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余油画爱好者黄四宝 终于可以有机会画一下女人体,这时隔壁的小夫妻旁若无人的鱼水欢好之声,搞 得他心烦意乱,不得不打开录音机放着音乐才能继续画下去,杰克画露丝时候也没这么慌乱过,这说明,他,的确很业余。
即便是第一次画女人 体的专业画家,会很快专注于画作,而忘记一切外物。
王彩铃到歌剧院面试时,求人听她开腔唱上一嗓子,求之而不得,就自顾自唱起来,她的歌声惊动了看 这部电影的观众,但是并没惊动歌剧院的一名人事文员,她并没有阻止她,只是淡淡的说:行了,知道你水平 了,去年就知道了,这说明,她,的确很业余。
在小城三大艺术青年之中,只有跳芭蕾的胡老师最为纯粹,他从没想过跳到北京去跳到苏联去,『一心就是爱跳芭蕾,十几年过去了,现在想 想真后怕』,也只有他当得起『天分』和『艺术家』这个名号机缘巧合之下,三人都好点儿艺术,有着相似的命运不为人所理解,郁郁不得志,但是这三人之间却有极大的不同。
王彩铃是最悲惨的一个,也是逐渐觉醒的一个,到最后她去征婚,条件是:科研人员,没征到,领养了 小孩儿,改行卖羊肉,开始治脸上的暗疮,认真踏实的过自己的生活,并从生活中获得了乐趣---她领着养女在天安门广场的那一幕算是温馨而感人。
在此之前,她因为会唱几首意大利歌而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不该和小镇上的其它『庸庸碌碌之辈』混为一体,她直言:『我不想过庸俗的生活,不打算在这儿发生爱情』。
她的终极目的---恕我说的难听点儿---她的欲望是:唱到巴黎去,感受千万人热烈的掌声,她对艺术的追求已经和艺术本身无关,而变成一种极其功利行为:证明自己不是个『庸俗之辈』。
在她能够证明给众人看之前,按耐不住虚荣她甚至一次次的对人说:『人民歌剧院已经在办理调动手续 ,我很快就去北京了。
』用谎言编织的美梦,来强调自己的不同与众,其实她完全不必如此,她能唱意大利歌剧本身在这个小镇已经取得一定的地位(在广播里演唱),已经令人很羡慕了--比 如周瑜就很羡慕她 。
如果她仅仅是热爱艺术--意大利歌剧,那她会有美好的生活,当老师,结婚,生子,没事儿继续到广场唱歌剧,这生活会比普通人更美好。
而她不是爱艺术,她希望歌剧给她带来一切,她爱的是艺术带来的身外之物,当艺术不能给她带来她梦想中的功名利禄时,她悲叹自己生不 逢时,命运凄惨。
但最后她终于渐渐明白应该背负自己选择的命运,换句话说,咽下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既然你是这个命,你就得担待』这时的王彩铃已经觉醒,她甚至已经清醒的感到,隔壁的小美女和她交朋友是因为她比别人惨,而青春已经逝,她勇敢承担起自己选择的命运。
黄四宝是比王彩铃更龌龊的一种人,他的朋友周瑜对他的评价很确切:『志大才疏』,但就艺术成就来说 ,王彩铃还说得过去,他则连边都不靠,不然也不可能连续几年初试都过不了。
正是因此,他打碎梦幻也最早,事实上在火车上的一番对话已经充分揭示了他的内心:『我境界没那么高』,言外之意,我要成功了,肯定得娶个美女做老婆,后来他去了深圳,深刻的体验了一下『市场经济』,回来就干起坑蒙拐 骗的勾当,再次遇到苦苦坚持的王彩铃甚至都不能唤醒旧梦,他已经和往事干杯,那个梦就如年轻时的其它虚妄的梦一 样烟消云散了。
他不但沦落为平凡的人,甚至堕落成比平凡更为不堪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光头MM,那才叫有心计,选择艺术,并且能为艺术找到出路,在如今的商业社会里, 这样的人才是具备明星潜质的人,瞅她那演技和发掘群众演员的眼光,以后绝对有希望做个影视歌多栖明星,唱到巴黎去问题不大,但我认为她是很直接的选择了艺术作为生存的手段而不是目的,她的目的是出名,然后过富足的生活,和歌剧无关。
我个人觉得,唯一一个献身艺术的是胡老师,最令人慨叹、值得敬佩的也是他,为了爱好,他可以一眨眼就度过了跳舞跳十几年的光阴,他甚至跪下求王彩铃假结婚以便他可以继续跳舞而不为世人所诟病,最后,他终于找到了方法,可以继续自己的梦想,坐牢的他依然 很快乐---这快乐是艺术带来的纯粹的快乐因为他在监狱里也可以跳舞,王彩铃去看他时,他兴高采烈的告诉她『监狱发的布鞋,可以立脚尖呢。
』一边就真的立起脚尖。
这一形象,像极了《霸王别姬》里张国荣演的程蝶衣:看到学生运动喊口号,他说,领头那个声音不 错,可以唱小声的,被打成汉奸受审时他也只说有个日本人是懂戏的,要是青木不死,京戏早传到日本了。
这两个角色才当得起那句对艺术家最高之评价『不疯魔,不成活』啊,他们的一生为艺术而生殉艺术而死,享受艺术,献身艺术....王彩铃的烦恼在于不能凭借自己异于小镇人民的『艺术细胞』,而被人敬仰,反而被人鄙视,于是她就 发自肺腑的认为这里的人们是低等生物,甚至不愿与人交往,但她不能避免自己胃疼的死去活来时去隔壁借胃 药。
黄四宝的烦恼和王彩铃相似,但是作为一个穿皮夹克牛仔裤的疑似艺术男青年,他的野心更炽,也更加浮躁不安。
胡老师是活得相对淡定的一个人,他因为艺术而内心有着自尊,甚至可以说从自我观照之中他获得了强 大的力量,基本上对于外界对他的艺术的感觉不甚在意,况且他也能得到一部分人的认同(招收学员),他为艺术终于自己内心,但是他也有世俗生活要面对-- --不能总让老妈抬不起头来。
最后他想办法解决了这个矛盾,终获解脱。
原谅我用这样冷漠的语言评价他们对艺术炽热的心,事实上如我前面的分析,再强调一次,揭开艺术面纱的掩饰,看似命运相似的四个人,有着云泥之别的精神世界。
说回艺术这回事儿,建议大部分分不清艺术和生活的人,去看一看彼得.威尔的《死亡诗社》和路学长的《长大成人》,否则会很容易把大麻嗑 药和摇滚艺术搞混,把某种很表面化的生活方式和某种艺术错误的联系在一起。
《立春》所揭示的人物命运和孟京辉的《像鸡毛一样飞》非常相似,虽然这两部电影,一部土的掉渣儿,一 部前卫的一塌糊涂。
其主题都是一样的:艺术家,艺术家的生活,究竟是怎样联系在一起的。
《像鸡毛一样飞》里的诗人欧阳云飞,瞅啥都不爽,瞅啥都庸俗,就自己不是一般的高雅,觉得自己牛逼到开裂,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原来,写诗这回事儿,用盗版软件也能搞定,他才算从高高的云端头朝下的重重跌落于尘世,深刻的反思之后,他醒悟了,剃了光头,按照艺术家的方式继续生活下去。
这个片子为我最喜欢看的电影之一,廖一梅真是一针见血,对艺术圈那点儿破事儿破感觉体悟透彻,里面有个 插曲很好玩儿,一群人在超市门口唱歌:吃过奶酪吗,这是法国的特产。
喝过可乐吗,这是美国的东西某些所谓的艺术家,的确有这种沾沾自喜高高在上的可笑念头,需要掏大粪的老农给他们结结实实的上 一课才对。
那么,啥是艺术呢?
