面它是一种相对客观的视角,也许是奶奶的,也许是母亲的,因为奶奶跟母亲都曾出现过。
有时候我们会感知到一些东西,但或许它可能并不真的存在。
记者:感觉比较玄妙。
李睿珺:对对对,就是那种很玄的感觉。
自我定位:无所谓别人如何议论自己 不可能封住所有人的嘴记者:有很多专注于拍西部故事的导演,比如像贾樟柯他是汾阳人,他的电影或多或少的会有关于山西的情节。
那像您拍到现在也都是聚焦张掖这片土地,所以您以后都会一直关注这方面的内容吗?
李睿珺:我也有一些计划不是关于张掖的。
有些故事未必就适合在张掖拍,我个人还是比较灵活的。
我会根据题材来处理这些问题,就是量体裁衣吧。
记者:回到贾樟柯,他在国际上拿了很多奖,但国内有很多人质疑他,说他拍的电影是电影节定制电影,对此您怎么看?
李睿珺:这种声音从来就没有断过。
不光是贾樟柯,从张艺谋早期就一直存在。
记者:您也是走电影节路线的。
李睿珺:当然也会有人议论我,我无所谓。
你不能封住所有人的嘴,他们说什么是他们的事,我继续做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行,不需要去向别人证明什么。
记者:您觉得在中国拍现实题材的电影,这种事是否难以避免?
李睿珺:现在市场上的主流电影都跟现实没太大关系,我做一个这样的文艺片,难免有人有不同的想法。
对于一部电影,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读,我觉得这个是正常的。
记者:像您之前参加过的青年影展,现在走出来很多导演。
像郝杰就比较顺利,他的新片会有明星加盟。
郝杰走的就是独立导演出身,慢慢地走上商业的道路,那您对此怎么看?
李睿珺:这种事情很正常啊。
如果拍一个层次感特别强的戏,非职业演员是演不了的,必须得用职业演员,而像《水草丰茂》,非职业演员演起来效果就会更好。
这些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得去考虑电影题材本身。
我永远是去找和题材气质相符合的演员,而不会考虑他是不是明星,那都不重要。
记者:像郝杰的作品口碑一直都还不错,但青年影展也有出来一些导演,像胡笳这样,他去拍了《奔跑吧!
兄弟》大电影。
李睿珺:啊,那个我还真不了解。
记者:您怎么看待独立导演去拍这样的电影?
李睿珺:其实也没有什么,每个人都有的想法。
有的人喜欢吃川菜,有人喜欢吃粤菜,自己想明白就好。
他们也是靠自己的努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只要他们自己觉得不是被别人逼迫着做的,我觉得就没有问题。
记者:像《少年班》的新人导演肖洋也是剪辑出身,他也说自己穷的时候剪过婚庆片,拍一些小广告。
那在您看来新导演成名之前,是不是必须得经历这些阶段?
李睿珺:除非是富二代,不然人总要过生活。
其实做那些也没什么,不过因为身份是导演嘛,人们就会更多的关注,好像有多传奇、多伟大,其实那就是正常的生活。
就像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样,特别自然的一个事情。
如果当时没别的工作,有这么一个活儿能够维持生活,靠自己的能力赚取报酬,也不有丢人啊。
议市场:观众看电影就像找小姐记者:您之前说过会去电影院看《分手大师》这样的电影,去观察这些电影的受众,去研究他们为什么会看这种电影。
但你做了这些研究之后,拍出来的电影还是对于普通观众有一定距离,会把他们拒之门外。
这两者看上去挺矛盾的。
李睿珺:没有,我从来没有拒绝过普通观众,那只是观众认为我拒绝了他。
大家可能都已经习惯了某种类型的电影,而我却拍了一部《水草丰茂》,观众也许会觉得我是在拒绝他们。
就好比一个地方全是吃川菜的,我突然开了一家粤菜馆,当地人可能就会觉得我在拒绝他。
不,我只是在丰富他们的口味而已,希望观众有更多的选择。
记者:您曾说过现在中国观众进电影院看电影就像找小姐,是花钱找乐子的。
李睿珺:对,观众会觉得进影院看电影就是放松的嘛,花了钱看到想看的电影,享受到服务,很正常。
记者:但现在市场上有很多烂片,观众都去骂他们,票房却特别好,他们花钱并没有找到乐子。
李睿珺:他们去骂电影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找乐子的方式,找乐子不一定非得逗他们开心。
观众只是用了另一种的方式去宣泄情绪,其实就是在找乐子,是一样的。
电影对于这些人来说,就是一个休闲娱乐的方式,跟唱KTV是一样的,也不管看的是好片烂片。
放眼未来:也许去拍科幻片记者:传言您要拍关于农二代的题材。
李睿珺:是是是,我之前的确有这个打算,要拍关于农二代的电影。
记者:还有个是战地的当事人。
李睿珺:对,是一个战地记者的故事,这几个计划都是不一样的题材。
记者:这些都在计划中?
李睿珺:对,我甚至还想过有没有可能拍科幻片,这都是有可能的。
记者:科幻这部分可以稍微的分享一下吗?
现在有好几个导演都在做科幻片,好像大家对科幻的热情一下子就爆发了。
李睿珺:科幻其实是源于我在好几年前的一个想法,大致就是讲一个有关未来世界的故事。
但我其实觉得这个项目能做就做,不能做就不做。
我只是想说我会有不同的想法,并不是局限于文艺片这种类型。
记者:这么多项目中,哪一部实现的可能性最大?
李睿珺:现在我也不知道,反正都在推进之中,也许我特别想拍的没成,反而不在我计划之内会突然冒出来。
我原先是没有《白鹤》这个计划的。
我在修改《水草丰茂》的剧本时,看到一部小说还挺好的,就觉得暂时还拍不了《水草丰茂》,但是能拍《白鹤》,便先拍了《白鹤》。
拍电影有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原载于凤凰娱乐 http://ent.ifeng.com/movie/dianyingrenzaixian/special/dyrzx119/
刚看完关于哈萨克族的一本书,又看了关于裕固族的这一部电影,其中有一点类似,就是这些少数民族称之为少数民族的固有生活方式正在被现代工业化一步步瓦解,西部、西北部的民族所赖以畜牧的草原和家园,在近些年来工业化发展和气候变化之下变得支离破碎。
不再逐水草而居固然好,但“哈萨克就完了”...生活条件的改善,意味着民族多样性的丧失。
我在看这样慢节奏的电影时,我心里在窃喜,我想只有两百多年的美国,任凭其电影行业如何发达,也拍不出这样类型的电影;这就是我们的国家所为之自豪的地方,我们多民族的特色以及气候多样的四方大地,让我们即使生活在现代社会,也有偏安一隅,而压根不懂同一片天空之下,另一种人的生活方式的可能,更多时候我们只能窥的一角,作为过客,浮光掠影而不得其精髓。
相比于耕种稳固的生存方式,游牧民族的文化是汉文化所不能理解的,然而人类历史的河流中,任何一种文化都应值得被尊重,任何一种生活方式都应该被理解,单纯的汉文化,沙文主义的去囊括和吸收,难道是一种很好的方法吗?
我想,在照顾少数民族,特别是一些依靠传统方式生存的少数民族,宁可多加投入,也应该保持其原生态的生存方式,而不应一揽子去吸纳为汉族的一部分。
现代化的发展,城市规模的扩大,让各个地方的人蜂拥而至,其中的便捷等好处自不必多说,关于故事和人生,雷同的总让人觉得心生反感和厌恶,但就在同一时代,另外一种现有境遇内无法想象的生活方式正逐渐消亡,难道不觉得可惜嚒?
生活的品质和意义难道会因不同的生活方式而有所贬值吗?
