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从学生转向半个工作人的独居生活里,没有精力和别人打交道,一部部地看洪尚秀。
其实我并不算是能沉得住气看闷片的人,2001 Space Odesey分了三次才看完。
洪尚秀的作品都没有什么戏剧性,对白有时候也真的很尴尬,但是看得多了,咂摸出一些味道来。
最近也慢慢一点点地拾回读书,好像模模糊糊地明白为什么别人说,洪尚秀的作品是有文学性的。
前阵子自己也是在感情上做了重大决定,和起起伏伏了四年多的旧日恋人告别。
越长大越看得到人的局限以及恋情的易逝,看到《之后》的开头,简直毛骨悚然。
在家中也是温馨的氛围,妻子也仍然美丽开朗,但中年男子被另一个人吸引,在困境中走投无路而数次落泪。
当然是可悲可笑的窘境,但是想想自己,就对恋情,或者说伴侣关系,感觉到恐惧和无望。
关于相信的那一段对话非常精彩。
是逃避和卑鄙啊。
2020-10-24
在韩国电影不断用工业力作影响全世界影坛的今天,韩国导演对艺术电影的追求也同样孜孜不倦。
相对而言,因为受美国电影的影响,大部分的韩国导演即使在拍摄艺术电影时,也尽量要在故事题材或是卡司选取上作出其商业上的保障。
相比起来,洪尚秀算是一个异类。
如果不是因为他和金敏喜的绯闻八卦,相信他的电影不会得到如此大的关注。
当然这话说的有些偏颇。
真正让洪尚秀和其他的韩国电影导演区别开来的,是他慢慢实践出来的一条不同于好莱坞叙事结构的东方叙事风格,让他的电影有了一种古典小说的意味。
尤其地,在《之后》这部作品里,你能看到许多《红楼梦》的影子。
《之后》这部电影,有着一个简单的视听外壳,和复杂的文本内涵。
说它简单,是因为从视听上来看,确实没有什么晦涩的地方,黑白的色彩,大段的二人平视对话镜头,就连长镜头中的推拉摇都是言之有物的运动。
虽然在用光和变焦上颇见功力,但也不是什么太复杂的摄影技术。
整部片子呈现的是一种稳定的实力:无论是摄影师、演员、还是导演,都用技术将这个本不复杂的故事撑起来,做的细节毕现而富有意味。
尤其是片中好几场大段对话中的尴尬情境,都用一种自然而准确的状态加以呈现,无疑让电影的幻觉更加逼真。
但是从文本上来说,这个故事却有着极为复杂的地方。
导演也许意识到这背后的复杂之处,所以选取了一个最为稳妥的方式将故事呈现出来,避免它一不小心就掉入了狗血伦理剧的窠臼。
在充斥着大段的对话、沉默、尴尬和风景的电影里,导演用一种中正庸和的态度将故事里可能的意味和戏剧情节呈现出来,既不多,也不少,达到了一种意在言外,弦外有音的境界。
在观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对话大部分时候是不重要的,导演借由对话的文本,想要指向的是其后的情绪和意义。
人物说出来的话是为了暗示那些没有说出来的内容,那些潜文本。
因此,当你带着智力去参与其中的时候,你会从枯燥的文本中挖掘出极为丰富的内容。
而这些内容,正是隐藏在日常生活和社交之下的真相,伴随着每个人不同的理解,共同构建起整部电影的所指。
这种微妙的感受和体会所带来的,正如同古典小说语言里的“春秋笔法”、“闲笔意会”一样,是让你在有限的文本里能够发现一个超越文本空间的世界,一种从有限走向无限的豁然开阔感。
这种审美趣味和创作宗旨是典型的东方儒家文化特色,因为文本表面所呈现的,必然是某种优雅而符合礼学的内容,真正残酷黑暗乃至狂野恐怖的真相,是不能真实而彻底地加以说明的。
因此,《之后》就像一部中年版的《红楼梦》,表面上讲述的是一个男人和三个女人之间虽然尴尬但不失礼数的关系变化,但内在所展现的,却是残酷而冰冷的人生真相,以及时代无情而冷漠的风景。
导演很巧妙地利用结构来帮助他完成了这一点的实现。
来回跳接的时间和空间让对话和对话之间有了信息上的刺激和悬念,但就在其戏剧性要不断攀升爆发的时候又委然而止。
虽然我们当然可以想象这个故事是可以如何地走向另一个极端的方向:抓奸的老婆和雅凛纠缠不休,打到披头散发,而那个第三者又是如何地谄媚主编,盘算内心的计划。
但是这些都没有发生。
戏剧性在即将激发的边缘被消泯了,就连愤怒也要姿态端正。
这种张力上的微妙起伏,串起了整部电影,让导演想呈现的尴尬气氛得以从头维持到尾。
因此带来的问题是,电影里的每个人物,都有些身份不明。
虽然我们对他们的职业或者身份有了大体的了解,但是不足以让我们形成概念。
人物的形象是在一场场对话里慢慢地体现出来的,我们需要一场又一场的对话来看到人物的不同侧面,甚至,有些人的侧面我们要通过他人之口来猜想。
比如主编的老婆,我们看到的是她对老公软磨硬泡的盘问,对错认的情敌拳打脚踢大闹不休,被告知认错人后还是不肯相信。
但是除此之外呢?
