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玛才旦于2018年导演的影片《气球》,为以红气球的意向为切入口,导向影射性与繁衍、文明关系的避孕套白气球,创作的与藏区宗教灵魂息息相关的、展开信仰与现实矛盾的深刻影像故事。
该片以藏地信仰与现实拷问的缩影为核心,运用极具地域风情的视听及具个性化特点的气球与火与梦境等隐喻意向,塑造并逐渐扩大了影片中暗中涌流的无力感与流失感,取材大胆,别出心裁,将与人本质欲望与藏区“禁忌”话题、灵魂信仰、现实压力等交织呈现。
占据本片绝大多数镜头的微抖动手持摄影,酿造了无力、恍惚的心理暗示氛围;多次出现的一家人围桌交谈、吃饭的情境与构图,为推动情节及揭示人物内在、心理暗示的重要部分之一:围着餐桌,男人猛烈的吃着羊肉,女人,而景深处熊熊燃烧的烈火,则为暗流欲望的照射与隐喻。
环境与时代的推进改变,打破了藏地人民原本的生活境况,人们以不得已的状态,身处困境泥潭之中。
在片中的传统藏地,人们对性的话题避而不谈,以羊群配种暗示欲望的暗流与生殖的“规程”。
而作为藏民们生活传统的“转世”,则为影评的内在核心推动力。
梦境的隐喻与幻觉、氤氲式的呈现,为本片转世等主题意向的暧昧而深刻的呈现方式。
在美、纯净而奇幻的梦境中,蕴造流失的氛围与打破性的思考。
如孩童摘下长兄悲上映照“奶奶转世”的痣,则可认作是导演对灵魂转世迷信的质疑与思考。
本片做到了不仅仅是现实的呈现,而所营造的贯穿始终的无力与流失之感,则更为隽永、憾人。
本片剧作将人物个性与现实环境巧妙结合,丰富而不具荒诞感。
开篇,影评即以气球与避孕套的物象暗示了生育的线索。
种种意向与情节的设置,形成了复杂、 矛盾却真实的人物形象。
在信仰与生活、传统与现实的困境的大背景下,使女主人公卓嘎对待妹妹绝对自以为是的理智与对待自己之事纠结无奈难脱的矛盾困境形成强烈反差,彰显了闭塞下略显无知与愚昧的无奈。
卓嘎面前家庭与传统这两条难以逾越的河流,使她似乎永远也到不了理性的彼岸。
女医生“我们女人不是为了生孩子才来到这个世上”的新观念,使卓嘎对“肚子里的孩子是亲人转世”的观念动摇,开始思考孩子是去还是留的抉择,而这也正是本片矛盾主题的呈现之一——这种触及个人情感的生育问题,背后正是现实与信仰冲撞所带来的困境。
在众生观念与现实矛盾的规定情景与特定设计下,《气球》以极具地域人文特点与氤氲困窘的矛盾设置扩大了人们在传统困境下,对现实与信仰谁是谁非的矛盾与思考,凸显暗流涌动的无力与流失感,呈现了藏地信仰与现实拷问的缩影。
因为住的远,怕赶不上末班车,没有参加大咖云集的映后,但从PYQ的反馈来看,这话确实像陈丹青的语气。
电影的故事并不复杂,主题也没有留任何悬念,像前作一样把一个单薄的故事抻出一部长片的体量,但与《撞死了一只羊》大量的留白不同的是,《弄死了一只羊》有非常直白的内在冲突,但剧作上的平铺直叙丝毫没有削减影片内生的力量,延续了万玛才旦这些年一贯的叙事风格,简约叙事,张力厚重。
国产电影一年到头没几部能看的,在影视业集体萎靡的今天,这样一位藏地导演的坚守着实让人眼前一亮,至少让人还让人相信电影那股淳朴的原生的力量,市场上声音愈发嘈杂,这样的影片就显得弥足珍贵,至少在当下虚假的繁荣里还有人带着诚意制作电影。
在少数民族文化语境里,从少生少育到优生优育,虽然政策宽松了,但是节育和流产依旧是非常违背传统、违背神明、忤逆信仰的手段。
影片中出现了大量的种羊的隐喻,是非常明显的影射。
当生命可以通过现代化手段培育(电视上的试管婴儿)和终止(人流手术)时,藏民血液里流淌的轮回这种基因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和挑战。
老人与世长辞前,他像两个孩童一样,把避孕套当玩具,这种现代社会的快消品在这片土地上却难以启齿,甚至引起村民的摩擦。
孩子渴望拥有气球,可以张口向家长索要,但藏民夫妇想要“气球”,得像做地下工作一样谨慎。
新生命的降临和长者的离去可能每天都在上演,但在某种不得不遵守的框架下,在工业制成品和医疗发达的今天,这两件事有点天然对立。
另外,最喜欢影片清丽明亮的色调,有一丝捷克新浪潮的影子,这种色调让藏区的景色不再是那种广袤苍凉的单调,让电影在压抑中透露着一丝明快,让藏区生活不再是猎奇式的呈现。
犹记得女主得知怀孕后端着水盆那一幕的倒影,以及潜水洼梦境般的昏黄暗淡,这种非常艺术化的视觉处理给电影加分不少。
电影其实是一种平衡的艺术,任何艺术化的加工如果出现在不恰当的位置就可能是灾难。
这两处倒影一个是模糊一个明晰,一个昏暗一个亮丽,有着鲜明的主题指向。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结尾的处理,红色的气球一只破碎一只冉冉升起,消匿于蓝色天际,青绿色的草地上依旧上演着平凡藏民的悲欢离合,澄净湛蓝的天空里另一只气球奔向下一个未知的轮回。
气球这个符号缔结了三代人信仰的坚守和演进。
它串联起青年男女无疾而终的情愫,它横亘在藏民夫妇的隐秘性事里,它给孩童带来了无穷的欢乐,也给老人带去了迷惘。
首先,为下次的电影提出要求,万玛才旦还可以更好吗?
目前为止,我只看过两部万玛才旦导演的作品,上一部是《撞死了一只羊》,当时我的评价如下: “ ★★★★ 为了等万玛才旦把羊撞死,我硬是熬了8分钟!
如果说本片有缺点,那无疑是一个小故事硬是被撑到了87分钟。
这是娘胎里带的毛病,谁让你是短篇小说改过来的呢,就这还是糅合了两个短篇呢。
但是除此之外,万玛才旦再也没有漏出破绽。
故事讲得精巧且有韵味。
仅仅是超度羊,就在杀生的世俗思维里劈开了一道裂缝,更别说超度羊被赋予了更多的意义。
如果影片能再短点或者拍个长点的故事,还有很多的进步空间!
”看过《撞死了一只羊》我可以确定,万玛才旦导演还有非常多的提升空间。
首先是剧本可以充盈丰满一些,摆脱短篇小说过于简短带来的文学上的气短。
其次可以加入更多的人物与事件,增加故事的厚度与层次。
当时对万玛才旦导演的期待,如今在《气球》上,他都一一兑现,可以说是极大的满足了我作为一个普通影迷的期待。
简单地说,还是人家有实力,活儿干得漂亮,谁能不满意呢?