是不是像某些诗人和艺术家说的那样:艺术家很寂寞啊,往前一看,没人,往后一看,芸 芸众生。
我觉得不是,艺术的活力和其它行业的活力一样凝结在实实在在的每一天的生活之中,就 《立春》而言,王彩铃的老妈早起一个人在院子里放鞭炮更具艺术感,高超的艺术像住在王彩铃隔壁的夜夜交欢的小夫妻一样普通、平实、热情、元气十足、充满生命张力,而且应该像他们一样忠于本能,忠于自我,旁若无人的享受快感。
只有真正的理解了艺术,才能将艺术和生活融为一体,才能更加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命运,人间最大的悲剧莫过于王彩铃式的悲剧,才刚踩到艺术的门槛,不幸生在一个资讯闭塞的地方,错误的以为自己有了 天分已经升堂入室,并持此错误观念几十年,直到碰的头破血流才恍然大悟。
每一个人,在一生当中,都有过一次或几次『忽然艺术』的经历,比如,忽然发现自己嗓音很好,不当赵忠祥很可惜,忽然发现自己尿尿和泥捏弄的那点儿小玩意儿很抽象很前卫和罗丹米开朗琪罗都差不 多了。。。。
这样的情形,人生总会遭遇一两次的,就像人人都曾经托着下巴深沉的思索过:我从哪 儿来?
为到哪儿去?
我为啥是我?
这样的哲学问题,但并不是人人都成了哲学家。
大部分人,经过了艺术的分岔路,哲学的分岔路,仔细的想了一秒钟,然后带着这些非凡经历走向平凡的生 活,一部分人,决定百折不回九死不悔的走下去,成了艺术家,哲学家。
在这个分岔路口判断失误的人,成了悲剧。
享受艺术和成为艺术家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儿,这应该是年轻人必上的一堂课,否则就很容易行差踏错。
举例而言,我喜欢看电影,甚至很爱演,但我从没想过去当演员,因为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技术是谋生的手段,艺术乃是人活着的目的』《死亡诗社》中,一开始基廷老师就这么教导同学们。
人 掌握某种技术生存下去,然后享受到某种艺术带来的精神慰藉,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将艺术、谋生加在 一起,使谋生为艺术拖累,使艺术和谋生互相折磨。
《立春》和《孔雀》一样以苍凉的北方冬景、生活化的方言打动西方和东方的观众,从这个意义上说,作为第五代导演御用摄影师的顾长卫,无意中将自己的电影视野定格在那个『中国西部片』横行的时代(像 黄土地,红高粱等),在第五代纷纷改行拍奇烂无比的商业大片儿之时,第五代的后备力量---顾长卫同学--异军突起,回归本源,再现第五代曾有的辉煌,所以顾长卫可以称之第为5.5代导演。
但是这部电影有意无意之中给人一种误导:仿佛是当下的社会背景造成了几个人命运的悲剧,在我看来,这是一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生拉硬拽,照我的理解,这些人的悲剧是性格悲剧而非社会悲剧,坦白说,就这几把刷子,在任何国家也不会有出头的机会。
如果说反应社会现实,我觉得拥挤的火车车厢,对北京户口的迷信倒是多少有点批判现实的意味呢。
往深处想,这几个人悲剧性格的形成和资讯不平衡是分不开的,要是他们能多看到一些和艺术有关的节目,多读到些艺术书籍,也许就不会一根筋的觉得自己牛B了,也许就会踏踏实实过日子呢。
另外:谁能帮我问问顾长卫同学,为啥电影里每次送礼,都送菠萝?
兄弟我百思不得其解。
《立春》现在成了一只熟烂的猪头,任谁看过都要拣一块来说说,因为口水太多,不免让人有绕道而走的想法,不想再上去多添两口唾沫,成为口水火锅。
顾长卫很成功地《立春》搞成文艺青年哀悼晚会,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最突出的意义在于,里面出现了一个标签化的人物,王彩玲。
我甚至想象,她将成为文艺青年的新代表,“今天你彩玲了吗?
”,“你还王彩玲呢?
”都会迅速成为新流行语。
别再说什么梦想陨落,现实残酷,天才夭折,实际上,你彩玲了吗?
并不是文艺青年的理想化道路,而是另一个血淋淋的绞架,它的意思就是说:今天你被文艺界糟蹋了吗?
整部电影王彩铃除了受到过周瑜发自肺腑的感慨外,就是在不停地被糟蹋,被老太太们被邻居们被文艺界的领导们,前两种糟蹋都不足以摧毁文艺青年,虽说艺术来自民间起于生活,但清高的爱好者们绝不跟大众为伍,他们需要的是来自圈子的肯定,来自核心的颔首,这对他们来说,大于一切。
所以王彩玲一定要弄个北京户口,健康的姑娘剃个光头扮癌症去参加歌唱比赛,黄四宝每年都去考次美院。
所有的文艺青年都坐着一样的美梦,一朝功成名就万人景仰,谁能想到除了运气好的有后台的,其它全是万骨枯。
电影圈那个腌臜劲儿,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就像焦大跳脚骂荣国府,只有门口那对石狮子干净。
据说正经人家绝不会送姑娘进去,凡是里头混的也尽是潜规则,有人恶毒地爆某个明星,从灯光剧务一路睡上去。
知道江湖险恶,然而不知道有这么险恶。
再说文学圈,是不是干净点?
其实我也没深入进去呆过,就在外围走了一圈,已经被臭水脏了脚。
最恶心的就是各路编辑,找你的时候通常说得千好万好,稿酬优厚,回报且丰,一送了稿子马上像肉骨头打狗,一去不回。
好不容易过了半年碰上一回,讨好着说是不是能发稿费。
你千万别想有什么韩寒郭敬明这样的奇迹,这些编辑通通已经变了嘴脸,商量好的稿费起码扣了一半,才拖拖拉拉打钱过来,很多从此销声匿迹的也不少。
要想想文字写手是个多么庞大的团体,几年前王朔参加了一次网络作家颁奖会后说:再过一些年,再也没有人会因为鞋子而被人格外另眼相看就可以混口饭吃,因为这已经成了生理现象,就像大家都会说话一样。
想当大师的人,苦了。
我告诉王叔叔,您说的这时代现在已经来了,您真是先知啊,现在别说大师,想拿文字挣钱,都已经很苦很苦了。
另外的画画圈,音乐圈,我枝叶不够蔓,没打听过,但是泛出来的黄水想必谁都闻过臭。
同学们,你能经受住糟蹋吗?
你有无穷精力无尽金银,供你投身文艺界么?没有就该跟王彩玲们一样,该卖羊肉卖羊肉,该早点洗洗睡就洗洗睡。
想拿文艺当饭吃,谁知道文艺是架更快更利,更让你心碎心死的铡刀呢。
我承认我被这部电影击倒。
很久都没有勇气说有关他的话题,却又舍不得删除,忍不住去想再看一遍,好像看我自己的命运。
有评论说,顾长卫的这部电影说的是日产生活恐惧症,而编剧和导演说来说去,是对那些过去时光的喟叹,他们曾经一不小心就是王彩铃,就是黄四宝。
有些人说顾长卫是为了赞美王彩铃们的理想主义精神,即便这一切注定是个悲剧;有人说顾长卫是想告诉那些仍在追求理想的人,很不幸,你就是王彩铃、黄四宝,而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天才。
实际上,同样在卑微中挣扎的王彩铃、黄四宝、胡金泉并不相同。
王彩铃和黄四宝的 不同之处在于:黄四宝一直在追求艺术,即便和王彩铃的出走的目的也是艺术,王彩铃对他的理解和支持只是构成了他追求梦想的动力。
按照王彩铃的说法,胡金泉是个和世俗生活水火不容的人,艺术既是他的灾难,也是他最后的避难所,他不可能和生活妥协。
而这个表面上看起来为了理想而有些古怪、执拗的王彩铃,她只是不想只是一个废物,她知道自己一贫如洗,知道自己长的不好看,她其实很明白自己离北京、离歌剧到底有多远。
她只是别无选择。
其实她只是需要尊重。
其实她只是因为寂寞。
所以她才可以为了黄四宝放弃进北京,给她一个爱情的幻影,已经足够她和生活妥协。
所以她才可以为了帮助高贝贝放弃进北京,因为无助的高贝贝使她觉得自己的力量,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废物。
她甚至原本可以和爱慕她的男人相处,使她不能面对的大概只是这个男人表白之前的那句话:我们两个的条件都这么差。
所以,她会为了小张老师的一句话(“连你都不如”)毫不客气的反击,即便她是无意,并无恶意,也一样不能如此,因为这是原则中的原则,是王彩铃之所谓王彩铃的本质。
她这样的要求过分吗?
