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此房是我造》的主题思想《此房是我造》是由丹麦导演拉斯冯提尔导演的恐怖惊悚片,讲述了20世纪70年代在华盛顿犯下命案的高智商连环杀手杰克如何在警方的追捕下完成他的连环谋杀的故事。
从整体上看,倘若非要强行用一句话来囊括拉斯冯提尔本人通过这部电影想说的东西,非波得莱尔的这句诗不可:“别人看我喝着最低劣的烧酒,我却在风中行走。
” 以这句诗作为基本元素在现实性语境下延展开来,赋予拉斯冯提尔本人的心理体验和价值判断,便很大程度造就了这样一部不凡的作品。
影片主题思想内涵丰富,深邃且具有哲思的光芒,继承了大量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的思想,展现出了对于艺术母体的重返和探寻。
1. “上帝死了” 在jack讲述的第二个故事中,杀手由于不熟练或者粗心,在逃离现场的过程中血迹明显地遗留了一路。
影调极其暗淡的画面中,手持摄影不停摇晃,镜头慢慢拉近又逐渐拉远(可能是模拟警察的视点),营造了相当紧张的氛围。
紧接着导演用蒙太奇的手法压缩时空,当Jack到达冰库时,又使用中近景细致地刻画了jack僵硬的面部表情和不自然的肢体动作。
当所有人都以为jack完蛋了时,像成龙主演的《天将雄师》那样,天降大雨,洗刷了这个夜晚所有的罪恶。
Jack极其开心,大喊上帝救了我。
拉斯冯提尔为这样一种人物困境的提供的想象性解决和处理方式直观地折射出了他本人对全知、全能的上帝的怀疑和反叛。
欧洲人两千年的精神生活是以信仰上帝为核心的,人是上帝的创造物,附属物。
人生的价值,人的一切都寄托于上帝。
虽然自启蒙运动以来,上帝存在的基础已开始瓦解,但是由于没有新的信仰,人们还是信仰上帝,崇拜上帝。
拉斯冯提尔无疑是反对这种现象的,他将自己的幽默和猛烈的揭露、批判传统的基督教道德和现代理性巧妙的杂糅在一起,通过杀手的境遇刻画表达出来,这种思想与拉斯冯提尔的前作《反基督者》一脉相承。
2. 艺术拯救人生/艺术论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用悲剧侧面肯定了人存在的意义,并进一步提出以艺术作为面对痛苦与荒谬的依藉。
他提倡以酒神精神,简单的说,即审美的角度来看待人生的境遇。
这不是教人沉迷于幻象中,而是要让人们更有勇气与力量来面对自己的生命。
同样的,这个连环杀手的人生哲学也如出一辙:用艺术来救赎自己的生命。
导演用冷色调的cg动画来展现了杀手对于此的心理历程,内容是一个人不停地向前走,一前一后的路灯照映出一前一后两个影子,分别代表快乐和痛苦,两者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随着时间流逝痛苦会不断加深,当痛苦超过了可以承受的界限即需要杀人来获得快感,减少痛苦。
如此轮回像极了佛教的《正法念处经》,卷七之偈曰:“非异人作恶,异人受苦报;自业自得果,众生皆如是”。
这与本片的结尾相联系:即使jack杀了再多人,他还是人,还是下了地狱,还是进入了下一个阶段的因果轮回。
当连环杀手jack打算以这种方式来寻找生命的意义并且作为生活的精神支柱和定型化的重心时,就涉及到了另一个问题:什么是艺术。
像迪达拉给出的“艺术就是爆炸”一样,jack也给出了一个同样简单粗暴的答案:艺术就是杀人。
同时jack还给了自己一个幽默的名字:诡妙先生。
从千斤顶砸人、冒充保险员进屋勒人、在沙发上勒死女友、黑夜开车撞死路人、到家庭屠杀狩猎、割乳、模仿纳粹一枪杀多人,再到最后用尸体建房子,jack在自我认同上完成了自我救赎。
这样的过程和艺术论放在如今充满政治正确、道德绑架的艺术创作氛围中无疑是令人吃惊且反感的。
这间接反映了拉斯冯提尔本身人对于艺术创作的观念:追求疯狂、燃烧,哪怕是自取灭亡的极端自由的思想表达,抛去一切政治立场和道德伦理来让艺术回归艺术本身。
同样,这种态度和疯狂又和尼采一脉相承。
“国家……在那里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自我……所有人的慢性自杀被称为‘生活’”。
尼采对其母国—德国在普法战争后呈现的那种自大、德国至上的气氛尤为不满,“德意志所到之处,就败坏了那里的文化”。
他的批评主要是建立于他对文化的关心上:“文化与国家……是对立的……所有伟大的文化时代都是政治衰落的时代:凡是在文化上是伟大的永远都是非政治的,甚至是反政治的。
” 3. 强力意志下的强者道德与奴隶道德Jack的教义中,很明显有着尼采道德哲学的影子。
他痛斥一般道德,认为那是否定了人类内心的老虎而转而信奉羔羊的道德。
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尼采所言的“强者道德”与“奴隶道德”。
这种道德的区分曾被法西斯进一步曲解成了社会达尔文主义,并以此为重要缘由来迫害犹太人。
影片这种思想倾向的具体表现莫过于第三件事的回忆——家庭狩猎了。
Jack把动物界的原则和生存法则运用到人类本身,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始社会而唯独只有jack自己,以造物主的姿态和自大来坦然面对这一切,在运用猎鹿的法则杀死两个自己的小孩时,他甚至还坐在野餐毯上讲了一个幽默的笑话:乔治可能胃口不太好,或许他想吃派。
像极了dc漫画《致命玩笑》中小丑束手就擒后向蝙蝠侠讲的笑话,完全没有人笑,除了他自己。
显然jack是强力意志的继承者(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和之前生命的价值探讨联系在一起,其大致概括为:人生虽然短暂,只要具有强力意志,创造意志,成为精神上的强者,就能实现自己的价值。
强力意志作为最高的价值尺度,一方面肯定了人生的价值,另一方面也为人世间的不平等作了辩护。
在jack看来,人类与自然的生命一样,都有强弱之分,强者总是少数,弱者是多数。
历史与文化是少数强者创造的,他们理所当然的统治弱者。
这推翻了神的等级制度,肯定了人的等级制度。
总而言之,拉斯冯提尔在很大程度上在继承尼采的意志的基础上,用《此房是我造》来大胆地探索了艺术的边界,来寻找区别于当今绝大多数传统艺术的另类艺术。
或许影片疯狂杀人下营造的梦魇中的溺水感,才是艺术的真实面目吧。
2011年,拉斯·冯·提尔曾在戛纳电影节上鼓吹“纳粹”言论,导致他被戛纳长期“封杀”。
然而今年,他带着自己的新作《此房是我造》再次回到了戛纳,而戛纳似乎也对这个充满着作者色彩的导演网开一面,继而掀起了新一轮的热潮。
在整篇文章开始前,我先需要澄清一件事:我是一名建筑师。
从上学的第一天起,我们被教育在设计自己的房屋时要考虑材质。
钢筋混凝土太过厚重,玻璃太过脆弱,木材又太过轻盈。
而人体,这一充满爱与温度的有机生命体,却无人尝试。
或者说,没人敢尝试。
但我们依旧像强迫症病人般将自己的胜利品强行罗列,这一点,我们与杰克相同。
整部影片以十二年为跨度,我们先后经历了五场案例。
而这几场,只是讲述者杰克从众多案例中挑选出的,没有固定的理由,只是随机。
第一个案例中,女人自言自语论述杰克是否是一个连环杀人狂,繁冗的赘述甚至让观众烦闷。
而正是这一令人抓狂的人物开起了杰克连环杀人案,嗜血的杰克意识到了血的解压,能够让一个强迫症患者方式。
第二个案例,杰克跟踪一个买菜回家的老女人。
先是以笨拙的演技假装警察,继而以夸张的推销员的身份被准许入室。
在女人没被完全掐死又活过来的时候,杰克哭着说抱歉,并喂其水喝。
继而又将女人掐死。
可以看出,在头两场之中,杰克依旧会被理性与道德所牵绊。
紧接着,杰克在射击场射杀了母子三人。
他认为爱的消逝会让人更好的理解爱。
甚至在下个案例中,对自己的小情人下手,将其乳房割下,一个钉在了警察车窗前,一个做了自己的钱包。
这似乎是对常人价值观的猛烈一击,又是对女性阉割的一种歌颂。
最后一个,当杰克在效仿纳粹一颗子弹击毙一群人的招式时,警察的到来,让杰克放弃了这个想法,继而搭建了一个用人体构筑的建筑。
拉斯·冯·提尔的片子向来诡诞惊悚,而这惊悚的来源地并不局限于视觉、听觉。
而是一种能够支撑整个剧情发现下去的故事背景,在本片中,这个背景演化为独特的艺术哲学,或称之为美学哲学。
片中杰克拿着的黑白底片上,所有本该光亮的地方都变成黑乎乎的一团。
这显然是负片的特色。
但正是这样的一个场景让人在一瞬间迷糊了善与恶的区别,似乎这对矛盾体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相互转化。
在杰克与维吉尔的交谈中,杰克把自己的价值观输送到屏幕前的观众。
艺术是关于美的艺术,但这种美,似乎可以无关于爱。
与生无关,于死支撑。
任何一栋建筑都是设计师自我理念的延伸,将自己的想法符附之于建筑。
杰克在向维吉尔传达自己的想法时候,提到了威廉·布莱克的《虎》与《羔羊》,认为上帝在创造之日起就已经将美国生物的角色划分好,老虎捕食羔羊,是天分,而不是恶。
同样,导演在每场凶杀案的间隙配合着加拿大钢琴家格伦·古尔德儿时的视频进行穿插,视觉上的古典乐与恶的交替,让人联想到片尾类似《但丁之舟》的构图。
从影片一开始的言论到最后的坠落,关于古典意义上的美与恶的争辩向着天堂相反的方向——地狱,一步步坠落。
进而整个影片完成一次圆满的“地狱进行时”。
在片中,我们不得不惊叹拉斯·冯·提尔赋予杰克的建筑天赋。
但这种天赋在一开始似乎无地落实。
在经历了砖、木材以后。
在维吉尔的诱导下完成了一次关于人体的构造。
建筑学从古希腊开始就强调人文色彩,到了现代主义时期更是将人体尺度提到更高的层面上。
当杰克的房子完成后,从一个特写到大全景,我们看到的正是扭曲的建筑设计中的人体观念。
人不再是建筑的服务对象,反而为建筑服务。
这与世俗相悖的价值观念,正是杰克从始至终呈现在影片中对恶的有理由陈述。
影片中杰克引用了大量例子来证明自己的理念,例如挂在架上等待干燥酿成酒的葡萄。
我妈看着葡萄表面的发霉、干燥后的菌,与影片中冷冻室里的尸体外的霜、尸斑别无两样。
发霉的葡萄可以做成美味的葡萄酒完成蜕变,而人,在杰克的认知里。
是他帮助他们完成了一次升华。
那么,有言论说葡萄酒在基督教中意味着耶稣的血,那么腐化后的人血意味着什么呢?