万玛才旦在《气球》中,找到了一个世界级的切入点——避孕套。
避孕套在现代社会有着非常高的普及率与知名度,仅仅是这个切入点,就可以让不同国籍,不同语言文化背景的观众,第一时间感受到电影的趣味点,由此展现出藏区独特的气质。
好的电影都是不需要画蛇添足式介绍的,尽管人类之间语言不通,但是人性是相同的,人类借此来理解这个世界。
在《撞死了一只羊》中产生了暧昧火花的金巴和索朗旺姆,更近一步,饰演一对为性事烦恼的夫妻。
这两个演员其实特别棒,藏族以为的人群,通过他们非常有民族特点的相貌,搭配民族服饰,就可以准确识别到:“噢,这是藏族的电影。
”更何况他们还有这藏族同胞里面最好的演技。
藏区的广袤与荒芜为拍出电影感提供了得天独厚的背景条件。
万玛才旦可以通过少数的几个人,就完成一个故事的讲述。
每一个出镜的主要人物,也因此得以充分释放性格与魅力。
同时,这样广阔的天地,天然地包容着万事万物,也更方便在讲故事之余做出更有深层意味的留白。
本片的镜头有几个处理得很出彩。
比如三个孩子在沙漠中的梦境,比如种羊入圈的镜头,比如丈夫挂完肉干姐妹俩在屋前的镜头。
尤其是通过盆子里面的水反射出的索朗旺姆和蔚蓝宽广的天空,非常漂亮、精妙!
但是,有一些手持镜头的运用,也有待商榷。
有用的好的,比如父子三人目送妻子和尼姑去寺庙的镜头。
也有用的不好的,比如在藏文中学,拍摄尼姑与老师相遇的场景,我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摄影师抗着电影机走过去完成中景转特写的景别变化,这种体验还是比较糟糕的。
很多人谈起这部电影,不是说性,就是女性地位,或者是孕育生命、信仰批判。
官方的定义是:《气球》故事发生在藏地,讲述灵魂与现实的紧张关系。
我个人倒有另一个角度的看法。
我觉得《气球》和《撞死了一只羊》一样,也还是在探讨执念。
在《撞死了一只羊》中,金巴的执念是不能杀生,即便是意外撞死的羊。
杀手的执念是康巴人有仇必报,特别是杀父之仇怎能不报?
倒是茶馆老板娘,活的轻松洒脱,你说这不是百威?
贴上标签它就是了。
《气球》呢?
《气球》里的人物也有许多执念。
比如羊群的繁殖,一定要用借来的种羊,虽然这是生存之道。
比如孩子对气球的狂热。
比如丈夫对性事的热情。
比如尼姑和老师对解释误会的执著。
爷爷对转世信仰的执著。
这些执著大部分是人的本性。
可这本性,比如贪嗔痴,又成了俗人之所以成为俗人的缘由。
于是大部分观众都在俗人的立场,将自己的理解与感悟代入影片,形成自己的认知。
万玛才旦也是个隐喻高手。
避孕套本就是防止怀孕的用品,而吹气球的过程则像极了怀胎十月。
气球或避孕套,当充满气体的时候,是个存在的实体。
当它破了,或者飞走了,它就是虚无。
当孩子被流产,气球就破了。
当气球飞走了,人就转世了。
万玛才旦导演根据自己获花城文学大奖的同名小说改编的新电影《气球》,在去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地平线单元上就曾大放异彩。
许多专家教授和影评人认为,这是迄今为止其电影创作最高艺术水准的一部作品。
本文无意对这部电影做全面而深入的讨论赏析,仅从“气球”引发的几个关键问题来谈论观影后的感受和认识。
气球的象征与隐喻回首十几年前,万玛才旦北电上学时曾在中关大街上看到一只红气球在风中飘。
“像艾尔伯特·拉摩里斯的《红气球》、侯孝贤的《红气球之旅》”,这让他联想到一些发生在藏族故乡的事情。
这是一个典型的艺术家灵感和创作的缘起,而小说《气球》便由此孕育而生。
艾尔伯特·拉摩里斯《红气球》
侯孝贤《红气球之旅》然而,此气球非彼气球。
电影中的这只,是在计划生育的九十年代藏在卓嘎、达杰夫妇枕头下的避孕套,被俩儿子偷去玩耍时吹起的白气球,并由此引发一连串与世俗、宗教、怀孕、转世、生还是死相关的故事。
如果说白气球(避孕套)是阻断生命的墙,那红气球(孩子新奇的玩物)则蕴含了一种引入注目的热情和希望。
整部电影就被这两种色彩包围着(当然还有许多中间色或过渡色),并在现实世界和宗教信仰、现代文明与传统文化之间相互交织缠绕,引发严重分歧和内在的冲突。
万玛才旦导演的前作《静静的嘛呢石》《老狗》《塔洛》《撞死了一只羊》等,无不是深入到藏族文化的精髓,深切关注和反映着藏族文化与现代文明的交融、影响与嬗变。
学者白玛措受万玛才旦新作《气球》的启发,还以《严肃的气球――西藏妇女生育观的变迁》为题,作为对西藏地区气球(避孕)的历史田野调查及研究。
2005《静静的嘛呢石》
2011《老狗》
2015《塔洛》
2018《撞死了一只羊》其调查中指出:“任何一个社会中,家庭的形成离不开各种习俗的存在,家庭亦或习俗也在随着社会的变迁处于一种不断重构的过程中。
当下,核心家庭越来越多成为游牧社区典型家庭结构的过程中,牧区的节育措施更多由女性实施,牧区的男性们似乎也‘需要将当爱情来临,严肃的戴上气球’作为一种新的习俗纳入这种变迁中。
”
电影不是论文,面对相同的事物,《气球》是用故事和视觉画面言说。
它把视角放在了更为普遍广泛深刻的细节上,以红白两种气球作为叙事切口,映照出国家政策、宗教信仰、灵魂转世在日常生活中的现实困境。
在万玛才旦看来,“他们一直就是那样真实地活着”。
在那十分出色的主题海报上,卓嘎怀抱红气球侧身站立,低头凝重地看着地面的达杰所停的摩托车,真是意味深长。
红气球像隐喻便象征卓嘎已经怀孕,而达杰却充满了沉重的烦恼,像一个面对生活无所适从的失败者。
电影摇晃的镜头,在流畅而粗砺的叙事下,不仅有着强烈的现场感,而且准确地表达了在风吹的草原上,面对气球所带来的集体焦虑、动荡的灵魂和内心世界。
为使气球的象征意义更为丰富和凸现,电影前段,当达杰发现儿子玩的气球是避孕套时,气急败坏地追逐着刺破了它(让他无此经验的老父亲甚为不解)。
除去因顾虑避孕套的私人伦理和社会负面影响外,更多是达杰拒绝身体自然权力的让渡;本应属他的快乐,是不允许孩子们偷窃并破坏的。
而这由避孕套膨胀而成的气球,显然是控制身体快乐的一道安全的阀门。
为了满足或替代孩子们对白气球的要求与迷恋,达杰终于在县城市场上买来系在摩托车上的大气球,像草原上的两团火,也似两枚跳动不安的精子。
只是那时的达杰,内心可谓五味杂陈,似乎缺少了此前那“种羊”般的野性。
当白气球进入日常生活后,转换为两只具有象征意义的“红气球”,呈现出在现代文明对传统文化潜移默化的冲击下其命运的大相径庭。
这就是在片尾故事即将收官之际:两个孩子手中飘扬的红色气球,一只破碎,意味着生活并不完美,抑或达杰夫妇等藏族在草原牧区面临的某种现实;而另一只则飞向天空,在众人的注视下越飞越高,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则代表着世人对未来的希望与想象。