她似乎做了任何妻子都可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的故事和她的想法,导演是秘而不宣的。
但是通过后来主编和雅凛的谈话我们依稀能猜到她的委曲求全和她的心计,以及通过这些反映出来的她的地位和想法。
不只是次要人物,就连主要人物也是这样的。
就算是女主角雅凛,我们也对她知之甚少。
虽然大段大段的对话里她交代了一些信息,但是这些信息都是不足以拼凑起一个人物的,是冗余无效的社交信息。
所以,我们就一直不能准确地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在最后一段她再去拜访主编的时候,才带来了一种惊奇的感受。
因为我们一直不清楚她内心的想法,我们就只能通过人物有限的行为来猜测她的想法,而对话中无处不在的尴尬氛围又时不时地干扰你的猜测。
至于主编就更是如此。
我们大部分时候只能通过他微妙而有限的表情来猜测他真实的意图,而他真正想说的,可能远远多于他所说出来的。
一个中年男人,围绕在他身边的,是各种各样的女人。
这些女人性格不一,长相也殊异,但是跟这个男人都有着各种各样的感情关系。
有好斗善妒的妻子,有喜怒无常的情人,有美丽天真的女儿,也有美貌多才的下属。
男人在这些女人中纠缠,有了逢场作戏的场面,也有触动真心的时刻,有想说说不出口的遗憾,还有日久情变的无奈。
这些说起来惊心动魄黯然销魂的感情,都在不动声色中以尴尬而微妙的对话情境呈现出来,比起《红楼梦》来,多了些卑琐,少了些活力,实在是中年况味。
电影里,主编的情人告诉他,你好美。
我相信那一刻她是真心的,虽然她的真心是建立在一种偏执而漂泊的心情之上。
他的妻子也怀疑,人到中年却开始减肥,看到男人形象变好,内心隐隐焦虑。
最后雅凛见到他的时候也说,你比以前更年轻了。
女人们看得到男人的美,何况还是一个有钱有地位的男人的美。
权力和金钱或许包装了他,但这些女人对他说的话,绝对是发自真心。
这些女人,对这个男人,也是有着或多或少或这样或那样的情感投入的。
这不是一个单纯的男人选择女人的故事,也是女人选择男人的故事。
但是因为伦理和社会,这种选择注定不会是对等的,这种悲哀,正和《红楼梦》里表达的悲哀一致。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故事隐隐透露出女权的意味在里面。
故事里那些有行动力,不管是打人也好,追爱也好,坚持气节也好的人,都是女人。
男人在里面显得唯唯诺诺,圆滑世故。
这一点上,也和《红楼梦》有着惊人的巧合。
但悲哀的是,掌握权力的依旧是男人,获奖的依然是主编,而主编那句“这或许是对我回归家庭的奖励”更是将这种悲哀点明。
故事里唯一的男人依然在坚持那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价值观,即使违背了,也不以为意,遵守了反而洋洋自得。
而那些同样违背这一原则的女性,却注定要被谴责和唾弃,这种不平等和扭曲,无疑也是导演对整个社会道德的一种讽刺。
在韩国这样一个男权主义盛行的国家,这种讽刺,无疑带有一种强烈的时代烙印。
总的来看,导演不让角色说出自己的真心话,是因为在现实的社会里,大家不允许自己说出来。
一种内在的价值和外在价值之间的缝隙正在现实里扩大,所以电影里的那些微妙意味获得了共鸣。
而片中无处不在的社交尴尬,也正是这种内外差别带来的现实中的社交现象。
虽然每个人看上去都很美很精致,但是他们内心的欲望和追求却被禁锢在这种虚伪的社交礼仪之中。
就如同片尾所呈现的,下了雪的世界真是美丽,可是如此萧索荒凉。
这一点也让我想起《红楼梦》里最后的那一场大雪,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电影的最后,事情看上去得到了完美的解决,一场风波终于平息,大家又回到了一种周而复始的稳定状态中。
然而我们知道,因为女儿回归家庭的主编是不可能真正满意这种安排的,而他的妻子注定会因为这件事活在恐惧和多疑的阴影中。
那个消失所踪的第三者还要继续带着被抛弃的伤痕寻找下一个傍身,雅凛这种不断努力的人依旧希望渺茫。
我们心里清楚,这种事可能将来还要发生,所有的人都不可避免地活在这种担忧之中,但是除了这些虚假的社交礼仪,我们没有看到任何能解决这件事的契机。
之后又会如何呢?
太阳照常升起,时间同样地消逝,而人内心的欲望也如同自然规律一样会再度萌发。
一个中年的男人,就这样将自己甘愿地困在了枷锁之中,要忍受那永恒孤独的折磨,直至衰老。
所有的人都没有获得真正的幸福,所有的痛苦还将再次经历。
到那个时候,我们还有勇气或者精力来面对自己吗?
还是最终不得不地,再次承受人生的苦楚呢?
这一点上相比起来,我觉得高鹗续写的《红楼梦》,并没有体现出来。
【小说-电影】关于任何一部洪尚秀的片子,都是关于洪尚秀。
一个很重要的需要询问的问题是:能用现实主义来描述洪尚秀吗?
这是一种评论的语言,但是我想至少可以用它来描绘洪尚秀的导演方式。
首先有一点我感到惊讶的是,洪尚秀醉酒般的胆量——几乎可以成为一种模板,他的电影风格(将其称之为一种电影风格是有些可疑的)发展几乎是在一个方向上的坚韧不拔,那就是一种抛弃所有电影历史的发展。
他在拍《猪坠井的一天》中使用的那些对切的电影镜头一定让他疑惑不已:我为什么会需要这些画蛇添足的电影语言?
即使别人跟他说:这是一种必须的电影技术....——“太麻烦了,我只需要我的人物将这些对白说出来就好了,还有没有更加简单的方法….” 塔可夫斯基曾经梦想电影变成一种如同绘画般轻便的艺术形式,洪尚秀一定程度上接近了这一点——他好像在说:要不然,像写小说那样也行?
写小说是允许一种思维设定的,然后,必须依靠文学才赋来构思这个设定之后的每一步。
于是,有多少种写小说的方法,就应该有多少种拍电影的方法。
【简洁-影像写作-反“电影”效果】当然这种说法很理想主义,但洪尚秀所体现出来的轻巧应该让人不仅去这样思考:他到底是如何发展出来的?
必须说他是一定形成了一种系统,一种方法。
他最重要的是对话,也可以说是:独白。
当机位和镜头只变成一种类型的时候,它就更加简洁有力了。
早期电影《江原道之力》1998
早期电影《江原道之力》
在外国 2012
在外国
在外国
不是任何人女儿的海媛 2013
不是任何人女儿的海媛越来越简单,注意力也就越来越集中。
比如说,集中处理谈话时候的机位和构图就好了。
“我需要演员脸的哪个角度面对着观众。
”有时候甚至不用想,只要舒服就好。
洪尚秀的影像就是集中简洁的美学。
但这对于电影来说,还不够。
电影手册:您拍戏没有剧本,但是您对您电影的结构有着非常精细的规划?
洪常秀: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电影的结局,因为如果我写的那些戏只为了达到某一个目的,那么我就将自己局限在了一条太狭窄的道路上。
是“过程”造就了我的电影。
这样做你才会有无尽的可能。
我想要在拍摄的时候使用我全部的力量,如果我只是用我已经在桌上写出来的东西,那么只能说是用了自我的一部分。
所有的细节,所有在写作之中发生的事,统统来自这个自我,这就是我为什么从来不急着要一个结局。
我曾经用这两种方式工作,我绝对更喜欢后一种方式。
一切皆有可能,一切皆取决于每天降临到我身上的事情,甚至取决于拍摄当天早上我脑子里的东西。
每天早上,我都把所有的想法在脑中过一遍,而我从来不问自己“这样的话会有某种效果吗?
”我有二三十个想法在脑子里,我也不知道它们从哪里来的又为什么来,我只是从这些想法中留出五个而已。
从前我每天早上写两个小时,现在要写五个小时,那么就要很早起床,大概四点钟,一直写到十一点十二点。
时间拉得越来越长。
我不喜欢在夜里工作。
他的工作方式就是作家的工作方式,而结构上面的剪辑就是小说的剪辑,因为本来电影的剪辑就是文本的剪辑。
——更何况洪尚秀这种段落电影。
简单的来说,他的电影就是文字和表情,有些时候他想要展现出来某种影像的魅力的时候,影像的魅力自热而然就展现出来了,因为他的电影就是文学精神(这是一部电影“成立”的关键)的典范:
并不是洪尚秀想要反效果的,正像我之前所说的,效果也就是情节的效用,它是在观众身上产生的,因为每一种效果就是作用在某一位观众身上的效果。
反效果在于一种疏松,在于一种与所有稳定语言体系相悖的“业余”。
那么,镜头往前推移是一种效果吗?