电影海报上,杰克躲在半透明的门帘后,阴诡的注视着镜头。
让我突然想起《影》中的幕布与屏障。
多一层遮蔽意味着多一层距离。
在影片之初,导演似乎就已经将距离感传达给观众。
本片的摄像多为手持镜头,猛烈地摇晃与不稳定的镜头传达出杰克自身的颠覆感。
小胡同里的建筑,拐进两道铁门,紧接着一个敲不开的铁门。
而最后的这道铁门打开的同时,维吉尔正式现身。
这实际上印证了杰克在最后与地狱之门的正式关联。
没有什么释怀的解脱与光明,而是一条黑暗中的不归路。
跳入人体建筑内部的洞口,穿过阴湿的地下管,从爬满人的悬崖上移动下来,抵达两界划分的断桥。
结尾的这些场景充满着新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时期的浓艳色调和光感,与影片前面的鲜冷色调相区分。
在影片结尾处,杰克的二层建筑框架矗立在光秃秃的树木边上,空荡荡的空闲寓意着人性的荡然无存,竖起的柱子似乎勉强能支撑他的理论。
楼梯间最顶层的屋顶,我们发现他有着与冷库里人体建筑内部相一致的空洞。
一切都是反的。
从一层到三层屋顶的进阶,看似距离天堂越来越近,实际上却朝着地狱的方向越坠越深。
杰克,这个有着洁癖与强迫症的变态杀人狂。
当一次冲动杀人过后,他发现杀人可以缓解自己的病情与焦虑,继而像部分电影的连环杀人案一样,走上不归路。
很多媒体曾在《此房是我造》放映之时逃出影院。
变态、重口、反价值观是其引起舆论的主要原因,但也正是这些原因构建起了具有如此诡诞色彩的导演创作风格,及电影的独特手法。
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与杰克一样,抛开世俗观念中的对错,从客观角度来欣赏电影的另一种凄惨而又荒谬的美。
当我们谈论2018年最好的电影时,大家可能都有各自不同的回答。
但当我们谈论2018年最具争议的电影时,却只会得出一个答案:拉斯·冯·提尔的《此房是我造》。
自从冯·提尔决定拍摄这部连环杀手电影之后,争议就一直伴随着他。
不喜欢他的人认为这只是一个他对公众和媒体开炮的托辞,这么说在某种程度上也没错。
《此房是我造》充满了在感官和智力层面对观众的挑衅,使得一百多名观众在本片于戛纳首映时中途退场。
等到它在美国上映时,发行方IFC公司的操作又引发了更多的争议:它在首映时把被评定为R级的删减版本,擅自换成了未分级的导演剪辑版(也就是戛纳版),这引来了电影分级管理机构MPAA(美国电影协会)的禁令。
于是,IFC只好把导演剪辑版在美国的发行时间推迟到了明年6月份。
顺便说一句,我们现在能看到的片源,都是经过删减的R级版。
至于媒体对本片的反应,也非常两极分化。
很多评论在形容本片时用上了“空虚”、“无聊”和“令人厌恶”这样的形容词,但也有人将它视为“杰作”,法国《电影手册》杂志在年终盘点时把它评为了年度十佳。
所以《此房是我造》究竟是否值得一看呢?
其实对我来说,与这部电影气质最接近的,是滚石乐队的名曲《同情魔鬼》(Symphathy for the Devil):请允许我来介绍自己 / 我是个有钱又有品位的男人 / 我已经在你们身边很久了 / 偷走了很多人的信仰与灵魂……所以如果你遇见我 / 请有点礼貌 / 有点同情心,也有点品位 / 把你学来的社交礼仪都用上 / 不然我就把你的灵魂丢进垃圾场如果你能接受恶魔的暴力、虚荣与巧言令色,那你就能接受《此房是我造》。
不然的话,这部片绝对不会是你的菜。
1就像《同情魔鬼》的那位主人公一样,《此房是我造》中的男主角杰克(马特·狄隆饰),也是个十恶不赦的反基督者。
影片表现了他长达十多年的杀人历程,以五个彼此之间并无关联的杀人事件,来组成剧情。
将五次杀戮串联起来的,则是杰克与一位名为维吉尔(布鲁诺·甘茨饰)的神秘长者的对话,在其中,杰克解释着自己的杀戮哲学,并发表着他对艺术、历史和形而上学问题的见解。
从这五次杀戮中,我们可以看出,杰克是个典型的反社会型精神变态者,他憎恶人类,反对社会所宣扬的一切正面价值。
家庭、生育、爱、女权主义、社会权威,这些价值在杰克的一次次杀戮中被调戏、捉弄。
这种恶作剧式的心理,是促使杰克连续杀人的快感来源。
有趣的是,杰克的几次杀戮,并不像《七宗罪》与《汉尼拔》中的连环杀手一样布局完美、逻辑清晰。
他在片中的前两次杀人,一次是临时起意,另一次则无比笨拙。
他完全不懂得该如何掩盖杀人痕迹:他把死者的汽车停在路边,在杀人现场留下无处不在的指纹,让偷来的警车的警笛声在自己藏尸的仓库旁轰鸣。
然而,杰克在十多年的时间里,总是能如有神助般地化险为夷、逍遥法外。
如此阴差阳错的剧情,反倒更符合现实中的连环杀手案例:凶手迟迟没有被捕获,并不是因为他的智商有多高,在更多时候只是因为他犯下的凶案之间没有严格的逻辑联系,再加上机缘巧合与警方无能等因素的促成。
所以说,《此房是我造》其实是一部非常写实的连环杀手电影。
它的主人公并不像汉尼拔·莱克特和“John Doe”一样魅力无穷;片中的暴力场面平庸甚至丑陋,但这就是关于连环凶案的真相。
至于人们对冯·提尔“厌女”的控诉,倒不是空口无凭:片中的主要受害者全都是女人,第一位受害者死于话多,第二位则死于愚蠢和贪婪。
她明知道杰克一直在撒谎,但当杰克声称自己能把她的养老金翻一倍时,她就毫不犹豫地把杰克放进了家里。
所以冯·提尔真的认为女人都是贪心和愚蠢的吗?
或许马特·狄隆的现身说法能为这个问题提供一个确切答案。
狄隆说,自己一开始也不确定冯·提尔是不是真的厌恶女人,但当他开始表演时就立即明白过来:这部电影中女性角色的种种愚蠢表现,都是出自杰克的臆想!
