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亦可以是美物下一个镜头,已经是利休切腹的九年之前,画面开始却是信长的葬礼,由秀吉亲捧灵位。
略知日本战国历史,便知道著名的本能寺之变。
一代英主,原本可以结束战国,统一日本的织田信长,为自己信任的部下明智光秀所出卖,堕马折剑,第六天魔王身陨本能寺。
离奇的是,信长身死之后,却无人能找到他的尸体,成为历史之迷。
对于本能寺之变,日本历史学家众说纷纭,尤其是对于信长所倚重的部下明智光秀的突然叛变,更有着各种不同的解释。
但这是历史的问题,而在这本电影之中,自然也有电影的语言和表达。
影片出现的镜头是秀吉捧灵位,在中国的文化之中,人死之后负责捧灵位的应该是子嗣,代表着继承人的地位。
日本受到中国文化影响之深,这等寓意,自然不言自明。
秀吉继承信长的伟业,继而统一日本,这是日本历史的事实。
因此在日本史学界,有所谓“织田种稻,丰臣制饼”的说法,意思是织田信长为丰臣秀吉夺得天下打下了基础。
而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却是“德川吃饼”,指德川家康最终窃取了丰臣秀吉的成果,最终夺得天下。
这一节开头第一句话,就是秀吉在议事之所大喝,“天下唾手可得啊!
”一边的武士立即应和道:“为继承大业正名而举行的葬礼已经结束,现在正是一举歼灭柴田的最好时机。
”这就是电影语言,是台词,不是现实之中的对话,是导演的表达意图,而非再现真实。
秀吉的话直接,表露的是争夺天下之志。
丧礼之后,不言旧主之恩开口即说天下,表示早有天下之心。
而武士之言更是直白,葬礼不过是为了继承大业正名而已,并不是真的哀戚旧主。
秀吉急欲取得天下,此时却另有部将请见,是宗易新建茶室取名,以此征询秀吉的意见。
纸展名现,是待庵。
秀吉立即会意,是让他按捺等待的意思,他的意图已经被敌方看穿,对方早有准备。
秀吉于是定下出其不意之策,雪落出战。
到了此时,宗易的身份便再明白不过了,他是秀吉幕后的策师,是指导者。
这里倒是可以展开想象,当初在茶室之中,秀吉来向宗易求情,最后宗易答应帮助,为他消解烦恼,最后做了什么事。
这一点,在之后的情节之中有所暗示。
茶室新成,宗易带着宗恩前来参观,问及感受。
宗恩坦诚回答,说是如回到了小时候,做出了恶作剧而被父母发现,害怕父母斥责而屏住呼吸,慌忙躲藏似的。
茶室本求闲,是心意之所,自然求的是享受。
而诸般享受之中最先最要,莫过于心安。
为什么宗恩却是慌张、害怕、躲闪?
像是做出了恶作剧而被发现了。
宗恩说完这些之后,神色有一瞬之变,随后再度出现了她远望海滩小屋的镜头,这意味着一切源出于此。
她是最熟知宗易之人,自然有所联想。
那个宗易消失的地方,正是不可告人之所。
恶作剧是什么?
或许便是宗易和秀吉一起联手,实现了取信长而代之的过程。
而最后实现出来的秀吉掌握大权,天下平定即在眼前的局面。
仅仅只是宗易和秀吉的力量,便能做到这一点吗?
当然不是,不要忘记了茶室之中的那个闲字。
一个闲字,杀灭烦恼!
宗易为了烧制一个不是摆设的茶碗,去见老匠人的时候。
过于恭敬的态度已是让人怪异,而更需注意的是当时老匠人手中正在雕刻的泥兽,那不是别物,正是麒麟。
中华文化,麒麟应圣主而出。
因而麒麟若出,便表示太平之世降临。
传闻孔子晚年,鲁国出现了麒麟,引得夫子哭泣,因为当时世道尚乱,哪里是什么太平之世呢?
非时而出,所以夫子感叹!
麒麟可以象征的是帝王之族,与龙不同。
《诗经》之中有一篇《麟之趾》,以此赞美文王家族。
由此可以想见,那个老匠人的象征,究竟是什么样的意义,而宗易的神情又为何如此恭敬,为什么见面即说,终于见到您了!
那老匠人如果不是日本天皇,那也是雕琢麒麟之人!
本能寺之变的诸多猜测之中,就有关于是当时的正亲町天皇在背后运作的说法。
织田信长的理念是天下布武,不是要在天下兴起战争,而是要建立武人政治。
同时也有更进一步的大胆想法,那就是要取天皇而代之。
日本天皇传承不绝,至今有万世一系的说法。
天皇运作其后,并不奇怪。
而日本史学界,对于明智光秀叛变织田信长的原因,有一个很广泛的说法,就是为了保皇,解释明智光秀是因为反对织田信长欲取代天皇的野心,才反动叛变。
很有力的一点证据是,明智光秀叛变成功之后,并无进一步夺取权势的行为,反而逡巡京都之外,欲求正名。
当然,我不是历史学家,对日本历史也不熟悉,更无兴趣,只是从影片的线索推敲建立。
电影有电影的表达,这是我的兴趣所在。
每一个细节之间的相互串联,在直白和幽隐之间通透气息,引人遐思、追索,这是观影莫大的乐趣。
一切不过是假象,而假象竟如此迷人。
让人想起了宗易展现在织田信长面前的那一轮水月之景,是真,是幻?
重要的不是真幻,而是已经被引动的人心。
如之前所说的,真正的合乎心意,是唤起人的心意。
日本战国时代,大名征战,天皇被架空,此等情形倒是像极了中国的战国时代。
被架空了的天皇,不正是好似只是用来摆设,而无实用的茶碗吗?
宗易说,要烧制不只是摆设的茶碗,顿时引起老匠人的惊愕。
信长是要自己做天皇的,他的理想是天下布武;而宗易的心思是在捍卫天皇,这是宗易之所以舍却信长而选择秀吉的缘故。
在我看来,或许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相比信长,秀吉的出身更接近宗易的信念。
也许有人会觉得,电影之中并没有镜头表达这一切,但我想说的是,这不是情节表达,而是电影的主题表达。
主题表达和情节表达自有不同,选择历史演绎,本身就是一种与观众的默契。
当然,这一点将继续在后文展开,也将会是本文的重点。
宗恩的话,暗示了宗易的谋划。
只要是计谋,终究无法掩藏。
这间新成的茶室,又何止于仅仅只是一间茶室,更是他亲手谋划出来的,由秀吉主宰大势,即将平定天下的格局。
确如其前言,他所选出的珍宝,正逐步的孕育传奇。
阴谋之事,总有泄露之危。
背负阴谋才会让人慌张、害怕、躲闪;怕被父母知道而责怪,是因为做错了事,由此证明一切都是谋划。
其实这一点并不难理解,因为宗易此前所作所为的一切都是谋划。
无论是呈现在信长面前的美,还是展露出的茶人风姿,都因为带着被可以隐藏的目的而显得更接近谎言。
而这谎言所呈现的美态,又是如此的迷人,让人为之动心、倾倒。
这是一位追求茶事极境之人,但他的目的也许并不仅仅在完成一杯茶。
然而精美的茶事,具备吸引人心的效验。
这样的谋划是好的吗?
从结果来看,是茶室新成,天下将定,宗易自然也是欣喜,所以才会让最了解自己的人来欣赏、评判。
但宗恩之诚实吐露,让他心生疑惑和恐惧。
这一点是借由武士和妻子的对白来表现的。
这就是刻画,也如古人避讳的手法,避免人物太过刻露。
被宗易折服的武士在卧室之内赞叹师父比肩一切的伟人,这表示他是知道宗易的谋划的,甚至就是参与之人。
为什么要在卧室之内?
卧室之内是绝对私人之地,可以吐露真言。
让一个武士赞叹伟大,绝对不会只是一杯茶,而应该是平定天下的功业,所以才能足以比肩一切古今的伟人。
但女人的直觉总是可怕,她们的眼睛和男人不同。
武士的妻子看见了别样的宗易,一个内心充满恐惧的人!
宗易在害怕什么?
美好的事物!
为什么害怕美好的事物?
宗易所害怕的,是他亲手制作出来的一杯茶。
那个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人,让他感到害怕了。
因为和他出现了分歧,秀吉显然是走上了一条和他预想的不一样的道路。
影片的台词很克制,表达这一分歧的话是:“秀吉大人在侯雪之战中大获全胜后,逐渐登上君临天下的顶峰!
”君临天下,登临顶峰之人,意味着他要走到最高之处。
最高之处,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人,甚至比他站的更高的人呢?