少数民族的生活和信仰值得被尊重,他们的生活方式值得被保护,在我们各自生活的同时,切不要因为自我陶醉,就随意去动摇和改变别人的生活哲学,天下大同,不同而同。
置身于乡愁之中,或之外TT:早春三月时,在杭州有个创新影展——今年是第三年了,这个影展是后窗看电影和《都市快报》合办的,选片范畴很宽泛,剧情纪录都可以,昆曲《红楼梦》这样的戏曲片也行,方法上有很传统的也有很先锋的,基本上是新人新作,以作品质量值得到大银幕上一放为标准。
没什么大导演大明星,来看电影的不光是文艺青年,也有普通市民,在电影放完后,会有导演或其他主创与观众的一个交流。
这真是个朴实的影展呐,但我却在这个影展上看过特别让我惊艳的电影,比如《唐皇游地府》,而且看过的电影都在水准之上,没有什么让人看了觉得浪费票价或浪费时间的,比起院线烂片们,简直画出了中国当代电影的另一条水准线。
去看电影时,我又见着了后窗看电影的水怪,还正料峭春寒着,他穿着羽绒服,头发有点乱糟糟的,让我想起露天电影的时代,那些带着机器在田野与厂区出没的“电影人”。
今年看的电影中,有一个是李睿珺导演的,《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
片头是一幅壁画,像莫高窟那样的,记载了中古时期西域文明到达的文化与审美的高度,线条、色彩和人物,都美极了,而壁画在剥落着剥落着,字幕里说,曾经在西域十分强大的回鹘族,慢慢地衰落了,现在只余下一万四千多人,他们在解放初的民族调查与确认中,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裕固族”,取“富裕,牢固”的意思。
这个开头有点儿像个电视专题片,手法上有点笨,但因为壁画本身如此美,配的音乐又非常好,所以还是让人进入到了“内容”本身,思古之幽情油然而生。
最后一小块壁画,一个一骑绝尘的红衣骑手,也剥落了,画面上出现一个穿红衣的牧民,他微胖,疲惫,背着一个巨大的布口袋。
他把两个孩子托付在镇边住的爷爷家,说要带去更远的地方放牧,黄沙漫漫,这里已是一片戈壁。
自然与文化似乎都走到了某个终点。
爷爷又高又瘦,一大把白胡子,他的面貌就像壁画上的人一样,那是他继承的历史,他穿着中山装,那是他经历过的时代。
但他身上,历史与时代没有留下多少负担,他不仅与世与争,简直是与时无争地,平静地处在终点上,劳作与信仰就是他的一生。
——出现在这个片头的爷爷给电影带来了一种阿巴斯的风格,或者让人想到更早的伊朗电影《静谧的生活》。
他为什么如此平静?
因为他的私有财产少得可怜?
他不曾占有什么也不将失去什么?
然而再也没有别人能像他那样平静了。
人类越是想把这个世界占为己有,就越在降低这个世界适合人类生存的程度……两个小兄弟在爷爷去世之后开始了往“水草丰茂的地方”寻找父母的路途。
他们在自然与历史的废墟间穿行,为了使这故事有起码的冲突,设置了兄弟之间的矛盾,哥哥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父母因为愧疚也更溺爱他,给他买更多的玩具与衣服,弟弟跟着爸爸妈妈在游牧中长大,他更有生存经验,也对游牧生活有更多的回忆与向往。
但导演没有尖锐化他们的冲突,而安排他们在一座喇嘛庙里和解了。
只是水草丰茂的家最终也没有找到,草原深处也建起了工厂,开始开采地下的矿藏。
这个“寻父”的故事,拍得并不深刻,甚至于有些平淡,但却有种动人的气质。
——这种气质,来自于孩子,骆驼,来自于沿途的悲凉辽远的自然景观,与被人抛弃的一处处破壁颓垣。
导演对于主题,显然揭示得过于明了,喇嘛庙里的僧人说他们也要因为缺水而搬迁,但那个地方植被葱茏,显然是一处名胜吧。
最后孩子们遇到父亲时他也加入淘金的行列,这也过于戏剧性了。
导演把他的焦虑和惆怅过多地加在了情节与镜头之中,比如夜里在废墟中一个晃晃悠悠的长镜头——晃悠是技术原因造成的,导演说本来想用航拍而航拍团队的档期等不到,只好用一个普通的摇移镜头。
但这个镜头本来是孩子的主观镜头,在向更远处的荒废之地移去时,变成了全知全能的客观镜头,而且加得很长,这种过于明显的导向对于观众来说反而带来警惕。
但是总体而言,导演保持了一种缓慢的节奏,在这个节奏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物,两个孩子,爸爸,爷爷,得到了纪录片式的完整呈现,他们的卑微带着光彩,带着无论如何贫困的生活都因亲情而萦绕着的温暖与幽默。
这个预算不会宽裕的电影,还是尝试了下新的技术手段的运用:骆驼带着两个孩子到了曾经搭过毡房的草原,但这里已经不复有风吹草低见牛羊了——水草丰茂的回忆是用动画来模拟呈现的。
看到这里时我忽然奇怪地联想到《星际穿越》,在诺兰的科幻片里,他却是实景拍摄,真种了五百亩的玉米。
乡愁用了虚拟的图像,而未来则用的实景拍摄,其中除去预算之类的场外因素,导演的这种内容与方法的错置是一件奇怪而有趣的事,产生了某种象征性:未来必须携带现实的质感,而乡愁却有可能是某种虚拟的痛楚。
在我们所身处的这个时代,一方面是这颗蓝色的星球已危机四伏,另一方面,科学技术却让人去眺望更远的宇宙与更远的未来。
每一个都不是孤岛,虽然互相之间看上去如此不同,如此不相关。
在《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对生态的忧虑,历史与文化的流失的同时,《星际穿越》这样的电影已然在宇宙间寻找新的落脚点。
而最新最好看的爆米花电影《皇家特工》,核心的讨论命题是:如果人类是病毒,地球是宿主,是不是人类应当自裁以挽救它的宿主?