当狄隆告诉冯·提尔这个想法时,冯·提尔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你终于懂我意思了。
”与杰克一样,冯·提尔也是个欲罢不能的恶作剧者。
他为我们布下的陷阱,就是片中的不可靠叙述者手法:既然所有场景都出自杰克的叙述,我们就不能确定,片中的哪些观点是出自杰克的,又有哪些观点是出自冯·提尔的。
所以,当我们急着要攻击冯·提尔的厌女、自恋与反人类时,我们就已经输在第一回合了。
2但对冯·提尔的辩护,与冯·提尔本人一样,都会导向无解的悖论。
冯·提尔或许并不厌女,但他真的非常自恋和反人类啊。
事实上,他并不是个“Nazi”(纳粹),他只是个“Narcissist”(自我陶醉者)。
如果说杰克的厌女,还有可能只是来自角色本身,那么杰克对艺术、历史和哲学的思考,就有一大部分是出自冯·提尔本人了。
而这些思考,也是《此房是我造》作为一部残暴又绝望的电影,却还能给人带来快感的原因:冯·提尔/杰克的旁征博引,确实让人大开眼界。
为了论证自身的高人一等和谋杀行为的正当性,杰克用尽了浑身解数,从布莱克的诗歌、古尔德的音乐和哥特式建筑的尖拱设计中寻找论据,来进行自己的诡辩。
而这种胡搅蛮缠的诡辩,又与冯·提尔令人眼花缭乱的跨文本拼贴相得益彰地结合在一起,看得人应接不暇。
从纳粹德国的斯图卡轰炸机,到鲍勃·迪伦与大卫·鲍伊的明星形象,所有这些看似无关的元素,都成为了冯·提尔的谋杀论文的有机成分。
而不同材质影像之间的冲撞,则是影片给人带来的另一重快感:当冯·提尔用华丽庄重、震撼人心的地狱影像,取代了杀戮场景的自然主义影像,然后又用《荒野求生》般的粗糙影像,来解构“但丁”与“维吉尔”共渡冥河场景所原本应当具有的庄严氛围时,相信人们都会被他无法无天的才气和幽默感征服。
3《此房是我造》在很大程度上,是冯·提尔对他在七年前捅出的“纳粹”篓子的自我解释。
在他的2011年作品《忧郁症》的戛纳记者会上,他曾经半开玩笑地说:他小时候以为自己是犹太人,长大后才发现自己有日耳曼血统。
自从这之后,他在某种程度上就能理解希特勒了。
“好吧,我就是个纳粹!
”这个越描越黑的冷笑话,为冯·提尔换来了长达数年的戛纳禁令。
事实上,冯·提尔只是再次暴露了他热爱调戏大众的习性而已。
在近期的一次访谈中,他对希特勒话题做出了最直接的解释:“我当然不认可希特勒做过的任何事情,他就是个混蛋。
但我不同意人们把他排除在人类之外,就好像他的恶行不是出自人性本身一样,这么做完全没法解决问题。
”但是在同一个访谈中,当冯·提尔被问及对VR的看法时,他说自己并不觉得VR是艺术,因为这种媒介太民主了。
“我一直相信,真正的艺术都是独裁的。
”通过这两段话,我们就能理解冯·提尔对希特勒的执念。
杰克在片中曾说出“贵腐”(The Noble Rot)的理论:葡萄只有在死去、腐烂与分解之后,才能成为高贵美酒的一部分,正如谋杀受害者只有在被谋杀、腐烂和被分解之后,才能成为杰克眼中的绝世艺术品的一部分。
冯·提尔当然不是杀人犯,然而在艺术创作的层面上,他所做的事情或许无异于大屠杀。
他榨取着角色与演员的痛苦,同时也利用着观众对他的信任。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无疑是有罪的。
但我们不能把艺术中的罪过与现实中的罪过混为一谈。
然而冯·提尔的意图,并没有止于自我辩解。
《此房是我造》最令人不寒而栗的切入点,并不在于它的血腥场面和反人类思维,而在于下面这个可怕的谜题:在十恶不赦的罪恶中,能否孕育出无可争辩的美?
在斯图卡轰炸机与希特勒的建筑师阿尔伯特·斯佩尔的死亡美学中,冯·提尔找到了美感。
而在杰克最后用尸体堆成的那座房子中,我们也能找到美感。
当这座结构均衡的房子,与冯·提尔精美对称的构图,以及格伦·古尔德优雅庄重的音乐并置在一起时,我们很难抵挡它的邪恶之美,而我们也无法对我们心中固有的黑暗与邪恶视而不见。
这就是冯·提尔的“挑衅美学”的真正核心,而在自恋的他看来,他是唯一一个向世人揭穿真相的人。
反观片中那个由古罗马诗人维吉尔所象征的神秘人物,在表面上指代着爱、灵感与乡愁等等“正面价值”,然而到最后我们才会发现,它们全都是把你引入地狱的诱饵,它们通通是骗局。
但正如没有人像冯·提尔一样爱自己一样,也没有像冯·提尔一样恨自己。
他似乎确信,在对世人进行了如此多的挑衅、操纵与煽动之后,他是注定要下地狱的。
这也让《此房是我造》在结尾处,甚至有了几分遗作的意味:冯·提尔似乎想通过这部既幽默又骇人、既肤浅又深刻、既滑头又真诚的电影,为自己的一生盖棺定论。
这既是一封来自地狱的恶魔宣言,又是一本充满绝望意味的自虐之书。
延伸资料:冯·提尔2011年戛纳车祸现场冯·提尔2018年深度访谈(原载《虹膜》)
不散特邀作者 | LORENZO2011年,导演拉斯·冯·提尔的带着他的《忧郁症》来到在戛纳电影节,并在官方发布会上大放厥词说自己是纳粹。
该言论收到了来自电影节官方的回应:电影节理事会正式发表声明,宣布拉斯·冯·提尔为“戛纳电影节不受欢迎的人” 。
从此拉斯·冯·提尔被戛纳官方驱逐,再也无缘戛纳。
△最终《忧郁症》在戛纳获得最佳女演员奖七年后拉斯·冯·提尔带着他的新作《此房是我造》重新回到了戛纳,入围特别展映单元,着实令人震惊。
我们可以解读的是,戛纳已经松动对他的禁令但又出于政治因素的考虑不得不将他排除在主竞赛之外。
那么这部《此房是我造》反响如何呢?
众所周知,拉斯·冯·提尔是一个“不疯魔不成活”的导演。
他的《狗镇》颠覆了仇恨的定义,暴力屠村;《反基督者》直面欲望的深渊,血腥自残;《忧郁症》拥抱忧郁的核心,毁灭地球;《女性瘾者》则深度探讨了性欲的疆界,真枪实干。
他就像一个怪物,秉持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态度,势要张牙舞爪大肆破坏。
然而在《此房是我造》里,冯提尔讲述了一个杀人犯在十二年时间内的五段随机杀人故事,甚至加入了更加令人咋舌的画面和场景:爆头,削乳,杀孩子,大尺度的画面和令人不适的价值观让不少记者中途离场。
△《狗镇》
△《反基督者》
△《女性瘾者》
△《此房是我造》据《综艺》的记者统计,电影首映礼有超过100名观众中途离场,不少女性观众更是直呼“恶心”,推特上更是有人评论说是“两个半小时的地狱”。
电影如此惊世骇俗,自然评价两极分化,英国《卫报》和《每日电讯报》仅给出两星, BBC文化和Indiewire则又给出了四星半好评。
在大众评分网站IMDb上该片得分仅6.7,电影烂番茄好评度仅50%,而Metacritic.com上的分数只有41分。
然而中国记者对这部作品倒是非常喜欢,《此房是我造》豆瓣上评分7.4分,高于冯提尔之前的作品《忧郁症》和《反基督者》,甚至不少记者直呼其为大师之作。
《此房是我造》讲述了马特·狄伦主演的连环杀手杰克在十二年间的五段杀人故事。
电影开场杰克和一名叫Verge的男人对话并讲述自己犯下的五段随机杀人“事件”,这作为背景音铺陈在剧情中。
第一场事件的受害者由乌玛·瑟曼主演,她强势且挑衅的性格十分招人讨厌,原本简单的求助事件在她一次次激怒杰克后情绪冲突不断升级,杰克终于怒不可遏暴力杀死了她。
之后杰克不断提升自己杀人的胃口,从强迫症作祟无法遏制清理现场,到女人小孩的射杀游戏,再到残忍割乳,纳粹式一枪连杀,他的杀人手法和手段一再提升,他也逐渐变成撒旦的化身,恶魔的代表。
关于连环杀人的电影观众都不陌生,《沉默的羔羊》、《七宗罪》、《十二宫》、《美国精神病人》等影片是这个题材的楷模,电影或多或少都塑造了连环杀人犯的内心世界。
在冯提尔的《此房是我造》中,他也试图对杰克的人物性格进行挖掘。
电影中,杰克是一个有强迫症(OCD)和洁癖的人,他称呼自己为“高雅先生”(Mr. Sophistication)。
他的第一次杀人是冲动式的,这和大部分连环杀手的初次行凶类似,而第二次作为他主动的、有预谋的杀人尝试,他的强迫症显然给他的杀人造成了极大障碍。
然而在这一幕里,冯提尔显示了他强大的剧作和执导才华,一幕本该是血腥残忍的戏码居然被他拍得笑点十足,黑色幽默弥漫。
不管是那无处不在的血迹还是从天而降的大雨,冯提尔在他的作品里信心(自恋)满满,有一种挑战经典的(迷之)勇气和自信。
然而在杰克的第三幕和第四幕杀人的故事线中,冯提尔显然力不从心,为了营造噱头把杰克的枪口对准了女人和小孩,这也是《此房是我造》被诟病的最大原因——在这两幕中的暴力服务于噱头,而变态的死尸笑脸和肉体纪念品在电影里也显得很不自然。
另外还有一幕杰克闪回儿时的剪掉鸭子后肢的画面(动物保护主义者对冯提尔义愤填膺,然而这一幕后被证实是假的),也让戛纳电影节全场记者惊叫出来。
而电影的最后一幕,杰克的纳粹式一枪连杀非常有胆量,然而却依然没有达到令人瞠目的效果。
可以说冯提尔或许试图用他的暴力美学营造如《人体蜈蚣》般的视觉冲击力,然而在最后一幕中他却浅尝辄止了,这一点着实可惜。
塑造了杰克这样的一个怪物,拍出这样一部争议极大的电影,冯提尔似乎完全没有在乎担心自己的底线太低让电影扑街。
所幸冯提尔不仅仅是在电影里用暴力和噱头建造杰克的新屋,他还让杰克和自己的内心对话,让电影呈现出了如《女性瘾者》一般论文式的讨论。
电影里杰克的前四个受害者都有女性,所以杰克和Verge的对话也出现了关于女性的讨论。
Verge问杰克,你是讨厌女人吗?