或者说,是不是洪尚秀也已经形成一种语言系统了?
(或者镜头向前移已经是镜头语言的历史在洪尚秀身上唯一剩下的东西了) 洪尚秀电影中物质性(美术因素)是很少的,如果物质性形成了影像很重要的魅力,那么洪尚秀也就是要剔除这些东西,只剩下什么呢?
只剩下:文字和说文字的人。
因为美术对于其它导演来说是影像很重要的魅力来源,而对于洪尚秀来说,这些就是他要反对的效果:
以上是韩东《在码头》的截图,刚好在了解这部电影,就截了一些。
在这些截图中美术,或者说在电影感塑造方面的感觉很明显。
电影发展到现在,它的制作传统很多时候都是物质的摄取:数以万计的小玩意,布景,奇瑰的自然风光。
,这是来自于对罗兰巴特所谓的照片“刺点”的癖好。
比如说,塔可夫斯基就是一个美术狂热爱好者,虽然他有一些特殊。
但是,电影的物质性从历史的效果上来说,也可以说是形成电影感的重要因素。
很多情境是曾相识,因为这就是电影感的来源。
电影感——或者准确点来说:影像感——就是对某一部电影物质模仿的结果。
也是这个原因让我并不相信所谓的“影迷”所制作的电影。
当然这并不是为了说明,新的“电影感”已经无可能,而是为了表明洪尚秀,在勇敢地直奔自己目的过程中,从塞尔日.达内所谓的“经典幻觉”中逃逸出来。
这使得洪尚秀的电影,变成某种抽象电影(抽象我的意思是,观念电影)——或者,拙劣一点来说:情景剧。
如果物质性(美术因素)形成了影像很重要的魅力,那么洪尚秀也就是要故意忽视或者剔除这些东西,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洪尚秀不重视美术或者物质....更主要在于他觉得,场景并不重要。
这也是他为何频繁地使用重复的场景,吃饭,喝酒,走路,吃饭,喝酒,走路,海边,街头....当然如果遇到十分有趣的场景他也十分开心,但是他并不强求。
这对于电影物质性癖好者来说,无法接受。
洪尚秀的电影是观念电影,对他来说,观念到处流动。
但是上面,金敏喜的脸不就是一种美术的结果么,它不再能够以一种婚外恋之前的洪尚秀那种冷静但是孤独地可怕的冷嘲热讽来处理这种美了。
——这也是洪尚秀对自己生活的一种忠实,正像所有的观众都可以辨认出来一样,他的电影来自于他的生活的场景。
这点延伸出来是:演员。
演员是洪尚秀除了文本之外,下功夫最多的。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子,场景和演员。
但是在这里必须将这两者重新分开,前者代表的是纯粹的“故事”,而后者除了“故事”之外,还有一个功能,那就是影像的效果。
洪尚秀要将所有物质化的重点放置在演员之上。
在这种程度上,可以将洪尚秀的电影与拉斯冯提尔的《狗镇》并置在一起。
如果说在指导表演方面洪尚秀具有相当的自由的话,那么他所选择的“现实主义”的表演,就可以说是他的“风格化”了。
【“现时”-现实】电影手册:为什么人物和地点是如此重要呢?
洪常秀:有那么一刻,某个演员或者某个地点能让我想起一些事情。
我去见一位演员,直到有那么一瞬间他让我想到某一个人或者我经历中的一段,然后我就问他是否想和我合作。
对于地点也是一样,当我来到这家小出版社,我就感觉我能在其中拍出些东西。
这是不可名状的一种感觉,一种情愫,一种印象吧。
我需要具体的事物来写作与拍摄。
没有了这些具体的要素,就像在空洞与黑暗里游走。
当我在选素材的时候,当我在写场景的时候,我也在检验这些素材中现实的力量,检验现实能给我的灵感,但是这些都是直觉的东西。
最令我有兴趣的是洪尚秀的工作的方式,他的文本写作和影像写作。
洪尚秀的这种工作方式让我想起了,电影拍摄的各种煎熬,其中最为煎熬的是:现场的不安的焦虑。
为什么这种洪尚秀这种摄制需要,当天就结束呢?
包括它的文本或者是场景——场景当然是之前都已经决定好了 甚至不需要“探究”这背后的意味,这该是多么的轻松啊。
一种“探究”意味着物质(美术)变得沉重起来。
稍微概括一些洪尚秀的工作方式,遇到有趣的人或者场景,然后就从中构思故事(在这方面来说,是物质启发了观念,而对于另外一种工作方式则是:找一个适合发生这些事情最好的效果的地方(电影感),后者必须苦苦地维持这种效果,前者却是在发展一种现实——或者联想一种现实;这也是为什么洪尚秀的电影看似简陋,却非常鲜活,而另外有些似乎相当丰富,却总是别扭) 要拍洪尚秀那样的电影重要的是什么呢?
我觉得重要的是一种“文本涵盖”,这是什么意思呢?
一般我们的灵感来自于某个现实的事件,我们扩展了这个事件,一方面洪尚秀要扩展这个事件成为文本,然而在转换成影像的时候,他必须重新将其归理到扩展之前的现实事件中。
我把这个视为“文本涵盖”。
这个文本是一个完整的文本。
它穿透了这个事件,然后同时涵盖了这个作为事件的现实。
文本与影像之间的转换引人入胜。
他认为文本是一种绝对的控制,是一种想象的绝对控制,细节的想象,具体的想象;而影像则归根到底是一种选择。
那么到底是那种选择呢?
这是一个相当伤脑袋的问题,如果说你没有某种效果的取向,那么你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这个是一个永恒的话题。
也许因为创作本质就是,从不停止书写....直到撞见物质。
(偶然性也要分之前,现时和之后) 这里所说的物质也就是“现时”的洪尚秀了。
这种方式是有多难,通过“现时”而展开的联想,进而产生创作。
——这有点像阿甘本所说的:成为同时代的人。
而“做一个当代的人,首要的就是一个勇气的问题”。
洪尚秀在抛弃所有电影的历史上已经展现过一次这样的勇气了。
(这点可能值得继续探讨)【辨认旋律】但是不得不说洪尚秀有一些取巧。
因为他利用了小说结构性所带来的便利和丰富。
叙事永远的技巧——或者不是说技巧,而是反方向的东西——就是一开始的建构。
洪尚秀(或其它导演的电影,当然他更加明显一点)一开始不管进入什么,或者说不管怎么编排,叙事的开端总是“建立”的。
因为,叙事一定会在在观众这边建立起来,而不是在作者这边。
看看他说的这句话: 电影手册:您要如何解释最后非常奇怪的一幕,为什么主人公好像把经历的一切都忘记了?