导演为了更好的赋予气球深刻的象征或隐喻,镜头中还多次出现风吹凌乱的塑料袋,在草丛奔跑而被绳索伴倒的羊,以及暗黑的房间等等,特别是有的角色对话,总被中间物体或明或暗地遮挡。
这其实是以各种自然的场景,意在表达因气球而引起的人与人之间的烦乱、疏离、阻隔及陌生。
当然,气球(避孕套)涉及个人隐私,其间的情感无论如何强烈或严重,均犹如一条暗流涌动的沉默之河,似乎正面临着忠诚与背叛、生存与死亡、坚守或放弃的重大考验。
信仰和现实的冲突与选择万玛才旦的小说和电影,都在讲藏族故乡的故事,他几乎始终都在处理和平衡内心深处的宗教文化认同与现代传统文明的冲突。
他曾在著名批评家何平的访谈中说:“每个人物身上可能都有我的影子,但他们又不是我。
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
在写作中,他们所要面对的就是我在现实中需要面对的,他们需要承受的痛苦就是我需要承受的痛苦。
”
万玛才旦导演但是,不同在于,他在面对“人类普遍性”中始终坚持着文化的某种“异质性”。
他并不自我设限,而是以超越民族、地域、文化的个体叙事来阐明“越民族的就是越世界的”。
我们看到,电影《气球》并没有刻意突出那种“藏民族”的标签式文化。
然而,藏族是一个有着自身宗教信仰的民族。
《气球》依然是以一个气球(避孕套)为线索,关于藏族灵魂转世、生命传承的宗教与世俗生活相生相伴的故事。
因而,其触摸的最核心问题便是信仰与现实的双重困境与冲突。
电影《气球》开篇不久后就直奔主题:藏族地区的草原、天空掠过的飞机、达杰奔驰的摩托车、爷爷手中的念珠、孩子用避孕套吹成的白气球、接种的羊群.....现代与传统在日常生活中非常自然地展开。
如前所述,万玛导演并没有刻意表现藏族宗教习俗,而是将藏族文化信仰与习俗通过故事融入在故乡的故事当中。
比如在爷爷给孩子搓背的场景中,顺其自然告知两个孙子,哥哥身上有和奶奶一样的“痣”,那是奶奶转世轮回的标志。
而随后的梦境中,魔幻的超现实主义画面出现:那颗大“痣”竟然被弟弟轻轻地从哥哥背上取了下来。
在他们天真烂漫地争抢过程中,这颗神奇的“痣”便不动声色地为藏族灵魂转世的“真实性”注释,并强烈的表明,这是亲缘关系至深的爱。
这颗“痣”,犹如一个独立的生命(“痣”就是奶奶啊),可以取下来并独立地依附寄托在新生命上。
这种对宗教的体认,无疑为即将到来的文化冲突打下了伏笔。
面对不确定性的世界,悲伤的事总会不期而遇。
带着大儿子出门还借种公羊时,达杰父亲突然离世,让家人悲痛不已。
在出殡路上的场景里,爷爷似乎就进入到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大儿子江洋的梦境:黄昏的青海湖边,在夕阳映照下云的色彩瑰丽多姿,“水面有倒影,像是在另一个世界里,爷爷在水面的倒影里缓缓地走着”。
那隐约的“爷爷!
爷爷!
”的呼唤声,无法不让人期待在不久的将来就能与他在转世的人间重逢。
当灵魂脱离身体,转世的故事就自然天成,与世界无缝对接。
当避孕套被当成玩物遭到损毁,而导致防孕措施缺失的卓嘎意外怀孕。
虽然避孕是国家政策背景下的必要选择,但“生还是不生”在宗教信仰与世俗生活中却是一个严肃而重大的问题。
其中一方面,基于对可能严厉的罚款、三个孩子的压力、劳作的疲惫等的想象和判断,卓嘎准备放弃生育第四胎,并联系到医院打胎。
在具有深厚藏族文化的传统家庭,这个决定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只是卓嘎未曾料到,多年的恩爱在坚固的传统习俗面前竟如此脆弱。
另一方面,丈夫和大儿子更深信不疑(奶奶的“痣”已然做过充分铺垫),这个正在孕育的孩子十分清晰有力地“印证”了上师做出的预言,作为妻子和母亲的卓嘎,应该且必须顺理成章地让他(她)出生,你不能让一个爱我们的“爷爷”无处轮回啊。
这种宗教习俗与现实生活构成了一个极端戏剧式冲突。
这不同于基耶斯洛夫斯基电影中的那种“道德焦虑”,而是更接近于阿斯哈·法哈蒂执导的《纳德和西敏:一次别离》中信仰与现实冲突对当下人们心灵与现实生活的抉择与影响。
阿斯哈·法哈蒂《一次别离》因此,不仅仅是愤怒不解的达杰一记响亮的耳光,又有谁会理解和认同拒绝亲人爷爷的转世?
拒绝亲人转世,就意味着拒绝民族信仰,拒绝民族信仰就是大逆不道,这完全有悖于根植在民族血脉的藏族文化精神。
显然,卓嘠的那个决定或者说那记“耳光”打破了家庭和谐,从此以后,达杰与卓嘎的幸福生活完全倾斜,陷入不可调和的巨大冲突和阻碍之中;现实平静被无情地打破,家庭因不同的民族价值认同导致某种程度的撕裂。
这正是万玛才旦导演仔细观察并深深体验到的藏族地区面临的无法克服的现代性两难困境,的确非常引人深思。
女性意识的觉醒与抗争在万玛才旦的电影中,虽然也有女性,比如《塔洛》,但那终究只是一个次要的角色。
而在本片中,我们从电影海报就可看出端倪:怀抱气球的卓嘎站在作为男人达杰的上面,她无疑是本片中真正的第一主角。
前不久,该片还参加了成都第四届山一国际女性电影展,便可见一斑。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部电影可以看作是一部具有民族文化标识的女性主义题材电影,它有意无意中触及到了一个极少被人关注的藏族女性意识的觉醒和抗争的重大议题。
2018《塔洛》我们知道,节育措施在传统藏族游牧地区并不普及,但在上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节育措施在牧区也被广泛推广和使用,牧区妇女的生育观逐渐发展变化。
同时由于社会的不断发展,现代文明和生活方式的对藏族区域的深度浸染(飞机、摩托车等),使许多藏族妇女在生育、生活上逐渐产生了自主意识。
特别是医院女医生言谈中“女人不要成为生育机器”,更是强化着女主角卓嘎对自己生育权中“不生育”权力的觉醒与主张。
在万玛才旦看来,“还是跟这个题材本身有关系,我也不是故意往女性角色或女性主义方面靠。
题材决定了故事的走向,也决定了人物在故事里面的位置,这样一个故事重点自然就会落在卓嘎的身上,通过比较大的篇幅讲她的困境、纠结,还有她的一点点那抗争意识的觉醒。
”(《气球》:意象、故事与困境——万玛才旦访谈)。
当然,万玛才旦也认为,其实,这种觉醒在藏族地区并非完全自主,“随着很多外来文化和现代观念的影响,她身上的女性意识可能会逐渐觉醒,但最终使她抗争的应该是综合因素。