顾长卫或者误解了王彩铃,她根本不需要电影最后歌剧院中华丽的一幕。
即便需要,那也是她无奈中自卫的一种手段,这样她可以用无数人的虚幻的掌声来抵挡一个人的寂寞,安慰无人理解、无人尊重的悲伤。
如果可以选择,王彩铃大概宁愿这一幕是她跟黄四宝的深情相拥。
李樯和顾长卫原本是可能理解她的,可惜他们都弄错了。
电影中看似华丽的一幕,不是尊重,不是理解,只是同情,而同情一不小心就变成怜悯,而怜悯是王彩铃最不需要的。
对于背对着我们,面朝天安门广场的王彩铃,这甚至是一种屈辱。
这个世界上真正理解她的人,一个都不剩了。
这个世界上真正尊重她的人,现在,只剩下她的女儿。
文学创作中有三类人,一类是眼高手低,一类是眼睛和手一样高,还有一类人是手比眼高。
电影创作中,顾长卫算是第二种吧,他对整个故事的控制令人发指,使你不可逃避,无处逃避。
蒋雯丽、焦刚的演出令人叹息,这是一个演员所能达到的极限。
就像不能想象章子怡之外的玉娇龙一样,我不能象限蒋雯丽之外的王彩铃。
而焦刚扮演的胡金泉将进入电影史册,成为张国荣之外第二个将柔媚表现到令人泪下的演员。
当焦刚在监狱中轻轻立起脚尖的时候,他就是那个死而复生、向死而生的天鹅。
这一段可以和《孔雀》中的“天鹅之死”媲美,因为绝望而无法超越的美。
原本据说有三个小时的电影被剪辑得支离破碎。
小张老师说给王彩铃买了个什么东西,并请王彩铃不要生气,因为高贝贝的到来被打断,此后再也没有交代,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个爱慕王彩铃的男人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据说是在愤怒中与流氓打架,被打瞎的,这和剧情有什么关系?
小张老师的丈夫到底为什么要抛弃他,又为什么要连夜搬家?
李樯的三部曲,只看过《孔雀》和《立春》,已经足够令我震惊。
这将是和贾樟柯的故乡三部曲媲美的小城生活标本,只不过,更惨烈,更绝望,更不可回避。
现在来看王彩铃的那两段独白,叫人忍不住泪下:立春一过,实际上城市里还没啥春天的迹象,但是风好像真的就不一样了。
风好像一夜之间就变得温润潮湿起来了,这样的风一吹过来,我就可想哭了。
我知道我是自己给自己感动了。
每年的春天一来,实际上也不意味着什么,但我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我的心里总是蠢蠢欲动,可是等到整个春天都过去了,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就很失望,好像错过了什么似的。
你能明白吗?
有顾长卫和蒋雯丽这对夫妻档,对于我这类口味刁钻古怪的观众自然是极好的影片质量保证。
之前自然看过艺术青年必修影片《孔雀》,当时觉得顾长卫的叙事策略看上去与第六代很接近。
然而看过《立春》之后,才发现这并非是导演如何,而是编剧如此。
尽管顾长卫式的色调处理和镜头调度还是很明显,然而事实上观影过程中扑面而来的却全都是编剧李樯大大的气场,惊觉之前所谓顾长卫如何如何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导演中心主义作祟。
若是分析作品序列的话,显然应当把《孔雀》、《姨妈的后现代生活》和《立春》作为李樯的作品序列进行讨论(还可以包括《被遗忘的天使》段落7《双双和小猫儿》,吴宇森导演,李樯编剧)。
这些片子里,李樯的风格太过锋利,反而挟持了导演们的表达。
很明确的一点是李樯式的底层书写的方式。
在他的作品中,最为动人且最为犀利的地方是那些“小人物”身上“卑微的善良”——《姨妈》在北大的见面会上李樯自己这样说。
这是一把很好用的手术刀,《孔雀》里的一家人各个如此,斯琴高娃姨妈如此,王彩玲如此,王彩玲身边的人也大多如此。
这种感觉好像是轻轻地触了一下心脏,虽然心脏没有皮肤那般敏锐的感觉,却在触过之后以一种长久的的回声成为乐章。
李樯编剧作品中另一个风格化的特征便是非因果逻辑的情节方式。
李樯的作品中,情节大多以“国王死了,王后也死了”式的方式出现,而并非那种我们熟知的“国王死了,王后因伤心过度而死”,换言之,这些情节之间只有时间关系,而没有被强化/戏剧化的因果逻辑(当然,肯定不是没有因果逻辑),在某种意义上,这确乎是一种还原现实生活的尝试。
于是李樯的作品就变得很淡,我想看过之后最合适的一个反映是叹口气。
这个时候,那些卑微和善良,已经打动了我。
所以《立春》之类,大可不必去追求情节的逻辑和连贯。
或许李樯试图留出一个“为艺术为爱情”的解读入口,或许事实上影片呈现的是一眼而至的关于不甘平庸和敢于梦想的解读入口(这一点,soulfly大人的《立春》——顾长卫的日常生活恐惧症,写得非常之好)。
然而正如同《孔雀》里的降落伞和《姨妈》中的月亮,《立春》里歌剧、油画和芭蕾,看的我恍如隔世。
《立春》呈现给我的是一派超现实主义式的情境,尤其是歌剧,大约歌剧配音唱得太好了,本该是一个水平有限的票友的王彩玲,一个满口方言的王彩玲,却能唱出如此华丽的歌剧(当然,我同时兼具歌剧盲油画盲和芭蕾舞盲的身份……),蒋雯丽的扮丑和她周围的环境,衬得这部片子愈发地超现实起来。
于是我恍恍惚惚地感觉到李樯是有话要说,而不仅仅是讲一个关于梦想照进现实的故事。
一张北京亚运会的海报、春节晚会和“深圳”告诉我们这个故事发生在90年代初。
这是怎样的一个时代啊。
80年代依然隐没在地平线的那头,正如影片中人物们的生活,故事开始之后,他们生活的平衡一点一点地被打破,正如中国社会的原有秩序,在90年代开始松动和瓦解,一些东西来了,一些东西消失了。
一些80年代崇尚的东西留了下来,比如那些来自西方的歌剧或者人文思潮,然而另一些东西在有力地将其改写,于是我们顺理成章地看到了如此渴望出名而不惜一切代价的高贝贝同学。
王彩玲他们是80年代的人了。
90年代里,他们挣扎过,然而最终都不得不找到与理想相去甚远的生存状态。
他们可以满怀希望地站在鹤阳眺望北京,一如站在中国眺望那无限美好的西方世界。
这些,都是那几年的事儿。
所以我大约知道李樯想要说些什么了。
那些王彩玲式的知识分子,八九十年代之交走过的大致心路历程,以及中国社会怎样从一种方式转变为另一种方式。
他试图绕过当代史书写的某些禁区,而走向一个或许可能的顺畅表达。
鹤阳这个初看有所指的城市,这一次飞过小半个中国,降落在了包头;或者,鹤阳便是浮在空中的一面镜子,它照出“这个时代”的中国。
然而鹤阳毕竟是一个浮在空中的城市,李樯的书写,大约也逃不开戴锦华所谓的“浮桥”。
“时代三部曲”头两部里李樯写完了80年代和90年代,我等待着他的第三部。
当然,看《立春》的时候我不停地想起贾樟柯的《站台》。
那就是王彩玲们的上一个十年。
至于“李樯模式”,开玩笑地说,可以归结为一个“愿望的想象性呈现”,无论是孔雀开屏还是小猫儿坐进课堂念书,还是那最后一场中国歌剧院里王彩玲的忘情演唱,都是李樯这个天平座式的冷眼看世界之后留给观众的最后一丝温暖。
然而冷的彻骨之后,这点温暖仍然无比动人。
又及:歌剧唱词和影片文本形成了有趣的互文关系。
就连我这个十足的歌剧盲也能看出个大概。
有哪位达人能出来做做分析考证啊……另外,豆瓣上虽有《立春》这部片子的资料,然而是搜索不到的。
联系《立春》被删减和不许大规模宣传的报道,似乎能嗅出一些什么味道。
中国电影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莫雨笙大人的评论还是精辟,写在最后跟大家分享:顾长卫真狠,用一个一年之始的节气命名一个毫无前途的希望,给一个归于绝望的故事剪了一个喜剧似的预告片。
http://www.mtime.com/my/yinxiang/blog/1082666/
我无法接受某些人对《立春》的批评,他们不相信真实的生活中会出现王彩玲这样的异类,他们说这又是一部刻意展现中国社会的阴暗面来讨好外国评委的做作卖国影片。
面对这样的评论,我觉得辩驳本身有点无聊,毕竟,他们不相信王彩玲,不信任顾长卫,就算生活中真的有王彩玲这样的异类,那也是该被关入疯人院的坏家伙们,是百年不遇的偶然现象,与“真正的生活”无关。
如果我说“每人心中都住着一个王彩玲”,他们会认为我也疯了,说的都是疯话,他们不听。
可是,哪怕在不赞成王彩玲个人的情况下,我依然为她流泪了,为每个人心里的王彩玲。
这个女人说好听了是执著,拥有对抗整个世界的勇气与力量;说难听了便是偏执、妄想症,摆不清自己的位置,自视过高。
生活中真要有这样的女人,她们该是令人讨厌的一群:不爱正眼看人,总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一些半真不假的谎话来自欺欺人,高傲的态度与卑微的境地落差之大直叫人笑话。
影片中王彩玲的歌剧当然是唱得好的——在那个小城市里;但真好到惊世骇俗可以登上国家大剧院舞台的程度么?