洪常秀:我就是这么毫无理由的相信,有那么一种理智与逻辑的东西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个男人到最后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这是非常怪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失忆这件事触及到了我与之前拍摄的所有镜头的更深层次的关系 (此处洪尚秀不言语,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之中,采访者注)。
电影所塑造的电影时间感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也就是,为了避免在每一段电影当中主人公对其它另外的所有段落中他/她所发生的事情处于“失忆”的状态,必须安排揭示一些情绪的、对话的或者主人公身体上标识的,这类足于提示时间点的情节。
如果没有这些提示,观众就不幸地成了记忆的承担者,通过前段电影的观看和回忆,观众必须费力地将主人公的记忆串联起来,才能使得这部电影的叙事进行下去。
这种“失忆”是洪尚秀电影的一个叙事的关键,因为在他的电影经常缺乏“时间提示点”,观众经常搞不清楚这段中的主人公到底是在哪个时间点中的主人公,观众不得不自己将这些点串联起来,这些串联点就像我们在情绪不好的时候回忆起糟心事,这些糟心的回忆的出现不是时间性的,而是随机性的。
于是,跑步到健身器前面坐下哭泣的社长,他到底是处于那一段记忆中的社长已经并不重要了,因为不管处于哪一段记忆中的他都是如初的“惆怅”。
“惆怅的男子”这是一个明显却不太容易辨认出来的主题,然而通过这种辨认,“故事”就成立了,电影中“文学精神”也凸显出来了。
看洪尚秀的电影一个很有趣的地方是,观众可以像辨认一首奏鸣曲的关键旋律一样辨认洪尚秀电影中的魅力所在。
洪尚秀的电影是充满个人标签的,一部电影,一看就知道是洪的。
但这不代表他的每部电影都是陈词滥调。
如果用帕索里尼等理论家对“诗化的影像”的阐述来对待洪氏电影,在我看来,洪尚秀的大多数电影正是属于创作者个人风格之下的、趋近于完全诗化的影像作品。
现在,当我们看过许多洪尚秀电影之后,当然可以很轻松地总结出:他的作品是建立在文本的设计和结构的安排至之上的。
但洪尚秀的电影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他独特的画面风格:简洁、固定机位上下左右摇、推拉镜头改变景别等等。
这些特点被囊括在洪的个人风格之中,必定是与他的电影中其他的元素形成有机的结合的。
在帕索里尼在《电影诗学》中提到“自由间接的话语”一概念,解释道这是一种“作者完全深入人物内心,不仅采纳人物的心理,也采纳人物的语言”的状态。
这样说可能并不好理解,让里米特提出的“半主观影像”也许能够契合这一观点。
回到洪的用镜,这样的自由间接话语和半主观状态正是完美的体现在洪的镜头的审视当中,并很好的符合了电影作者的表达意图。
洪尚秀的镜头似乎从某一部作品开始,就不会在同一个时空内剪切。
换言之,如果“现实”的时空是连续的,那么电影中的时空也会是完全连续的。
从而,观众不会在一段完整的时间内感受到时间的断裂,而是与片中人物感受同样的时间流逝。
这很容易联系到洪氏电影的一个重要特征:尴尬。
洪氏电影的主体总是由对话构成的,这也是造成尴尬观感的主要缘由。
在画面内时间完全连续的情况下,观众一个固定的观察点观察谈话的人物,感受事态和氛围,这在观看洪氏电影时将会是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体验。
与此同时,影片中镜头的视点和视野(景别)却是在不断转换的。
拿《之后》中善完和雅凛在中餐馆用餐的片段为例,一开始随意闲聊时,景别为远景,环境背景都可以在画面中看到,相对轻松;雅凛问问题之前,雅凛似乎在寻找谈话的切入点,景别变为中景,恰好囊括了两位角色;而当问题问出后,谈话变得相对严肃、紧张,镜头随之拉近,变为近景,在男女两人之间游移,观众的视点也随之不断切换。
可以说,导演引导了观众的眼睛,但更为重要的是,让观众意识到“自己”,也就是观者的存在。
换句话说,电影中的摄影机意识非常浓重。
由此,在我看来,洪尚秀电影中对于“让观众游离于人物之外”这一特点就无比了然。
在观看的过程中,观众可以在场景开始的时候(当然不只限于上述场景,洪氏电影中一个场景的开始往往是极其相似的)观察到每个人以及环境的细节,但在对话进行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当景别缩小,观众能明显感觉到能够观察的范围被更多地限制了,直到更进一步,观众只能够观察某个人物的表情和表达细节。
但此时此刻观众是不会将自己代入影片的。
因为镜头的推拉、摇动都能够在这完全连续的时间里让观众意识到:摄像机是领先于文本叙事的,自己是上帝视角的。
从而,观众能够很完全地从精心安排的对话与视点和精确的演员表演中体会到气氛的尴尬,同时揣测人物的内心,解读文本的虚假与人物的真实。
洪尚秀从前是个作家,那如果镜头是句子,那行文的风格当然不止于此,而是应该从更广阔的视角看待。
洪尚秀在许多人看来可以和侯麦很容易地联系上,但我在他的电影中看到了布列松的影子。
布列松在他的《电影手札》中说过,他的演员是“模特”,不需要“表演”,因为“真实的和虚假的组合在一起,只能成为虚假”。
他举例说,如果让一个“演员”在一艘真正遇险的船上表演求救,那将没有人会相信他。
在电影里只有在冰冷的模特身上才能看到角色的“特质”。
在洪的电影中,这样的理论不是体现在影像的形式上,而是穿插在形式与内容中。
用镜的风格使“电影中的真实场景”变得虚假,而“电影中的真实场景”中人物的语言和行为透着虚假,由此,目的是使观众感受到人物在场景中的虚假的事实的真实性。
为了让语言和行为的虚假更加不像“虚假的虚假”(或是表演出来的虚假),洪尚秀和布列松一样重视演员的重要性。
当然他们是两个极端。
布列松会花大量的时间寻找非职业演员并进行演员训练,让他们的动作标准且冷静,语言冰冷而无生气。
洪尚秀则在之前的访谈中表示过,自己不喜欢用非职业演员而喜欢与职业演员合作是因为他写的台词看似随意,但其实都是精心设计过的,有许多微妙的情感表达是非职业演员无法很快学会并做到的。
同时可以看到,洪尚秀电影中的表演许多是介于自然主义表演和传统的电影表演之间的,一种贴近真实但在同一场景内富有戏剧表现力的表演方式。
可以注意到,洪尚秀在一直保留他的几个御用演员的同时,一些影片的主角会是一些更加当红的实力演员。
而这种洪尚秀电影式的表演方式可以在这些演员甚至完美展现。
可以推测,洪尚秀对演员训练的重视程度,以及他对演员的表达在电影中产生的作用有多少程度的意识。
在之前的访谈中也曾有演员表示过,在洪尚秀的电影里,拍戏的时候往往根本不知道自己演的是电影中的哪一段,也根本不知道电影讲的是什么。
这关系到洪尚秀电影的一个重要风格——结构。
在洪尚秀电影中,结构往往是值得玩味的。
电影中的结构可以说是由一个个场景和一段段时空编织起来的。
《生活的发现》中有一个男人与两个女人的交往经历,在几乎同样的空间内演绎;《剧场前》用同样的演员演出了一部电影和一段生活;《玉熙的电影》用不同的视角组接起关于三个人的有限空间和大跨度的时间;《不是任何人女儿的海媛》用梦境连起真实和幻觉;《自由之丘》用打乱的书信让读信人和观众都游走在男主人公的生活中;《这时对那时错》用两个完全一样的时空讲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故事;《你自己与你所有》用一个变幻莫测的女人将事情拆得乱七八糟......这部《之后》,线性的叙事中,不停穿插着闪回,硬切的方式中有声音的连续,这将闪回的意义近一步加深。
比如在电车上善完从和女友在一起的时候变为自己独自看书,两个时空的互换并没有引起环境音的变化,这不由得让人猜想这是否是善完在回忆过去?