这种分歧,用宗恩的话来表达:“然而,我夫建造待庵的用意究竟是……”一语双关之句,茶室不就是一个喝茶之所吗,还会有什么真正的用意?
台词之中没有给出建造待庵的真正用意,但不管究竟用意如何。
有了这一句的疑问,就可以证明现在的这座茶室所呈现的意义,并不是宗易想要的意义。
也就是秀吉所走的路,已经离开了他所设定的方向。
挑选出的美物,的确孕育了传奇,但传奇却并非合乎他的本意。
人间之事,最不堪一厢情愿。
老子曾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名不是道,却可以指示道。
名是人一生的总和,里面有身家性命一切的联系,是自我面对众生,也是自我面对命运之际所坚持之道。
中国人讲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因为换了名字,就是换了活法,换了面对众生和命运的方式。
这一节末尾,是宗易亲手制茶,却捧在手心不饮。
茶为亲手所作,却难以入口,脸色愁苦之中带有无奈。
他说,自己改了名字。
然后将茶杯递出,奉于小小的绿色香瓶之前。
这一个瓶子,曾在秀吉前往茶室求助之时,被秀吉所见,要求一观!
那么这个绿色小香瓶象征什么?
宗易为何奉茶于此物之前?
【造就美物之能】丰臣秀吉是何时出现的?
其实早已出现。
在引子之中,那个与一代茶人对峙的权力主宰,在正片开始那个在街边自得其乐哼哼唱唱的织田家臣,就是丰臣秀吉。
他更出现在,当宗易化现水月幻景之后,那个凑上来的家臣,露出无比惊讶表情。
略知日本历史,便不会不知道丰臣秀吉的名字,结束日本战国,一统天下之人。
但他却出身连姓都不能有的底层,幼年时候叫做日吉丸,成为了信长的武士之后叫做滕吉郞。
据说因为自幼生活艰辛,所以身材很是矮小且容貌委琐,被称为猴子。
传闻他之所以获得信长赏识,是因为他在为信长提草鞋的时候,将草鞋在怀里捂热了,大获信长的好感。
丰臣秀吉喜爱茶花,在15世纪的日本,曾下令在京都各处多种茶花。
宗易不取阁中之花,却选择了流水石臼之中的一朵茶花,就是对应了舍织田信长而取丰臣秀吉。
信长出身高贵,一如阁中之瓶花,而丰臣秀吉出身卑微,正合水边臼内的物象。
由此观之,其中缘故,或许就有瓶花已经成形,而野花无样容易包裹的缘故吧!
一朵茶花从藏于怀中,成为了过渡到下一个情节的线索。
我曾看见有影评说本片被生硬劈分成段,是导演的失败,其实看明白了才知道,这是导演的用意,内中藏着无数的表达。
再来已是千利休切腹前十二年,片中出现的是两位葡萄牙传教士,抱怨着日本的茶道。
问题首先是来自于那极不合脚,为了进入茶室需要更换草鞋。
草鞋是入茶室的规矩,西方之人并不习惯,但镜头一转,却是丰臣秀吉着一双草鞋,仍旧哼歌自乐,无不安然。
当然此时的丰臣秀吉,还是织田的家臣滕吉郞。
他与传教士的对话透露一个信息。
信长正合西方势力有所接触,因为两位传教士带着西方极具价值之物,前来取悦织田信长。
传教士视茶室如鸭棚,茶室之中的一切毫无价值,甚至认为喝茶的日本人都是头脑有问题,是愚蠢。
这是西方文化的自狭之处,难以理解另一种文明,也是典型的西方式的傲慢和自大。
说明他们对于信长并非真的认可,只是想要在信长的支持之下,实现自己的目的。
在此之前滕吉郞所谓的论得天下者定是我家大人,若能取悦他便可无惧一切。
一茶过后,信长以一茶罐发问,价值几何?
作为怀抱于国的人,在西方人面前自然不只是问茶罐,而是要确定自己在他们眼中的价值。
一如之前自称带来西方最具价值之物,传教士也坦诚表示此小壶在他们眼中并不值钱,没有人会愿意为此付出高价。
不是完全没有价值,只是没有高价,这是做交易的谈法。
信长自笑名贵之物、竟无人欣赏,是西人不识得他是个英雄,转而将话头抛给了一侧的宗易。
这里就清晰无比地体现了宗易的角色,是茶室之中的一等谋臣。
一个小小茶罐,究竟有什么样的价值?
与其说这是传教士的问题,不如说这是宗易的问题。
因为所谈论的茶罐将因人而不同。
织田信长在谈茶罐是谈他自己,传教士也所谈也是一样,只是不能相信信长真的能够统一日本。
他们的相信需要对方来证明,这就是交易。
但宗易的回答却是:“那朵花蕾,您觉得如何?
”是传教士在库房之中看见的竹筒之中的茶花,对应的是此前传教士与滕吉郞的相见相谈。
宗易称之为生命的萌芽,之后却突然话锋一转,再次提及一杯茶让人心情愉悦。
别忘了,宗易此前说过,茶,是合乎心意的。
那么怎样的一杯茶才能让传教士心情愉悦呢?
当然是要合乎他们的目的。
信长是一代英主,自有主见,已是成型的瓶中之花,配合困难。
但是那一朵花蕾却还在生命的开始阶段,意味着未来的无限可能。
只是“唯有独具慧眼者,才能发现此物的价值。
”这一段情节为,信长和传教士谋求合作,为了凸显自身的价值。
信长带了传教士进入茶室,让宗易进行说服。
不料宗易却另举出了一个能让库房的土墙都能生辉的人,竟是信长的部下滕吉郞。
因为宗易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传教士对这一朵茶花的另眼看待。
宗易的逻辑应该是,有如此部下的人,自然是将来征服天下的人。
但信长却警觉到这一朵茶花的志向,是无限绽放的生命的力量,对自己的威胁。
所以马上追问了一句,发现的价值,将由谁来决定,是不是由他?
自信之人是不会询问主宰之权的,因为他们会将权柄牢牢紧握。
但信长如此之问,暗含的意味是,他从宗易的判断之中感受到了来自滕吉郞威胁。
出口询问,是试探!
他是否还能够掌控滕吉郞!
宗易的回答是,出乎意料:“美,由鄙人来决定。
”惊动茶室外滕吉郞抬头!
“鄙人所挑选的珍品,能够孕育传奇!
”此言出口,宗易目光如虎。
什么是他所挑选的珍品,当然不是茶具,而是人物。
信长有识人之能能欣赏他,他也一样,能够发现滕吉郞!
日后当滕吉郞成为了丰臣秀吉,正是他所挑选的珍品,孕育了日本的战国传奇!
此时信长不由失笑“这家伙,是个相当坏的人呢!
在我左右又添欲夺天下之人了。
”是在左右而不是身边,因为是有两个人。
信长说完之后,转身叫名:“是吧,滕吉郞!
”滕吉郞开门相见。
信长让传教士将贡品带回,看来是他拒绝了与传教士的合作。
实际上的情况是真正得到传教士的助力的人,是滕吉郞!
历史上,丰臣秀吉和织田信长一样,曾对西方天主教刻意怀柔示好,只是到了丰臣秀吉掌权之后,突然发布了驱逐天主教的政令。
这一态度转变,世人不解,史上称迷。
但说穿了又何其简单,不过是利用完了而已。
真正和传教士有所联系的是宗易,因为第一个传教士对第二个传教士说,那个男人会改变你的看法。
而在茶室之中,所发生的一切,正是宗易所主导着每一分的变化。
这是一段完全是属于电影语言的情节,一定不是真实的历史片段,却是电影可以编织的讲现实关系讲清楚的表达,是高明的手段!
电影是象征和比喻的艺术,从某种角度而言,象征和比喻才是艺术,只会写实,便失去了空灵变化的趣味,俗不可耐。
而同时象征和比喻也是另一种层面的欺骗,影片如此欺骗着观众,宗易本人何尝又不是如此,是布局弄幻的高手,拨动人心!
此前织田信长挑选美物之时,等候已久的人询问宗易如何姗姗来迟。
原本一路小跑而来在不远处才缓下脚步的宗易却淡然道,还早了一些。
既然还早,此前何必匆匆,这是他展现给世人的样子,因为他是堺之三茶人。
但既名为茶人,为什么呈现给信长的美物,却与茶无关?
因为他知道信长需要的是什么,能够做出合乎心意的事情。
这不是道,而是术!