可能外在的压力、经济方面的压力所占的成分要更大。
”的确,女性作为叙事主体,在万玛才旦此前的作品,乃至少数民族题材的作品中是比较少见的。
但他将故事置于时代环境与当下的现实中,并非纯粹只是为了表现女性这个抗争,而是通过女性这一特殊的视角,来全方位地从历史、社会、文化、心理等方面观察藏族人民逐渐变化中的思想观念和发展现状。
然而,“进入凡人生活的一切强大之物无不具有弊端”,至今我们还没见过哪个平凡公民的生活不受国家、民族、文化、观念等的深刻影响、规制。
强大之物可能是有形的,也可能的是无形的;在现实世界中,核心而共同的文化范式总会以一个国家和民族所特有的价值观去规范人们的日常行为和生活。
表面看,本片中的卓嘎并不想过在外界经济社会现实压力下的那种传统生活,她只是想拥有自已内心向往的那种朴素的生活。
这种冲突中的选择和反抗,在客观上,或许使卓嘎正好逃离了她自已都不清楚的那种被宗教习俗“劫持”的生活。
当然,我们还要看到,整部电影采用的是双线叙事。
那条副线是以卓嘎的妹妹香曲卓玛的红尘未了的爱情为线索。
影片中女主角卓嘎和妹妹香曲卓玛是当下藏族女性的两个代表,她们姐妹二人都有着并不彻底觉醒的女性意识,被周遭环境所压制而选择逃离。
早已剃发为尼的香曲卓玛对自己曾经的初恋情人仍然念念不忘,只那么一次偶遇,便可发现她虽皈依佛门,看似看破红尘,却仍凡尘未了、情愫未断。
而卓嘎内心却充满了矛盾和纠结,显而易见,卓嘎的女性觉醒也是不彻底的,或许动力是并非真正发自内心,而只是被外界环境压力所迫。
她对待妹妹及其“前恋人”德本加的方式,是与她自身抗争相反的一种压抑屈服的力量。
她把小说《气球》丢进火中(与电影同名,实属意味深长且有趣),并用谎言阻止了德本加与妹妹见面,这种粗暴的方式与其后丈夫达杰对她所做的如出一辙。
在某种意义上,她又扮演着一个遵从传统习俗和道德约束的角色。
这无疑深刻地揭示出作为女性在真实生活中的觉醒强度和矛盾心理,恰恰符合藏族故乡的平凡人性。
而最后,导演的高明之处正在于,卓嘎究竟是否打胎并无定论,而是给出了一个开放式的暧昧不明的场景。
但是,卓嘎作为承载藏族地区典型普通女性日常生活的一个代表,显然已经无法接受再生一个的现实。
她选择与妹妹一起出走,不管是否逃避,但至少表明她在当时面对宗教习俗与自身选择时抗争的决心,这是现代性对藏族地区产生无可避免影响的证据。
耐人寻味的是,在万玛才旦导演看来,汉藏观众对卓嘎最终究竟“生与不生”会有不同认识,犹如不同的观众心中有着不同的哈姆雷特。
但不管真实情况如何,即使在藏族家庭内部,有关生死、有关信仰、有关生活可能都有一定程度的分歧。
可见,从气球(避孕套)引发的藏族传统社会关系的渐次改变,现代与传统、新旧思想冲突,导致了文化内部的震荡断裂和失衡失序等问题。
外来的思想和价值观念的影响,使得藏族女性作为个体的自我意识越来越强。
虽然她们可能还并未意识到,这种女性意识的觉醒,已然成为她们在自身现代性转型中的一种标志,而这种权利在面对受藏族文化长久熏陶的丈夫或家庭来说,必然猝不及防,并会表现出极大的不适应。
整部电影,以“气球”这一藏族特有的意象为线索来讲述,看似情节简单,实则相当复杂。
它以一个藏族家庭的悲欢离合为牵引,进入到藏族族群的个体婚姻家庭,通过气球(可理解为现代文化观念)、文化信仰、生育观、生死轮回、女性意识的觉醒,描绘出藏族人民所面对的处于现代生活的多样性、复杂性和矛盾性,甚至藏族现代性转型的困境。
尽管现代性在高原大陆被影响和浸透的进程相对缓慢,更多是和风细雨式的;但人们在收获新的幸福、甜美的同时,也必然面临着分歧、冲突、痛苦、烦恼以及无所适从的选择。
这部电影在习惯尘世和信奉皈依、在撕裂日常与笃定秩序、在压抑欲望与展现抗争之中,真实地呈现了整个藏族地区九十年代的生活图景和时代变迁,给予了我们面对精神信仰和现实生活的多种可能。
或许,正像那升空的红气球,犹如一曲热烈而柔情的生命之歌,飘散在风中广袤而辽远的草原上。
作者| 詹斌;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编辑| 骑屋顶少年;转载请注明出处
文/东SIR公众号:抛开书本终于等到《气球》上映了,有幸去年在海南国际影展上提前看了影片,非常喜欢,个人觉得可能是大陆院线今年最值得期待的作品。
影片《气球》的核心事件就是女主人卓嘎怀孕后,全家人围绕着是打掉还是生下来的矛盾冲突。
这个矛盾背后的问题实际上是藏族地区特有的传统与当下的矛盾,宗教与世俗生活的矛盾,这个是藏区特有的传统信仰和进入现代社会后的文明产生的困境。
这种思考对世界上那些有着特别的宗教信仰社会进入现代文明又有着普遍的意义。
比如以往我们在伊朗电影里也看到过类似的矛盾困境,因此也有影评人把它称为法哈蒂困境。
影片根据万玛才旦导演本人的同名中篇小说改编。
影片一开始二个小男孩偷了父母的避孕套当气球玩耍,这首先为卓嘎后面的意外怀孕埋下伏笔。
同时从这里开始气球成了贯穿全片的一个意象。
使得整个故事在探讨生老病死,生命轮回的沉重话题时,又呈现出一种别样的灵动轻盈质感。
正如小说获得2019年《花城》文学奖时,主办方给出的颁奖词“作品用生死繁殖的生命之重和孩子眼中的气球之轻,寻找面向未来的生存与抉择,具有直达生命根本的原始意义,也打开了藏区鲜为人知的生活日常。
”
故事的前半部分一直在描述羊的配种,这自然是藏区的生活日常。
同时影片反复强调了那只公羊的强壮和强大繁殖能力,而镜头在此时又每每转向男主人,或者用台词直接类比男主人,这都暗示了后面的意外怀孕。
相比男主人,女主人在前半部分影片一再出现的画面是在寻求避孕,要避孕套是要避孕,要求做结扎手术也是要避孕,这一切显然是她全家同意的。
影片中反复出现二个调皮的小男孩和他们放暑假回家的哥哥,除了再一次展示藏民生活日常,同时又为影片增添一些轻松愉快的氛围外,实际上也是在和卓嘎寻求避孕一起强调他们一家从当下的世俗生活而言完全不需再要个孩子。
大哥的回家也带来了影片中的另一重要线索,他身上的胎记是奶奶的转世留在他身上的标记,这不仅为后面爷爷转世埋下线索。
同时通过全家人包括卓嘎对此深信不疑,强调了转世是藏地文明对原始生死的一种解读,生命轮回是他们的坚定信仰。
因此在后面的转世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存在,不是汉地所说的封建迷信。
所以后来的矛盾无关科学或迷信。
是一个让当事人两难的选择。
影片里面还有一个亮点是对卓嘎和她的出家为尼的妹妹香曲卓玛的设置,电影在这个角色的设置上比小说多了一条“前男友”的故事线,这条故事线不仅丰富了妹妹香曲卓玛这个人物,也丰富了卓嘎这个人物。