同样的情况还发生在第一次与雅凛谈话后洗手间的流水声,那时镜头指向善完凝视洗手间的脸上。
这些细节让结构变得有所含义——同样的男主人公,同样的空间,不同的对话,相似的词语,这些对比都由此能够成为可解读和揣摩的对象。
事实上,这些元素,在其他的洪氏电影中同样出现,设计感、连续的声音、重复的配乐、相同的空间,都在唤起观众的记忆,引发观众的观察,从而发现相同中的不同,察觉其中的虚假,感受人物的真实。
同时,洪尚秀电影中复杂结构带来的深刻可读性中不可或缺的是其简单的人物构成。
洪的电影里永远都只有几个人,而且几乎不掺杂其他的无关人物。
《之后》就是典型,整部电影没有出现一男三女之外的其他人物,直到结尾外卖小哥的出现。
德勒兹在《影像-运动》中阐述过一钟“临界状态”,即情状在转化为使情感改变事物性质所需的力量时具有的一种中间状态。
而在洪尚秀电影中,在没有环境的介入以及他人的干涉的情况下,情感一直在传递,但实质性改变事态的直接行为几乎从来不会在电影中看到。
比如在《北村方向》中,谈话一直在发生,调情一直在发生,甚至性爱也一直在发生,但这些行为都是虚的,都是在传递情感但不对现实中人物所关心的事实做出任何改变的行为。
在《之后》中,妻子片头的质问、妻子来到公司闹事、善完挽留又辞退雅凛,这些都对善完和雅凛的自身处境似乎没有实质性影响——善完到雅凛走后也没有在自身的经营、家庭关系上有所改变;雅凛对工作并不在乎,她的精神内在和人生处境并没有被影响。
而在《之后》中人物做出的改变,也就是善完回归家庭,也被隐去,被善完用寥寥几句带过,剩下的,可以看作是另一段不会做出任何性质改变的过程。
事实上,在德勒兹看来,这种临界状态中所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状况世界,叫做“原生世界”。
原生世界的存在意味着人物的思想与行为产生着巨大的冲突,而冲突的本质是人类的欲望与现实处境的冲突,由此而产生在自我矛盾中的陷落。
在洪氏电影中,人物正是在这种虚假的情感传递和无所作为中完成对自己的隐藏和隐去自己精神的陷落。
而从观众看来,他们观察人物的同时,因为能够清楚地感知人物在处境中所不能感知的真实事态,也就更加能够体会被刻画的人物在与他人交谈过程中做出行为与否的内在的矛盾,而同时可以完全抛弃环境与人物之间的冲突,因为这在电影里根本不存在。
实际上,这样的体验简直就像将观众至于一个“完全临界空间”,游走在人物的主观与客观之间,感受人物内在的真实,从而试图从电影中理解电影作者所理解的“人”。
这即是洪尚秀的电影,洪尚秀风格的诗化。
这样类型的电影还是第一次看。
而之所以会看的原因,大概还是因为现实生活中的出轨故事吧。
只说电影,只说表演,不得不承认金敏喜是真的美。
美的没有攻击性,既不是风情万种也不是娇俏可人,而是一种有韵味的大气的美。
说回电影,一个看上去还是比较成熟稳重,稍有魅力的中年男子,骨子里却是一个懦弱猥琐又道貌岸然的家伙。
第一幕老婆追问时,他无奈的用笑遮掩,一瞬间还以为是无奈于老婆的无理取闹。
画风一变,原来是确有其事。
而第三者说的也没错,他就是一个卑鄙的人。
以“爱”的名义包装了自己的龌龊,还以为就清高了。
然后女主出场,本来还苦苦挽留,结果一见到第三者来了,二话不说又要将人赶走。
更甚,还要将脏水泼在一个无辜者的身上。
如此看来,两人也的确适合狼狈为奸,一路货色。
结尾很赞。
可能是几年之后了吧,当年的对话又重复,啊,原来这个人已经将自己遗忘了。
将一个只认识一天的,委屈过,甚至污蔑过的女生,彻头彻尾的忘记了。
当年的“恋情”也随风而逝,男人反复说了,在看到女儿的一瞬间,甚至都不到一秒钟,自己就决定回归家庭,彻底抛弃自己个人的生活……多么伟大的父爱,多么无私又悲壮的自己。
豆瓣小组里天天在骂这个渣男,那个辣鸡。
而真正可怕的,其实还是这样披着斯文外衣的男人吧。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眼是看不穿的。
没有如同其他出轨剧中表现的这么恶劣,但是,更让人觉得倒胃口。
一个男人一生需要三个女人,在红玫瑰与白玫瑰外还需要粉玫瑰: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妻子与情人外那个不可得的梦中情人。
在费里尼的《八部半》中,围绕着男主角圭多除了创作危机还有情感危机,他周旋在妻子(不断的电话、抱怨和嫉妒)、情人(在身旁,风情万种)和梦中情人(想象中出现的谬斯,帮助他解决创作困境)之间。
在吕乐的《赵先生》中,情形更加现实。
在妻子与情人之外,由蒋雯丽饰演的梦中情人出现在赵先生的日常生活中,并以一种不可得到的回忆方式逝去。
临死之时,赵先生心心念叨的女人既不是妻子,也不是情人,而是仅有一面之缘的这位梦中情人。
与此情形相似,《之后》中围绕在男主角奉完身边的也是三个女人:妻子、情人昌淑和金敏喜饰演的梦中情人雅凛。
但在这部电影中,三者关系要更为复杂,而且这种复杂性通过剧本的巧妙设置进行了安插:撞见情人昌淑的不是奉完的妻子,而是雅凛;妻子将雅凛怀疑为情人,不仅闹出了笑剧,而且将三者间复杂的关系进行了交待——昌淑因此可以假戏真做,让奉完的妻子误以为雅凛正是现实中的那位情人,而自己情人的身份则可以因此隐藏,雅凛作为牺牲品的身份在此以象征的方式显现出来,为了是完成奉完与昌淑地下关系的隐秘性。
其实,作为第一天上班就被奉完妻子误抓的雅凛身份是极其复杂的:不仅是处身于另两位女人外的观察者,只有她知道发生在奉完身上的所有事情,其他两位只是部分知悉;同时因为信仰的关系,让她具有了一种审问者的姿态。
这通过在她与奉完间的首次餐桌对话显示出来,当奉完自以为相当聪明地使用维特根斯坦式的立论:认为语言与其表达的实体之间是无法对等的,因而当我们信奉某种信念也就是让自己处身于语言编织的假象中,乃是自我欺骗——从而为自己在人世与爱情上所持的虚无主义观念进行开脱,也就可以让他在正规的夫妻关系外合法地展开猎捕行为。