我看很不见得——北京的剧团不收她,除了市场条件所限,八成也是因为实际上与她水平类似的人太多,她并没有多么令人惊艳的突出成就。
比较王彩玲出世的偏执,同样为社会所不容的边缘人,同性恋舞蹈教师胡老师就表现得更为入世:他从始至终都没放弃对舞蹈的艺术追求,他愿意当一个平凡的舞蹈教师而不是出人头地——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不具有王彩玲的偏执,不过他的偏执是要被一个还不能接纳同性恋的社会当作普通人来接受,而王彩玲是要被社会当作高人一等的艺术家来赞扬,他们两个其实并没有什么质的差别。
王彩玲是悲剧性的,其中很大的原因当然离不开社会环境的限制,我想这大概是很多人对影片细腻刻画这些社会黑暗面而不满的一个客观原因;但比较社会环境的外因,其悲剧人生更为重要的主导因素是她个人无法摆正自己人生位置的无所适从。
而不管在什么样的社会条件下,文艺青年也好,文学青年也好,甚至什么“文”也不占的小老百姓,自视过高与平凡现实之间的差距才是人生悲剧的根源。
要缩小这种差距,要么开天辟地努力改变外在环境,要么就修身养性陶冶豁达的情操。
不管做到了那一样,成功的人我们都佩服,但失败了的,尤其是影片中表现极端又执拗的王彩铃,大多数人给予的就只有鄙夷,甚至连怜悯都要吝啬,不肯分出一点点。
我不是王彩玲,除了在叛逆的青春期,似乎也从未偏执于某件事情;但当王彩玲柔柔的叙说春天湿润的风从而自己为自己感动的时候,我的心却不得不为这个样貌丑陋的女人柔软起来;而当她无比悲愤的跪在北京剧院办公室的楼梯口高歌着“上帝为何对我如此不公”的时候,我的心也仿佛失恋般抽搐起来,我也想随着她放声大哭,这情绪来得真是强烈又激荡。
我想,大概我们每个人在年轻的时候都有过对梦想与理想或短暂或长久的追求吧,也许我们也都曾经为了梦想的破碎而在黑暗中独自哭泣或者自怜自怨吧。
不说别人,我自己就曾经幻想过当商人,经济学家,作家,甚至爵士歌手。
我知道每当我满怀激情写字的时候,或者每当我双腿发软站到舞台上随着音乐的节拍开始轻晃的时候,那都是我内心里的王彩玲在歌唱呢。
其实我们每个人年轻时代的理想都叫王彩玲,遇到不如意后终于向生活低头之际也是王彩玲,直到我们叹出一口气最后终于跟自己妥协,那一刻也还是王彩玲。
电影最后的片段“献给王彩玲”,我觉得顾长卫绝不是要为王彩玲的行为高歌或为她开脱,那只是一种对逝去的青春与被埋葬了的时代的最终祭奠,虔诚得近乎一个朝圣者面向麦加的顶礼膜拜。
在晦暗压抑的现实之后通过这种超现实主义的浪漫手法让影片突然充满了无限温情,这样的处理一下子让我想起安徒生笔下的海的女儿,在化作泡沫之际依然痴想着王子的幸福,令人悲伤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同时,我发现顾长卫在刻画这样一个外表丑陋而内心也说不上有多么美好的女人时,竟然充满了无限的激情与同情,但比较《孔雀》之时偶尔的做作与急躁,《立春》从头到尾镜头都稳健有力,缓急有序。
顾丝毫没有因为情绪表达的迫切便乱了叙事的节奏,在塑造人物性格的时候充满自信的使用了大量“第三只眼”视角的长镜头,而人物面部特写这样突兀的主观镜头又极少,大部分时间都仿佛在某个角落远远的暗中偷窥一样,极大增强了影片的真实感。
比较《孔雀》中较为单一节奏的叙事手法(除了傻子弟弟的片段作为调剂),《立春》中加入了多个性格鲜明的辅线人物,其中不乏黑色幽默的娱乐瞬间,比如胖子周瑜用王彩玲的裸体油画向兄弟母亲索要封口费的片段,再比如文艺青年黄四宝从深圳回到小城开了婚姻介绍所被人追打如丧家之犬的片段等。
长镜的“慢”完全演化作人物性格的细节塑造,同时搭配上叙事中的高低起伏,《立春》长而不慢,稳而不闷。
即使破开电影拿出每个片段来独自祥解,它们的手法也都扎实可靠充满力度,有的甚至还拥有十分巧妙的留白,着实令人赞叹。
比如王彩玲回到农村父母家过春节一段中,她清早起床,披着一件碎花罩衣走到门口站在门槛前看年迈的老母亲放炮竹,蒋雯丽的妆是疲惫而苍老的,但她的神情中有种自然的活泼与欣喜,她独自站在破旧的门框中,仿佛早春的明信片一样动人;随后镜头转到王彩玲母亲身上,老太太双手高举着竹竿,竹竿一头的炮竹劈劈啪啪直响,背景是灰扑扑的旧砖墙,土地上满是爆竹崩下的碎红纸屑。
老太太扭回头来看女儿,一个逆光的镜头,满脸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
从这个片段开始,影片的基调正式进入“立春”,王彩玲终于放下了多年不变要迈向云端的固执挣扎,开始接受现实,努力融入平凡而琐碎的社会生活。
王彩玲母亲放炮竹这个细节可以说是片中一个至关重要的契机,要是杨德昌来拍,肯定要啰嗦上一小会儿;但顾长卫稳住了,片段里人物没有一句废话,一切滋味都沁在画面里头,让观众自行咀嚼回味。
这种稳扎稳打的手法,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抠,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磨,该留白便绝不啰嗦,简直让人没法不由衷佩服——从态度到技术到影片整体的运筹帷幄。
当然,蒋雯丽对王彩玲的生动刻画也是影片成功的关键一环,这一对夫妻搭档还真是琴瑟合鸣齐头并进呢。
如果顾长卫能够保持《立春》中的严谨态度,在下一部影片中继续发挥他出身摄影的长处,不急躁但也不冷静得过火而忽略叙事节奏,我想他的态势便是惊人的,甚至可说是直奔大陆导演一哥的位置而去了(姜文同学必须要努力喽!