因为你杀掉的女人都很蠢。
这段对话显然影射了冯提尔的“厌女症”。
冯提尔是否对女性存在贬低,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反基督者》里的女主角夏洛特·甘斯布和《狗镇》里的妮可·基德曼一个受到精神打击,一个则身体凌辱,然而她们都先弱后强,成了睥睨众生的暴力一族。
在这一部《此房是我造》里,冯提尔借杰克之口说出“为什么总是男人的错?
”“女人总是受害者,男人总是坏人。
”这些声明似乎冯提尔为自己厌女症的辩解,然而他并没有继续解释下去。
△《黑暗中的舞者》《反基督者》《忧郁症》拉斯·冯·提尔的电影三次获得戛纳电影节最佳女演员奖同时,为了赋予杰克更多的性格,在杰克和Verge的对话中,冯提尔把杰克塑造成一个有强迫症的、高智商的、自恋、自负、缺乏同情心的、甚至偶尔渴望被抓的罪犯形象。
杰克试图成为一个艺术家,无奈只能做一个匠人:在反复推倒自己的房子重建后,他最终意识到自己的莫大的欣慰依然来自于犯罪。
Glenn Gould的音乐,WilliamBlake的诗歌,纳粹的集中营,哥特式的教堂,还有两个路灯下影子拉成变短的交替过程,冯提尔用PPT般的教学式影像,试图圆一个杰克的精神世界,这种掉书袋的手法和《女性瘾者》如出一辙:啰嗦,自负,但又有那么点意思。
可惜电影的讨论也就这么浅显了,对比《女性瘾者》里肆无忌惮的对于性的探讨,《此房是我造》显然缺少深度和现实意义,却更加娱乐、吸睛。
在冯提尔电影的尾声、那一段颇为放飞的地狱戏码中,杰克身着红袍犹如撒旦。
他弯身进入六十人的账房,幻想着稻田里的一弯弯镰刀,走过岩浆翻滚的歧途,仿佛在做一场涅槃重生的梦,亦或是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是不朽杰作还是江郎才尽?
《此房是我造》将冯提尔再次带到风口浪尖。
不管答案如何,《此房是我造》依然会成为年度话题,这对于许多导演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成功,然而对于冯提尔,这还远远不够。
责编 | 哪吒男· THE END· 这是“不散”的 第650 期 文章,简直不能更期待了。
《此房是我造》的英文标题叫The House That Jack Built,源自一则童谣。
多年前一刷完查资料时我有种奇怪感觉,觉得童谣本身和电影的关联并不那么紧密。
这次二刷后我又去搜,发现1900年有部同名短片也叫这个,内容是小女孩搭的玩具建筑被男孩破坏,然后倒放,给人感觉反变成男孩在建造房屋。
The House That Jack Built (1900)暂无评分1900 / 英国 / 短片 / George Albert Smith / Dorothy Smith Harold Smith短片可以在这里看到:https://b23.tv/FtKfMC0这部短片放现在看是个绝妙隐喻:女性建造,男性干扰破坏,然后男性通过操纵扭曲叙事,让人们以为男性建造,女性干扰破坏。
这层含义怎么看都比童谣本身与《此房是我造》更相关:搭建与破坏的一体两面,以及性别叙事的长期扭曲状态。
然后再搜,发现短片导演George Albert Smith以前是搞催眠术的,这下这关联简直没法忽视了!
很难不觉得是故意的。
由于内容大篇幅关于男性连环杀手杀死女性,所以《此房是我造》一直被视为LvT的变态纳粹厌女之作。
通常这种内容是最冒犯我的,但我看完《此房》并没有这么认为……也许就是因为背后可以有这些更深层的解读和关联。
但这些毕竟只是我的猜测和推断,如果你依然觉得LvT是个厌女纳粹我并不打算借此改变你的想法,解读是自由的。
男人Jack。
如果光看外表他似乎与旁人并无不同。
但倘若你曾透视过他的内心,看过、听说过他所做之事,你会知道他是如同撒旦般的魔鬼。
《此房是我造》的开头,便是一位名为维吉的老人在与Jack谈话,Jack如实向他讲述了自己在12年间的五个随机杀人事件:
第一个事件一位汽车抛锚的中年妇女与开车路过的Jack求救,喋喋不休。
她的话语间强硬带着些许的不耐烦,数次麻烦Jack,然后,Jack就把她杀了。
这是Jack杀人的开端。
第二个事件Jack假扮成伪装成警察的保险推销员进入丧偶的老妇家中。
Jack说,他在“当”推销员时常在门外被冷落多时,而这种情绪往往很不好受,于是他便杀死了老妇。
第三个事件Jack与妇女以及她的两个孩子,来到了郊外的野地,进行野餐。
但与此同时,Jack也开始了他的狩猎计划,从小孩到大人一个个逐次杀死。
第四个事件然而,嗜血的Jack也曾对一个女人动过心。
但他最终因为她的愚笨而割掉了她引以为傲的两个乳房。
第五个事件Jack试图用一颗子弹,效仿纳粹行径,透过一个点,尽可能地杀死更多的人。
但他却在寻找这颗合适的子弹时,差点被绳之以法。
最后,一名老人“拯救”了他,引领他走入了地狱。
而他最终也在地狱里,将自己也变成了自己的杀人艺术。
那么这位老人是谁呢?
他便是电影开头与Jack进行对话的地狱使者维吉。
显而易见的,整部电影的开头与结尾构成了一个循环结构。
而在此之中的五个故事便成为了故事的重要核心。
第一二个故事很好理解,它代表了人在某些时刻的极端情绪,即便Jack曾坦言自己是个工程师。
但其实他在这些故事里所扮演的角色并不一致,五个故事的内容可以看作是相互独立的。
在第一个故事里他是路过的路人,因为唑唑逼人女士的不断进攻而感到生气,第二个故事里的他是推销员,因为不断的不信任和冷落而感到愤怒,而被这些极端情绪不断累加的后果就只有两个——要么爆发,要么继续忍受。
这些事情是我们日常随处可见的,只不过极大部分我们都忍受了下来,而剩下的极少数便成为了新闻上的——“失手杀人”、“路怒症”诸如此类,Jack显然就是后者。
电影的第三个故事则显得难得理解的多,因为它是一种无端的暴力,一位男人,在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下,杀掉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如果仅把这个故事当作一个独立的个体来看待,我们的想法无疑是会与上面的解释不谋而合,但若与Jack这个角色所铺垫的性格结合,我们会发现,这是他嗜血程度的一种上升,他在恶的路上越走越远,也越来越不满足。
他将此归结为“艺术” 。
从而产生了第四个事件,如果说Jack对他的“妻子、儿子”是一种选择性的种族屠杀,那么他对接下来所叙述的初恋的割乳故事,则是一种对于异性的不信任,一种极端的性别歧视,Jack曾不止一次说,为什么女性总是被认为是弱者,而男性却总是罪人,但男性却往往比女性睿智得多,她们总是显得那么那么的愚蠢。
所以Jack选择割掉她的乳房,让她看上去像个中性者,让她残缺,让她可笑,以达到Jack扭曲的性别观。
他亦将此堂而皇之地称之为毁灭中的艺术。
在Jack的一生中,他的这种极端思想伴随着杀死的人数的增加而越发激进,于是在第五个随机事件中,他决定效仿当年纳粹的行径,达成一枪尽可能射杀更多人的“壮举”。
他也从一个忍无可忍的路人演变到了纳粹行径的杀人恶魔。
当然,他直至最后也没能够如愿以偿,就先被维吉带入了地狱之中,但到了地狱,回首过往的岁月,他也不肯向使者忏悔,他始终坚信自己是在创造艺术。
但他在毁灭中不断重生不断毁灭的完美的房子是什么呢?