反派虽然被消灭了,但这个问题却没有被消灭。
——TT,你看,所有人面对着同样的现状,正向走向各自不同的方向。
李睿珺是没有什么答案的,他止于对现状的描绘,如果说乡愁有某种意义,也许它促使人去保存某种记忆。
就像壁画里保留过的那个一骑绝尘的红衣骑士一样,李睿珺为我们保留下了这块渐成荒漠的土地上的,最后的牧人,祖父,父亲,孩子,如果没有这块土地上的卑微的人,没有出路的又苦苦生存的人,为孩子买一件新衣服的人,那么地球本身,应当根本不会介意它到底覆盖着的是冰川还是森林,是固体、液体还是气体。
写到这里,忽然又想到了两个作品,一个是李娟写的《羊道》。
她写最后的游牧民族,他们赶着羊群逐水草而居,阿勒泰本身就是黄金的意思,但牧人们只是从山间经行而过,并不想将地底的宝藏据为己有。
她不批评那些去淘金的人,但是她爱自然和传统。
另一个是塔可夫斯基的《索拉里斯星》,最后那颗奇异的,可以存储记忆的星星里,他放进了他的最美的俄罗斯的树林,池塘和小屋。
写到这里。
七七。
四月。
我没去过大草原,对大草原的认识至今仍然停留在“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文艺图景中。
看过李睿珺执导的《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之后,对大草原的想象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影片讲述了一段关于两个裕固族少年的成长故事。
这是一个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因为水草的缺失,可供他们生存的土地越来越小。
哥哥巴特尔出生一年后,弟弟阿迪克尔出生了,因为忙不过来,父母只得将哥哥送去爷爷家抚养,巴特尔就这样成了我们熟悉的留守儿童。
到了上学的年龄,父母与爷爷商量决定送兄弟二人去镇上同一所学校上学,藉此建立手足情谊,可他们却从不说话,因为从小不在一起,内心有一种天然的隔阂。
这种隔阂里有巴特尔对父母的怨恨,有对阿迪克尔的嫉妒,在他看来,正是阿迪克尔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父母对孩子的宠爱。
在这种关系中,俩人度过了一个学期的校园时光。
爷爷去世了,暑假来了,其他孩子都被接回家,父亲却没有出现,没有了长辈的依靠,阿迪克尔和巴特尔成了短期的孤儿。
阿迪克尔决定与哥哥一起回草原上的家,然而巴特尔赌气不愿跟弟弟回去。
阿迪克尔以安放爷爷的灵魂为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成功劝说哥哥跟自己一同踏上归家之路。
一人一匹骆驼,一颠一颤地走在沙漠化的草原上,让我看的跃跃欲试。
(这里的骆驼,估计也相当于城市里的宝马奔驰了。
全景天窗,真皮座椅,纯自动档,低水耗,大功率,起步稳,加速快,想想就很舒服。
)回家的路,十分漫长,两个本来就有心结的孩子免不了产生矛盾。
阿迪克尔虽然是弟弟,但处处显示出兄长般的大度与成熟,主动逗巴特尔,想调节沉闷的气氛,但哥哥却不领情,不搭理他,从头到尾,巴特尔都是一副沉郁的表情,可见其内心对父母之恨。
对于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我们完全可以理解他简单的内心世界。
巴特尔把这种恨转嫁到弟弟身上,但阿迪克尔也很委屈,因为父母没钱,只能节衣缩食,爸爸只给哥哥买新衣服,他每次只能穿哥哥穿不上的衣服。
虽然从小跟随爸爸妈妈长大,但他感觉爸爸妈妈对哥哥更偏爱一些,一度委屈的哭泣,向爸爸哭诉。
各自的委屈在言语上展开交锋,终是说不明白,不如一场少年之间的拳脚相向更为简洁明了。
弟弟在体格上毕竟输哥哥一段,被哥哥打倒在地,兄弟之间的矛盾冲突终于爆发。
哥哥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去,徒留弟弟守在死去的骆驼旁边。
哥哥走了,骆驼死了,水已用尽,家仍在未知的远方,躺在荒原上的阿迪克尔显得如此凄凉。
当胸中的怒气消退,巴特尔还是牵挂弟弟,但倔强的他宁愿相信弟弟自己能挺住,也不愿回头去找他。
一座破败的寺庙,两个僧人,一碗水,救了两兄弟的生命,更抚慰了两颗幼小的心灵,两人的心结被打开。
喇嘛送给弟弟一匹骆驼,兄弟俩重新上路。
心结打开了,路途似乎也更顺利了。
父亲曾教过阿迪克尔,放牧时如果迷路,一定要顺着河流走,只有在有水的地方水草才会茂盛,牧民的家一定在水草丰茂的地方。
这一次,终于见到水了,兄弟俩情不自禁地跳到水里,光着屁股在水里打水仗,这一刻,我想起自己小的时候跟小伙伴在水里玩的场景,这是乡村男孩子们成长过程中的美好时光,水里有我们光屁股的童年。
找到水,很快就会找到家,兄弟俩还期盼着他们跟爸爸一人放一群羊。
但沿河而上,兄弟俩没找到家,找到的是在河里淘金的爸爸。
夕阳下,我们看到这样一幅图景:爸爸走在前边,兄弟俩跟在后边,三人没有任何话语,就这么静静地走着,在他们前边,高高耸立的一根接一根的烟囱,往青天白云间狂吐灰色的烟尘。
一片放牧牛羊的草地被圈起来,一座大型的工厂拔地而起。
可以想象,无法靠游牧这一传统的古老生存方式继续过活的牧民,都被吸纳进了化工厂转化为现代产业工人。
在夕阳映衬下的爷仨,背影越来越小,预示着原本属于他们的生活方式已渐渐式微。
这是现代工业文明兴盛的赞歌,还是传统游牧文化衰落的忧伤?
家,曾经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但如今,水草丰茂的地方已然凋零,徒留下脑海中过往美好的回忆。
对于电影的片名我有种非常偏执的喜好,总觉得片名越短越有成为佳片的可能性。
《乱》、《红》、《白》、《蓝》——简洁从容、掷地有声。
私以为越是信息量小、讳莫如深的片名,越适合承载内敛深沉的内容,那种需要抽丝剥茧才能洞见的深邃感总让我欲罢不能。
所以自然地排斥那些片名很长甚至在其中剧透的电影,认为电影语言欠缺才需要长长的片名来说故事,所以自然地略过了《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 》导演的新作品《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
当然知道这样的评判很武断,所以幸好,再次遇见《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我再没有错过它。
李睿珺导演最被我们熟知的两部片子名字间有着一脉相承的禅意。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听起来像一首美丽的小诗,让人忍不住要靠近它。
这是关于生活在河西走廊地区的游牧民族后裔的故事,开头充满童趣。
暑假到了,两兄弟要带着自己的骆驼走回家,去找草原上还在坚持放牧的父母,他们的家在草原的深处,弟弟说爸爸告诉他只要顺着河流走就能到达,那里水草丰茂。
于是他们开始了一场寻找绿洲的旅程。
但回家的路却并不平静,由于草原沙化,离镇子越近的地方缺水越严重,兄弟俩必须走很久才能到达可以放牧的地方。
而哥哥巴特尔从小和爷爷一起生活,弟弟阿迪克尔则跟着父母,因为都觉得父母偏心,他们之间有着很深的芥蒂。
一路上他们面临着炎热、缺水、迷路、兄弟不睦诸多困境,是弟弟对草原和自由赤诚的爱带领着他们在已经变成沙漠的草原上冒险前行。
虽然整部电影一直弥漫着干燥炎热,但却依然蕴含着苍凉的美感,情绪充沛的画面在浓烈的失落感中彰显着诗意。
电影的开头,斑驳的墙壁片片脱落,现出牧民背影的场景简直美得不可方物,火红的头巾嫩绿的草,灰白的远山下高挑的骆驼闲适的步调,大西北就美得这么刚刚好。
兄弟俩一路走着,经过荒芜的沙漠、干枯的井、看不见尽头的盐碱地;驻足于废弃的寺庙、斑驳的壁画、旧友那已经成为残垣断壁的家。
纵然身在荒漠,辽远的画面还是让人体会到丝绸之路曾经的壮美。
电影一直在讲消失,消失的壁画、消失的寺庙、消失的牧民、消失的河流、消失的草原、消失的家园。