)。
也许可能我太过欣赏《立春》的技术层面从而不自觉的加入了很多对人物的个人感情进去吧,但我真的真的很想说——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王彩玲,她的别名叫青春。
看了《立春》,我想起了《孔雀》,当年只觉得张静初很神经质或很做作,是我的错,肤浅的觉得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如此便是“作”,低估了那个憋闷庸碌的时代和那种垂死挣扎的理想。
毁容的蒋文丽继续这样神经质的时候我便又感动又佩服又怜悯,其实怜悯完全没必要,我跟电影中的大多数人一样,是普通的麦子,偶尔看到麦地里长着一棵月季,读不懂她们扭头仰望天空的心事。
普通的、大众的是麦子,一田一田,一城一城,大家同时迎合着风的方向,麦浪整齐的翻滚。
这个世界上也有麦子们接触不到的玫瑰,即便从报纸、广播里听到玫瑰们阳春白雪的另一个世界,他们也毫不在意,一切本来与他们不相干。
顾长卫作品不多,却总是把关注点放在那些麦地里遥望玫瑰的月季们,这种坚持足以成全一种风格。
时代是文革以后、改革开放之初,人们开始享受动荡后的平静,为了这份安全感,所有人都假装回复正常的生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创伤和扭曲被自动的掩盖,却经不住在某些利益相关的关头赤裸裸的表现出来。
很少有人有勇气去面对这种遗留下来但被刻意回避掉的创伤和扭曲,《孔雀》中一家心照不宣的合谋想毒死傻子的一幕,顾长卫处理的一针见血惊心动魄;地点都是小城,那种改革的春风还没有吹进来的那种二、三线小城,千年如一日的死气沉沉,永远是家长里短庸庸碌碌,但大多数人都很无所谓,大家都习惯于集体性的慵懒和平静;人物则是小城里一些异类分子,他们出身平凡,本应该像大家一样安分踏实的守着早就安排好的生活轨迹过日子,但他们有着不自量力的理想,《孔雀》里想当伞兵的姐姐、《立春》里立志献身歌剧的王彩玲、对中央美院恋恋不忘的超龄考生黄四宝、还有那个多年来与芭蕾合二为一的胡金全,因为这些不着边际的爱好和追求,他们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就像麦地里突然冒出来的月季。
他们的天赋和才华在憋闷的小城和慵懒的市民中间成为一种负担,遭人侧目,但他们却是这个城市最敏感的神经,虽然他们追求梦想的表现方式最终很无力很可笑,不过是崇拜几个外国名人或者挤几趟火车去个北京,他们想逃出去的愿望,即可以成为春天的雷声,搅乱这个城市封闭沉闷的死水。
最后王彩玲给她收养的小女孩取名字“小凡”,平凡的“凡”,她也知道做平凡的人会比较容易幸福。
女人如她,没貌没财,如果有人能取她过平凡的日子,她应该感恩戴德极力呵护才是。
但是她偏偏有一副好嗓子,而且她不想辜负这份难得的天赋,想凭此做一个不平凡的人,到北京站在灯光闪耀观众如云的舞台上去表现自己,这就是她的价值。
为此她牺牲掉做平凡人的机会,当周瑜不记前嫌跟她说我们俩都不怎么样,不如将就着凑活过吧,她毅然扬起满脸黑斑和豆豆的脸说:另吃鲜桃一口,不要烂杏一框!
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后来周瑜成了别人的丈夫,给另外一个女人一份平凡生活,自己终于只能偷偷摸摸去婚介所,也没有见到她有后悔之意。
生活中,太跟别人不一样是危险的,尤其是怀抱天鹅梦的丑小鸭,你的不自量力对众人是一种无言的挑衅,明明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你要去追求得高人一等?
这个社会好像在一直鼓励理想和奋斗,但真有人要去奋斗和追求,出于微妙心态来浇冷水和讽刺的人比比皆是。
胡金全只想沉浸在自己的芭蕾世界,并没有王彩玲那么咄咄逼人时时宣告马上要调入北京,但众人仍然没有成全他,流言蜚语的压力让胡金全觉得自己是这个社会喉咙里的一根刺,沉醉于艺术是对周围油盐酱醋普通生活的一种犯罪。
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正常”不惜犯罪入狱,穿着狱中的布鞋,他才能踮起脚尖优雅的旋转,终于没有人看不顺眼了。
胡金全曾带着母亲出去散心,一些跳舞的女人热情的邀请他同跳,母亲却羞愧的藏起自己的脸,大众舆论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力量。
追求理想只有一条艰辛的路,而理想的破灭和夭折却是随时随地可发生的,坚强执着如王彩玲,在自己的追求被利用多次后,也渐渐的想去找个人嫁了过平凡日子。
黄四宝求她做模特,让她带他去北京,好像这个城市只有他才懂得她,而女人,尤其是辛苦坚守的老处女,则在这种“懂得”面前败的一塌糊涂,争取多年的北京户口可以不要,只要这个男人爱他,可惜黄四宝最终只是在利用她的理想和单纯,以理想和纯洁的名义。
如果说胡金全是被牺牲的,那么黄四宝是妥协的那个,而且一旦妥协便变的比普通人更无节制更恶俗。
王彩玲最彻底的打击来自那个楚楚可怜装病的小女孩,她一直自持的理想和对艺术的追求,又一次被人赤裸裸的利用,“同病相怜”也只是一种阴暗手段,她以为她伟大、无私,结果却向傻子一样被一个小女孩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既是对艺术和理想的亵渎,更是对她一直得以自持的自尊的致命打击。
这几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结束了那种对理想的极端坚持,败的很无望。
顾长卫最后还是让大家看到王彩玲风采无限站在舞台上尽情高歌,台下掌声雷动,以这样的方式圆梦显得又天真又无奈,似乎一首安魂之曲。
但是王彩玲说,“每年的春天一来,我的心里总是蠢蠢欲动,觉得会有什么事要发生;但是春天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就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似的”,无限疲惫的王彩玲回到年迈的父母家,这个家父亲瘫痪、母亲年老、女儿当老姑娘,相互之间没有什么言语,一切毫无生气。
午夜时分,王彩玲被鞭炮声惊醒,推开门看见老母亲正在一个人举着竹竿放鞭炮,鞭炮响的热闹,母亲身影瘦弱孤单而执着,人总要在一个时候表达一下他的憧憬,告诉自己,某个时间某个地方蕴藏着一个叫希望的东西,不一定能遇见它,可它总在那里。
王彩玲动情了,喊到“妈,过年好!