一堆朽木。
Jack将自己的“杀人艺名”取名为诡辩先生,就是不肯直视自己的恶行,只是将他的行为一昧地美化成为艺术。
他为自己的辩护行径卑劣到就连送他到地狱的使者维吉都感到愤愤不平。
于是维吉向他说:“我知道你想看看地狱,看完之后我们就回去。
”带他领略极乐世界的一缕风光,记忆中的一丝温存,令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人类的情绪——一种恋恋不舍的眷恋。
然后又故意引领他到断桥处,告诉他,这座桥是一条离开地狱的道路,即暗示这是通往极乐世界的道路。
Jack心动了,然后他攀登,他坠下。
维吉就像撒旦,当初诱引夏娃吃下禁果般,诱引Jack走向了自我毁灭。
让Jack伴随着他那荒诞的艺术,与嗜血的诡辩一起成为了Jack死亡相册中最后定格的负片。
基督信仰相信审判日,心里认识耶稣基督福音,却硬着心不悔改的人下地狱。
而Jack不承认他做了恶行,甚至于将它美化成为所谓艺术。
维吉愤怒地说:“你是个反基督者。
”Jack是有形的,但在我看来,他也可以是无形的,就像上面我所提到的,五个事件五个不同角色。
Jack可以被当成是联结这些事件的恶的化身(注意Jack游历地狱时身着着红衣,就像神话传说中邪恶的撒旦),在井然有序的现实世界中,他的故事就像一个传说、一个寓言。
而恶不分大小,可以是小恶,也可以是大恶, 可以是你,可以是我。
但我们都能做得到心有悔改,审视自己心中的恶吗?扪心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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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izard(来自豆瓣)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699576110/真要我說《傑克蓋的房子》或許太早上映了,因為其宛如拉斯馮提爾版《小氣財神》,卻因為過早的上映而被評價為「邪惡」、「噁心」、「不正常」、「不該拍出」的作品,然而如果我們認同「懺悔」是一種崇高人性的展現,我們就不該否定「傑克蓋的房子」有其正面意義,更何況這還不是那種聲淚俱下、叫苦連天似的懺悔,而是唱作俱佳、普天同慶的懺悔,150分鐘,拉斯馮提爾教給了我們,原來還有這種形式的懺悔。
真他媽的服了您老兄。
拉斯馮提爾是個自大且陶醉於自我標榜的電影作者,他總是不厭其煩的用他強烈的作品形式來提醒自己的白粉與黑粉這件事情,他總是沉迷於說服觀眾自己的博學與先覺,他不只無意藏匿自己的蹤跡,還總是大方明顯的不斷的推銷自己的觀點給觀眾,其中一個我認為最常出現的觀點就是:「非理性的力量大於理性,甚至可以奴役理性,但是人們不知道,所以常常想用理性來控制非理性,並釀成一齣又一齣的悲劇,根本上是白痴行為。
」作為一個對形式極度控制的作者,他有一個極度反控制的態度,這在他早期那得了坎城最佳技術獎(最佳控制狂獎),令人驚艷的長篇劇情片《犯罪份子》裡展露無疑,裡頭的主角嘗試用理性來追逐連環殺手的蹤跡,並隨恩師當年調查的線索一路追緝,嘗試還原兇手的過去,最後卻落得作繭自縛的下場。
無獨有偶,在多年以後,在拉斯馮提爾的新作裡便出現了以《犯罪份子》裡曾被提及的角色,傑克,更正確的說,整個片名《傑克蓋的房子》是來自《犯罪份子》裡一個妓女的歌謠:「有位處女獨守空閣拿彎彎的牛角擠母牛的奶拿牛角丟狗,狗嚇到了貓貓咬死老鼠,老鼠吃了麥芽麥芽儲存在傑克蓋的房子」更巧合的是從創作《犯罪份子》到《傑克蓋的房子》之間差的時間約莫是三十五年,而三十五年,不多不少,正是《神曲》裡但丁遊走三界的歲數:「……但丁遊歷了地獄、煉獄、天堂的故事,就從他人生旅途的中途,即三十五歲那年開始。
那一年,但丁在一座昏暗的森林裡迷失了正確的道路,於惶惑和困頓中渴求得到前輩的指引……」所以我們了解了為何電影一開始是一片暗只有兩個人在對話,除了懸疑的作用,也是為了對應《神曲》中黑暗的森林。
而如果我們記得從一開始坎城電影節種種給拉斯馮提爾的肯定到後來他的失言事件導致的被列為「不受歡迎人物」並開始長達七年的封殺,「迷失了正確的道路,於惶惑和困頓中渴求得到前輩的指引」以及《傑克蓋的房子》裡頭那直指《神曲》的突兀裝扮與形式呈現,便可見到拉斯馮提爾深深的自我指涉,這使得拉斯馮提爾《傑克蓋的房子》就為觀眾設下了一層觀看的門檻,你或者是很討厭並因為很討厭他而一直看他作品的人,或者是很喜歡他並因為很喜歡他一直看他作品的人才能跨過這個門檻享受在《傑克蓋的房子》裡種種自我嘲諷自我解構的情節,不然你就會看到一齣荒誕的鬧劇以及零零碎碎的拼湊品,難得的拉斯馮提爾放棄了站在高處,自說自話以及自我證成的套路,他在這部作品中做的是把自己降格成一個連環殺人魔。
為何是降格?
因為這一次他沒有再借助龐大的排場來替自己的人物塑造悲壯的英雄感,一種舉世皆濁我獨清的先知形象,相反地他先呈現了傑克(與神曲裡的但丁並立)再呈現了維吉(與神曲裡的維吉爾並立),用後者確保前者難以成為一個具有崇高形象的角色。
故事從年輕傑克對老頭維吉的告解開始,並談起殺人生涯十二年間的五件案子,傑克自我認知為一個高智商的反社會殺人魔,高舉著以殺人為藝術創作的大旗,但從維吉的吐槽還有從影像中我們往往看到了與傑克處處自信相悖的種種缺失,他是一個會被鄔瑪舒曼飾演的壞車女子從誘惑到謾罵,最後才因被辱憤而殺人的傢伙,也是一個會卡在門前無法進入中年女子家,就算進入了也要三番兩次才能弄死中南女人的傢伙,甚至他不能自我控制自己的殺人衝動,因衝動殺人而毀了整個計畫,而他要能輕易殺死的,都是那迷戀他,可憐他的對象,搞的連維吉都要吐槽傑克的能力,並質問傑克為何不斷建造再拆除自己的房子,是不是缺乏藝術天賦?
而這些部分就是電影向外宣傳所謂噁心至極、泯滅人性的橋段,但實際呈現時總有一種好笑的感覺,因為觀眾知道這根本不是傑克的「計畫」,傑克只有少部分時間像個冷酷高智商的殺人魔,大多時候他的計畫不斷受到其他因素阻斷,無論是出於內在因素如強迫症或是自卑感,或者出於外在因素如不可預期或其實可以預期的狀況,比方說好不容易勒死人也拖出房子,卻因為強迫一次又一次的回去檢查有沒有血跡,結果拖到警察都來了,只好進去跟警方周旋,卻將自己的嫌疑越描越黑,更好笑的是,他倉皇離開時忘記開車拖著屍體在路上跑會拖出一整條直通巢穴的血痕……這類的段子大致上充斥著多數章節,使得我在觀看時並沒有感受到宣傳的所謂的壓迫感以及不適感,更難以想像百人逃出影院是如何可能,最多是因為片長去上廁所,但本片節奏輕快,150分鐘一下就過去了,當然有些章節會突然畫風還原回傳統殺人戲碼,不過只要維吉一開口,傑克好不容易給自己營造的形象就會崩塌下去,如果說以前拉斯馮提爾是一本正經的要把觀眾拉近他的拉式宇宙,在這部作品裡,他可說開發了自己前所未有的幽默感,這是他之前充滿尖酸刻薄或者是冷酷諷刺的作品裡少有的元素,以前的作品裡他要依靠凌虐自己的角色來達成某種美感表達或對於不公的控訴(大多數是對於他人評判他的價值觀的不公的控訴)在這部作品裡他也同樣凌虐自己的角色,卻是先鑽進了傑克的皮囊,使了勁的拿自己開玩笑不是從肉體上進行自虐,而是從尊嚴上進行自虐,從最表層的就可看到以傑克(Jack)為名的各種諧音玩笑,如千斤頂(Jack)用來暗示傑克的性功能問題,沒辦法撐起車子,一下就斷,這個笑料延續到第二個中年女人那裏,傑克被中年女人困在「門」外進不去所以很惱怒覺得很丟臉。
全金屬彈頭(full metal jacket)諷刺這個殺人魔很不殺人魔,很不專業很不純。
還有那片尾歡愉卻帶著悲傷的《Hit the Road Jack》以及在深層部分,傑克的種種價值觀基本上就是拉斯馮提爾的價值觀,他對於自己種種的驚世駭俗之舉並非毫無自覺,而是有自己的一套解釋方法,就跟藝術家一樣,而其解釋有時甚至可以強大到與維吉相互競爭,使得傑克這個角色隨電影進程更加複雜,而不單單只是前頭提到的一個搞笑型角色,他彷彿來自於一個實在的人的一個心路歷程,時而堅決、時而猶豫、時而禮貌、時而暴躁、時而冷酷、時而無助,這是扁平人物絕對看不到的,這讓我覺得相當敬佩,原來拉斯馮提爾竟對自己有這麼高度的認知。
畢竟誰能想像拉斯馮提爾真的能反省,真的能進步?