探讨人和自然关系的电影并不少,可《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却将这份失去的怅然表达得那么猝不及防又痛彻心扉。
那种对故土深沉的情感在相通的心灵中共鸣不止。
同时电影也细致描绘了大西北牧民生活的模样,那种亲人间复杂却又温情的羁绊充满质朴动人的力量。
电影里最让人爱的就是弟弟阿迪克尔,他是一个追求自由的斗士,有着炽热又温柔的心。
回家的路上他从不畏惧,水草丰茂的草原是他心中的圣境。
他也是满怀爱意的弟弟,一路渴望与哥哥的心靠近。
他那么纯真,又那么坚定。
他是真的赤子。
虽然一路看着曾经的丰饶变成荒漠让人难过,但总有些突如其来的小幸福温暖心灵。
兄弟俩在草原深处打了一架后哥哥终于开始谅解,再次遇到气球盒子,一直很坚硬的跑在前面的哥哥假装系鞋带让弟弟去捡;老喇嘛将骆驼送给弟弟,而弟弟将捡到的指南针送给老喇嘛的时候,依然觉得这个世界好美。
回家的路途中最艰难的时刻,废弃的寺庙里老喇嘛给了他们最真切的帮助。
他对阿迪克尔说他们的爸爸还在坚持游牧继续留在草原上,应该尊敬他。
这天夜里和解的兄弟俩玩着悠悠球,影子投在白色的气球上,一切都那么美,让人以为他们很快能到达那个水草丰茂的地方。
水草丰茂是巴特尔爷爷回忆里的草原,是阿迪克尔憧憬的家。
然而等他们终于走到了有水的地方,憧憬着回家生活时,他们看到的却是猝不及防的满目疮痍。
淘金的人们把河流洗得浑浊,把地挖得稀烂,而最痛的,竟然在淘金的人群中看见了受到大家尊敬的牧民父亲,那红色的头巾那么耀眼,像是阿迪克尔破碎的心。
他们以为走到了草原深处,但这“水草丰茂”的地方却是草原的尽头,没有成群的牛羊,只有大大的烟囱,阿迪克尔满眼的失望和困惑。
他们跟着父亲踩着砂砾走着,这个少年的心正在死去,他曾梦想做一个自由的牧羊人,他曾愉悦地幻想着父母坐在气球盒子上自由地飞,可他却再也回不到那水草丰茂牛羊成群的家了。
那种自由已经死去了,他再也不是一个赤子。
电影用满怀深情又触目惊心的方式呈现着故土的样子,没有说教却让人痛彻心扉。
想来电影的开始爸爸骑着骆驼闲适地走在公路上,东风大卡车从身边经过的一幕已经揭示了这个电影全部的样子。
原来的生活早已经被侵略了。
巴特尔的爷爷说牧人的家在水草丰茂的的地方,却只能卖掉小羊,留下一撮羊毛,唱着关于草原的调调。
弟弟的骆驼在将死之时跑到了自己出生的黄金牧场,现在却已是一片荒芜。
他们的故乡再也找不到了,我们的何尝不是。
这应该算是一部作者电影吧,通篇透出导演对于故土深沉的情感,能将残破和荒芜拍得那么美也体现出他良好的艺术修养。
它如此特别,和我们经常看到的热闹空洞的国片完全不同,它恰如其分地描绘着这个时代的疯狂和悲怆,表达着这个民族的无力和伤感。
很久以前无意间在电视里听到一段马头琴拉出的长调,那简朴的旋律瞬间让我充满悲伤、热泪盈眶。
后来知道是一位牧民为了怀念自己死去的小马,用它的骨头和毛做成琴,所以琴声中充满悠远的伤感。
如果你也来自水草丰茂的地方,你会知道《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是为故土奏出的旋律,满是爱和心碎。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有着一个完美的切入点:裕固族是几乎被历史遗忘、现实面目也逐渐模糊的民族,草原也是消亡中的草原,在这个充满历史忧虑感的背景之下,又是两个孩子踏上了寻源之路,用儿童这“祖国的未来”(导演语)的双眼和感受来寻找一个已经不存在了的“水草丰茂的地方”,影片的叙事环境设计得可谓是精巧玲珑。
影片的主题是寻源,在这里我尽量避免用“寻父”来概括,原因在于,虽然母亲的形象一直未出现,但这个藏匿的、生病的母亲形象才是寻找的重心所在,如果说父亲象征着历史与政治感强烈的父权,那么在本片中两个孩子寻找的显然是母亲所象征的自然主义。
李睿珺导演显然非常善于利用隐喻性意象:爷爷讲述草原退化工业入侵时,一辆汽车呼啸而过超越了他们的马和骆驼;而爷爷死亡之后,那匹被放逐又在一个月夜悄然出现的白马,充满了苍凉而又神秘的气息。
类似的影像在电影中堪称俯拾即是:白气球、指南针、地下流淌的河流、废弃的村庄,要搬走的喇嘛庙,乃至最后点题的庞大的工厂。
这些意味深长的意象,以及整部影片的影像把控,包括对于两个小演员的调教,都可以看出李睿珺电影美学造诣和出色的导演能力。
但在剧本上显然有提高的空间,两兄弟之间的冲突,尽管利用爷爷不厌其烦的讲述来介绍故事前史,但总觉得并不是非常合理,仅仅因为在爷爷家寄养似乎到不了这样的疏远。
一种解释是兄弟二人不同的经历已经在幼小的人生观上打上了不同烙印:比如哥哥上学骑自行车而弟弟骑骆驼,哥哥拥有冲锋枪这种“现代化”的玩具,而弟弟言谈中则总是流露出对游牧生活的向往。
二人恰恰代表了工业化城市化与田园牧歌式生活的冲突。
而二人最终在水中的和解,也就证明了无论什么样的生活方式,都需要一个栖息生命的源泉。
但如果是这样的设计,那么影片中段在二人关系的处理上,就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毫无起伏。
在寻找水草丰茂地方的路上,虽然有着震撼人心的景色,但导演的调度却变得呆板,最糟糕的是喇嘛庙的那场戏,居然让老喇嘛直接说出了“父亲般的草原正在枯萎,母亲般的河流正在干涸”这样画蛇添足的台词。
更加值得导演警惕的是,意象和可延伸性的丰富也是双刃剑,当你在一个充满了可能性的设定中,最终只能做到一个维度的重复时,就不免令人失望,且显得展现卖弄多过真情表达。
比如对于裕固族这个民族背景的设定,似乎也仅仅成了背景而已,在充满政治正确意味的自然主义之外,影片中看不到对这个民族的关怀,民族情怀只能用开头和中间严重脱离叙事的壁画来点缀。
而壁画本身也恰恰成为了这种展示性利用的分形:看似丰富实则平面。
但作为一个83年出生的导演,毕竟限于自己的经历,能拍出这样成熟度的电影已经让人欣喜了。
影片结束后导演发言,说要感谢香港的冷气,让大家看他的片子时没有睡着。
事实上,导演应该相信自己的电影,也应该相信观众的鉴赏能力。
片名很诗意,很小资,看完戏才知这个片名,是个反讽。
如果不是这部电影,我从未关注过中国还有一个只有一万多人的少数民族:裕固族。
他们是古代回鹘人的后裔,原本世世代代都以放牧为生。
如今,随着城市化进程以及草原荒漠化日益严重,牧民原本的生活状态也遭受到极大的冲击。
以上就是这部电影的故事背景。
所谓“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想来描述的也应该是草原人家,主流电影对少数民族的关注一向很少,更不用说把镜头对准这种极为罕见的民族同胞了。
李睿珺导演的上一部戏我也看过,叫做《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
这两部戏都有个共同点,主角都不是正常成年人,而是老人与小孩。
这也是中国目前最需要关注的两个人群,但也恰是真实社会中最缺乏关注的人群。
在中国很多所谓的“老少边穷”地区,由于自然条件恶劣,导致很多年轻人想办法外出打工,留下的只有老人与孩子,在生活上相互依靠,在情感上却不易交流,孤独感每日剧增。
“水草”里的两个孩子,一个乖巧,一个倔强,同样都是被父母“遗弃”在城市里,来自同一个家庭,却有着天生的隔阂。
和“泰囧”一样,这俩人也不得不彼此纠缠踏上一段未知的旅程。
但是与“泰囧”不同的地方在于,这段旅途并不好笑,反而显得沉重。
荒漠、废墟、同样孤独而无奈的喇嘛、干涸的大地与病恹恹的骆驼、梦想家园与残酷世界,共同描绘出一幅当代中国西部的“沙画”。
虽然影片的故事发生在甘肃,但其实你从北京驱车往北,跑不出两百公里,此情此景,亦随处可见。
颇为讽刺的是,在这个我们同龄人正在流行卖萌的时代,原本正处于“萌时代”的孩子却在冷酷的现实中感受苍老、荒凉,与死亡。
两个裕固族的少年,两个骆驼,一片荒漠。
貌似是从文明聚集的小镇下,走向荒芜的未开化地,实际是从野蛮的现代文明,寻找自然民族的传统之源。
到底哪个是文明,哪个又更荒蛮?