对此,雅凛义正言辞地识破了这层谎言,并将奉完的理念认定为是懒惰或卑鄙使然(因为依靠信念来生活是辛苦的);并表达了自己践行的信念,从而让奉完无地自容。
此是男人虚伪之一。
雅凛不仅是审问奉完男女关系的外来者,同时也在介入其中变为一个牺牲品。
这表现在昌淑与雅凛长相上的相似,正是为了突出两者作为情人的可替换性。
因为相较于妻子拥有的不可撼动的合法地位,情人具有的相似性使她们可以随时顺着男人的心情和爱情进展更换。
这就是当奉完再次见到昌淑、两人和好后的可笑举动:原本对雅凛的亲热(原本可以作为新的猎艳对象)变得冷淡,并听从昌淑的建议将仅前来工作一天的雅凛扫地出门。
要知道,出现在电影中某个场景的奉完正在奉承雅凛手的漂亮,此时无疑正是当天雅凛前来出版社工作后不久,是为了显示奉完对初来乍到的雅凛展开了初步的捕猎活动,但待至那天晚间他对雅凛的态度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奉完表现出来的反差,正是为了说明男人在两个女人间周旋时可能具有的虚伪姿态:当他结束旧感情的时候,对新目标可以百般奉承问心无愧,而一旦这段旧情死灰复燃,这个新目标也同样可以被置之不理。
这是雅凛对奉完的又一次审问:她多次问及了奉完在与情人昌淑分手后,可曾对其表示关心。
奉完支支吾吾地表示不知道对方的动向,而很可能昌淑正处于伤心欲绝之中,不然她不可能会再次来到出版社寻找奉完。
这同样发生在了雅凛再次前往出版社祝贺奉完作品获奖的那一幕中,奉完已经不再能认出雅凛,因而整个镜头与电影开头奉完与雅凛展开的对谈形成了一次重复,两次奉完都以面试者的身份对雅凛的身份和家世提出了发问,而同样的回答让人感到彻底的尴尬。
在此,又一次突出了雅凛作为牺牲品的身份,她不仅迅速被奉完忘记,同时那位不曾现身仅以声音显示的新的女助手无疑代替了昌淑与雅凛曾经的身份,成为奉完的新情人。
但就像在安东尼奥尼《夜》的结尾,马斯楚安尼饰演的男主虽然记不起自己曾经给让娜莫罗饰演的妻子写过那般温柔的诗作,妻子却无疑作为谬斯的身份(灵感)出现在这位作家的创作中。
与此相似的是,我们可以推测,奉完之所以能写出一部获奖作品,正在于他与女人间发生的复杂关系,尤其是与雅凛未曾展开的那段恋情。
在此,牺牲品与谬斯一体两面,唯有将其献祭,作品才能形成。
而这位谬斯正是《八部半》中圭多在疗养院幻想中的那位女性形象。
当天正在发生的事情插播了不少回忆片段,爱情故事拍出了悬疑片的效果。
故事和结构都在这部电影里玩出花来,难怪有人说《之后》之后的作品没有进步。
杂志社老板凌晨四点多起床吃饭是正在发生的事情。
妻子虽然怀疑他有外遇但是没有继续追问,发短信认错只是一种迂回战术。
这是让老板以为自己不再追究,其实是要去杂志社现场捉奸。
在老板走路去坐地铁之前,播放了他脑海里的回忆片段。
因为情人离开,睡不着的老板只好起来晨跑,跑完后崩溃大哭。
看来,老板舍不得情人离他而去,走后的日子里混混度日。
坐在地铁上看书的时候,老板又回想起自己和情人一起坐地铁的时光。
来到杂志社,遇见的新员工宋雅凛和情人长得很像,让他也会忍不住想起离开的情人。
午餐时间,宋雅凛和老板进行了一番深度对话,宋雅凛直指老板胆小懦弱。
在和宋雅凛吃完午饭,老板又想起了和情人去吃的散伙饭。
因为老板迟迟不敢离婚,情人大骂他是胆小鬼。
这也是两个人分手的原因。
宋雅凛回到办公室没多久,老板娘跑来兴师问罪,二话不说就打了对方两巴掌。
老板刚好不在,宋雅凛只好自认倒霉。
她挨完打跑出去找老板来评理。
回来之后,从三个人的站位已经看出来老板自然是偏向宋雅凛多一点。
情人回来之后,三个人的站位又变成了针对宋雅凛。
为了赔罪,老板晚上又请了宋雅凛吃饭,没想到情人这个时候正好回来。
本来宋雅凛要辞职但是老板挽留下了她。
可是情人一回来,老板又要赶她走。
不管是面对妻子还是情人,宋雅凛恼火的点在于她始终是这件事里蒙冤的人。
当她提出离职听到老板挽留,能看出来老板心里的确有愧于她。
没想到,情人回来之后,她倒成了老板和情人两人吵架的导火索,明明挨打的人只有她。
这口恶气实在咽不下,反复质问老板未果,要走几本书当赔罪。
这里插播了一段当天的回忆,宋雅凛刚来在电脑前打字,老板跟她说了这些书可以随便看。
这也是她要拿走几本书的原因。
老板这个懦夫只知道来回踢皮球,恶人还要情人来当。
为了骗过妻子,宋雅凛挨了打还要背个锅来打消妻子的疑虑。
这样赶走了宋雅凛,老板和情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一起。
回家路上下雪了,宋雅凛这一天过得实在是莫名其妙。
出租车司机只是见过一次宋雅凛都能记住,毕竟这么漂亮的人总是让人难忘。
真的过了很久,久到老板没认出来宋雅凛也是很少见。
看来情人早已在生活中淡去,不然不会不记得宋雅凛。
后来,老板和情人过了一个月之后,为了女儿重回家庭。
-为了女儿而活着。
这也算是回答了宋雅凛第一见面的疑问。
这个故事在《逃走的女人》里算是有一个番外片段,如果没和情人分开又是另一个结局。
我好像遇到过这样的老板,短短工作过几个月也是恶心了好几年。
PS:不会给书起名字的人看起来很像是洪导本人啊,给自己电影起名字太随意了。
不同的题材,抑或是导演追求的不同效果,往往通过调节电影与观众的距离来实现。
洪在这方面无疑有着优秀导演应有的自觉性。
喝酒后的“直抒胸臆”早已成为洪常秀电影的标配。
有意思的是,昌淑在《之后》中的破口大骂与《独自在夜晚的海边》中永熙的两场酒后情感宣泄的戏达到了截然不同的效果:与《独》中情绪化的,充满感染力的“激情戏”相比,《之后》中的那几声“卑鄙”则更像是导演在借情人之口进行着自我(男性?