拉斯馮提爾確實有反省,也確實有進步,這顯示在他在此作的高度自覺與自我辯證上,他就像是調皮的學生在進行道歉,被罰抄了一千次對不起,也確實抄了對不起一千次,卻用對不起排成了一根屌的形狀。
這完全是拉斯馮提爾式的道歉。
當我們看到傑克的童年,他看見一群農人有序的揮動鐮刀、割斷牧草,那眼中的傾慕之情無疑是殺戮慾望的啟蒙。
這對拉斯馮提爾是矛盾的,一方面他自認自己獨一無二,橫空出世,卻總總在作品中強調歷史給人的影響,如歐洲三部曲裡的種種氛圍,那種影響不是教科書讀到之後才產生的影響,而是在歷史事件發生後綿延至一個時代的氛圍,如同《犯罪份子》裡一切浸泡在水中一樣,歷史的影響無孔不入,一個人的歷史首先就是他的家族史,拉斯馮提爾對自己家族的不安顯明在傑克的無根性上,他一聽到維吉談及家庭的神聖與對人性的治癒能力,便顧左右而言他,平淡的談起自己對於「家庭」的豐功偉業,他用一種更為傳統的觀念來瓦解家庭的神聖及無垢,那便是作為男人財產的家庭成員,一種「收藏品」,一種談資,對於家庭的不安常常化做一個死嬰、一個被拋棄的孩子出現在拉斯馮提爾的作品上,這些事物的的存在都對上帝的「計畫」拋出了疑問,一,這些受苦受難的事物是否在計畫之中?
二,如果是,上帝是否是邪惡的?
那麼我們如此推演只能得到兩個結論,或者上帝是不完美的且善良的,所以祂不能面面俱到所有祂該看守的部份,或者上帝是完美且邪惡的,那些受苦受難的事物都在祂的計畫之中,而作為人類的行為,拉斯馮提爾便推演到,人類的生活本包含著暴力,為何有的暴力是合群的?
有的暴力卻要受到歧視?
難道只因為合群的暴力在「計畫」之中嗎?
那如果出自藝術家之手的「計畫」行嗎?
他自我坦承作為一個電影導演,作為一個藝術家,他一直以來想挑戰的、想僭越的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秩序,所以當傑克跟著維吉下潛地獄,他們卻在裡頭遇到一扇窗,窗外有所謂傑克與維吉永遠無法踏足的領域,一片金色大草原,上頭有金色的農人們一致的屠殺著牧草,那是拉斯馮提爾無法接受也無法達到的暴力。
「那是極樂之地。
」「我們沒有資格進去。
」傑克看著那些快樂的人們,回想著生前的所做所為,落淚。
那裡是他達不到的地方,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那是什麼?
一種被群眾認同的暴力。
拉斯馮提爾挑釁式的利用傑克的口(同時是有點孬種的,畢竟用傑克這連環殺人魔之口來講這些價值觀似乎也有免責的取巧)這些獨裁者利用姿態與話語,取得群眾支持並施行恐怖統治,實施更大規模的屠殺,在那裡有個人藝術家永遠無法企及的高度,換言之即作品的影響,而作品的影響力是每一個藝術家內心的終極渴望,那是更加純粹的回報。
同時他大雜匯式的貼出自己作品的蒙太奇,並呼應著傑克受到維吉啟發始而完成的房屋,這中間的轉換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新作品該再怎麼走下去的困境,當他嘗試了各種形式,更不知道自己未來的創作方向,維吉的聲音從黑暗中出現,引導了迷失的傑克:「我一直都在這裡,傑克,我一直在你的身邊,是你邀請我的。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場景?
在傑克的冷凍倉庫內,堆滿了他先前的「創作」們,以及正被他綁來要用一發子彈貫穿頭部的活人們,傑克在這個瞬間已經瀕臨崩潰,作為一個犯罪者,作為一個藝術家,他都已經深深感到自己的無能,他無法好好的收拾自己的殘跡,無法好好規劃自己的創作,弄到不正確的子彈,發現狙擊槍的距離根本不夠,還把自己困在冷凍庫房裡,跟屍體與將死的人們在一起,這些屍體作為一種精準的隱喻對照了拉斯馮提爾控制狂性格下的種種作品,以及他作為「拉斯馮提爾」向外張狂的言行,無論那有多麼「驚世駭俗」、多麼「道德淪喪」,就像那狂笑中面部與肢體扭曲的屍體們,他們完全的「僵化」與「受限」了,於是這一個場景成為了一個拉斯馮提爾創作生涯精準的比喻,這是一種自白,原來在創作生涯三十五年後,他已經早不是那種號稱要用「逗馬95」來自我限制,並挖掘電影極限的游刃有餘的天才導演,而是黔驢技窮,只能一再自我重複,困在自己作品中(自己的倉庫)的發窘傑克,如果以前觀眾只是從作品得到這樣的感覺,《傑克蓋的房子》可以說是拉斯馮提爾親自作的坦承,這些屠殺本該是具創作性的,而不只是單純的奇觀。
唯有這樣坦承的前提,過去一直無法打開的門才得以打開(創作的過失作為因傲慢與自大而無法見得的缺陷具現在電影中)新的空間才被拉了出來,這個空間是被刻意忽略的空間,甚至是刻意不打開的空間。
裡頭坐著早就存在的黑色男人。
那是維吉,也是老拉斯馮提爾,作為傑克,年輕拉斯馮提爾的引導人登場。
他對傑克進行了詰問:「我不是來阻止你的,只是來問你一個問題。
」「你不是一直要來蓋房子的嗎?
傑克不是要蓋房子的嗎?
」這問題讓傑克完全楞住,因為這說出了他的困局。
因為傑克之於房子,就是拉斯馮提爾之於電影,老拉斯馮提爾對年輕拉斯馮提爾的提問宛如一把促不及防的慢刀,它緩慢的刺入要害。
自我揭露了自己創作最大的問題。
對阿?
不是要拍電影的嗎?
但為什麼我的電影成了寓意高於創作品質的東西呢?
為何千變萬化的形式沒有開發出電影的潛能,而只是不斷的自我重複呢?
於是之後他們的地獄之旅便有了不一樣的意義,那既是但丁的《神曲》也不是但丁的《神曲》,那是假借摹仿偷渡的自我告解,他們有共通點,比如在旅途中對熟識人物的種種辨認,比如那些對地獄的刻板印象,還有那無所不在的「水」,無論是作為湍急河流的水,或是將罪人冰封其中的水,也有不一樣的地方,對拉斯馮提爾內心的揭露,根本上傑克畢竟不是但丁,於是在電影最後有了這樣一個橋段。
傑克跟著維吉來到一處懸崖,懸崖的對面是一條道路,懸崖的下面是熾熱的岩漿,根據但丁的地獄設計,地獄的底部是越來越窄,所以下方是沒有道路的,維吉告訴傑克:「那邊原本有一座橋可以過去,但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那條道路通往哪裡?
」「天堂。
」那只是短短的一段空白,短短的一段缺失,然而傑克卻開始思量從旁邊的岩壁爬去對面的那條路,並婉拒維吉要帶他「回頭」的「計畫」還能有比這個畫面更深刻更具象的比喻嗎?