记得动物保护学者之类有一句话,不要让最后的地球只剩下我们人类自己。
少数民族的保护,又有谁关心那,不要让最后的地球只剩下西方的文明。
最后的最后我们的子孙不会再说自己的民族方言,就像电影里的小兄弟两个之间只能说说甘肃方言,自己的语言只存在于父辈祖辈。
当有一天他们来到世世代代生活的草原荒漠,恐怕不会再有神灵来拯救。
骆驼还知道临死时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不管是黄金牧场还是一片荒漠,我们自己那,谁家的祖居还在,谁还回得去?
电影中的意象过多,所以有些人可以诟病。
当然,没有完美的电影,但是当一部电影呈现了它的使命和意义时,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予更多的关注。
比起那些小时代夏洛特之流,我更愿意用五星来表达对这一类电影的尊敬。
不用跟什么菊次郎什么国外的比较,还有人拿着人力物力去拍这样一部电影,值得五星。
电影最出彩的震撼人心的荒漠和配乐,河流干枯,草原变成荒漠,人类抛弃自己的过去向文明集结,向水源集结,连神明也开始厌恶这块土地,准备搬离。
前一阵子看晓松奇谈的以色列,在荒芜的沙漠上硬生生的建造了现代文明,流离失所上千年的犹太人回到那个荒漠,只因为那是上帝应许之地。
从小学课本开始,说到中国值得自豪的就是幅员辽阔的疆土和五千年的文化传统,长大了才知道,那九百六十万的国土,人类聚集的不到一半,大部分是这样荒芜的戈壁和高山峻岭,现如今,我们只是挤在北上广,沿海的经济发达区,去制造雾霾和拥堵。
所以有更多的房屋田地,草原森林在消失,在被自然收回。
还有我们的五千年历史和传统文化,只剩下春节的对联和鞭炮。
很多仰慕华夏文明的外国人来到中国,发现我们知道的是如此的少。
我成长在华北平原还算富饶的山区,初中时还能拿着铁鞭去河村口清澈的溪流里抽鱼,回去给二姨裹了面粉炸了吃。
前几年我回去,鱼群早已不见,是暗红色的浑浊的水在翻滚。
是上游的开山凿石和淘金热,山外的经济发达了,山里人更加落后,变本加厉的向自然索求,就像电影里的河西走廊。
于是政府为了可持续发展,去封山育苗,那些像裕固族一样以游牧放羊为生的人群跟贼一样,更加失去了生存的根本,又造成了人员外流或者更加残酷的手段来摧毁自然。
有人说,人类仅两百年的文明和生产力进化可以超过人类历史两千年的发展。
同样人类摧毁地球的速度也是远远高于过去几千几万年的速度。
我们抛弃了自然,自然同样也远离了我们。
小时候看到支边或者去解放那些还处于农奴社会的少数民族,觉得是因为他们落后,所以我们要用更先进的文明去感化他们,去帮助他们。
现在觉得,也许他们不一定希望你去,因为这种行径有另外一个名字。
殖民。
李睿珺「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20150823·上海李睿珺是一席第312位讲者微信:yixiclub微博:@一席YiXi官网:yixi.tv淘宝:一个礼物by一席合作:[email protected]我今年三十二岁,甘肃高台人。
我出生在一个叫花墙子的村庄,在这个村子里面有很多湿地,所以大家在修房子的时候,都会去湿地边的池塘边裁土坯,因而在土坯的最上面会长很多杂草,杂草中间会盛开着很多小的花朵,于是,用这些土坯垒砌的墙面上,总是会盛开着各种小花朵。
据说这是花墙子村的由来。
我在这个村子里面拍摄了四部电影,差不多有三部长片和一个短片。
这些片子要么是在这个村子拍摄的,要么是以这个村子为据点,在周边辐射拍摄的。
原因很简单,我出生在这个村子里面,这个村子里面有我特别难忘的一些过往,还有,这个村子里面生活着那些我最关心和最感觉到亲切的人们。
在我的老家,好像更多的老人对土地有一种特别的情感,当然这种情感是从他们出生就开始的。
我小的时候,印象中,我的爷爷、我的父母经常给我们讲,小的时候他们西北物质比较匮乏,这些孩子出生的时候炕上没有太多的被褥,就在这个炕上堆上很多沙子,因为炕的温度自然会让这些沙子变得暖和,然后孩子就出生在这些沙子里面,沙子脏了,就把它铲了,换上干净的沙子。
于是,对于我来说,我对土生土长有了一种特别特别特殊的解读的方式和意义。
在我后来每年回家的时候,我跟我的母亲聊天,总能聊起这些。
村子里面我熟悉的那些老人,就是有很多老人已经去世了,他们去世的原因大部分有几种吧,一种是因为他们的儿女都到外地去打工了,他们晚年得不到悉心的照料,就郁郁而终了,还有一些是因为他们晚年生病,怕拖累在外打工的儿女,所以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放弃治疗,就这样去世了。
我就觉得,这些老人他们的一辈子都是在为他们的儿女而活。
他们年轻的时候,把他们自己的父母养老送终,等到他们的孩子出生的时候,他们会极力给他们孩子最好的教育,等他们长大了之后,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给他们娶上媳妇,然后生孩子。
等他们晚年的时候,他们希望能够像他们曾经照看他们的父母一样,能得到他们子女的照顾。
但是在这个变化和变革的时代里面,因为时代的变革导致家庭和社会关系的重组,原有可能延续了千年的这种亘古不变的生存的法则,到这儿已经不太适用了。
这些老人也好像似乎没有太多的怨言,他们就觉得,如果他们有一条裤子,还没有破到露出屁股,他们就不会愿意去买新的。
对他们来说,可能觉得,只要他们眼睛还有能睁开的那一天,他们就会愿意到地里面去干活,直到他们死去的那一天。
这个会让我想很多很多,我觉得那人活着一辈子,他的生命的意义在哪里,然后他就像我小的时候在村子里面见到的那些牛啊,马啊,驴啊,它们一辈子也许都是在干活,直到干不动的那一天。
这些牲口去世了,但是我们从来没有人会记得这些干活的牲口。
于是我决定我要拍一部关于这些老人的电影。
当然,在我的村子里面,从来没有人见到过有人拍电影,也从来没有人演过电影,更何况是一个从这个村子里面走出去,又回到这个村子里面的一个小孩,他想在这个村子里面拍摄一部电影,而且他还希望让这些村子里面的人去演这个电影。
我拍电影的事情变成了这个村子里面最大的一个笑话,他们觉得这个不可思议,也变成了他们茶余饭后聚集在村子口聊天的焦点的内容。
最后我就决定从我的亲戚朋友中间下手,于是我把我的亲戚朋友集合在一起,去选出一些我认为他们适合这个电影的人,然后经过一个月的培训,希望他们变成我电影的演员。
在这个准备工作开拍前,我需要请一个老人来演这个电影里面很重要的一个角色,他是一个逝去的父亲,他已经死去了,所以说他的表演基本上是以遗照的方式来出现的。
这个老人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当时给他拍了一张照片,他在村子口,然后是为了让我的电影能够拍摄顺利,所以说我洗了三张照片。
这个老人看完照片之后,他说他特别喜欢,说你能不能给我一张照片,我说其实这是遗照,他说没关系,我真的很喜欢,我就送给了他一张照片。
其实在我电影里面,用的是一张黑白的照片,但是现在我选了一张彩色的,因为,虽然在我电影拍摄的第二年他就去世了,但是在我的心里面他依旧是活着的。
我送给他那张照片之后,他后来觉得,他就拿着这个照片,然后在村子口给别的老人看,于是在我拍电影的那个过程中,总有其他的老人会跑到我的身边,悄悄地对着我的耳朵说,能不能帮我拍一张遗照?