卓嘎最后在生育问题上的态度当然是对传统、对宗教的反抗。
这是她在现代文明熏陶下个人意志的朦胧自觉。
然而她的成长是不可能脱离大环境独立存在的,所以必然会有二面性。
卓嘎在生育问题上是一个反抗者,然而对于妹妹卓玛和“前男友”的感情问题上却是一个对传统的维护者。
而对妹妹卓玛来说,她一方面在感情问题上是传统的受害者,然而在生育问题上又是传统的捍卫者。
所以可以说这对姐妹是互为表里的,是一体两面的。
传统与当下的矛盾、宗教与世俗的矛盾是所有在当下有着藏地信仰的藏人共有的困境,身为藏人的藏地女人也不能逃脱,身为藏女人的姐妹俩亦不能逃脱。
影片也可以看出万玛才旦导演在影像语言方面的优秀。
这部影片的镜头语言不同于《塔洛》的黑白影像、固定长镜头,也不同于《撞死一只羊》画幅、影像的风格化,《气球》镜头大量采用手持长镜头、低照度成像。
这种镜头的采用在影片前半部分展示一家人的和睦勤劳的时候,让人有一种隐约的不安感,然后在结局处果然有一个巨大的难以调和的矛盾在等着主人公们。
这一切展示了导演娴熟的导演手法,根据题材自如的选择技术,让镜头服务于内容,而不是炫技,通过这些技巧的采用为观众呈现出各种状态下藏区面貌。
这部影片所述说的是万玛才旦导演一贯的主题。
一方面是对藏区特有的文明传统的真实记录,在万玛才旦导演的电影里人们看到了布达拉宫、等身长头等标签后面更真实的西藏,天地高远、辽阔,人心纯粹、良善。
另一方面万玛才旦导演也一直在观察和思考着现代文明进入藏区以后对那片土地和那片土地上的人的影响。
这一次导演把这种思考投射到一个女性身上,我们可以在这里看到这个女性身上的自我意识的觉醒。
这部作品,包括电影和小说可以看出万玛才旦作为作者方面的日趋成熟。
文本层面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峰峦起伏,让人看了被深深吸引。
影像层面人像雕刻、氛围营造,真真做到了表达了文字所不能表达的内容。
我们有理由对这样的作者致以更多的期待、更多的关注,也相信导演能给我们带来更多更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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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路晚六点场,近一半的上座率,也许因为周边有几所大学吧。
看了几分钟就想,难怪杨德昌说电影让人类的生命延长了三倍——虽然文字也可以细致描绘,但终究不似这般真切地看到蓝天草原,抓养、沏茶、吃饭、出殡、奔跑的速度和力量,这是另外的时空下另外一群人别样的生活,他们的音容、谈吐、观念与琐碎日常。
刚开始有点不解导演为什么要用手持镜头,再美的构图也是晃的。
看到后面当然就明白了,这种不稳定不安感是导演刻意要传达的。
他并不想拍草原牧歌。
传统与现代,信仰与现实,男人与女人之间,种种挤压过来的困境其实无解。
传统的信仰、观念在现代化过程中被冲击的叙事也屡见不鲜。
有没有更好的生活?
现代化是不是一定是更好的?
想起了沈从文。
以后可以看看万玛才旦的小说。
散场的时候旁边飘来一些讨论声,诸如这本来该是女性叙事。
看了几篇影评也有从女性角度来谈论的,不过个人并不觉得这是女性视角或者女性叙事。
当然女主看似矛盾集中体,影片也触及到女性的生存境遇与命运的问题。
究其实,生死轮回,生命延续,生活的艰辛,传统的信仰信念与新观念和政策的冲突对立,是身在其中的男男女女共同面临的。
至于信仰,非我辈所能明了,自然也不该置喙。
过多的理论,过强的价值评判往往会稀释生活的复杂混沌,莫可名状。
哈罗德·布罗姆曾经把女性主义批评、新历史主义批评、结构主义及符号学都叫做“憎恨学派”(school of resentment)。
妹妹卓玛的副线表现得很克制,却十分动人。
重逢之际,那种紧张感传达得很好,似乎弥散在空气中,令观者也屏声静气。
想起拜伦的那句:多年以后,我将如何面对你,吾爱?
以沉默,以眼泪(有另外的译本,但最深得我心的还是从亦舒小说里读到的这句)。
他们之间当年是怎样一个错过和辜负的故事?
妹妹不认得condom,又劝姐姐不要做掉孩子,不要姐姐像自己一样犯下一辈子不可饶恕的罪孽,应该是她当年做过人流手术。
唉!
一个年轻女孩经历那些也是够惨痛的了。
男人也并非毫无心肝,影片用他紧张得点不着烟的细节,就不言自明了。
各种细节和隐喻、对应以及写意段落都被说得挺多了。
光影和构图都挺喜欢,坐在最后一排正中,经常直接面对着柱子窗格等。
片尾曲很棒。
晚上,两代七口坐在一起,讨论着第二天要做的事。
尼姑说寺庙要翻修,这次来就是为了化缘。
爷爷说一定要多捐,爸爸说当然,只有他们家多捐了,村里的其他人才会多捐。
妈妈叫妹妹明天把儿子带上,因为这是积德的好事。
姨妈笑着看着外甥,提起了去世的奶奶,说外甥一生下来,就知道他是奶奶的转世了。
爷爷喝了喝茶,说明天要带着大孙子去点油茶灯。
两个年纪尚小的男孩也吵着要去,去点油茶灯。
神话在一张普通的饭桌上编制了起来,观众开始想象布达拉宫红白耸立的神圣、转经筒在风中旋转、彩色的布条挂在祭坛上空,秃鹫从羊群头顶飞过。
牧民们围着一头雄健的公羊赞不绝口;沉默的母羊孤独且拒绝进食;关于房事和避孕套的讨论需要低声进行;尼姑难掩心中难言的躁动;上神不可置疑,转世轮回决定了人的意志。
在原始的食色声欲之上,生活完完全全由神话和信仰构建。
诸如避孕套这样的现代化产物只能被谨慎地视为危险品,有伤害名声和扰乱神明的威胁。
但神话的人在现代化面前一步步崩塌。
计划生育的威严与转世轮回的信仰相互碰撞,揪着女人的心。
曾经的恋人因为误解走进寺庙,削发为尼,本身就是自我在信仰受到动摇时的后退。
男人带着种羊而来,公羊在羊圈中横冲直撞,硕大的睾丸让男人在半夜也不顾风险挥洒雄性汗水。
妻子离开后,和羊绑在一起的男人被一哄而上的商人解开绳子,像牲畜一样被拉扯、决定。
当信仰受到动摇,人只能退回寺庙和羊圈,却还看不清自己是谁。
曾经有一个冬天,我站在山顶的寺院中,佛像之龛临洞穴而列,院外的阳光在这里暗下去,声音也在这里静下来。
蜡烛缓慢燃烧,我觉得心中终于平静了下来。
但不得久留——为什么不能,我也不知道。
哪怕生活原始,藏地的牧人也曾精神富足。
现代化的入侵尝试用自己的规则去规定无法用语言敲定的意象。
之中的人们支离破碎,而之外的人们为此感到惋惜,因为在城市里,早就没有神话和水草丰美。
都市神话向我们讲述小巷子里的鬼,但那不过是对草原和本性生活的向往。
我看过的万玛才旦导演作品里,最喜欢这一部!