明白了织田信长如何起了猜忌,才能明白下一个情节,为什么丰臣秀吉大人会愁眉苦脸的前往千利休的茶室。
值得注意的是两点,第一是原本的滕吉郞已经成了秀吉大人。
第二点是当秀吉走在进入茶室小径的时候,突然听闻了一阵鸟叫,明显是两只鸟的叫声,抬头查看,却看不见有鸟的踪影。
名字的变化,是身份地位的变化。
看不见的鸟来处,那是因为这两只鸟源自开始的烛火光影,来自宗易的那一句,为吾妻者,非您莫属。
当时他选择的茶花,此刻正自投门而来。
隐喻早已埋下,却到现在才传出动静。
所以秀吉来到门前,树后转出宗易,原来是早已等候。
在物之初,便已经能够看见物之壮,这就是先知。
世人所谓的先知,往往以为是能知未来,其实真正的先知,不过是能先觉罢了。
其心入微而后入妙,能觉人所不能觉之纤细,便是先知。
弟子口中交代了秀吉恐有斩首之过,这是信长起了杀机。
弟子之言被宗恩制止,称言多必失,说明相会是密事,不可外宣。
秀吉区区一个家臣,起自卑微,以日本注重出身的社会,竟然会让胸襟广阔信长动了杀念,其中原因可想而知。
秀吉声称为茶而来,但是宗易却待之以粥。
人在虚弱的时候,不需要茶。
因为茶是假相,而粥是实际的果腹之助。
粥后有一杯茶,宗易说让他好好品尝生命的喜悦。
一杯茶,能够品尝的生命的喜悦是什么?
此前说花蕾是生命的萌芽,唯有绽放才是生命的喜悦。
信长口中的无限的生命力量正是要在此时绽放出来。
秀吉进入茶室的第一句话是说临死之前,因此地备受推崇,所以前来尝试。
若真的是说茶,何必临死之前才来尝试,平日机会甚多。
人到生死关头,想要尝试的,很自然的应该是求生吧!
何况是秀吉这样的出身,求生之本能会让他不择手段。
强调临死之前,意味颇深,表示此前并不是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时机不至,没有让他有足够的居心。
说到生死,表示没有退路,也表示决心已定。
由此便知秀吉来求的不是一杯茶,而是一个生机。
求人有道。
今天的人难以求人,往往开口便错,一不留心便成了用情感要挟、利益诱惑,甚为地下。
看秀吉求人,就知道此人非凡,也明白了为什么他能被宗易视为珍宝。
本来求人,却说试茶,更绝口不提一字自己的处境,却说了一段自己小时候的生活。
这不是闲话,而是示弱,真情流露。
让人不禁心生悲悯。
世上的人都会觉得孩童无辜,却很少可怜成年人。
所以真正的示弱,不是一味自贬,而是让人看见自己的可爱之处、值得呵护珍惜之处。
这才能策动人的善念,策动人心。
读古书看见处绝境的人往往装疯称病示弱,得以脱身,如孙膑装疯、刘邦示弱、司马懿装病、几成惯例。
因为疯子行为之中有自毁,弱者如尘埃渺小而被轻视。
毁坏了的东西,往往让人心生悲戚。
如颓坏了的屋子,破碎了的花瓶,容易让人心生怜惜,是一样的道理。
这个世上的人,都活在他人的悲悯之中,因恻隐而得活。
看见毁坏,心生恻隐,这是获得活路。
当然这也要看对象,往往要是对高贵者、上位者,因为他们往往没有经历太多残酷,享受优渥,心不残忍。
要是面对自下而起之辈,心意决绝,就未必有那么好的效果了。
比如宋江也装疯,却被小官吏打到熬不住为止,只好认了。
这应该算是秀吉和宗易第一次交锋,秀吉遂了心愿,宗易亲口答应会去为秀吉说情。
表面看容易让人误会是宗易要去信长面前为秀吉说情,但细思信长要杀秀吉的原因,真的是可以说情而解决吗?
生死之事,当以生死之决,那么要救下秀吉这一条命的,如果不是一次求情,又会是什么呢?
一碗粥,一杯茶,粥前茶后,影片都给出两个画面,是茶室之中一副墨迹,是个闲字。
导演精细,不会浪费镜头,如此重复,必有深意。
从茶室而言,似乎是宗易给出的茶境,让秀吉暂忘烦恼,体会当下之心。
一个闲字,能治烦恼。
而秀吉的烦恼来自信长,能治信长的闲字是什么?
影片的下一个情节,是宗易来到了一处作坊,找到了一位正在做泥塑的老匠人。
宗易恭谨上前,语态谦卑,自称茶人,想要让老匠人帮助烧制茶碗。
老人诧异反问,让老夫这样一个制瓦作泥的匠人吗?
制瓦作泥,如何能够烧制茶碗?
宗易不答,却拿出了怀中的图纸,原来他早有准备,有了详尽的方案!
这里不妨插入一段,据说影片拍摄所用场景,都是日本国宝级建筑物之中实地拍摄,其中所用的茶碗,皆是当时真品,影片之中出现了包括千利休本人使用过的黑乐茶碗等珍贵名器,是日本茶道家族的协助。
而演员在接受饰演邀请之后,准备工作长达一年,不仅学习了各种茶道、历史,乃至还购买了利休传世茶器,力求感应人物。
而在真实的历史之上,千利休的确也在日本天正初念,找到陶工长次郎,由利休设计,长次郎烧造,创造乐烧茶碗。
茶碗主要是黑、赤二色,这一点可能是因为日本笃信佛教影响有关,佛门《四分律》规定,僧徒的食钵只能使用黑色和红色,与此相合。
言归正传,宗易除了拿出方案之外,还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是要烧制一只不是摆设的茶碗。
若是摆设之物,便是闲物。
不是摆设之物,便要起用,岂能闲置。
既名茶碗,便应该是盛茶而用,世上岂有闲置的茶碗?
难道说,宗易的意思是,在他的审美之中,见自己所在时代的一切茶碗,都不符合他的茶道理念,所以索性要自己动手,亲自创造吗?
影片在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出了一个消失的身影。
借用宗恩的口中叙述,每当木槿花开的时候,宗易总会不知去向。
这时候的镜头给出,是一片汹涌的大海,远处一座破败小屋,宗恩来到屋前站定远望。
从这样的镜头语言来看,她是知道宗易去了哪儿的,只是不知道小屋之中的情形罢了!
影片至此,似入幽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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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想看的一部影片。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电影选片的时候,偏偏不选它。
大概是有人告诉我,它很美,很静。
而对于美与静的东西,我总想找一个美与安静的时刻看吧,可是似乎…没有这样的时刻,或者说有这样的时刻,我在做别的事情。
谁曾想,我反倒是昨天发烧不得已躺在床上的时候,把这个电影看完的呢。
电影果然美极了,几乎做到了每一帧都呈现出日本美学风格。
春夏秋冬,阴晴雨雪,各有各的美,总体印象是偏暗调,侘寂风格。
也就是,美丽之下,总有种淡淡的哀愁的感觉。
个人觉得这种美学风格应该跟他们的精神领域上的追求以及现实的压迫总是充满着矛盾是有关系的。
而追求美的人,总是想把一切都纳入美的范畴,包括很多不堪的时刻,包括生老病死。
于是也就慢慢的有了这种风格的体现。
千利休无疑就是一个代表人物。
“唯有美丽之物,才能让我低头”。
千利休说。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从最初的浪荡少年,直到遇到高丽公主,我猜那也许是他认为的最美的女子,从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到消逝,短短的一瞬,却刻骨铭心。
我想也许也是这样的一瞬,更让他领悟了“美”的意义。
所以他才会说,“人生苦短,请享受这生命的片刻欢愉”。
他知道美是转瞬即逝的,而他又领悟到,真正的美是深刻的,不可替代的。
基于这样的领悟,他才能在每一刻全神贯注,只为手中这一杯茶。
也正是基于这样的领悟,才让他成为最独特的茶人。
我也好美色——好看的月亮,星空,夕阳,晚霞,一片叶子,一朵花,一棵树一丛野草,莫不是我欣赏的对象。
有时候可能是一碗白粥装在一个好看的器皿里,甚至有时候只是一缕光,突然打到了一块石头上。
我都能愣愣的看上好久。
好像从小就是这样,坐在河边或溪边,看远处的农夫有条不紊地做自己的事,听风吹过竹林的声音,一坐就是半天。
所以昨天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很有亲切感。
其实我也在思考,千利休是否有别的方法且苟活下来?
是否有别的方法能保全自己和家人?