我说要等我拍完电影。
在我整个电影拍摄结束的时候,我给这些老人拍了遗照。
起初我特别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在活着的时候,在我看起来他们的身体还很好的时候,会对一张遗照那么有心思?
后来我跟我的母亲聊天的时候我才知道,因为他们的很多儿女都出去打工了,这些儿女可能是几年回来一次,有的可能是这些老人去世的时候,才会匆匆赶回到村子里面。
但是他们觉得在出殡前应该为自己的父母准备一张遗照,他们在家里面去找各种父母的照片,找了半天发现没有,情急之下,这些子女通常的方式都是会去到县城里面,拿着自己父母的身份证,在照相馆里面把身份证上面的那个照片放大,再放大,最后拿着一张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是从身份证上面扫描下来的,甚至在这些照片的脸上还压有那个长城的防伪标记。
他们不希望有一天他们去世的时候,他们的遗照也是从身份证上面扫描下来,带着那个长城防伪标记的照片,所以说他们让我给他们拍了一张照片。
《老驴头》这个电影大致是讲,一个老人他73岁了,他有3个儿子2个女儿,但是这个老人依旧靠种两亩自留地维持他晚年的生计。
有一天他突然间发现,他父母的在沙漠边的祖坟快要被这个沙漠掩埋了,于是这个老人就每天奔波在这个坟地之间去治理他父母的祖坟,同时呢,国家有新一轮的土地改革,所谓的土地流转政策,其实就是集中土地,让少部分有耕种能力的人去耕种,没有耕种能力的人去给这些新时代的农场主打工。
对于这个老人来说,这两亩地是他晚年赖以生存的唯一的生产资料,地是他活着的希望,而坟,可能未来是他的归宿。
于是他在这个田间地头奔波至死。
这个电影拍摄结束之后,我每年过年还会回到这个村子里面,我跟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爷爷奶奶,我们在过年的时候都要去自己家的祖坟去祭拜、去烧纸,在我生活的那片土地上,就是大部分的坟地都是在沙漠边上,我们总是在那个沙漠上,会碰见一些年轻人,就是茫然无助地站在硕大的一个沙丘上胡乱地烧纸,烧完纸之后他们走了,我的父母碰见他们就会寒暄几句。
通过他们的寒暄,我得知其实他们是在外地打工,就是有四五年或者五六年,偶尔回来一次,就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突然间发现,自己父母的祖坟已经被那个渐渐移动的沙漠给埋掉了,他们已经找不见他们父母的祖坟到底是在哪里,于是他们把整个沙丘当作他们自己父母的祖坟去祭拜。
当然有人认为说,我拍的电影是边缘化的题材,这一点我非常非常不认同。
中国是一个农业为主的国家,在这个国家里面,生活着到目前为止近两亿的老龄化人口,在这个近两亿的老龄化人口里面,其实有更多的人是生活在农村。
我拍摄一部如此庞大群体的一部电影,居然会变成了边缘,请问这种边缘是谁把谁边缘化了?
在拍完这些电影的时候,我陆续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我小的时候,在我放学的时候,其实还有一两分钟就可以回到家,但是我特别特别渴,我就真的回不到那个家里边了,就想趴在那个村子里边的小溪喝饱了水再回去。
其实通常意义上,那个水是大家饮牲口的时候,会把牲口赶过来在那喝水,然后我就在那喝饱了水我回去。
但是我后来发现,这些小溪已经干枯没有水了,而且黄昏的时候,会有成群的骡马牛羊从这个村子的不同的四面八方回到这个村子里边,但是现在这样的景象也没有了。
我会产生一个特别大的疑问,如果说这些成群的骡马牛羊都已经没有了,按理说 它们再也不会去那个小溪里面喝水,那个小溪里面的河水应该更加充盈,涨得更加饱满才对,而且因为这些成群的骡马牛羊不可能再去沙漠边去吃草,那沙漠边的草应该长得更加丰茂才对,但是为什么那些沙漠会移动得特别特别快,就是那些在坟头上茫然无助,找不到自己父母祖坟的那些年轻人,和他们被掩埋的祖坟,以及这个村子里面老年人的晚年生活,以及这些河流,牛群,羊群,其实它让我通过环境的方式看懂了人们的内心,我后来发现,其实干枯的不是小河,是因为人们的内心都已经早就干枯了,沙化的也并不是那个沙漠,是因为所有人的内心都已经在沙化了。
2010年,我住在北京,我在中关村图书大厦看到了苏童老师的一篇小说,叫《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
我在看到这个小说的时候特别意外,也有一种莫名的说不清楚的一种感觉。
其实我是第一次看到那个小说,但是他给我的一个感觉,就好像那个小说的故事已经在你的心里面,或者在你的脑海里面封存了很久很久。
这个小说的故事大致是讲,一个老人,他每天会带着他的孙子和孙女到村子里面的一片湿地,就是一个池塘边的一棵树下坐着,然后去等待仙鹤,去看仙鹤。
村子里面所有的人都说,这个老人是一个神经病,说他老糊涂了,他有病。
然后呢,他的孙子就问他说,爷爷,你为什么会要等仙鹤来呢?
老人说。
如果仙鹤来,每一个仙鹤来,它就会带一个人到天上去,我也希望仙鹤能把我带到天上去,我不希望在我未来去世的时候,被你的父母或者你的姑姑们拉到西关的火葬场火化了,然后从烟囱里面变成一股烟,然后飘走。
他认为,人一旦变成一股烟,什么就都没有了。
于是,这个小孩说,那很简单,我把你藏起来,你就不会被拉到西关的火葬场。
他说,我藏的任何地方,他们都可以找到,而且我死了,我也不能动,我也不能阻止他们。
于是这个小男孩说,很简单,我们就在这个地上挖一个坑,然后你躺进去,你睡在里边,然后我们把你埋起来,这样的话你就可以永远永远睡在这里,永远不会有人找到你,你就可以等仙鹤来把你带到天上去。
于是,这个老人和他的孙子和孙女就很巧妙地挖了一个只能容纳一个人坐进去的坑,帮助这个老人完成了他最后的心愿。
我也是以同样的方式。
因为这部电影,恰巧我觉得它是在讲述一个老年人晚年的精神世界的部分,而《老驴头》好像是在讲述一个老年,晚年生活物质的部分,我觉得它们冥冥中有一个内在的关系,《老驴头》的结尾恰恰好像是这个电影的开始,于是我把那些村子口每天聊天打牌的老人和那些孩子集中起来,帮我去完成这个电影。
在《老驴头》里面,那个老人每天固执地在沙漠里面去治理沙子,他把整个一个沙漠治成了田字格,但对于这部电影来说,这个老人他每天固守在这个池塘边,他甚至守护这片水草,希望不要有人把它们割去喂马,因为他觉得,如果这个草被割掉了,那就意味着白鹤再也不会来到这片地方栖息,他就没有机会坐着白鹤到天上去,于是他疯癫般的去守护这片草地。
其实这片草地是这个老人最后的精神家园,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懂得或者理解。