第一遍看《气球》的时候,给我印象最深的,倒不是片中的主题、隐喻等等,而是几段幻想性的场景:两个弟弟摘下哥哥身上代表着奶奶转世的痣,光着身子拿着它在沙漠上飞跑;男主角达杰为自己的父亲送葬,天水相连的梦幻中,父亲在水中的倒影里行走、消失,一匹马出现……全片有四五段如梦如幻的幻想性场景,配合着音乐,给人以迷离舒缓的感觉。
让我联想到观看塔尔可夫斯基的《飞向太空》、《潜行者》等影片时的感觉——我完全不是说导演在模仿塔尔可夫斯基,而是说那种梦幻感非常接近。
影片表面的故事很简单:藏民达杰和妻子卓嘎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大儿子被上师认定是奶奶转世来的。
不想两个年级小的孩子几次拿夫妻二人的避孕套当气球耍,导致卓嘎又一次意外怀孕——这时,达杰的父亲刚刚去世,上师指示说他会转世回到家里。
由此,卓嘎面临着生(生活会更艰难)还是打掉孩子(拒绝亲人转世回家)的艰难选择。
整个故事意向非常丰富,细节特别到位。
达杰借来种羊配种,他自己与这只种羊就是一种对应关系,充满旺盛的生命力;而卓嘎则好像那只因为两年不生崽,被达杰隔离出来,准备卖掉的母羊,不生育就失去了价值;爷爷则对应着马,这种动物因为摩托的普及已经慢慢远离了藏民的生活……更不用说影片开头的白气球与结尾的红气球相对应了。
这种对应,让影片的表达很清晰,能引发观众的思索。
不足之处就是过于直接、明确,少了点蕴藉的韵味。
在万玛才旦导演之前的作品《塔洛》中,关于传统/现代对立的主题表现,还是略显简单化的,基本是二元对立思维,不是好就是坏,要不选择传统要不选择现代。
然而在《气球》这部影片里,传统和现代不再是截然对立的了。
它们没有谁好谁坏,谁该取代谁的概念。
但以现代科学为基础的当代生活,需要对传统进行改造、进行祛魅,才能完成现代化的过程。
这种改造、祛魅自然就会打破传统(特别是宗教)的精神内核。
卓嘎面临的,其实就是理性(科学)与信仰的矛盾。
万玛才旦导演的《气球》,呈现出了丰盈的藏区生活状态,既有鲜活的面临各种选择的人物,背后又蕴含着文化之殇与传统之痛,手持摄影的影像风格也被近乎完美地呈现出来(特别是很多漂亮的低光度画面)。
其作品的完整性、丰富性,确实远超一般的国内艺术电影。
文/小毛看电影《气球》的时候,我想起不少与西藏相关的往事。
2016年8月到2017年7月,我在西藏的一所乡级小学支教。
今年7月,我回去给小朋友们上了一节性教育课。
给ta们上这节课,是我这几年里,一直一直想做的事。
为什么呢?
为什么性教育如此重要?
因为在电影《气球》里,如果小朋友没有把避孕套误当成气球,妈妈也许就不会意外怀孕;如果村里人不视避孕套为洪水猛兽,小朋友也许就敢问爸妈这到底是不是气球;如果电影里说出“女人来世上不为生孩子”的人能更多一些,故事也许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也因为,在西藏的时候,我曾观察到校长因为“男生半夜偷跑进女生寝室”而罚他们蹲了半天的马步;我听说过其他学校有学生悄悄问支教老师关于性的问题;甚至,我也知道在当地有些不好的事已经发生过......今年上性教育课之前,校长跟我说,班里有个女孩子已经不来上学了,因为家里想让她嫁人。
她叫拉姆,我记得是个子快赶上我、学习很认真、成绩也不错的女孩子。
放学的时候,她常常跑到讲台边抢着帮我背书包,陪我走回宿舍。
我很想知道,《气球》里的故事是不是也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
女人究竟能决定什么?
在《气球》里,卓嘎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其中一个孩子,江洋,已经读到了中学。
卓嘎的主要避孕措施是靠政府发放的安全套,但用完的时候不总能及时补上,而丈夫的欲望又说来就来,为了方便,卓嘎去医院找医生结扎。
结扎手术要再等一个月,女医生给了卓嘎一个安全套以备急用,但和之前很多次一样,这唯一的套套被孩子当作玩具,吹成了气球。
卓嘎意外怀孕,又恰逢家里老人去世,能通天知地的上师说这孩子是老人的转世。
丈夫想留,卓嘎想堕。
这个原本和睦的家庭陷入了两难。
作为女性,我当然更容易带入卓嘎的角色。
在她身上,我看到了开放和保守的两极。
一方面,在电影里,即使每个人都劝她留下孩子,即使丈夫为此扇了她一巴掌,卓嘎依然多次坚定地表达“我不想再怀孕”的意愿;但另一方面,她想堕胎的理由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如果再生一个,就要被罚款,而家里拿不出钱,多花钱也会影响其他孩子以后的教育投入。
也就是说,在这个故事里,留不留孩子不由得女性自主选择,而是被无数外力左右着——宗教信仰、婚姻家庭、经济条件、国家政策、下一代的教育。
这让我想起在西藏的日子,我听过一位支教老师说,有些家长会专门来学校找老师说“我的儿子你不能打,女儿随你教育”;校长带我去村里招生的时候,他会说“你看这个村,干活的都是女人,男人每天就喝酒打牌耍坝子”;我好几次目睹学校所有老师一齐劝说某位未婚女老师早点找人嫁了,这样父母才放心......所以,女人究竟能决定什么呢?
如果我们的选择总被其他家庭成员、被传统、被宗教不断地干预,我们到底能为自己决定些什么呢?
这个问题,不仅是《气球》要问的,也不仅是藏族女性独有的困境。
江洋会成为什么样的男性?
江洋是卓嘎的大儿子,在县城读中学。
他的身边围绕着三位男性长辈。
一位是爷爷,一位是父亲,还有一位是中学里的男老师。
爷爷年迈、保守,与现代文明隔绝。
他不知道也不关心安全套是什么,更关心家里今年能不能借来种羊。
一家人边吃饭边看电视,电视里讲到“试管婴儿”时,他觉得这是人类在造孽,违反自然规律,根本不是什么科学,勒令两个孩子把电视关掉。
父亲达杰比爷爷稍稍开放一些,但依旧是一个粗犷、简单、强势的人。
他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他相信科学,知道要给羊找好的配种,也知道要使用安全套。
不过,一旦家庭和传统占了上风,科学和知识就被挤到了一边。
电影里,积极负起避孕责任的一直是妻子卓嘎,不管是准备安全套还是主动想做结扎手术,而达杰似乎对此没那么上心;发现儿子们偷玩安全套,被村里人告状儿子们拿安全套但气球换玩具时,达杰也都没有趁机给儿子们讲安全套是什么;老人去世后,上师的一句“亡灵会顺利转世到家里”,让达杰不顾妻子的意愿和家庭实际情况,无比坚定地要留下意外怀孕的孩子。
而学校的男老师,在当地风俗的标准下更是个“坏人”,因为他耽误了卓嘎的妹妹,让她杀过生(电影没有明说,但应该是堕过胎的意思),只能终身为尼。
很多次,卓嘎都说希望儿子江洋不要被这个老师教坏、带坏。
所以,以后的江洋会成长为什么样的男性?