”老太太好久才转过身来,回女儿一个微笑,透着妩媚,宛如月季。
我在地震之前看完《立春》,本来想闲扯几句,结果地震就来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这个大事件上去,QQ群里,每天狂轰乱炸的是各种大道消息,小道消息,眼泪,愤怒,悲伤,惊恐,怀疑,诸如此类的人类情感在2008年的这个春天让我们挨个的体会了个遍,当国家大事关心到精疲力竭的时候,我在QQ群里问了一句:谁看过《立春》了。
结果出来回答的只有一个MM,她说,这电影拍得好造孽啊,用四川话来说,就是很惨兮兮的意思。
我说我怎么看着那么乐呢,一直笑个不停,MM顿时好像看到了一个怪物一样,但还是比较耐心的问了我一下:“也许,我们说的不是一个电影。
我看的是蒋雯丽演的那个,叫《立春》”于是我说,我也是。
其实我自己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在之前我看完电影后,在网上扫了一眼评论,就发现到处是为文艺女青年唱挽歌的声音,很多人在为自己失去曾经的梦想而哀号,人们纷纷互相警告说不要太理想主义。
这让我想起很多年前看王小波先生那篇有名的杂文《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很多人看了那只猪以后都纷纷的表示非常喜欢钦佩加欣赏那位猪兄,作为一只猪,它没有安分守己的尽自己吃了睡睡了吃的猪的本分,乱搞男女关系,天天爬在墙头当文艺青年鬼叫,甚至学汽笛叫,扰乱革命生产,这种种的恶劣行径,都得到了我们的喜爱,但是如果你看一看《立春》的很多评论以及后面的跟贴。
就会发现,人们之所以能够接受它,实在是因为我们是高高在上的人类,而它是只猪。
但是很显然,其他的猪并不是这么想的。
2008年的四月,当春天刚刚来临的时候,因为帮一个杂志给绿绿豆小朋友做专访,我们俩手在阳光灿烂的朝阳公园整整溜达了一下午,我问绿绿豆,在她看来,艺术到底是什么,她说,“艺术就是我们自己哄着自己活下去的东西,你坐在这里,因为有了艺术,你就有了一种能力,你看到的世界就和别人不一样了,于是你的生活里,就不再有特别不好的事了。
因为你有魔力了。
所以,别说搞艺术多么不容易,你怎么能说不容易呢,你应该说,搞艺术是一件特别棒的事儿。
” 后来我把豆豆的这番话讲给了一个年长的朋友听,朋友说,这就叫救赎。
然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艺术是什么?
艺术就是成为梵高,成为雷诺阿,在你的生前或者死后,一幅画卖上多少多少钱,如果你是唱歌的,那就是成为帕瓦罗蒂,你开一场演唱会,要有多少世界名流来捧场,要有多少多少的出场费……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看王彩玲,会觉得她特别惨的缘故吧,因为对大多数的人来说,如果你画画成不了梵高,唱歌成不了帕瓦罗蒂,那么追求艺术就是一种奢侈,文艺女青年们,最后也只能是自己害了自己而已。
但在我看来,这叫“成功”,不叫“艺术”,这也是我从来不觉得王彩玲特别的惨的缘故,哪怕是她穿上自制的珠光绸演出服爬到高塔上蹦下来的时候,我也是笑出了声而已。
因为如果一个人的歌声,曾经在春天来临的下午响彻整个城市的话,她的人生至少曾经活得不那么太差劲,这和她的死亡无关。
可能在很多人的眼里,她一辈子丑陋,没有结婚,也没有人爱。
但是,至少这是她自己选择的生活,而不是任何人劝导下的人生。
所谓自由,有时候并不只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有时候还是,你不想干什么的时候,就不去干什么。
为什么要违心的嫁给一个人品不端,连自己都鄙视的男人呢?
为什么要嫁给一个同性恋者?
看到很多人说王彩玲嫁不出去,其实这只是他们的选择性失明而已,电影中曾经两次被男人很明确的求婚,其实早就说明了一个一直被人们有意忽视的常识而已——好的婚姻,真的很难,但是想要结婚,却从来都不难。
难的只是你的心,要服从他人还是要坚持自己而已。
而王彩铃显然是选择了后者。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她不切实际的地方,多少人都无法理解,女人条件这么不好,还不现实点,赶紧找个男人过日子,换得个长期饭票,互相依赖,省却了邻里街坊的闲言碎语,还瞎折腾个啥。
关起门来,无非是给男人洗衣做饭,吵架拌嘴,分开双腿让老公上而已,对于很多女人来讲,这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即便不爱,她们还可以看报纸,想着晚上的电视剧,或者假装性高潮哼哼几句好让一切赶紧结束。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现实,无论你过得好与坏,你走在人群中,会得到人们的认同,因为你和大家都一样了,你是规矩之内的,是一个安全的因子,闲暇的时候,你也可以和姐妹们聊天,说说自己曾经有过的艺术梦,感慨一下自己不切实际的青春。
但是王彩玲,这个丑女人显然很难搞,当圈养的猪无聊的伤春悲秋的时候,野猪们都在忙着瞎折腾。
我相信这就是她的本性,她过不了心里的这道槛,就按照自己的意思那么任性妄为的生活下去。
一辈子都自己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成不成功切不谈。
人家比你年轻,比你漂亮的小媳妇都老老实实的守规矩,你一个老丑女人,凭什么有梦想?
于是,这只特立独行却没有逃脱成功的猪,在其他的猪的眼里便成了可怜的人,必须往死里可怜她,把她所有的不幸都归罪于她那不自量力的艺术梦,以作为警告那些王彩玲同类们的样板,看吧,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就好像如果她老老实实嫁人,就会得到怎样的怎样的幸福一样,可是他们都忘记了,他们自己常说的那句话: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是的,十有八九,特立独行的人生和循规蹈矩的人生其实一样十有八九,悲欢离合,生老病死,难道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规矩是万全灵丹。
你老老实实的照做了,你妥协了,你现实了,就保你一辈子高枕无忧?
上帝又不是卖猪肉的,可以如此讨价还价。
其实谁比谁的人生好多少?
谁又有资格来同情谁的人生?
批评谁的人生?
我想如果一个人,她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了自己想做的选择,没有成为自己不想成为的人,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她能够干干净净,善良的活着,能够诚实本然的面对自己,那么比起那些一辈子都在受人摆布,自哀自恋的不如意的人生来说,这样的人生,也许不算多么光辉灿烂,但也未必就比你的,我的人生更糟糕。
她没有突围成功,来到北京,但也没有像县城里其他的两大文艺青年那样低头,在猪圈里做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我想这是一件挺需要勇气的事。
但她就是这么坚持下来,没有像县城的另外两大文艺青年一样被人民群众所废掉,活到最后,还活得有那么点个性,在我看来,这就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我已经四十岁了,除了这只猪,还没见过谁敢于如此无视对生活的设置。
相反,我倒见过很多想要设置别人生活的人,还有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
因为这个原故,我一直怀念这只特立独行的猪。
” ————王小波2008年的春天,我在北京,在循规蹈矩的度过了一段人生之后,发现世事无常,怕,是没有用的。
于是终于决定面对自己,离开了故乡,来到这里,和另外许多只突围成功的猪汇合,我们在这个城市闲逛,玩耍,晒太阳,我们虽然未必成为伟大的梵高,但也相亲相爱,不愁吃喝,小波先生,如果你泉下有知,当会看到,这个世界,还些事情没变,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变了的。
文艺青年们现在都在直奔文艺老年,大家过得都很好。
有快乐,也有痛苦,但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没有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扔掉。
我在兜兜转转了一圈之后,终于明白,艺术,是让你真正了解世界,和与世界和解的方法,不是违心的服从,也不是倔强的死磕。
所以,我很庆幸我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也正因为如此,这人生,总的来说,还是挺美好的。
希望你也一切都好。
PS:我现在很能接受文艺青年这个标签了,史航同学说了,重点不在“文艺”,在“青年”。。。
:P 本文收录于
只愿你曾被这世界温柔相待8.0水木丁 / 2022 /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你能享有多大的自由,取决于你有多大的能量,把不幸都归因于环境没意义,无能者可以自我和执着,但没有不可一世的资格。
你丫本身就是个阳*萎,你可以在自己家,照着镜子对自己说,我牛逼之处就在于我阳*萎,但开房的时候你不行,还埋怨床不软妞不辣,就活该找抽了。
就像当初讨厌《孔雀》一样,我还是没法喜欢《立春》,这又是一部丑陋的电影。
还记得当初看完《孔雀》我说丑陋,有人反对我说:你根本没有感受过这种压抑又微妙的氛围,丑陋?
你懂个屁,我的家乡就是这样的小县城,所以我被真实感动了!