将我自己代入进去之后,我又理解了他:对于一个将美视为人生终极信仰的人来说,苟活下来无疑更痛苦。
那是不美的,也是没有意义的。
千利休的师父一开始就对他说了,“汝于美之执念,堪称茶人”。
可见,日本人是非常清楚,美也是一种执念的。
所以那种美而有度,在一个小小的世界(茶室)里,营造自己认为的美,不扰他人,不露锋芒,“执己所执,不渡他人”便体现在了各方各面。
虽“不渡他人”,可另一个时空的我,还是受到了千利休的影响。
就像我没有看这部电影之前,听别人说起了这部电影,听说了他的茶室,我自己便也做了一间茶室。
没有他的茶室那么朴素,那么安静。
却符合我当下的心境。
“茶,要合乎心意才最重要。
”这句话直指人心。
活一辈子如品一杯茶,我们首先要了解自己,懂得自己的心意, 接纳自己,敢于做自己,才能说活的“合乎心意”吧。
这句话我就当是这部电影送我的礼物,千利休先生送我的真言了。
1591年4月某日,风雨飘摇、阴云翻涌的清晨,70岁的茶人千利休坐在自家房子的廊檐下,看雨水如瀑布般朝院落中倾泻。
屋外的三千兵马,已经奉丰臣秀吉之命在雨中围守多时。
千利休的老妻端来一盏油灯,和丈夫一起静坐,等待那一时刻来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平常得与以往并无二致。
使者冒雨而入,带来了秀吉的旨意:“如果将怀中的小壶交出,便可赦免死罪。
”千利休为其点茶,说了一句话:“这世上,只有美的事物能让我低头。
”此后便从容切腹自戕。
坐拥天下、呼风唤雨的一代枭雄丰臣秀吉,最后还是输了,输给了一个手无寸铁、两袖清风的茶人,曾经英雄相惜的情谊佳话,最终以血腥和决绝划上句号。
千利休至死也没有交出那个墨绿色的、小巧的茶壶,那本是用泥胚随意烧成之物,与秀吉黄金茶室中的种种昂贵赏玩相比,不值一文。
这个壶,在利休眼中,因着一段年轻时海誓山盟的情缘,成为至善至美的象征;在秀吉眼中,却意味着耗尽天下之财也买不到的高贵尊严。
千利休是幸运的,他一生中连得两名雄主赏识,如果说织田信长发掘了他,那么最终是丰臣秀吉成就了他。
千利休又是不幸的,晚年声望满天下,甚至威胁到丰臣秀吉的地位,他的才华和骄傲,注定了他的毁灭。
丰臣秀吉将本属于武士的“切腹”待遇赐予千利休,可见他的复杂情感。
许多年前,在丰臣秀吉还是织田信长的家臣之际,因触怒了主上,失魂落魄地跑到利休的茶室来,请求在临死前能喝上一碗他亲手泡的茶。
彼时日本,唐风佛教兴盛,饮茶更为上流社会所推崇的风雅之事,成为享乐主义的代名词。
千利休自幼师从武野绍欧学习茶道,他的茶道理念与贵族相悖,提倡素雅拙朴的饮茶态度,暗合了当时百姓深受战乱疾苦、追求恬淡生活的普世理想,备受推崇。
对于饮茶,他曾写过一首诗:先把水烧开, 再加进茶叶, 然后用适当的方式喝茶, 那就是你所需要知道的一切, 除此之外,茶一无所有。
大美的境界就是至简。
饮茶,在千利休的观念里,既是寻常之事,又是超然物外的精神享受。
千利休用知行合一的态度贯穿此种人生哲学,恰逢织田信长有饮茶嗜好,四处搜罗珍奇古玩,别人献上的都是名贵刁钻器物,他则端上一平常漆盒,用竹筒注入清水,置于月夜之下。
圆月倒影水中,与漆盒上的远山飞鸟一起波光鳞动。
慧眼如信长者,深受触动,将其招致麾下,给予重用。
利休很快擢升为茶头,代替国家行使茶礼,尊贵无两。
然而,利休眼中,众生平等,不论武士、商贩、百姓,皆可参与他开设的茶席活动,在等级森严的时代,堪称特立独行、惊世骇俗之举。
如今想来,也只有织田信长那般雄才大略的豪杰,才能容忍这匹桀骜不驯的千里马在他的地盘上肆意驰骋。
《寻访千利休》中,面对死罪加身、垂头丧气的丰臣秀吉,利休为他亲手做了一碗抹茶,并说“请您享受这生命中的片刻欢愉”,这用粗陋茶碗盛着的茶,即是充满哲理的抚慰,又是对生命的悲悯。
当利休表态会在信长面前为其说情之后,秀吉得寸进尺的本性露了出来,他提出,要看一看利休怀中深藏多年的绿色小泥壶,那一定是无价之宝。
利休自然没有交出,这便成了两人心里无法拔除的一块老梗。
织田信长死后,丰臣秀吉“接手”千利休。
在电影中,为了与前一位做比较,刻意将丰臣秀吉塑造成一个有些自卑、有些贪婪的土豪,但纵观历史,丰臣秀吉自有过人之处,因为千利休的茶道就是在他的时代发扬光大、达到巅峰的。
在此期间,千利休创造了对后世影响深远的“侘寂美学”,即简朴化,极致化。
有这样一个故事。
一日,丰臣秀吉听说千利休院子里开满了美丽的“朝颜(牵牛花)”,便兴致勃勃前去饮茶赏花。
到达后,却发现满院的牵牛花被利休拔得干净。
丰臣秀吉强忍怒火,携下佩刀,弯腰钻入窄小的茶室,却发现茶席边的黝黑粗糙花瓶里,仅有一支牵牛花带着露水微微抖动。
茶室由利休亲手建造,极尽拙朴之能事,在粗糙的墙壁、阴暗的光线下,一朵生命的顽强绽放,怎不令人震撼。
“侘寂”二字,可见一斑。
今日所见的日本建筑、衣食住行乃至思想,都多多少少体现着这种观念。
电影中,将这个故事偷梁换柱,改为以一朵蓓蕾出现在冰冷森然的兵器库,打动葡萄牙传教士,实在不如直接沿用历史典故来得妥帖自然。
千利休的茶室逐渐成为贵族、武士们拜师、修行的场所,他们来此,学习的不仅是“和、敬、清、寂”的茶道精神,还有做人道理和行使准则。
如果说丰臣秀吉是至高无上的大和领袖,那千利休就是他们的精神导师。
丰臣秀吉自诩为“天下第一人”,千利休则是“天下第一茶人”。
草寇出身的丰臣秀吉实则骨子里好大喜功、骄泰奢侈,他用黄金建造灿灿生辉的茶室,里面摆满了昂贵的茶具;千里休修建草庵茶室,因过于清减,被他下令整改;他打心眼里不喜欢千利休用粗糙的黑陶碗点茶,如果不是为了摆场面、顺应民意,也许他不会容忍千利休这么久。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千利休和丰臣秀吉最终的决裂,历史上有诸多说法,一说秀吉强行要纳利休之女为侧室,一说有人在京都大德寺里修建了一尊千利休木像,日夜膜拜。
电影中,利休的女儿为了反抗暴权,上吊自尽;而由众僧为感谢其恩德而修建的木像,也被下令烧毁。
不论哪一条,千里休总归是触怒了秀吉,都是死罪。
其实都是借口。
看破世事的千利休,或许早就预见了这一天的到来。
一个追求至高权力的军阀,一个主张和平无为的茶人,若不曾相识,倒也相安无事。
一旦相遇,能彼此合作那么久,已是世间奇迹。
丰臣秀吉终归是属于世俗的,他幻想着最后用人情去逼迫对方求饶,在他的价值观中,用一次低头认错换回生命,难道不是再划算不过?