因為在《神曲》裡頭,能夠引導但丁進入天堂的碧翠斯,並不存在傑克(拉斯馮提爾)的生命中,或者說就算有也早已因他的嘲弄及輕蔑離去,維吉早知道結果,所以他說自己「尊重傑克的選擇」,他甚至不忍心看到他所知道的結果「重演」在自己面前,於是速速離場。
於是接下來那毫無懸念的從懸崖上摔入岩漿的戲碼便能令人理解了,他並沒有在要爬到對面前的關鍵時刻跌落下去,而是爬了一下就跌了下去。
這中間沒有存在可能不可能的問題,拉斯馮提爾對自己的性格掌握無疑,他知道這是一條死路,但他卻要傻傻的嘗試看看,看這一條與常人歧異的路能不能取代「愛情」開出一條通往天堂的道路,於是在這裡他展現了不是他注六經,而是六經注他的創作高度。
這是第一次他不用假裝成遙遠天邊的上帝,在天上發號施令,嘲笑眾生,這是第一次他拍出了關於拉斯馮提爾的電影,一棟「傑克蓋的房子」,而因為這樣,這部電影如本文開場所說的註定得到兩極化的評價,因為要欣賞他的前提實在太大了,若是沒有對他有一定程度的認同或一定程度的厭惡,你就不會跟著他踏上旅途,並來到這部在歡樂中帶著哀淒,在哀淒中帶著歡樂的作品,我們不知道這是一部句點之作還是一部逗點之作,但無論如何這都是他創作生涯中一次重大的里程碑,對於一名創作者,多年之後,他繞著螺旋狀的樓梯,到了原本位置的不同高度,他不再懼於向下凝視,不懼於向過去凝視,不懼於向內在凝視。
他,學會了笑。
影院好读版
既然我们已经谈过“手持摄影的伪现实问题”,不妨再来谈谈拉斯·冯·提尔在《此房是我造》中使用的手提摄影风格。
如同《美丽》中的手持摄影并未坠入“伪现实”的困境,《此房是我造》中的手持摄影同样如此,甚至拉斯·冯·提尔创造了一种崭新的手持摄影方式(通过简洁利落的剪辑手法)来表达一种影像真实。
不得不从最早的“Dogme95”谈起,从中找寻拉斯·冯·提尔的电影演变的路子。
作为这场运动的发起人之一,拉斯·冯·提尔在严格按照十条准则完成两部电影(《破浪》《白痴》)后,逐渐放弃了这份规章。
《黑暗中的舞者》出现了“脱离画面的声响”,《狗镇》违背了“不可使用搭景或使用道具”,也便不用再提《反基督者》,几乎完全违背了这套规则。
其它诸如“只用彩色”“禁止光学加工”“不可包含表面行为”“禁止是时空间离”“不接受类型电影”“影片规则须是35毫米”等手法,拉斯·冯·提尔则不再自我限制。
甚至,他当初坚定的誓言——“我以导演的名义发誓:要进一步克制自己的个人口味……我发誓会用一切办法包括牺牲任何我个人的良好品味及美学考虑去达到此要求。
”到了《此房是我造》中,已经成为空洞的口号,电影充斥着拉斯·冯·提尔作为尼采主义者的个人趣味。
但有一点,拉斯·冯·提尔却是始终坚持的,那便是手持摄影;以及他通过手持摄影想要达到的目的:即要在“角色及环境中找出真理来”。
只是现在不再像当初那样从拍摄手法上进行自我限制了,但手法的多元性(比如声画分离、电脑技术…)也没有破坏拉斯·冯·提尔一以贯之的拍摄模式:《此房是我造》中依然使用着现场收音、同声录音,不用滤镜以及其他一切会美化画面的手法,这为影片给人的真实体验感提供了保证。
我感兴趣的是拉斯·冯·提尔使用手持摄影的方式。
不像一般的手持摄影那般贴着人物,或在一定距离内跟随人物运动(想一想达内兄弟的电影),而是不断地变换角度和运动速度,摄影机好像是从哪里绕过来碰巧拍到了拍摄对象,通过简洁凌厉的剪辑技巧,这些短镜头便碰撞于一起,产生出叙事的意义。
这是很神奇的。
拉斯·冯·提尔在无关动作的松散片段,比如作为衔接一笔带过的地方,往往用跳接的手法,但不是从一个长镜头中间减去多余的时段,而是让每个镜头重新拍过然后剪辑而成。
在那些事关场景、人物、动作的关键地方,虽然仍旧使用碎散的短镜头剪辑合成,但时间线却与真实的时间线保持合一。
也就是说拉斯·冯·提尔在短镜头蒙太奇的基础上达到了与长镜头相似的体验效果:时空的完整性。
这也是为何我们会被《此房是我造》几处室内的谋杀场景深深吸引、并沉浸进去的原因,因为拉斯·冯·提尔通过碎片组接成了一个完整时空,既避免了一般手持摄影单调乏味的弊端,也发挥了长镜头能创造完整时空体验的长处。
我们可以借用“立体派”绘画的创造理念,来指称拉斯·冯·提尔使用手持摄影的手法。
“立体派”绘画尝试在一个平面内来表达不同方位观察到的物像,观看者需要将每个片段进行组接、还原,才能体味出“立体派”绘画的妙处。
对拉斯·冯·提尔而来,每一个手持镜头单元便是从某个方位观察到的物像,电影通过蒙太奇将这些短镜头组接在一起,还原出一幕幕完整时空中发生的事件。
《此房是我造》中前后相继的镜头似乎两相反对着,每个镜头都像是从一个完整的长镜头中剪辑下来的一个小片段,这些小片段再被用蒙太奇的手法组接在一起。
它们很少有叙事或感知上的因果联系。
这就好像是绘画中的笔触,每一笔都清晰可见。
笔触不断的叠加,完整的意义才逐渐被创造出来。
如果说一般的手持摄影为了创造一种临场的真实感,简单地为了叙事目的,反对每个镜头它自身的完整性,让个性消隐在镜头链条中;那么拉斯·冯·提尔独特的手持摄影则是为了凸显每一个短镜头它自身的独特性(“笔触”),但这种独特性在蒙太奇的作用下又不会影响到它们最终所建构、还原的时空性。
无论拉斯·冯·提尔现在的电影与早期的作品有了多大的差别,其背后的艺术理念仍然是一样:即要保持电影艺术的纯洁性,反对电影艺术被技术主义所裹挟(这自然是好莱坞电影了),通过讲故事来架构电影,并通过演员的真实表演来升华电影的艺术性。
“表演的真实性”是非常重要的,为了“在角色及环境中找出真理来”。
在2018年法国戛纳影展一部分观众愤然离席,有的观众在结束时拍手称赞。
《此房是我造》是拉斯.冯提尔执导的惊悚片,但是里面却充斥了大量血腥暴力,毫无人性的片段,在血腥反人类上的艺术,都不是艺术而是暴力,本片的大量剧情都对孩子,女性,动物等弱势群体施暴,对社会有不良影响,这样的反人类影片不愤然离席反而更像心理扭曲。
曾经有一位女行为艺术家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她做过一个实验,她在桌子上摆了手枪,灌肠器,小刀,画笔等72样东西,并把自己做了全身麻痹,路人可以对她做任何事情,刚开始人们只对她乱涂乱画或者戏弄她,但随着人们发现真的可以做任何事,就对她开始施暴,用刀子划伤她,用玫瑰花的倒刺刺伤她,更有甚着用手枪对着她,如果不是有人阻拦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的暴力成分,但脱离了人性的暴力,已经算不得上是艺术了,更多的是人性的扭曲。
艺术的概念是指比现实更具典型性的社会意识形态,艺理学家车尼尔雪夫斯基的名言就是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而这些暴力,反人类的虐杀,不可能源于生活,更不可能高于生活,所以反人类的暴力,称不上是艺术更谈不得欣赏,离开的那些观众,反而是对影片中被残害的孩子女性等弱势群体的尊重。
现实社会中确实存在暴力,色情的低俗电影,但也有存在暴力情色的高艺术水平电影,当制作过程中,我们应该思考,怎么让暴力更突出电影的艺术性,而不是低俗的暴力变成卖点,更应该注重暴力的程度,使其造成的不良影响小于艺术性价值。
让艺术在充实人们精神世界的同时,塑造健康的三观和性格。
1.或许你还记得拉斯·冯·提尔如何在《打扰伯格曼》中大言不惭地“亵渎”那位最具哲学深度的电影导演,其他导演则一边倒摆出膜拜的姿态;或许你也记得拉斯·冯·提尔如何在戛纳电影节上鼓吹“纳粹”言论,导致他成为戛纳“不欢迎影人名单”头号人物。
拉斯·冯·提尔的“疯癫”从来不只表现在电影中,同样延伸到现实生活。
如果他自己坦言的“拍片是为了治病”属实,那么他的电影都可以看成是他内心投射出的镜像,用来释放潜意识深处被压抑的欲望。
无论拉斯·冯·提尔对伯格曼多么不尊重,他说的依然是实话。
取过五任妻子、生下众多子女的伯格曼必然是一位力比多过于旺盛的艺术家,拉斯·冯·提尔说他“打手枪”恐怕也不是没有的事(看看照片中伯格曼那狡诘的眼神吧)。
拉斯·冯·提尔对伯格曼不管做出过何等亵渎之语,伯格曼依旧是他心目中难以企及的楷模和偶像,要像“神”一样尊崇。
这些“亵渎”的话反映出的仍然是爱意,只是以一种背反的方式达到了。
这是拉斯·冯·提尔式的表达。
因此,任何拉斯·冯·提尔的任何言论都不足信,但同时也值得相信。
在他逾越常规的话语深处潜藏着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这需要精神分析才能解析出来。
他是极少数讲真话的电影人,对于像他直言的“我同情纳粹”这般愚蠢的言论,任何将字面意思信以为真的人只表现出比拉斯·冯·提尔更加愚蠢罢了。
我相信它另有所指,而这在《此房是我造》中得到了反映。
2.如果说伯格曼终其一生都在探讨“上帝存在与否”的问题,那么“爱的存在”则是他切入这个问题的前提。
早期的《犹在镜中》探问“我不知道是爱证明了上帝的存在,还是爱本身就是上帝?