好吧,我是鸡,你是鸭,我们都长大了,你跟我讲曾经包裹你的那枚鸭蛋壳味道如何特殊,如何令你百感交集,我无法感同身受,因为我是从鸡蛋壳里爬出来的。
鸭子可以因为鸭蛋壳很真实就宽容甚至去细细品味它独有的丑陋,而我作为一只鸡,嗯,作为一个局外人,我感受不到亲切。
我可以忍受小城破败闭塞和人物灰头土脸,这或许是真实的丑陋,但我不能忍受导演以理想的名义歌颂无能者的矫情。
片中人物的无能是显而易见的。
人说是金子总会发光,但丫们根本不是他妈金子啊。
王彩玲除了外型不佳,歌唱天份也有限,压根进不了巴黎歌剧院;黄四宝闭门造车,憋屋里天天画自己的裸体,也必然考不上中央美院;周瑜声音沙哑,普通话也说不好,考电台播音员简直是白日做梦。
说他们矫情是因为,客观来看歌唱家,画家和播音员,只是王彩铃们能力达不到的目标,并不是什么被世俗排斥的怪念头,所以王彩玲们和世俗死磕的特立独行范儿实在是没必要,磕也该磕他们自己才对。
世俗仰视他们的理想,而他们逃避自身不足把失败归咎于世俗;不疯魔不成活,但他们不疯魔创造条件也要假装疯魔,可不就是矫情么?
无能者矫情点儿也不是什么不能原谅的大毛病,但这部片子令人讨厌的地方还不止于此。
我一直认为,任何理想,无论多么不切实际,都不应该被嘲笑,没有发光的能力,也有梦想发光的权利,就算是煤球也完全可以是理想主义者。
那什么是理想主义者?
网上查到一种解释:指人的一种持久的精神状态,这类人听到了自己灵魂的声音,是在本能、意志与激情的操控下过着有着个人意义的生活、做着有个人意义的事,而非外界的价值取向、别人的怂恿安排和一时的热情。
理想主义者比其他人更深刻领会“生命只有一次”,并意识到了自己的独一性。
比如唯一相对可爱的那个男舞蹈老师,他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成名成家的欲望,只是爱芭蕾,所以不管不顾昏天黑地跳了十几年,可芭蕾舞演员习惯性夹着屁股外八字走路的姿态,还有跳芭蕾时要穿激突的紧身裤,让他成了小城居民眼中的怪物,甭管王彩玲那副牛逼的嘴脸多么可憎,小城居民还是都尊称她为“王老师”,可对这位舞蹈老师,人们当面儿就管他叫“二尾子”,他才是真正被世俗压迫和排斥的“六指儿”和“鱼刺”,于是他选择用强奸女学生的方式证明自己不是“二尾子”。
这并不是跟世俗死磕,而是在阉割自己根深蒂固的独一性,要说这个片子里唯一能跟“理想主义者的悲剧”挨边儿的,也就是这位倒霉蛋儿了。
可再瞧王彩玲这帮人,能力差得根本建立不起独一性,只能用鄙视别人来弥补,光鄙视代表世俗的小张老师也就算了,他们还互相鄙视。
如果说王彩玲看不上周瑜声称宁吃仙桃一口不要烂杏一筐,是因为周瑜招惹她向她求爱纯属自找,那黄四宝无缘无故鄙夷王彩玲丑陋,背后说她都难看成那样了还清高个啥难怪是个老处女,周瑜嘴上跟黄四宝哥们长哥们短,心里却嫉妒黄四宝那一丁点的绘画天分,暗暗诅咒黄四宝永远考不上中央美院,还能算是热血艺术青年么?
个个内心狭隘龌龊,极度庸俗,别说金子了,他们连煤球也算不上,屎壳螂滚粪球还差不多。
不仅无能还无耻,不仅矫情还有病,我真不理解为什么导演要塑造这么一群傻逼来祸害理想主义者这个词儿。
结局根本就是手*淫,导演自己也高潮了,丫很积极地为傻*逼自圆其说,一切高姿态只是妄想,注定被识破后摔得吧唧吧唧的。
我还是喜欢周星驰讲理想和现实的矛盾,比如《喜剧之王》就很善良。
又该有人说我感受不了鸭蛋壳的韵味了吧。
《太阳照常升起》里边疯妈说,只能说你没看懂,不能说你没看见。
我要说:《立春》我看见了也看懂了,但我不愿相信,因为它实在太丑恶了,丑恶到我不希望它不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
看到网上有评论说《立春》不是现实主义而是表现主义,我很欣慰。
作为一只鸡,最后我也顺便回味一下我们鸡蛋壳的味道吧。
我的家乡是一个离北京不太远的城市,四季分明,空气污浊,建筑普通。
方言缺乏特点所以我没感受过人群中或电视里忽闻乡音的惊喜。
我在那儿长到18岁,也没发生过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大事,好的坏的都没。
我妈妈认为我特聪明,不让我跟别的小孩疯玩,怕把我传染傻了,所以我也没什么朋友,除了上学就是练钢琴,钢琴老师是北京人,毎两周过来一次给我上一小时课,40块。
我妈妈几乎没表扬过我,老说我弹得不好对不起这40块学费。
我为毎上一节钢琴课就欠妈妈40块的事情惶惶不可终日,我告诉她不练了她不同意,我又说逼我练我就离家出走,我妈妈说我身上的所有衣服都是她花钱买的得还给她才能滚蛋,我不好意思裸奔就一直没走成。
后来市里一个比赛我得了个奖,弄得亲戚们见我就夸我多才多艺,让他们的孩子以我为榜样,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我,众矢之的,差不多就是个小唐丽君吧。
累,真想过普通小孩的日子。
说到这你们准觉得我特矫情或特可笑,但我已经很严肃地悲伤逆流成河了,就是这样不堪重负的童年让我一直恐惧别人太把我当回事儿,也特讨厌太把自己当回事儿的人。
正好《立春》里全是太把自己当回事的人,让我怎么能不烦它啊!