毕竟,他要的只是对权力的臣服。
可是千利休早就超脱了世俗,在他的价值观里,为了美的事物,连命也可以舍弃。
影片末尾,千利休死后,他的老妻默默走过来,将一席白布盖上尸身。
她终于看到那个丈夫生前从不轻易示人的小茶壶。
那是一个美丽的高丽少女留下的,她被拐来作为准备献给大王的礼物,在为奴和死亡之间,她选择了后者,饮药而亡。
平心而论,这段杜撰的故事试图把美具象化,显然刻意了,但是我很喜欢妻子的戏。
她默默侍奉他数十年,也察觉丈夫心里有另外一个女人,每逢出场,她的身边总是有象征高丽少女的木槿花摇曳,但她百般隐忍,从不追问。
丈夫死后,她终于有权利处置那把小壶,她几次想摔碎它,一了百了,终于还是含泪忍住了。
与其说,她恨的是那个从未谋面、早已死去的女人,毋宁说她恨的是对“美的事物”执着了一生的丈夫。
因为这种执着,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美也是有代价的,她和她的爱情,也是陪葬品的一部分。
其实不是很好看的片子,却让我很震动。
这部电影试图解释了千利休美学思想的缘起,其逻辑的严谨,看到最后才豁然开朗。
一直藏在怀里的绿色小罐,藏着他无法释怀的,深感遗憾的一段人生。
诚然,利休是个对美很有灵性的人,但年轻的时候,也是穿红的蓝的各种鲜艳的衣服。
因为被朝鲜公主的美折服,要带她私奔却让她被追捕者逼死。
和公主约好了共赴黄泉,却在公主服药死后怯懦了,不敢喝下毒药。
毕竟,被逼到绝境的是朝鲜公主而不是她。
让他看到了自己的懦弱。
而最让他后来受到震动的是,追上来的朝鲜厨子,给他翻译,公主最后对他说的那句韩语,竟然是,请你好好活下去吧。
说明姑娘心里,早就明白了他们之间的情感,不至于让他跟着她去死,也更反映出她的善良,觉得自己是可以牺牲的,只是单纯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好好活下去就行。
这种美好的品行更进一步让利休对自己当时纨绔子弟的心态感到羞耻,他喜欢公主,是因为她很美,特别纯洁的那种美。
他约她私奔,可能并没有想到后面会重重困难,更没想到要出了人命。
这轻率的出发点和沉重的结局对比,让利休深深深深为自己感到羞耻,看到自己精神境界既软弱,又龌龊。
拿出那个小香囊,里面还装着自己取下来的想要留个念想的朝鲜公主的小手指的指甲,对比公主的纯净,这种念想是多么轻浮而不够真诚,所以他在大雨中突然撕心裂肺地崩溃了。
后来,他用了一生对美的解读,反复祭祀这段经历。
(1)那个狭小的,要弓下腰才能进入的小茶室,狭小,拥挤,低矮,却要有柱子,墙上糊着粗糙的泥巴,其实是重建了当时和公主逃亡在充满绝境体验的最后几个小时所呆的渔夫的小屋。
利休的妻子第一次来到茶室,说感觉像小时候做了错事在一个幽暗的小房间躲起来的感觉。
对利休来说,却是他对穷途末路下那种没有明天只剩美好的体验。
他在这个小茶室,可以一次又一次重温那个让他一生遗憾的晚上,把每一次泡茶,都当作对那晚的重温与忏悔。
最后赴死之前,他把一直贴身珍藏的公主的指甲烧了(罐子其实反而是身外之物),泡了一碗茶,递给对面不存在的人,然后自己喝了(这碗想象的毒药),还一寸一寸擦净茶室的席子(可以洁净赴死了),袍子也换了白色的,这些仪式完成后,最后那一刀,再无犹豫,干净利落。
为什么利休主动提出为犯了错即将被砍头的丰臣秀吉求情,因为他看到他那种仓皇的穷途末路的状态,想起了曾经那个当下的自己。
(2)在那晚经历后,利休的美学思想开始定型:残缺的美才是最永恒的。
因为缺憾会让你反复去琢磨,反反复复,无休无止,就像他那段残缺的感情,那晚朝鲜公主赴死后无法圆满的结局,可以让他一辈子反复怀念,反复琢磨那个惊心动魄的晚上的细节之美:踩过沙子的赤脚,隔了汗水模糊的姑娘的脸,那朵干了又活过来只绽放一日的木槿花,种种粗砺的美好细节的反复雕琢,成就了利休独有审美的理解与坚持。
(3)利休的茶碗。
他找了一个心无旁骛的瓦匠来制作他的茶碗。
瓦匠做了很多个版本利休也不满意,直到他看到了利休用手握着一个绿色小罐,他说,给我看看,然后恍然大悟,问,这个是女人用的吧?
利休理想的茶碗状态,是重现朝鲜公主握着这个绿色粗陶小罐,而他合上手握住了她的手那一瞬的温润,所以,无论是大小,质感,是有特定情景的。
瓦匠明白后,在利休女儿自杀那天,利休也拿到了自己能够认可的独特茶碗。
至于绿色小罐,丰臣秀吉在他绝望去找利休那天,也许他的状态打动了利休,利休居然把小罐取出来,并且让秀吉看到了,也知道了这个是他最珍重的物件。
因此秀吉要利休臣服的时候,是要他交出小罐。
其实,利休只是珍重那段指甲所代表的美好的感情与品行,他只把指甲给瓦匠看过,并且告诉瓦匠,希望能够做出替代小罐保存代表了美好的茶碗。
利休妻子在他死后,收起从他怀里滚落的香囊,看到小罐,心情激动,想毁掉又不忍,其实罐子不是利休在意的,他始终没让妻子走进他心里,女儿死了,他对妻子说的,是:委屈/辛苦你了。
他确实也不想对妻子无情,在朝鲜公主死后,他已经爱无能了,只为美的信念继续活下去。
(4)那晚过后,利休出了家,只穿黑衣,内涵是为那晚带孝,以那晚浓重的绝望的颜色为美。
直到决定赴死那天,才换上白色,无牵无挂地走。
(5)有一幕,利休妻子在家插了不同的花,利休和她一起穿过不同的房间,他也留意到了,但是不为所动,直到看到水池上的一朵木槿花,才伸出手取下来,包到纸里藏在怀中最里面。
利休妻子在整理衣服时发现了这个细节,就知道了他心里藏了一个人。
(6)后期利休有在怀里藏着白纸的习惯,因为在渔夫小屋那晚,他慌乱从行李中翻出纸币墨,和公主书写交流。
那晚以后,他在怀里总有白纸,进行各种表达,取出藏入再无慌乱。
比如秀吉绝望那天他从怀里取出白纸,打开白纸,裹着一个小封,递给秀吉。
秀吉打开,是一小粒茶。
各种后来,都从那一晚里找到对应的缘由。
这个对利休美学进行合理化溯源的逻辑,确实挺有意思的。
而利休居然因为这晚所形成的对特定美学的执念,产生比权力更大的影响,他有如此多的追随者,让大权在握的丰臣秀吉也嫉妒了。
人们都在乎他的看法,希望看着他的指引行动,从他为茶室起名为“待庵”,到改名为“利休”,他不同意进攻朝鲜竟然让秀吉左右为难,一个为美学修行的茶人,有影响了政治动向的能量,这美学执念的能量不可谓不大。
最后,想用剧中老主持的一句话结束此文:贪婪,愤怒,和愚蠢是扰乱世道的三种情绪,而大人您大概正是被贪婪左右了。
【美物带来的争斗】这一节开篇,已经是利休切腹前六年。
画面给出了大阪城,这是丰臣秀吉所建之城,如台词所言,表示的是秀吉位高权重而一手遮天。
当每个人的自我展开,总是赫然如城,可以庇护一地的同时也如雷巡电守,不容丝毫侵犯。
情节的开始是秀吉的奢靡,他的妻子北政所称他每日沉迷酒色,乐此不疲。
出身低微的人,在得到了最高的权位之后,便是肆无忌惮的享受。
因为曾经仰望的一切已经全部都触手可及,甚至俯首听命,于是狂欢。
到了这个时候,才会发现,原来曾经的渴望一直不曾离去,如潜伏心中的虎狼,此刻再也按捺不住,脱闸而出。
从来没有机会满足,所以只得压抑。
被压抑的心所获得的不是平静,而是扭曲。
之后得到的满足,也不再是当时的渴望。
因为承接这一切感受的不再是自己,而只是一份陈旧的虚妄,寂如尘灰,毫无生意。
宗易的名字已经改成了利休。
据闻利休之名是天皇所赐,意为名利皆休,与影片有所出入。
这就是电影,永远不会改变的是蒙太奇艺术造幻的本质。
世上美物皆炫惑,能够引人入于沉溺。
一如宗易的所展示的茶事,便有着炫惑人心的力量。
自改其名,大德寺的高僧出示一纸,解释利为尖锐刀剑之物,宗易是为了时刻训导自己不要太过锋芒毕露,把锋芒收敛起来。
恃才傲物,必将招损。
傲气何损?
古人云,不遭人嫉是庸才。
傲气之损,就在于被人嫉妒。
宗易会被什么人嫉妒?
身为当时日本第一茶人,被任何人嫉妒都有可能。
但是能够让他心生忌惮的却只有一个,就是让他产生畏惧的美好事物,是当时日本最有实权之人,他所辅佐上位的丰臣秀吉!
但这种害怕,并非来自对于权威和地位的忌惮,而是另有缘故。
因为宗易更名利休,并非示弱,恰恰就是用了这样一个名,把所有已经存在却还未显露的矛盾都挑破了。
放言收敛,其实等于是宣告我已经领略到了你对我所做的一切。
日本历史对丰臣秀吉的评价,说他是擅以利驱动人心的人。
利休一词,更可见玩味。
一则以利驱动天下,一则却以利休为名。
真正的示弱,岂会如此高调?
所以这不是示弱,而是下战书。
也等于是对丰臣秀吉的警示,我已经对你心生警惕。
欲盖弥彰!