我的舅爷爷是我的这部电影跟《老驴头》的主演,他就是一个农民,但是在这部电影拍摄完之后,他获得了澳大利亚一个电影节的影帝,他得了最佳男演员,当时跟他一起提名的,我印象中还有刘德华,吴彦祖之类的。
我们去澳大利亚前,正好是在中国的春节期间,找不到一件合适的衣服,最后觉得唐装比较合适。
我们找遍了县城,没有一家有唐装卖,他们告诉我说,唐装在我们这个地方,基本上就是老人去世或者过寿,或者孩子结婚才可以穿,所以说我建议你们去寿衣店。
然后我就跟我的舅爷爷去了寿衣店,寿衣店的老板给他做了这件衣服。
三天后我从寿衣店拿着这件衣服,去家里面给他送这件衣服的时候,我的舅奶奶当时说了一句话,说这件衣服特别特别精神,等你从澳大利亚回来之后,我们还找这个裁缝,把你未来的所有的寿衣全部做好。
他们很快达成了共识。
通过这几部电影,其实我逐渐地发现,因为在拍摄白鹤的时候正好是夏天,就是大家农忙的时候,这些村民就在农忙的闲暇之余来参与这个电影的表演,就是因为这些事情,我们拍摄的场景周边都是庄稼地。
然后我突然间发现,其实我作为一个导演,我跟这个村子里面的农民本质上干的工作的本质是一样的,我们都是在处理时间的问题,在讲述生命中的故事。
这些老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他们春天去地里面播撒种子,然后经过一个夏天的培育,到秋天他们去收割这些粮食,然后他们把地翻一遍,第二年重新开始。
他们不断地去耕种时间,培育时间,收获时间。
其实这个粮食的概念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时间和生命的结晶,他们去咀嚼这个时间,去延续他们生命的物理的时间,本质上我们是一样的。
我突然间想明白了,为什么我拍摄的时候,没有一个老人对于这个死亡的事情提出疑义,就是生活中的这些细节,他们天天都在跟生命打交道,他们每一年都在重复见证生命和时间的轮回,对他们来说,生死已经沦为日常了。
得到这个最佳男演员非常非常高兴。
我们回来之后,很快,我的生活,他的生活,都各自回到了各自的轨道上。
然后又有一天,我在从北京的西土城地铁站出来,我本来已经路过了,但是我听到一个年轻的母亲的声音,她在教训她的儿子,说,暑假我把你接到北京来,我带你去了游乐场,我给你买了新的衣服,我也带你吃了麦当劳,但是你这半个月时间从来没有叫过我一声妈。
于是我就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看了看他们,然后我走了。
我一路上想了很多,我觉得其实这个孩子只不过是这6000万的留守儿童里面的一员而已,这个问题不是他们的问题,对于这些孩子,父母只不过是逢年过节的一个电话,或者是在家里面的一张照片而已,他们童年就是在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
在他们的概念里面,可能觉得所有的孩子都是这样,他们就是要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父母是不管自己父母的。
突然间我会越想心里面越难受,因为这些孩子有一天都会变得跟我们一样大,他们会变成这个社会各个阶层的中流砥柱,那时候,如果这个社会发生了什么多么强烈的恶性事件,我觉得它都是有原由的,你早已经埋下了这个种子。
也有很多人说,你为什么老拍老人孩子啊。
我虽然今年32岁,但是我觉得可能我就像一个老人一样。
90年我们村子有了电,所以说我的老婆总是说,我跟她妈是一个时代的人,因为她总觉得,我的童年是听她妈之前的口述里面,才能这两个童年交织在一起,于是我跟她聊不在一起的,我是跟她妈比较能聊到一起,原因是我们有童年的相似的经历。
今年我已经32岁了,中国男性的平均寿命是72岁,如果幸运的话,我还有40年的活头,这40年,在我幸运的状态下,我平均最快两年一部电影,我也许还有20部电影的时间,不幸运的状态下,可能我就十几部电影的时间。
我希望我的这十几部电影是全部去拍摄我真正想拍摄的,或者去关注这些我认为真正值得关注的人的事情,我觉得它是有价值和意义的,我不想轻易地浪费掉我这十部或者二十部电影的机会。
于是,2014年我拍摄了我的一部新的电影,这部电影叫《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也将会在今年的十月份公映。
这部电影大致是在讲,两个小朋友,他们是一对兄弟,他们在草原上生活,上学。
暑假的时候,他们的父亲忘了来接他们,于是他们决定骑着骆驼去寻找自己在草原上的家,但是父母一直在游牧,他们并不知道家在什么地方,只是之前父母告诉他们说,如果你放牧要迷路,你就一定要顺着河流走,就是有水的地方水草才会长得丰茂,牧人的家一定是在水草丰茂的地方。
于是这两个小孩就顺着干枯的一条河流一直走啊走,他们骑着两峰骆驼,经过了七天六夜,展开了五百公里的回家之旅的行程。
他们就好比,爷爷带着传统已经逝去了,但是父亲又不在,对于这两个少年来说,他们变成了这个时代,文化无法传承的这个时代。
乡愁其实是因为我们失去了故乡,我们失去了我们每个人心里面的那个水草丰茂的土地。
我住在北京已经12年了,但是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城市跟我有什么关系,原因是我每年都要去办一张暂住证,每年这个暂住证都会提醒我,这个地方不属于你,你只是暂时居住在这儿而已,这儿不是你的家。
对于我来说,小的时候对北京上海这样的城市,最早开始是因为我的爷爷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去买一张年画,这个年画上大部分都是印的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的豪华的建筑什么的。
后来我真的明白了,其实北京上海这样的城市,对于中国的普通的家庭来说,它真的就只是一张年画而已,但是在这个年画背后的城市,其实更多的是像《老驴头》、《白鹤》里面的老马生活的地方。
但是现在有无数的人离开了自己的家乡,投入到这个年画般的城市,去寻找自己的未来。
我们出去的时候,都将自己的乳牙丢在了我们出生的那片土地上,但是试问,若干年后还有多少人能够拖着自己的躯体,把自己的躯体埋葬在你出生的那个故乡?
我相信没有多少人,因为这些人都是依靠出卖体力去城市里面换取他们认为最高昂的社会价值,但是他们有一天不能够出卖体力的时候,我不敢想象他们的未来,他们回到村子里面,土地已经没有了,他们怎么办?