”起,到《冬日之光》 和《沉默》时确证“上帝沉默了”,及至《假面》中,上帝的沉默以疾病为隐喻直观凸现出来,这些都划出了一条路径:上帝存在与否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它沉默了。
而在后期的《婚姻生活》《呼喊与细语》和《秋日奏鸣曲》中,则连“爱也是不存在的”。
到了拉斯·冯·提尔这里,主题已然发生转变,上帝早已“死去”,因此艺术被拿来充当与爱相抗衡的东西。
《此房是我造》中的Jack正是一位“反人类”的连环杀手,他所信奉的是以毁灭来完成艺术举动——“毁灭也是一种艺术”,建筑师的身份和造房子的举动无非是他内心镜像的形象化的折射,他所要做的是将谋杀当作艺术举动来完成。
这便是为何Jack永远无法成为建筑师——那座房子不断被建造又不断被毁弃,最终也没有建成——而他通过谋杀积累的尸体则最终让他完成了一间由躯体搭建的屋子。
造房子,如同他无法在尸体上“建筑”的回收口,类似于在梦中对被现实所压抑的欲望满足,等到结尾他才能真正去除这个魔障。
Jack的强迫症也像是艺术家难以克制的严谨习性的一种征象,留取负片作为纪念标志着一件艺术品(尸体)的完成。
3.如果说伯格曼是一位“反人类”的人类学家,那么拉斯·冯·提尔则是一位“反人类”的艺术家。
无论伯格曼在电影中对人类表现出多大的憎恨,它实质上依旧是一种爱。
那是人世间最为绝望的人抓住的救命稻草,如果不这样,伯格曼会被痛苦毁灭。
这解释了我们在看诸如《呼喊与细语》和《秋日奏鸣曲》等电影时感觉到的无比惊惧,亲人间相互的折磨远远超越了肉体的痛苦。
与其说伯格曼憎恶人类,不如说是在理解到“爱不存在”后感到的极度绝望。
对拉斯·冯·提尔来说,他并没有遭遇伯格曼那样深重的痛苦,伯格曼依然是一位现代主义者,在对往昔的怀恋中惊颤不止;拉斯·冯·提尔作为一位追随尼采精神的艺术家(看看那个片名“反基督者”,正是借自尼采的著作),乃是一位虚无主义者,他所要进行的是后现代主义式的插科打诨、不正经的玩闹游戏。
因此,拉斯·冯·提尔思考的不再是“上帝存在与否”、“爱存在与否”,而是“艺术存在与否”。
他的目的是将电影作为一件艺术品来打造,于是在现实生活与电影之间划出了一道清晰的界限,而不让其两相逾越。
电影所构筑的独立空间,允许拉斯·冯·提尔肆无忌惮地发泄对人类的憎恶:《狗镇》中的人性;《反基督者》的欲望;《忧郁症》的毁灭;《女性瘾者》的性欲;《此房是我造》的暴力:均是如此,它们没有引发道德困境。
难道不是如此吗?
看看拉斯·冯·提尔在影迷身上引发的狂热吧。
4.我们在拉斯·冯·提尔的电影里非但没有感受到伯格曼电影中难以承受的痛苦,反而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在观看Jack如何残杀陌生人的过程中,电影院的观众发出阵阵欢快的笑声。
这说明了一切,拉斯·冯·提尔的电影并没有一种道德指涉,原因或在于他探讨的乃是“艺术和爱”的问题:没有爱,但有艺术。
这也解释了拉斯·冯·提尔为何要在电影中不厌其烦地放置各类艺术形式,除了与写的剧本涉及到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相信唯有艺术才能永恒。
《此房是我造》于是成了一次玲琅满目的艺术品展览,编织出眼花缭乱的迷醉感,对艺术门外汉来说更是如此。
但对那些知悉过一些艺术常识的人来说,罗列的艺术品无非是一位正常的艺术爱好者应该知道的普及知识:古尔德、立体派、卢梭的绘画、布莱克、维吉尔、《神曲》……自然是无法与戈达尔在自己的论文电影中展示出的那种惊人博学相比的,而且我们要相信拉斯·冯·提尔已经在《此房是我造》中将自己全部的艺术储备和盘托出。
从此种姿态上看,拉斯·冯·提尔抵达的深度要比伯格曼浅得多,但他也只能这样做。
拉斯·冯·提尔充其量是一个尼采主义者(这也是他为何和纳粹挂钩的一个原因),一个反基督者,一个不相信人文主义式的爱、相信权力意志(电影中老虎和羔羊的故事)的人。
而在这个没有上帝的世界,生命只有虚无的存在,艺术于是成了用来取代爱来获取存在意义的支柱。
拉斯·冯·提尔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他不是拍片治病,而是生病为了拍片。
他在现实生活中一系列疯狂的举动最后无非是为了将其化入他的作品中,建造电影这座房子。
睡了3次才看完。艺术?哲学?装逼式自恋。
拉斯·冯·提尔认知中的人类,是性本善抑或是本恶?新作非但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答案,反而以他一贯戏谑的,甚至“挑衅的”语调在消解这些宏大的核心探讨。令我吃惊的是,虽然它在大部分的时间内仍以一种情节剧式的、片段化的所谓“常规”的叙事手段进行着,但整体构建思维却越过了线性的串联方式,以求对既有的观影思维(结构、语态)的颠覆。又因观者从一开始就已被设定为全知视角(即片中Verge的角度),共情被直接替换为“在场”。这位之前企图以操控观众达到完成表意意图的影像暴君,变得前所未有的真诚与谦卑,我们也真正地完成了和创作者的直接对话。
类型片的部分的惊悚度和怪奇秀都很好,master of manipulative. 夹带私货的地狱召唤和反一切正确(包括反自己)宣言也很好。但我就是不喜欢拉斯冯提尔的傲慢,好像别人都没法能够懂他,所以给个不高不低三星是作为观众最好的复仇方法,哼。
半对话形式、分段交叉叙述一个变态杀人狂多年来的心路历程,哲学议题和宗教味儿依旧很浓,本来抱着比《女性瘾者》更强烈的感官刺激来看,阅后发觉尺度其实还好。路灯阴影论和迷影自我致敬算是比较有趣的点,结局宿命感太强,感觉整体力度比起《女性瘾者》还是差了点。
挺细腻的,最后超现实的部分不错。只是,谁把拉撕风翠儿从精神病院放出来了!真心希望他不要中断治疗。
好的知道了
散场结束直接懵着走出门,拉斯冯提尔依旧没给你好好讲规划好的故事。他这一次将恶认真的掰给你看,当所有人认为成为神只能像上帝那般爱人,才有资格构建时,他用一个人丢掉人格的过程去重新塑造一个恶出边际的神。五个事件,从被迫作恶,到无理由的作恶,再到虐杀小孩这种大恶,再到割掉乳房这种对生的背叛,最后再到纳粹似的群体屠戮,恶之花一步步成长蔓延,直到最后如但丁般走过地狱、炼狱与天堂,构筑出充满神性的曲调。其实本片最让我震撼的还是整个观影过程中的心里体验,如果如豆瓣友邻那样说这部影片是对话论文,那我更想说这部影片是视听心理学的一次完美实验。而对宗教艺术甚至哲学的多维度陈述,又让电影从人文主义的角度反思人类历史的发展阶段,在建构中破坏,再重塑,再破坏。就如同那栋反复搭建的房间,最终回归艺术才成了生的出口。
A master piece,a great piece.ps:结尾非常伯格曼了。
彻底弃用《欧洲特快车》《狗镇》里的第三人称旁白,而将银幕外对话(马特·狄龙与布鲁诺·甘茨)一以贯之;彻底没了苦大仇深的女主戏码,而以变态男主戏替代之,并操纵其毫不留情屠光片中所有女角色后化身但丁坠入地狱;彻底碾碎了道格玛95的精神遗产,而将自己屡试不爽的超现实笔法为影片作结,并在后半段大玩特玩大嗨特嗨;拉斯疯变了吗,并没有,这一点从他拉来猫王外孙女无偿献双胸,又力邀Sieg Heil布鲁诺·甘茨作为拯救者在最后一刻显灵便可得知,当然,在世界影坛范围内拉斯疯可能再找不到另外一位愿意仅仅露个胸就光荣退场的一线(二线、三线)女演员了,至于他敢让75岁老爷子在下水道粪池里走一遭的勇气,还是挺令我肃然起敬的;给中评的理由在于相比一棍子打死拉斯疯的这次自嗨之旅,我更愿意见证他一步步被戛纳降级最终贬为弃子的奇妙过程。
确实很不适坚持不下去女性瘾者我觉得还可以这部实在是…得打码啊
“艺术是没有道德边界的”,“负片揭示光最黑暗的地方”。p.s. 远未到惊世骇俗的地步,整体惊喜度也欠缺。
155分钟的shit,还有人夸这tm是艺术,really?这世界对真正的邪恶真是宽容,懦夫!
章节式的拆分,将马特·狄龙饰演的连环杀手杰克心理活动抽丝剥茧般逐层揭露。凶残的作案手法只是内里斗争的外物表达,隐藏在躯壳内,贯通于全人类对待事物的主观看法才真让人不寒而栗。拉斯·冯·提尔在人性心理的剖析上愈发狠辣、力量逼人。
看一半睡着了,垃圾中的垃圾。除了装逼我找不出任何词来形容,堆砌词藻和他并不深刻的认识和思想,全篇都在显摆自己知道多少知识了解多少艺术和历史,傻逼得不得了的浪费生命的电影,看完想吐,想用电影里的手法扼死导演和编剧,其实就是同一个人。每次看完垃圾电影,心里就特别生气
有些人自找死,有些人被摆布,而艺术其实是和人没太大关系的存在
2019年已看004。即使提尔早已背离了所谓的DOGMA95信条,他其实从未背叛自己,95只能算他艺术路径的一站吧。在承认政治正确有一定意义的同时,这种决绝的越界,甚至冒犯,如果不由艺术——无论哪种形式——来承担,还有什么可以承担。只不过,提尔也已经老了。马特狄龙这么多年,终于拿了个有意思、有质感的角色。我突然在提尔与郭德纲之间,找到了某种共通(不解释)。
特里尔就是电影界的胡兰成,极端的审美意识背后是极端的自恋,这一点始终让我不爽,足以抵消极端美学带来的快感
看过的最奇特的犯罪惊悚片,全片充满黑色幽默和哲理对话,但是我对这类意识流电影不是很喜欢
乌玛瑟曼演得真好,当最后给她一千斤顶时,我都笑出来了,当然,要是能给导演也来这么一下子就更好了
奇怪的让人感觉难受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