看似后退,实则是前进了一步。
人的名字,是面对人世的态度。
改换名字,是改换处世的态度。
如此方式文雅,但态度明确。
是警告,也是试探,这是牵连过深的关系产生冲突时候的手段,因为双方都不可能实施最直接的决裂。
在茶道上而言,千利休是丰臣秀吉的师父。
在配合而言,千利休是是丰臣秀吉的经营者,代表了许多暗处势力的支持。
这是暗事,哪怕是秀吉的部下也未必尽知。
所以之前千利休以待庵之名提醒秀吉,其中一个部下会出言指斥荒唐。
这样的关系,所以让双方难以直接走向对立。
但人世之妙,就在于此。
这样的关系,为什么也会出现分歧?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着让人最难以测度的变化。
看似坚固的盟约,也会在心意转变的瞬间实现背叛。
所以儒家所求的,永远是人人相信的世界,而并非求人相知。
相知无用,因为就算了解之后,对比之下人也只会在乎自我;而追求能信,则是立不易之行,使人可以依托。
千利休和丰臣秀吉的矛盾何在?
并无台词直接交代,但下一组镜头出现的是一群人评论千利休的茶室。
从言语之中可知,他们追随秀吉,恭敬称其为大人。
而第一个说话之人,赫然就是当初在织田信长面前上呈足利家的传家宝的人,另外几人的则是武士装束。
他们口中说出之言,并非品评,直是不满。
第一不分贵贱,厌恶入口狭小,出自拥有足利家传家宝的人。
第二是武士解刀,被斥为无礼之举,出自武士。
第三则是共同的指责,茶席减少而室内狭窄阴暗。
三种指责,皆有所指。
因为之前已经说过,千利休的茶室,并非只是茶室,而是他运作而成的天下。
那么如此一来, 这三种指责当另有所指。
茶前无贵贱,代表社会阶层之间的平等。
至于入口狭小,若以品茶为目的,自然不觉狭小。
之所以觉得小,恰恰是因为之前的架子太大了,自大而后觉得入口狭小,不能放下身段。
此人拥有足利家传家宝,可代表旧有的势力,自觉尊贵,所有才会有这样的指责。
第二是武士阶层,日本中世纪的权力关系主要有三方面,一是公家,是以天皇为核心的朝廷的公卿贵族;一是寺家,这一点不熟悉日本历史就难以知晓了。
日本举国崇佛,自上而下皆受日本佛教文化的熏陶,不仅大人物崇信佛法,底下阶层更依附之上。
比如织田信长就信奉法华宗,有第六天魔王的别称,又唤作吉法师。
日本的寺庙并非只是信仰之所,修行之门,和尚们不仅拥有寺院田产和百姓依附所形成的经济,更豢养僧兵,与政治人物往来密切,伴随着宗教信念和政治活动,彼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也是社会权力结构之中极为重要的一面。
至于第三个方面,那就是武家了。
日本的武家出自公家,其实原本就是公家的下属武士阶层,而后逐渐壮大,乃至把握政权,直至镰仓幕府形成,武士阶层最终直接架空了公家,把握了政治权力的核心。
而公家的代表,天皇则只剩下了精神象征的意义。
因此,在日本战国,除去武家阶层之间彼此势力的矛盾之外,从社会上而言,还具备的一对矛盾就是以天皇为代表的公家与武士阶层形成的幕府的对立。
天皇失位,众武逐鹿,历代幕府颇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味道。
所以此前说到织田信长天下布武,意图是直接取天皇而代之。
天下布武,是让武家完全取代公家,建立真正的武士政权,结束万世一系。
千利休也是由此和他走在了对立面上!
当千利休辅佐的丰臣秀吉上位,营造了他的茶天下之后,要武士进入茶室之前解刀,这分明就是要剥夺武士的权力,让武家臣服。
难怪武士斥责他无礼。
什么是礼,名位也。
名分定,位上下,这是礼。
无礼,就是取消了原来的名分和地位。
真是低劣的茶道啊!
共同的指责如此。
为什么低劣?
因为简单粗暴的抹去了原本的秩序,在隔绝外物之中,让人平等于一室之内,带着强行约束的痕迹。
三块茶席减少到了两块,又从两块减少到了一块半。
茶席是什么,是位置。
位置从三减少到了二,又从二减少到了一块半。
位置在减少,其中的对于社会结构和政治的构想,自然也蕴含其中。
位置的减少,那么原本在其位的人该如何?
什么是天下,每个人的位置组成了天下。
如果人不得其欲求之地位,会变得怎么样呢?
一张茶席的逼仄,细腻的表现在了剧情之中。
逼仄之地,总是暴露内心。
三方指责,不仅是评论,也交代清楚了矛盾与对立,同时引出了黄金茶室。
从中可以看出,利休真的是收敛锋芒了吗?
恰恰相反,他锋芒毕露了,犹如黄金动世。
整本电影,此前对千利休形象的刻画一直都是隐晦的,至此时才开始豁露。
因为矛盾已经浮出水面,所有在暗处炮制的茶汤,终究要端到人的面前,让人品味。
秀吉用利益驱动天下,给天皇献茶打造的是黄金茶室,从其人而言,也算是最为契合的表达。
黄金之色,是大地之色,是生养利用之色。
世人用黄金而觉得低俗,其实隐晦的心态是寻求生命超脱于生存本身的更高的存在意义。
黄金不是低俗之物,但生命之中若是只有黄金,或以为黄金最高,便是低俗。
但谁若是轻视了黄金的价值,便不只是低俗而是愚蠢了。
如果有久视黄金的体验,便知道黄金之色会生出迷人的感动。
自古以来黄金有着代表占有和财富的另一重维度,那就是不朽。
金性坚固,是连佛经之中都会用来比喻人身上本自存在的不坏佛性。
身居高位,喜爱黄金的本性,是因为得到之后的深切共鸣。
世人与此不同,因为从未得到过黄金,并渴望不坏。
无论是哪一重的维度,利休提出的黄金茶室,都是一个惊人的创意。
但无论是哪一重的对于黄金茶室的理解,其实都是来自外人的目光。
真正黄金茶室能够代表的,绝非这些心意,唯一可以匹配的词语,只怕是只有“欲望”二字吧!
不错,一座黄金茶室,其实是利休将丰臣秀吉的欲望赤裸的表现在了天皇面前,世人面前。
只怕秀吉是因此才会欣然同意这样的创举吧!
普通之人掩饰欲望,唯有争夺天下之人,则会把欲望放在天下人的面前。
对于野心之人,只怕没有比展露自己的欲望更能够让他们感觉到快感的事了。
心意如此饱满而动人,就在天下人的注视之下,那欲望生动而充满力量,不是扩散式的宣泄,反而凝聚成了形体,竟是一座黄金茶室!
能够创造合乎人心意的茶人啊,利休!
这是他又奉上了一杯最合乎人心意的茶汤了!
一灯点亮,光影相从。
在黄金茶室之中的演绎,展现了电影表达特有的真幻交织。
利休使用陶器在黄金茶室之外行茶,丰臣秀吉使用金器在黄金茶室之内模仿动作。
这样的表达真是绝妙,光影造就多层次的表达。
看见利休的影子,可以说明他一直居在幕后的身份;看见秀吉的模仿,可以理解为他一直接受利休的指导。
两人的关系由此镜头表达的意味深长。
一切从当初宗易点亮一灯,幻出两只光影之鸟开始。
这是电影的艺术质感!
画面呈现出了多层次的表达,是高明!
黄金茶室,也可以说是丰臣秀吉打造的天下一统;黄金茶室之中的奉茶,是丰臣秀吉向天皇的表达。
利休也在场,却只是一道影子,是参与者,并不外露。
可作畅想,究竟秀吉的天下一统,其中有多少是利休的参与。
当初织田信长所要的,能为他谋划时代之人,终于没有辜负织田信长的识人巨眼,可惜奉茶之人不是信长。
因为信长是不会向天皇奉茶的!
一人在黄金茶室内,一人在黄金茶室外。
秀吉奉茶,其实是奉黄金茶室;利休居外,也表明了他不在秀吉的天下之中,不在秀吉的欲望之中。
秀吉的欲望的完整,凝形的黄金茶室,同样也不被天皇眷顾。
虽有一声好茶的赞许,但是天皇注目之处,只有茶!
天下当然一统,毕竟是好事啊!
这是天皇也不得不赞赏的,结束了大名征战以造成的动乱,这间茶室,怎么能不好呢?
但天皇的称赞,赞许的却是茶,而非茶室!
要知道,茶是利休的,黄金茶室,才是秀吉的!
秀吉色变!
因为,茶可以没有黄金茶室,依然绝世;但是黄金茶室若是没有了那杯茶呢?