)剖析,观众并未与角色的情绪宣泄产生“共情”,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认同”。
而这其实是《独》与《之后》两部电影最本质的差异:前者是“身受”,后者则偏向“感同”。
显然,洪对于这种微妙的差异是敏感的,且具有很强的控制力,而这也成为了其拥趸们不厌其烦地看他“自我重复”的理由之一,不管他们自己有没有意识到。
两部电影中,洪常秀精准地把握着作品与观众的“距离”。
与《独》相比,《之后》选取了颇具戏剧性的桥段,即打小三却选错了对象。
可以预见的是,这种机灵的巧合必然会使观众产生不信服的情绪,并将之与现实划清界限,对于某些电影来说,这种疏离感可能是致命的。
然而,这恰恰是洪的意图所在:他将《之后》中的故事精心地用巧合与互文进行构建,并且用重复的取景,女角色相似的面容以及互为镜像的对话桥段包裹起来,做成了一个“影射”(非“勾连”)现实的“装置”,从而绕过内容上的真实,直接触及了对人性真实的分析。
这也解释了电影中三个女角色略显做作的功能拆分起到的作用,这种“标准件”(何况还在标准之外作了充满机心的“功能重组”)无疑可以完美地嵌入他的“装置”,支撑电影的运转。
当然,这里面映射出的洪常秀式的男性视角,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他的电影中出现了。
相应地,《独》中工整的情节发展,丰满的人物形象,以及明显收束许多的剪辑的“机心”,都减少了观影时的“趣味”(这也是为什么观感上《之后》更招人喜爱的原因),取而代之的,是观者对唯一女主角的强烈认同。
在这个角度上,《独》(平稳-距离近-用心)成就了金敏喜的女神形象,而《之后》(机巧-距离远-用脑)则成为了洪常秀对男性性格弱点的精妙寓言。
以此来看,洪尚秀在自己一如既往的酒馆沙发,爱情徘徊的小小世界里,果真如哈姆雷特所说,即便身处果壳之中,仍可以以无限宇宙称王了。
这几星期不知不觉就看了好多部洪尚秀。
即使叙事学是非常能吸引我的,即使好的摄影对我也有用,可能几年前的我也还是不会对这种除了出轨再出轨(或者说得简单一点:欲望本身含混与游移的属性)、背叛再背叛(或者说得直白一点:人对把握真实的无能)就没什么别的内容的电影有这么大兴趣,何况有些片子里不时出现的那种准性骚扰镜头还是会引起不适……洪尚秀早年的电影里,那种九十年代城市化现代化还没完成的杂乱气息处处可见,某种程度上有点贾樟柯的汾阳的意思,姑且叫做汾阳现代性和汉江现代性好了。
叙事上的编排特别精巧(一定要有那种同一个场景不同角度再来一遍的镜头)。
这些电影讲述的故事里,男女主人公有大体相同的重量和复杂度。
而他最近这些年的电影里,复杂度降低了,一个男人或是一个女人成为故事核心,其他人围着他/她转。
从《猪堕井的那天》里多角恋爱链条最末端的人把前两人杀死而留下的两个人虽是夫妻但完全不爱的那种挣扎至少是绝望,到《之后》里男主角跟下属恋爱弄出闹剧结果没有离婚回归家庭几年后竟近乎得到祝福的结尾,洪尚秀老了二十多岁。
这几年里金敏喜的角色,足够细腻足够动人,但似乎并不超出传统的作为男艺术家缪斯的女神。
当然,洪尚秀是个严肃艺术家,他的电影里的女性不是平板的单一的,她们有着不同的年龄、性格、命运,是完整的。
相反,他许多电影里的男性角色倒都具有高度相似的中年危机。
内含于汉江现代性之中韩国乃至东亚男性的这种迷茫与怂,即使在洪尚秀自己不无同情的镜头语言之下,也还是触目惊心。
汾阳现代性发展到这几年,城乡结合部的复调渐渐被全球化的刻奇感和自我致敬淹没,而汉江现代性也大体成了中年危机和乱序讲故事组合而成的像册了。
引用Cinémathèque在2011年洪尚秀的回顾展时的介绍:Un des plus importants représentants du renouveau du cinéma coréen. Hong Sang-soo propose, avec un désespoir teinté de burlesque, une radiographie précise des relations amoureuses. À ce réalisme s’ajoute, paradoxalement, un jeu subtil et complexe sur la narration. 讲得挺好的,基本上没有要补充的了。
2020-08-16补充:在看了《独自在夜晚的海边》以及更晚近的《逃走的女人》等几部之后,觉得洪尚秀还是有在认真(透过金敏喜)挖掘女性的心理、女性的故事。
所以还是稍微修正一下之前的评论吧,中年危机没有影响他继续创作一些跟以前不完全一样的东西。
虽然我还是更喜欢他早期的作品。
2022年
如果把电影比喻为建筑,那么剧本就是建筑的蓝图。
但有的导演偏偏喜欢抛弃蓝图,从空中筑起楼阁。
像这样钟爱无剧本拍摄的导演,有名的有两位。
一位是王家卫,著名的磨叽大王,作品数量极少,常常一部电影精雕细琢长达好几年,另一位是洪常秀,低成本制作,拍片迅速,品质稳定,通常十几天到几周内便拍完收工,创作高峰期时,每年有两三部的收成。
纵观洪常秀的创作生涯,20多部作品,内容和形式具有惊人的一致性。
主人翁往往是男性知识分子,深陷于一段不伦之恋,内心焦灼,进退失据。
一部典型的洪氏电影,这几个关键字必不可少:重复结构、推拉镜头、暧昧男女、酒桌尴尬还有古典乐。
某些场景是必不可少的,譬如酒桌上的觥筹交错、语带机锋,公共场合的偶然尬遇,或男女双方的痛哭剖白。
某些段落,会适时响起古典音乐,并反复出现。
还有他标志性的推拉镜头,甚至已超越了镜头运动,更像一种特殊的剪辑方式。
洪常秀把各种元素拼贴组合,像玩弄剪纸一样,组成了他的电影。
无剧本拍摄,不代表没有计划。