这恐怕也是《气球》想要留给观众的思考题。
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也会想起那一排因为“晚上偷跑进女生宿舍”而被校长罚蹲马步的藏族小伙子。
他们,又会成长为什么样的男性呢?
让藏人自己讲自己的故事前文似乎对藏地的宗教、文化有诸多批判,我自己在支教的一年中,也有好多次感知、观察到当地文化中不够合理、不够公平的地方,但作为一个汉人,我总觉得自己的立场不够充分,不论是去夸赞、还是批判。
所以,非常高兴能看到《气球》,看到藏人讲自己的故事。
也正是因为在西藏生活过一年,我深刻知道所有个体遭遇的困境,都不能简单归结为ta们不努力、迷信、落后。
如果不是因为所谓的文明、进步的现代生活被构建成为某种强势的模范标准,藏人为什么要努力融入呢?
如果不是因为更有权力的一方力图通过赏罚干预女性的身体选择,卓嘎怎么会如此两难?
如果不理解藏传佛教里“杀生”和“转世”的重要性,怎么理解《气球》架构在何种价值观之上呢?
在我去支教前,有一位老师跟我说“支教不是上对下的行善,在你能够带给当地人知识文明提升之外,从事支教其实对支教老师本身,才是更珍贵的学习机会、一个介入并理解原住民世界的机会”。
因此,我也想说,《气球》是一部优秀的电影,希望有更多人去院线支持,但观看的同时要记得警惕自己旁观者身份带来的优越感,不要以高高在上,不要轻易下论断,不要忘记导演的那句“藏人一直就是那样真实地活着,只是你不了解罢了”。
首发于北京青年报10月25日星期五C6版 青影院及公众号“北青艺评”,地址首映于威尼斯地平线单元的《气球》,在平遥电影节收获广泛好评,许多影评人认为这是截止目前,万玛才旦最好的一部作品。
纵观万玛才旦主要作品的电影节路线,可以发现他是典型的东亚导演登录欧洲的路径:处女作《静静的嘛呢石》走的是釜山-鹿特丹这条再经典不过的路线。
此后,万玛才旦两次入围上海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寻找智美更登》和《五彩神箭》各有获奖。
而最近的三部影片《塔洛》、《撞死了一只羊》和《气球》均入围威尼斯电影节的地平线单元,其中《撞死了一只羊》获得最佳剧本奖。
这三部影片的电影节路线“上了一个层次”,最主要的是威尼斯-釜山这条线,可谓是亚洲知名导演的标准电影节路线。
相对于《撞死了一只羊》选择在次年的北京电影节做国内首映,《气球》则走出了如今已渐成气象的威尼斯-釜山-平遥路线。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平遥国际影展三年来口碑上佳,在电影节“亚洲月”中的地位巩固;另一方面也有诸多发行、制片等其他因素的考量。
与《塔洛》《撞死了一只羊》相比,《气球》的风格堪称“突变”。
视听上的全新尝试,加上对女性处境的独特关照,使得该片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视作是导演创作的一个新起点。
影片讲述青海藏区牧民达杰(金巴饰)一家的故事。
因为两个小儿子淘气,把卫生所发放的避孕套当做气球玩儿,使得不想再生孩子的妻子卓嘎(索朗旺姆饰)再度怀孕,而从上师到丈夫达杰、大儿子江洋,甚至卓嘎自己都认为这个未出生的孩子是刚刚去世的达杰的父亲的转世,卓嘎一度尝试堕胎,但终于还是被丈夫和大儿子劝阻。
另一条故事线则是卓嘎的妹妹,已经出家为尼的香曲卓玛(杨秀措饰)的故事,她来到自己的村里为整修寺院筹款,意外发现外甥的语文老师就是和她有过一段伤心往事的“前男友”,“前男友”还将她的故事写成了小说。
卓嘎烧掉了小说,并阻止了语文老师和妹妹见面……
当然电影要比上述剧透有趣得多,万玛才旦的作品一向以文学性强而著称,这种“文学性”并不是脱离视听而存在的玄妙概念,而恰恰是在出色的视听基础上,通过巧妙安排情节点和信息,产生了如文学作品般丰富与暧昧的意义,以及引人入胜又发人深省的韵味。
这些固然是艺术电影必备的特质,但万玛才旦的作家身份使得他建构意义和韵味的方式更接近于文学的逻辑。
例如片中羊和人的有趣对应关系,影片一开始就是达杰去借种羊给自家母羊配种,并特地抓出了一只“两年没有产羔”的“没用的”母羊,准备卖掉去给上学的儿子做生活费;而苦于避孕的卓嘎则在女医生那里把丈夫比喻成种羊,而她恰恰想要的是“不再怀孕”,按照戏剧或者电影逻辑她当然一定会怀孕,但怀孕的意义却并不是如母羊怀孕那么简单。
这种复杂的对应关系和层次丰富的意蕴,正是影片文学性的体现。
《气球》实际上有着一个高度戏剧化的故事,女主角卓嘎面临的问题:一面是家庭经济条件有限,大儿子在县里上中学,两个小儿子又正是淘气年纪,加上公公去世,再生孩子经济、精力的压力都会很大;另一方面,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又“印证”了上师的预言,丈夫和大儿子更深信不疑。
这构成了一个阿斯哈·法哈蒂式的极端戏剧冲突,因为特定的宗教信仰(或民族习惯)而造成的两难选择。
之前,影片还用大儿子江洋被认为是他奶奶的转世这一细节来铺陈,加上卓嘎本人试图避孕的尝试,因此在医院里达杰和江洋恳求卓嘎不要堕胎的时刻,情感冲击和戏剧性既强烈又可信。
如果影片就在此刻结束,则堪称一个法哈蒂乃至达内兄弟式的“关键时刻”,事实上这个冲突可以拍得很“抓马”,但是万玛才旦的处理却是十分轻灵的,把这个冲突放置在牧民家庭的日常、孩童淘气的细节,以及出家妹妹的情感纠葛中,并加上了颇为余韵悠长的“尾声”,显示出导演的独特风格。
《气球》的另一个突破之处则在于对女性的关注。
女主角卓嘎对自己生育权中“不生育权”的主张,是万玛才旦此前的作品,乃至少数民族题材的作品中比较少见的,是相当女性主义的议题。
尽管这种主张更多地被统合在计划生育政策、经济原因的考量下,但我们仍能看到卓嘎本人的某种(并不彻底的)觉醒。
然而,卓嘎对待妹妹及其“前男友”的方式,又是另一种压抑性的力量。
她把那本小说丢进火中,并用谎言阻止了语文老师和妹妹的见面,不论是为了消除误会还是为了再续前缘都因此不再可能。
这让她在某种意义上又扮演了一个内化了男权逻辑的压迫者角色。
这样的人物写得相当之高级,令人想起谢飞导演在《香魂女》中塑造的香二嫂:同样是被压迫和压迫者的一体两面,同样是有关欲望和生育的女性议题。
这种变化是如此明显,使得《气球》比万玛才旦之前的作品都更加容易与观众共情。
此外,影片在视听体系上也有所改变。
万玛才旦第一次在影片中使用以手持长镜头为主的摄影风格,同时对有大量弱光环境下的场景,有着极为精细的把握,与《塔洛》的黑白固定长镜头,以及《撞死了一只羊》中油彩式的画意摄影都有相当大的区别。