还具备存在的意义吗?
这黄金茶室的一次奉茶,这象征天下一统的表达,形成的结果却是清晰的看见了真正的价值!
“真是辛苦你了,招待天皇在黄金茶室中品茗,真不错!
”分明是他向天皇献茶,出口却说是利休在做的事,这是挑破,也是争斗。
分明自认是自己的功劳,却满口称赞他人,不是挑事是什么呢?
中国人说功高震主,此等情形好比是一个开国皇帝对手下的大将说,多是你,才打下这片江山啊!
大将若是知趣,就应该赶紧告老归田了!
到了此时,似乎才可以理解一开始提及,为什么一个君临之人,会对区区一介茶人发出嫉妒!
“但是,为什么天皇眼中只有茶呢?
”浮夸之笑过后,这才是秀吉露出锋利。
偌大一座黄金茶室,视而不见,只见区区一杯茶。
天皇一声好茶的赞誉,等于只是肯定了利休。
人是需要肯定,才会满足的动物啊!
任何人心灵的介意,都是来自肯定的满足。
人重视自己的意见会强过重视自身。
大街之人都会因为一言之辱,引起斗殴,何况万人之上。
天皇轻轻一言,秀吉成了看不见的空气。
“那可能,是因为茶可以杀人!
茶有着就算被杀,却仍然想得到的美!
”面对举国第一人的嫉妒,名为利休的人,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什么是茶可以杀人?
茶杀人,杀的不是别人。
利休的意思是,为了茶,他可以抛出性命而不顾。
也就是,利休露出了所有掩藏的锋芒,和秀吉针锋相对。
所以秀吉才会说出“原来是拼上了性命!
”问题在于,利休拼上性命要和秀吉争锋相对的是什么呢?
只是一碗茶,怎么可能成为争斗的问题。
所以茶,在这里是一个象征,而究竟是象征了什么呢?
只有明白了利休坚持的茶是什么,才能明白他和秀吉的争执与分歧,究竟在何处。
利休的茶,究竟是什么?
影片至此,并没有直接阐述,以一种更引人入胜的牵引,引出了绿色香盒。
因此明白,茶不过是象征,而绿色香盒才是真正代表内涵之物。
秀吉口中的,“像你这样的人,在这步田地仍旧即执迷不悟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透露出的是,千利休真正的意图所在。
所谓像利休这样的人,是秀吉对利休的了解。
居于幕后而谋划天下,算计清晰的人,总有智者的通达。
而智者往往共同的特点是,让人不知道他们的底线究竟何在。
在两人已经完全展露对立的当下,他终于触及到了利休真正的意图。
影片至此有一处回忆,也就是当初利休给秀吉一碗粥的场景,当时秀吉便察觉了绿色香盒的存在。
但直到此刻,他仍是不知道内中究竟是何物!
也就是说,秀吉并不明了,当初选择他进行争斗天下的利休,究竟是怎样的欲望!
那绿色香盒,代表的是利休的心意所在。
向来能够唤起他人心意的第一茶人的内在,是怎样的世界。
当利休回答茶能杀人的时候,已经不得不推向这个问题,即显露他的内心欲望!
是的,秀吉的大欲,已然成形,作为黄金茶室赫然在目。
那么利休的欲望呢?
难道真的以为他是毫无欲望之人吗?
要知道在世间相争的,只会是各自的欲望啊!
只是利休的欲望似乎超过了黄金茶室,如同他自身不在黄金茶室之中。
这多么让秀吉产生疑窦,可以猜测的是每一个在位者最为关切的念头,也吸流淌在秀吉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原来他是要和我争夺天下之人啊!
这一点表现在了对于绿色香盒的定义上。
利休说,“这是传授在下茶道的恩师所赠之物。
”秀吉却马上反应,“是女人吧,别遮遮掩掩,我都看穿你了。
”秀吉认为利休的说法不过是掩饰罢了。
所谓女人,对于男人而言象征的就是欲望。
男人之间谈论女人,表达的就是欲望。
所谓的看穿,即在此,秀吉认定了,利休也是有欲望之人啊,就是要跟他争夺天下的啊!
怎么不是呢?
若非身怀和自己一样的欲望,如何能够打造出合乎他的心意的黄金茶室呢?
如果不是同样在这种欲望之中,怎么能够明白他人的心意何在?
既然能提出打造黄金茶室的想法,他必也是有着同样深刻的欲念!
越是能够领悟自身的欲望,才能越是明白他人的欲望,世间的道理,不正是如此吗?
参与谋夺天下之人,却说对天下毫无兴趣,谁能相信呢?
尤其是秀吉这样的大欲之人,因自己是这样的人,所能理解的因而也只有欲望。
因为我是这样的人,所以世间的人也都不过如此吧!
即便有所谓更高的追求,不过是更大或者不同的欲望而已。
而且欲望是这样奇怪的东西,那就是再大的欲望也不会妨碍各种细小欲望的存在。
哪怕有了更高的追求,那些在各个层次的满足也并不会因此而消失。
深谙欲望的秀吉,深刻明白利益的本质,就是欲望。
所以秀吉的理解,利休的茶,就是天下啊!
利休所谓的茶能杀人,在他心中,便是利休会为了和他争夺天下,不惜性命!
带她来见我!
等于是秀吉的宣战之语,意味着让利休完全展露目的,不必在这样隐藏,为彼此的欲望,光明正大的对立!
这句话,是意味着秀吉分清了两人立场,走入敌对!
但是利休的目的,真的是在争夺天下吗?
好安静的电影啊因为之前了解过很多日本战国相关的背景,对于有着茶神称号的千利休有所耳闻,他留下了大量经典的珍品,是日本茶人时代的开创者。
我觉得这是部好作品,自己喜欢,所以给了很高的分数。
当电影里分为两个部分来讲述他的故事时,前半部分平和的叙事,突然到后半部分开始倒叙,真正开始打动了我。
后面开始,就突然精彩起来。
关于茶道,一定要注意细节。
到现代其实对于古代中国茶艺有传承的,只剩日本了。
国内的传统早就遗失。
真正的茶艺其实是抹茶,而不是现代的功夫茶。
整部电影都是在细节、细节、细节里面不断重复,仔细去看茶室里设计的细节,茶花、茶具、茶勺、茶屋的设计,全是有讲究的。
不同礼仪对应的不同动作,不同对象的不同对待方式,以及人和人之间的情感。
这部电影真的不像屁都不懂的人在那胡乱瞎喷的那么肤浅。
而且,对于这种初恋赴死的爱情故事,我总是不能免疫,对不起!
而且朝鲜姑娘太美了!!!!!!!
立即动心!
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谁又能抗拒呢……亲手赐死这种事情,也正是千利休落发为僧,对茶道大彻大悟的开始吧。
其实直到最后,千利休妻子的那段独白,才真正打动了我。
君臣不屈,决绝的爱情,已经被赞美过太多次;而千利休妻子那种超脱爱恨的平凡感情,其实才是伴随主角一生的守护。
我以为自己能够忍住,结果到了最后这一幕,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年纪渐长,对于人生情感有着不同的理解,才会对里面的段落产生共鸣吧。
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去过多评论这部电影拍摄得好与坏,所谓技巧在对待“美”的执着面前已经黯然失色,为什么不跟着电影一起安静下来去品味历史?
能喝上一杯好茶本身不就是一件幸福的事吗?