一个时代已经结束了,这个时代只能在我们的记忆和我们的电影里面翻来覆去。
北京这样的城市唯一能够让我感到亲切的时候,是下雨的时候,我会闻到雨滴跟水、跟草、跟泥土产生的一种土腥的味道,这会让我找回我精神上童年的味道,这个味道让我觉得这个城市突然间还有一丝亲切。
虽然说我一直在拍摄一些关于农村的电影,或者是老人和孩子的电影,我觉得这是一件有价值和有意义的事情,尽管可能其他人不这么认为。
电影它除了作为一个文化产品仅具的娱乐功能以外,我希望更多的人能够通过这些电影,了解到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同一个时间线上的不同纬度的别人的喜怒哀乐和他们的生活,我觉得我们有责任和义务去了解这个世界。
看上去,《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有一个注定要被观众发好人卡的名字,剧情简介也很难概括为一句引人入胜的话,很容易被某种根深蒂固的偏见归类为“文艺片”。
事实上,按照类型片的标准,这是一部标准的公路片,因为父母无暇照顾而由爷爷带大的哥哥,在爷爷去世后,终于答应跟弟弟回家过暑假,看望生病的妈妈。
烈日当空,兄弟俩一人一匹骆驼,扛着干粮和水,走进沙漠,踏上漫漫回家路。
一般的公路片,除了嬉戏打闹,主人公多少都有一些心结要解。
《水草丰茂》这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奇葩的关卡要闯,这对从小就非常陌生又因为父母的差别对待而心生嫌隙的兄弟,从互相不理睬,为迷路而争执,缺水的时候为了是否给快死的骆驼放血打起来,打完分开旅行,最后在老喇嘛的寺庙里重逢、和好,就是最大的戏眼。
这个过程中,拍出《告诉他,我乘白鹤去了》那种自然主义调调的李睿珺,一如既往的没有放什么添加剂。
不懂得如何沟通的两个小孩子,一路上为数不多的对话基本都是围绕父母究竟更疼谁而各执一词、循环往复。
单调却悦耳的驼铃声中,兄弟之间从胶着的对抗,到不经意流露的彼此接受,暖男弟弟的执着,傲娇哥哥的委屈,所有透着这些小心思的细节,显得有趣又动人。
这让整部电影看起来仿佛是自然流动起来的,正如整条时间线中难以察觉的几次日升日落一般,润物细无声。
值得一提的是,两个小演员的台词初听起来像是在吃力地死记硬背,但这种笨拙又和故事背景地的原生态、兄弟俩个性的质朴是高度契合的,反而令人忍俊不禁。
骨子里,《水草丰茂》则是李睿珺写给这群拥有自己的语言、但没有文字的甘肃裕固族人,给他们逐渐消失的家园和无人守护的文化的一首挽歌。
李睿珺没有太多说教的冲动,农民出身的他迅速地认同并融入了这个游牧民族的视角,整部电影的镜头都是在深情凝望着这片土地。
但这首挽歌,也并不只有哀伤一种主旋律,它更记录了三代裕固族人面对时代巨轮碾过时,截然不同的姿态。
放羊的老爷爷和诵经的老喇嘛,是当下这片土地最古老的经营者,前者构建的是物质生活,后者构建的是精神生活,但都必须依附于这条河、这片草原的原始能量,及其孕育出的人文景观。
他们这一生都没离开过这片土地。
当河水干了,草原沙漠化了,他们生命的活力也随之消失了。
羊群卖掉后,爷爷便去世了,其他喇嘛们决心离开没有水源的寺庙时,老喇嘛把骆驼送给了失去骆驼的弟弟,选择就地圆寂。
这是真正的生无可恋。
兄弟俩的爸爸戏份不多,且从头到尾都抱持着谜之沉默的姿态。
结尾时,走出沙漠的兄弟俩惊讶地看到,儿子曾在老喇嘛面前自豪夸耀过坚持游牧的父亲,已经放弃了游牧生活,正弯着腰在河中奋力淘金。
他没有告诉两个孩子,仿佛这样可以让他们的纯真分崩离析得慢一些。
时代剧变中,成年人总是最面目模糊的一群人,他们没有足够的意志随过去而去,也做不到完全张开怀抱迎接未来,最后任由时间静默的流逝,吸收掉内心的声音。
两个小孩子戏份最多,却是不折不扣的旁观者。
年幼的他们,与家园的联系一边还在缓慢建立,一边又被加速瓦解。
他们永远无法入骨地理解,河水、草原的消失,对自己的生活意味着什么。
穿越沙漠的时候,学校小伙伴家的废墟,还成了淘气的弟弟眼中刺激的鬼屋。
惟有在老骆驼半夜跑走,回到当年还是水草丰茂、如今满目沙石的出生地准备死去时,弟弟才哇哇大哭起来,爷爷的去世都未曾让他觉得如此寂寞。
然而,当影片结尾,跟着爸爸回家的路上,弟弟看到大烟囱不知疲倦地吞吐浓烟,一排排厂房拔地而起,表情迷茫却又漠然。
这是这首挽歌真正令人伤感的一刻,年轻人适应时代巨轮的速度有多快,就能多快消化掉今天的分离焦虑,而这正是一个古老民族不可逆转的消亡的开始。
空灵的笛声、鼓点、驼铃,配乐绝赞。默默忍受和付出的弟弟,沟通很少却有关心的哥哥,骑着骆驼,踏上征程…孤独的白马,空旷的沙漠,路过的僧人,残垣断壁,遗弃的喇嘛庙,没落的石窟和褪去的壁画…依随丝绸之路踏过惆怅的历史,回到生机绿地,那曾经的黄金牧场夏日塔拉。“把灵魂带回草原,就是回家”
导演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作品。
诉求比白鹤多,就是太无聊了
超出预期的好
配乐极佳 部分片段有些直白 叙事仍然主流 不过盐酥鸡好好吃 渴的不行
伤心的骆驼,哭泣的草原。回家的路,却是再也回不去了。末世的童话,让人心碎。
2.5,柏林补课02。
要表达的东西很清晰,公路片,兄弟隔阂,风土人情,看似空间的转移,其实是时间的流逝,从万年前地貌的形成,到千年前的壁画,再到工业文明对游牧文明的侵蚀。但中间的观影体验太无聊了。
站在弱者一边并不意味着甘当弱者,中国电影该站起来,跟对立面平起平坐
片子也算是一部公路片,可是导演野心很大技术却还不过关。阿谢克尔演的特别好。开头节奏很好,可是从小哥俩开始回家的道路的时候,整个节奏就变得异常诡异。剪辑也是一个问题,很多地方想要用一些技巧但是效果不好。结尾倒是很棒。对于家,对于自然,我们的感情,也许都还藏在回忆里和下一代的心中
“后第六代”,“右翼的乡愁”到“右翼的绝望”,现代化摧毁了水草丰茂的家乡,也摧毁了美满的家庭,兄弟俩“心的距离的缩短”过程很有趣,哥哥大叫着跑出山洞见到弟弟然后瞬间尴尬无声那段好好笑😂
镜头韵味绵长,用画面传达信息时也非常的成熟和流畅,隐喻和象征显得很自然。当文化和美德如同水草不断消失,我们能否再寻找到一片可以生存的地方。
有几分阿巴斯导演的风格~平淡如纪录片的叙事~从小视角着手~真挚朴实~现代文明对生存环境的破坏与民族固有生活方式的冲突~裕固族孩子的寻亲之旅也是我们每个人内心的家园情怀~水草丰茂的地方是永远回不去的故土与曾经~电影结尾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很开心没有错过~
所有少数民族都在经济全球化的浪潮里流落失所
很喜欢电影缓缓道来的调子,还有画面的怀旧色调。兄弟间的间隙到最后的和解,孩子可以那么简单纯粹。关于民族的命脉,家园的生态环境,故乡的归属感,都是那么让人动容。尤其是人与动物、与大自然的联系,弟弟抱着骆驼哭的时候,或许有爷爷灵魂的白马亲吻孩子脸颊的时候,都刚好戳在心头。
不是立意好主题好就能让一部电影称为好电影的。镜头语言表达不出的深意,却让演员于台词中不断重复,生怕观众不知道他想表达的“环境恶化问题”。这就是如教科书般空洞的表现形式。
开始以为儿童片,后来发现是公路片,最后才知道是环保片。导演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各种情绪交杂,反而故事变得做作。
看的时候总觉得李睿珺和万玛才旦某些方面是相似的,你看呢《气球》,和这个多像啊PS:前些日子,跟李睿珺导演做了专访,被他的质朴、谦逊、真诚,成为成年人,10年初心仍未变,眼睛里有着坚毅和光,听着他说话就很被打动。回头来看《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不得不承认片子像李导私人情挚的影像化呈现,但我不得不承认,我不喜欢乡土电影,sorry李导!!!
水草丰茂的喇嘛寺,竟然没看出就是马蹄寺,感觉白去了。沉静又有意蕴的”驼路片“,像看敦煌壁画一般展开道来,让古远的文明和生活方式也跟着水草远去,终结于工业开疆辟壤的地方。或许也因这个失落文明的意指太强,沉默中远行也有了力量,以至于有那么点不需要书写兄弟俩的关系变化。
两个小孩的表演太出色。经历痛苦的小孩,总是更着急着长大;他们身上满是大人造成的伤疤。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但回到家的时候,昔日的水草丰茂已然全部消失。不能一味责怪他们破坏自然,毕竟我们谁没有坐享工业化、现代化带来的利益?没能给出更好的方法解决牧民们的衣食住行,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和尊严,我们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们守护自然?破坏的自然,我们每个人都参与其中,直接或间接。真的爱护自然,就减少一次的消费吧,从小事做起。(为什么电影只有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