1、王彩玲在北京托人办户口,画面左侧出现熊猫盼盼宣传画。
此时当为1990年亚运会之前,即80年代与90年代之交。
季节:冬。
2、王彩玲迷惘地站在TAM附近,几个背枪的武警走过。
「事件」之后,TAMGC加强警备。
更远处城楼上方一只模糊的风筝缓缓摇曳。
3、王彩玲回家过年,电视里播春晚,赵忠祥、倪萍、杨澜主持。
这三人一起主持的春晚只有1992年一届,顾长卫在访谈中也证实,片中出现的镜头确实是1992年春晚录像。
4、1992年2月4日,十分特殊,既是春节又是立春,即王彩玲母亲放鞭炮那一天。
此处王彩玲露出罕见的幸福笑容。
季节:春。
5、1992年1月18日至2月21日,邓「南巡」武昌、深圳、珠海、上海等地,发表「谈话」。
熟悉历史的人知道,中国在89到92这三年间有一个左右摇摆、举棋不定的迷雾期。
以邓的南巡为标志,国家全面走向市场经济。
所以,片名「立春」的实际所指是非常具体的日子,即1992年2月4日。
这一天有三层含义:一年的开始(春节)、春天的开始(立春)、新时代的开始(南巡)。
为邓盖棺论定的颂歌开头就唱道:「一九九二年,那是一个春天……」。
这是一个影响深远的时间标志,虽然「立春一过,实际上城市里还没啥春天的迹象」,然而中国社会的未来走向至此已基本成定局,「风真的就不一样了,风好像在一夜间就变得温润潮湿起来了」。
此后社会面貌翻天覆地,黄四宝下海,王彩玲卖肉,去其初心甚远,个人对时代大潮的应激于此可见。
2005年,给顾长卫作品留下一段评注:《孔雀》回忆了黑暗刚去的第一个十年。
为了片中的时代背景,争论起来没少费口水。
再到观看《立春》的电影沙龙时,电话连线那头,本以为顾长卫问好完毕就收,不想他越说越多,大有长谈一下午的架势,从定位、宣传到票房。
轮到我发言时,什么都没说。
不是被震到,是真的说不出什么。
一言难尽的第二个十年。
师姐说电影结束后,放字幕的几分钟适合在黑暗中回味影片,绝非不靠谱的影院猴急地亮灯,赶人起身离席。
小厅里看完了《立春》结尾字幕,留意到了张静初等几个名字,他们没能留在当前的版本里。
几分钟的回味显然不够,可过了半个月,愣了几个下午,对《立春》依然没能有一个特别清晰的看法。
拍电影和唱歌剧也好像不大沾边,不过《立春》里头还有着跳芭蕾和作油画,艺术是一家。
说下张艺谋的事情,纵然特例不可复制。
张艺谋早年喜爱画画,后来迷恋摄影。
78级考电影学院时张年龄太大,本该是被刷的命运。
不过他给文化部副部长黄镇写信,被破格录取。
后来的大导演和艺术家终于走上了正途,而不是回棉纺厂当工人。
这么一封没被退回的信,可能比《立春》里的一个北京户口还难得。
讲这些事不在于说只因偶然,张艺谋命运与王彩玲就南北殊途,天上地下。
更不能因为今天的老谋子失去了优良品质,就指责并质疑当初他对艺术的虔诚。
时代不一样了,第一十年,满盘上下,求贤若渴。
第二个十年,虚伪逐渐侵蚀躯体,功利成风。
第三个十年,理想被遗忘殆尽,成为指指点点的笑柄。
很多与文艺青年沾边的大龄、老龄观众不约而同地用自我代入,对《立春》进行了个人式的解读。
更纯粹地说,一通声泪俱下的观后感想。
我能理解,也不会嘲笑“理想”二字。
有必要话,这里说下这种存在他人与自己中间的矛盾,不跟多数人一样活着的一种可能——即便最后,他们可能还要重新回归多数人的群体。
那场沙龙的尾声,观众热情地交流,讨论银幕上王彩玲的理想和命运。
有人说,如果不是她丑得有些刻意,换作是普通人模样,故事也许会舒服很多。
有人说,歌剧为什么非要唱到巴黎去,显得太遥不可及,让更多的人欣赏接受不就足够了。
事实就在于:电影里外同样存在着不解加不屑的人,说服起来并非容易的事情。
第二个十年,也就是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前期,理想主义在中国逐渐瓦解。
普通的年轻人无法理解一本《渴望生活》在当年具有什么份量(这说法从老师口中所知,查询考据得的确如此),理解它的难度甚至高过《孔雀》里的伞兵梦,值得姐姐那样去迷恋加向往?
一般人想起现在的伞兵,简直是无异于火星人降落,或者只是记忆里所谓的“最可爱的人”。
这本几乎人手一册的梵高传记,不好听的说,在当时影响力强过现下多少的畅销书作家。
传播途径的局限,文字所带来的煽动力,也带来了理想与现实的煎熬。
多少人头脑一热,开始追逐艺术梦想,又撞得头破血流,悻悻地退出。
王彩玲与黄四宝,正是其中的两个例子。
站在更高层面上,《立春》里王彩玲的失意有着多重原因,天赋不足、手段不够,总之她是失败了。
失败的背后可以有背景解读,表面上某一年的事件把所有人蒙在鼓里,但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受到它的影响,保持缄默。
同样失败也有理想不受待见的地方,经济起飞的物质富足,迅速填补了精神空虚的疾苦。
对于慢沿海地区几拍的北方小城,瓦解的过程并没有特别明显,但已经逐渐开始。
理想的楼阁在破败中坍塌,小城的人们在春风中,产生着始料未及的变化。
不安分的背后,包含着主人公内心的迷乱与躁动。
立春所带来的希望,在一番扭动后化为了失望。
歌剧一方面是拥抱理想,一方面是寻找自由。
王彩玲的困境来自理想无法实现,无法实现又带来拘束与限制。
歌剧是王彩玲私人的美妙空间,又是她痛苦不断的缘起。
高雅与庸俗,一直是无法协调的矛盾,当高雅的歌剧从一个丑陋的女人嘴中飘出,一部分人还是无法接受。
中国人往往过于强调各司其职,抵制不务正业,三餐饱饭才是真。
艺术往往被归在受歧视的正业之外,“打着艺术的幌子”成为口诛笔伐的一大托词。
必须正视的是,王彩玲为代表的这些人不仅能解决温饱,还有个工作,与常人不同就在于心怀理想与追求。
他们不至于处在与现实决裂、沦落至街边苟活的地步,跟被夸张、剥离后的艺术家事迹,还是有着本质区别。
他们的珍贵在于他们的渺小,他们的悲哀亦是,编剧李樯对这些人还有这三十年都太了解了。
托斯卡咏叹调的高亢优美,到结尾只是天安门前的温馨童谣。
背景由虚到实,由一人的异乡无路到两人的母子情深。
小女孩的名字也只是叫小凡,王彩玲跟着一车牲畜,在刀板上剁断了理想,踏实地走上了正常人的道路。
黄四宝摇身一变,堕为不能再俗的另一个极端。
作为爱好者的周瑜,也是平平淡淡、收获至真。
只有胡金泉做出了有预谋的反抗,如愿进入牢狱,外面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大一点的监狱罢了。
如果是在严打年头,他可能会听到《青红》结尾砰砰砰的枪声,还好九十年代初的大环境不至于此。
第二个十年,烟尘尘的开头,光明到来的假象,小人物在小城的挣扎不甘。
舍得之后,方见完美,我知道我是自己被自己给感动了,这是多么假的一个结尾。
能看出蒋雯丽很努力的在演。。。该片的难看程度同她的努力程度成正比
ex推荐的,算是励志电影,能实现的梦想要看天时地利人和
什么鸡犬升天的片
来点绘画,唱几句意大利歌剧,伪知识分子自诩小资产阶级的自我感动摇尾乞怜。难怪转型商业片能拍的那么烂,全片没有任何自然过渡,每一个镜头每一个情节都是为了恶心人而恶心人,为了戏剧化而戏剧化却全然不自知,毫无自觉性,当然最硬伤的还是主题恶心而垃圾。
文艺青年的共性没有那么简单
随便拖了点来看
骗钱..
有悲哀,悲伤,也是悲情的
“每年的春天一来,实际上也不意味着什么,但是我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我心里总是蠢蠢欲动,可等春天整个都过去了,根本什么也没发生,我就很失望,好像错过了什么似的”
一首大龄文艺女青年之歌。看的过程中有无数次的对比自省,王彩玲在自己构建的谎言世界里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但最终以某种方式与生活达成和解。特别喜欢焦刚的表演,为这些默默又出彩的演员鼓掌。
台词像一根根削尖的竹子穿过我的心脏。为什么不让我彻底的平庸,要给我一丝光,让我自命不凡。我认命或不认命,如金基德式爱情:宁要烂杏一个,不要鲜桃一筐。我想要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唯有在这座城市毁灭之际。我想要你,必先令你跌下神坛,我们要跪在泥泞中接吻,卑微癫狂却尽兴。
,,纯属你妈装逼
几个酷爱二人转的美国人在美国本土遭到冷遇
你们不知道,全国没有一个地方是演员的这种口音。
零星。
梦想啊,你为什么令人那么难过?
这年头,別說王彩玲了,你見過幾個董璇終生追求藝術的?孩子,別再動不動一世啊人生的了,你知道一輩子多漫長,有多少在劫難逃的悲慘等著你?是,我也沒那么老,但至少我早已不断言一生了~ 所以才晓得真正胡老師這樣的人有多難得,純理想主義者1000人里挑1个,沒瘋的都死了
不太行。标记15.1.31看过,完全没印象,估计是醉后看的了。感觉一百分钟强塞进太多内容,编剧为了推动剧情发展,给角色的话太干省,就不可信。于是所有人都不讨喜,甚至得不到同情。一次未遂强奸,一次真强奸,一个假癌症,一个真癌症,都太谐虐了… 这样真不好。
各位观众朋友,请文明观看,尊重艺术工作者
蒋雯丽演得确实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