片中几次提到茶神对待茶的那份超然领悟——悟道之后是宁静、简单、不屈、与放下。
当年轻的那个故事出现,一切皆可解释,一切也可以放下了——在狭小的茶室里,我也可以自己切腹。
我们这个已经丢失传统、连报刊亭都没有的国度,应该好好安静下来,去喝一杯用心的茶。
P.S. 刚看了一篇别人的影评,原来里面用的茶碗都是真品:“黒楽茶碗,赤楽茶碗,井戸茶碗,熊川茶碗全部都是當時流傳下來的東西”,真的,这电影够意思了。
這樣一部電影,卻有這樣一副難看的海報,這讓我恨不能理解。
===================================私は美を決める。
似乎聖誕節去看這樣一部電影都些不太合適,怎麼說都應該看快要下檔的《清須會議》 不是么。
對利休的歷史略知一二的人也知道這部影片不可能是個HE,所以我抱怨了一路不該站在聖誕節看。
我看完後執意認為,利休並非在年輕氣盛時愛上了一位自高麗而來的美麗女子,而是愛上了姣好面容下那一顆能水滴石穿的強大心臟,又或者說,只是愛上了“美”。
所以在正好的時候遇見了正好的人,而這位如白色木槿花一般的女子也在正好的時刻也如木槿花一般凋零了。
之所以說利休並非以男人的身份愛上了作為女人的高麗女子,是因為他最後將女子的指甲拔下來永久保留這一行為。
我突然想到他將師傅武野紹鴎的花瓶削去一塊的舉動,認為這似乎是異曲同工。
那時屬於千利休的美正在逐漸形成,而被他念了一輩子的女子的死,又正好成為某種契機合理地促成了他後來對美的完整的理解。
電影中木槿花是出鏡最多的花,這種花期短到不吉利的花也成為整部電影美意識的一個側面,將人世短暫的繁華與絢爛表現得淋漓盡致。
浮躁如我的人,看這部節奏緩慢的電影,卻不會覺得焦躁,反而可以沉下心來領略利休獨特的詫び茶、而從而感受日本所謂的わび·さび的美意識,在我看來這是一部無比精美的電影。
OST自不用說,畫面也精美無比,這部電影用了許多仰角拍攝,我印象最深的卻是,對利休的手,高麗女的手,以及宗恩的手的長時間特寫,每一個畫面都美得讓人沉溺其中。
這雙手可以泡出舉世無雙的茶,可以握住愛人的手,也可以結束自己的生命。
暫不說電影,就說這種對究極美擁有如斯執念的人,最終也會死在美之下,因為這種人的美,可以殺人,也可以殺死自己。
值得稱讚的是這部電影得到了表千家・裏千家・武者小路千家的協助,並且所有的茶具都是真東西,利休使用的黒楽茶碗,赤楽茶碗,井戸茶碗,熊川茶碗全部都是當時流傳下來的東西,能做到這一點也可以看出這部電影的誠意。
而關於演員,ebi醬的一舉手一投足,讓我不得不感歎這果然是憑藉歌舞伎演員的質素才能完美呈現的畫面呀。
而傳聞原作者在寫這本書的時候,心中就是想著ebi醬而寫出的這本小說。
再說中谷美紀,我常常能在電視上看到伊藤園的那個「お〜いお茶」的CM,算是廣告的本色演出了(笑)。
而最好笑的是中谷在《清須會議》中出演的是北政所(這次的北政所是檀麗),我和朋友笑稱,難怪最後豐臣秀吉要逼死利休了,因為老婆在另一部戲里被搶了啊。
讓人十分出戲的還有伊勢谷友介,在《清須會議》里出演的是信長的弟弟信包,而在這部戲里出演信長,在今年早些時候播出的《女信長》里出演了秀吉,這讓早就認定他應該出演織田家各種人物的我覺得,演秀吉的話,畫風有點不對啊(笑)這是一部十分有誠意的電影,畫面十分精美,雖然我有時覺得故事情節不夠豐滿,但已經是足夠好的一部影片了,所以給了五顆星。
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看一看《清須會議》,他們兩部一起上映簡直就是一動一靜相得益彰,而兩部電影演員也有重合,這一定是約好了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松树千年终是朽,槿花一日自为荣。
何须恋世常忧死,亦莫嫌身漫厌生。
全篇最动人便是高丽人与日本人的爱情与白居易的诗,点睛之笔。
对三位爱情的描述还是细腻的,令人触动的。
谈及剧情,男主的人物塑造比较矛盾,面对爱情的懦弱,胭脂扣的情节再次上演,甚至更过分。
看着心爱的人死去,自己却只能妥协,之后的一生将自己投入对美的诠释,对美的追求,即使是女儿自缢,自己要自尽了,也不忘保持体面。
是否是另一种逃避?
尊重但不理解。。。
身在俗世中,很多事情需要妥协与低头,但也请不要忘记保持对美好事物的追求。
第一次从电影中感受日本侘寂美学,茶道文化。
想起在苏州去过的本色美术市集,茶道的确是让人能沉下心来的。
以茶养行,烹茶当下。
希望以后能有更多机会感受这一文化。
1、这是一个什么故事?
采用倒叙的手法,描述了千利休传奇的一生,诠释了日本的茶道精神以及对美的极致追求。
2、什么叫美?
电影中,千利休的的茶道师父武野绍鸥盛赞其徒弟的天赋,“将茶匙丑陋的结节变成了某种美的存在,这样的人,能发现一切事物之美”。
美,在人之上,不需要被诉诸语言和繁冗分析,美,无一物中无尽藏。
“和、敬、清、寂”,越到晚年越趋于古拙稚朴的风格。
前半部食之无味的编年小史,浓重的猥琐造作远远大于美感,市川海老藏没有演出半点大师气韵后半部普普通通罗曼史,倒比前半部画风正常多了中谷美纪好美
一般啊
唯有美丽之物,才能让我低下头颅:千利休。丰臣秀吉时代
三星半吧。。。
画面美,但真的喜欢不了剧情,千利休就是一个怂🥚,一是辜负了高丽女二是辜负了妻子,最后所谓的茶道也只是用来怀念前任。感觉更像用外在事物来标榜自己,对茶的美体现,也给我一种扭曲的事物遗憾之类的追求,有点小变态喽!可能我也没看懂叭
前半段4星的话,后半段只能1星。用和一个高丽女子的爱情故事解释前面留下的悬念:神秘的香炉,找人打造的器具,对高丽的态度。故事是虚构的,其本身极其俗套不说,还拉低了整个电影的档次,有意无意把千利休的茶道追求向对早逝的初恋的思念靠拢。。。比如茶室的门特别小只能弯腰进,本意是要人谦卑,但电影特地给二人猫腰钻进海边渔屋躲避一个特写镜头,用意不言而喻。
历史只在别的国家进步。另外,看到汉字联系起来的日韩情缘,感叹世界错过了多少可以变得美好的机会。
市川只有脸能看,演技真是不忍直视。一星给摄影。看完只想大吼一声“千利休你到底在装什么X?!”
用半部讲千利休的成神,又用半部还原其人的原本。片子拍的很商业,但是对于其神格的否认恰恰又与《千利休:本觉坊遗文》形成了一种互文,一种他我与自我的矛盾。摄影很好,中谷美纪戏份不多却独自一档,大森南朋不适合猴子这个角色。
茶道和色彩
日本有一些這種類型的片子,以臉譜化的典型模範人物作老生常談的道德說教。很討厭這類片子。中谷美紀老了,歲月對女人太不公平。
市川海老藏的演出,也不知是太好还是太差,缺少一种融入感,整个片子导演也没有在细节上精雕细琢,流水账式的演绎,最后打动我的是诧寂美本身,而非这部电影
哦弥陀佛 电影是注解"红颜祸水"吗
几乎所有的统治者都想让文化服从于强权,但是文化却只服从于美和内心的善念。利休之死的历史真相也许并不那么高尚,但我宁愿相信这个高尚的解读。所谓“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设想很美妙,实际上却很难真正做到。太阁秀吉总归还是差了那么点气度。
事隔经年重看还是被镜头中透出的极致的美与隐忍的氛围深深攫住……因为对茶道极致的钻研与审美让千利休在民间的人气远超君王,这个贪婪的君主害怕了,然而千利休从来无心政治,称自己“只是一个泡茶的”,但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能让我低头的只有美丽的事物”,最后也是宁死不愿交出那个绿色的小壶,选择剖腹自杀。影片采用倒叙和插叙,以及夫人的旁白来展现千利休的美学,起初觉得夫人偶尔冒出来的旁白实在多余,直至最后才明白这个“寻访”原来就是夫人的寻访,她也想要知道自己的丈夫和那个让他无法忘怀的女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男女主的演技真是太好了,每个眼神与一颦一簇都是戏。不是夫人不够好,而是当年那个付出生命代价的高丽女人实在让他难以忘怀,以致他用一生的茶道来缅怀她。山茶花与木槿,千利休一生中最重要的两朵花。
电影看了三分之二跑去看书了,结果书看完了电影还没看完。不管了,先来标记一下吧。据说电影只表现了千利休美好的一面,极致的美那种。后面有机会再来享受美的盛宴。
利休反对攻打朝鲜的原因竟是一个朝鲜女人......对比89年的《利休》,这一版实在是太浪漫化了。结尾妻子面对迫害自己丈夫的执行者说出“您工作辛苦了”,这可能只有日本人能这样。
装。
不过是一个蛮有创意的产品设计师吧...对这些器具真是有点过度欣赏...嫉妒这种欣赏
倒叙、插叙以利休夫人视角回顾利休入茶道,结交织田信长、丰臣秀吉,知己、敌人、初恋。指定审美标准,只向美好事物低头,不惧强权。利休一生艺术观点与政治紧密相连,影片所表现出美学观点可看,其哲学观政治观不如艺术世家出身的敕使河原宏《利休》。高丽公主的插叙回忆有破坏影片氛围的嫌疑。夫人角色被中谷美纪演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