电影开拍前,他首先确定场景和演员,然后按照一个又一个场景拍下去。
在拍摄当天清晨开始写作剧本,演员在上午拿到台词,熟悉后立即投入表演。
这种工作方式令洪常秀的创作充满了即兴和偶然。
《之后》的电影名字便是如此。
它源自影片结尾的一个情节:奉完送雅凛一本夏目漱石的小说《之后》。
导演本来预想送的书是《心》,但现场没有该书,在出版社的建议下,变成了现在这本书,进而成为电影的名字。
从这个意义上说,洪常秀的创作手法非常后现代,就像波普艺术家对于工业素材的直接利用,或者如同某些小说家直接裁剪公文、告示之类的文字进行创造。
当别的导演还在像托尔斯泰那样写作或者像莫奈那样画画时,洪常秀已越过了他们一个身位。
这种创作方式给洪常秀极大的限制,也赋予他极大的自由。
它限制了题材。
洪常秀总是围绕饮食男女做故事,屡屡被人诟病为「自我重复」。
他的限制是画地为牢,是舒舒服服地待在舒适区内,从不跳出他的边界。
像李安那样不断挑战不同的类型电影,在洪常秀身上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但在他的国境之内,洪常秀又是如此地自由、自在,可以尽情地讨论有关人生和幸福的命题,从欲望到道德,从梦境到信仰,从内心到时间,他在受限的空间内探索种种可能性,主题可谓随心所欲、几近自由。
这种自由,好比威廉·布莱克的诗:「一粒沙里见世界,一朵花里见天堂,手掌里盛住无限,一刹那便是永劫」。
洪常秀的无剧本创作方式还带来另一个好处:蕴含丰富的文本解读空间。
文本解读是进入洪常秀世界最简便的入口,无论是重复缜密的结构,精致的对话,精妙的细节,还是如小说《之后》之类的象征物,影迷往往像挖掘宝藏一样乐此不疲地解构着洪常秀的电影。
毫无疑问,《之后》也饱含了很多文本解读的空间。
至于这些阐释,是否是洪常秀真正视图表达的,或许要存疑。
幸亏,阐释的权力不掌握在创作者手中。
如同欣赏绘画,太靠近,影迷容易迷失于作品的细节,后撤一步反而更能看清楚画作。
阅读洪常秀的创作访谈,了解他的创作方式,再来看他的电影,或许会别有一番风味。
这部电影是叫作《之后》,还是叫作《心》,都没关系,我们知道它是洪常秀的第21部长片作品,就已足够。
闷骚,纠结
有点像有一阵时尚界一直流行的内衣外穿。这是内裤外穿的电影。自娱自乐挺好,给电影权威人士打脸用也挺好,但要说这是电影新语言,那么前几天电影过生日时你们应该多烧点纸
@韩国文化院 完美的监视器电影,观看者和被看者似乎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靠着镜头的推拉和画框的捕捉达到一种“凝望”的姿态,活脱脱就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已经能想象到洪常秀躲在监视器后面对着金敏喜痴笑的样子了。剧情结构上在最后又看似“倒带”的一番,实则是将此前的一切全然抛弃,洒脱。
洪的影像是极度依赖于叙事文本之中的“意义空白与未定性”的——“意义是「当作被经验的结果」而非「被解释的客体」。”这样的呈现即模糊又轻盈,摄影机的视线随着观者无心地凝视与日常性的观照而移动。静观琐屑的生活、静观不同的男女之间、跳跃场景的对话中的透出的思辨,影像视角与变换的机械性使对观者的召唤与其认同受限,只完成把现存对象客观地捕捉到电影画面中的目的,从而放大对话的文本内容。一样是洪氏自嘲下的道德焦虑以及其与生俱来的男性劣根的呈现,重复的场面用得很妙,妻子、情人与缪斯的纠缠,困境是轻佻的,也似乎是永恒的。洪尚秀是看三部就会迷上的。
洪尚秀彻底看够了
化神奇为腐朽
就演技来说是很好,但是不喜欢这个话题,拍的也很闷
男人自私起来,真是没有别人什么事。
雅凛就是个女菩萨,“您真的太美了”
完全不能get到韩国文艺片。
洪尚秀多年如一日地扒着文艺男的皮。自从他跟金敏喜腻上,这种扒皮显得更连皮带肉。想认真恋爱的人,如果一起把洪导演的片子都看一遍,估计都会怀疑人生。另:自从洪导演跟金敏喜腻上,我看洪导演的片就有了障碍,每次金敏喜那张似乎被板砖拍过的脸一出现,我就必须转移视觉焦点。
剧本还是挺妙的
我为洪尚秀亮灯。真的。我觉得他真的好厉害。婚外情之后,看看他的两部重要作品。简直诚实的过分了。我本来并不想把现实带入电影来围观。但是在这部电影里面却无法做到这一点了。他很聪明,真的很聪明。结尾处的重新会面,太尴尬了。邦邦内。无耻的社长啊。至于金敏喜,谁能想到她真的成了女文青的摸样
不知道为什么要让观众花一个半小时看一个讲得乏善可陈的非常low的男人的非常磨叽的出轨故事。
[3.5/5.0] 洪常秀這片算不錯啦,但原來《逃亡的女人》主題曲(電影內的電影的話外音)是拿這片主題曲資源回收也太環保。
男人的小盘算小心思小放纵就像考场上作弊的学生,享受到刺激和便利了,又感觉天衣无缝,殊不知,女人就是讲台上抱着手的监考老师。
啥?
+。只有最后【窗外飘雪】与【重访】两场戏是神来之笔,视角的游离、时间的对叠。之前的段落就不要吹结构精妙了,寒碜得很。
刚开始:手机也能拍成这样吧?后来:有点东西。第一部洪尚秀,粗糙的、个人特色鲜明的、耐人寻味的。金敏喜点亮了整部电影,怎么会有这么有气质的人。男主是金三顺姐姐的对象,印象深刻。韩国文化院在放映前播了振兴韩影宣传片,看得我好酸啊,有多方面的支持,近年取得颇多成就,不能不羡慕。
如果叫《夏目漱石和炸酱面》,是不是喜欢的人会多一些。《之后》用影像诡计,制造了一通黑白虚实的团雾——就像人类用来试探躲闪的语言辞藻,最后,才拱手送上一个真相,顺带还颁发了一个最佳出轨奖。有了金敏喜以后,洪常秀从一千人观看导演,跳跃成一万人观看导演,值得喜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