导演在映后问答中谈到,他想通过这种视觉上的设计来传达片中所有人物的不安情绪,以区别于固定长镜头带来的压抑感觉。
手持长镜头带来的效果是更加写实和对时空统一性的更好再现,比如片中给羊配种的段落,水沟两边吵架的段落,以及在市场买气球的段落都完成得相当出色。
而更强调人与环境或风景关系的段落,如奔丧和送葬两场戏,导演对低照度下光线的精确捕捉则令人赞叹。
当然,一定要提到的还有片中“火中取书”那场戏,扮演尼姑香曲卓玛的杨秀措确实是真的把手伸进了火中抓出了那本烧掉一半的小说,并因此烧伤,这是堪比朱丽叶·比诺什在《蓝色》中用手划墙那场戏的“献身式”表演。
手持长镜头的视听体系也因为这场戏而得以成立,并变得十分必要,这也是影片的高光时刻,它具有着十分珍贵的,穿透银幕抵达真实世界的力量。
一一吗
设计感极强的符号隐喻 过于刻意追求前后的呼应和联系打上了学院派的匠气 我很在意妻子对生育第四个孩子的排斥是出于经济要素的考量还是她作为母体本身的抗拒 如果说融入了对女性的温情 却对女性的觉醒语焉不详 两个女子一个始终作为贤良妻子贯穿始终 另一个熄灭了爱情的火种却蒙昧 代表现代避孕方式的安全套 开明的女医生 试管婴儿 是现代元素对于藏地人民信仰和生活的入侵 不断重复的转世是宗教思想的根植 对于种羊精囊的特写是生殖和原始的悸动宗教贯穿始终 但他却没有给出明确的指向 如果是描述母性对于宗教的抗衡和妥协 那么大篇幅的生殖意象描述铺垫又有什么作用 宗教的对位是什么 如果说描绘传统与现代的分割 那么切入的相悖处又在哪 生育观还是生死观 主题文本极其模糊
大量无效手持。
前半段刻意的诙谐,后半段几锤子就粗暴的把事情结束,这不是一个好的叙事者。所用摄影机在弱光下成像太差,整体摄影也显得做作。当你获得一个好idea时,要珍惜,多打磨,尽可能去呈现它,而不是在作品里凸显导演的存在感。
跟女性觉醒有毛的关系,这不就是为了现实生活对抗神权吗,看完也没多震撼多值得回味啊
「一场更靠近现实的迷离梦境」。同样是呈现草原上繁殖孕育的原始感官机能张力与现实层面的性别压迫与对立,王全安除摄影外与之相比真的不会羞愧么?再加上万玛才旦作为国内少有的几位具有强烈风格化特色的作者导演之一,对影像符号及隐喻呈现的处理已经相当娴熟了,而且最重要的是玩超现实不会脱线于影片本身。(飘升于空的气球、焚烧销毁的书籍、动物与人的相互对照、以及些许意识流的加入),形成了属于自己的一套独到美学转化方式。时代地域的映射流露更为自然,没有任何脱离水土讲个体的意思,尽管是管中窥豹,但还是服务于整个人文、历史的。科技、两性话题的“新颖”意识全程时不时穿插其中,冲撞着女性与男性、过去与现在之间的壁垒。如果能在此基础上再拉伸丰满些的话会将藏语片的创作维度提升至新高度,下一部可以主竞赛了。—23'SIFF
弄玄虚。闷。除了藏区生活奇观无足道。主题大略是他人即地狱之流,前后视点有断裂感,当然不喜欢倒是跟主题无关,就是太闷,不好这口。
不懂为啥写妹妹这个故事线,长镜头,除了使我犯困外没起任何作用
气球是避孕套,是腹中胎儿,是游走的精子,是自由,是觉醒,是破碎,是飞走的心。
女主驰名双标两幅面孔假女权真霸权,看似受尽压迫,但对待尘缘未了的妹妹却是毫不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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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给羊催产,一边是让人戴套,一部很精巧、工整又不露痕迹的作品,万玛才旦初显大师气象。很多对称构图、红蓝对比,藏青调色,手持摄影。比前几部剪辑节奏更快,一部成熟的剧情片,对一个家庭里的男人、女人、三个孩子、爷爷、女主的妹妹及其前夫、接种的羊都有各自描绘,人物命运以气球-避孕-生命-轮回的关联意象交织在一起,剧作精巧。展现了传统与现代、宗教与科学的难以调和之处(尤其体现在女性命运上),依旧有少许超现实梦境,摄影美。威尼斯版暂没看到龙标,听说审查改了一些,我注意到的是计划生育英文翻译成family planning,大概还是做了点柔化处理
两个红气球的命运就是整部片子,扎破的气球导致了怀孕与转世,飞走的气球预示着流产与解脱,轻快又有些浅显。
内地极少数几个知道自己要拍什么在拍什么的导演。
4.0。资料馆1厅,谢飞、陈丹青、万玛才旦映后。1.万老师这套藏地符号系统表意对于一直关注导演作者的观众而言太明显。2.分割构图、摄影调色都是上乘,又有杜笃之、廖庆松老师保驾护航。3.女主人公既屈从于父权,又服务于神权,而且压制尼姑妹妹的爱情表达,在避孕套、气球、羊群交配中找到相应的符号对应,这更像是难度系数超高的命题写作。4.如果说《撞死一只羊》见到飞机是神来之笔,那《气球》则是偏于自我重复。
万玛老师肉身在青藏长大,电影观在伊朗长大。
『33rd金鸡影展』第十三部:低于期待,原以为会把气球的意象发挥到极致,通过讽喻手法刻画女性底下的地位,却没有想到电影还是过于平实、松散,且没有免俗地结合了当地民俗元素,做出了一种类奇观式的表达。我始终认为,作者电影和经典叙事结构是不冲突的,万玛导演的才华出众,若能在剧作上加以调整转变,则会更有可看性,毕竟文学小说和电影剧本还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另,女主角的表演痕迹很重,有些出戏。
走出《撞死了一只羊》的尴尬模仿,万玛才旦重新回归自我并再创新高,前半段你又能看到《塔洛》身上诙谐的影子,后半段的拔高也流畅而自然。女主的设置非常巧妙,从依附到犹豫,从觉醒到行动,她走出了家门,走进了自己。更可贵的是,万玛才旦还隐藏了一条线,让人更觉得了不起:这个觉醒后努力摆脱他人操弄自己命运的女主,却时时刻刻想要左右妹妹的命运,这种讽刺也是导演之前没有的高度,生涯最佳无疑!#PYIFF2019#
要说啥?
挺失望的,故事没讲好。最有力的冲突应该是“能不能怀孕”,而不是怀孕后“该不该生”。前者的是家庭负担(罚钱和多口人吃饭)和人的自然本性(性欲)之间的矛盾,具有普遍性和社会特色(计划生育)。一旦转置到后者,变成了家庭负担与转世投胎之间的矛盾。而尼姑和爷爷的角色明显是后加的,仅仅为了突出宗教(而非信仰)的束缚。最后宗教变成了刻意呈现的景观。法哈蒂电影里的两难冲突之所以让人共情和感动,是因为信仰加赋在人身上的是邪恶诱惑下向善的意志,而《气球》里的信仰更多是一种教条,仅仅为了不带来灾祸。这有本质差别。